愛人代碼完整後續

他把我甩開，我踉蹌著後退了幾步，撞在了那台銀白色的儀器上。

我看著他，又看了看身後的儀器。

「這就是你們要找的核心資料？」

「可以這麼說。」

他點了點頭。

「更準確地講，這是一個『容器』。」

「一個用來承載和轉移人格意識的量子容器。」

我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李偉，他並沒有把核心資料藏在任何物理介質里。」

「他把所有的研究數據，以及他自己的……人格意識，全部上傳到了這個容器里。」

「他想用這種方式，獲得永生。」

我震驚地看著眼前的儀器。

李偉的人格意識，在這裡面？

那是不是意味著，他還「活」著？

15

「不可能！」

我立刻反駁道：

「他在視頻里說，他要阻止你們！他不可能自己想要永生！」

「視頻？」

他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

「哦，你說那個啊。」

「那也是我偽造的。」

「我截取了他平時的一些錄像片段，用 AI 進行合成，再配上我模仿他的聲音。」

「目的就是為了讓你相信我，相信這個世界上存在一個邪惡的『永生科技』，然後乖乖地來這裡，尋找他留下的希望。」

我的世界觀在這一刻被徹底顛覆了。

視頻是假的。

神秘電話是假的。

邪惡的公司是假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一個人編造出來的謊言。

「那……那李偉的死……」

我的聲音已經微弱得幾乎聽不見。

「是我殺的。」

他輕描淡寫地說道，仿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想獨占這項技術。」

「他背叛了我們的理想。」

「所以，他必須死。」

「我們」的理想？

「你到底是誰？」

我盯著他，一字一句地問。

「你不是永生科技派來的機器人嗎？」

他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是機器人了？」

他抬起手，摘下了臉上的金絲眼鏡。

然後，他當著我的面，做了一件讓我永生難忘、恐怖至極的事情。

他用手指插進了自己的眼窩。

然後，像撕下一張面具一樣，將他那張和李偉一模一樣的臉從臉上……撕了下來。

面具之下，是另一張完全陌生的臉。

16

那是一張普通到扔進人堆里都找不到的臉，雖然乍一看與李偉有幾分相似，但完全沒有他那種生機。

瘦削，蒼白，帶著一種病態的狂熱。

他將那張人皮面具隨手扔在地上，仿佛扔掉一張廢紙。

「自我介紹一下。」

他對著目瞪口呆的我，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

「你果然不記得我了，我才是真正的李偉啊。」

我的大腦徹底宕機了。

記得什麼？

他才是李偉？

那……那我結婚三年的丈夫，那個被他殺死的男人，又是誰？

「很困惑，對嗎？」

他似乎很享受我此刻的表情。

「讓我來給你講個故事吧。」

「一個關於……兩個李偉的故事。」

他走到我面前，用一種近乎痴迷的眼神看著我身後的儀器。

「我和他，是親兄弟。」

「從小到大，他都比我優秀。」

「他聰明，帥氣，討人喜歡。而我，只是他身邊的影子。」

「我們一起考上了同一所大學，選擇了同一個專業，人工智慧。」

「我們有一個共同的夢想，那就是創造出真正的、擁有自我意識的 AI。」

「我們一起創立了『普羅米修斯』項目。」

「他負責理論構建和程序設計，我負責……那些見不得光的、倫理上不被允許的實驗。」

「為了這個項目，我付出了我的一切。」

「可是，當項目即將成功的時候，他卻退縮了。」

「他開始害怕這項技術的力量，他想銷毀它。」

「他甚至偷走了我最愛的人。」

他猛地轉過頭，死死地盯著我。

「你，宋婷。」

我被他看得毛骨悚然。

「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圖書館。」

「當時是我先看到的你。」

「是我對你一見鍾情。」

「可是，當我鼓起勇氣想去認識你的時候，他卻搶先一步走到了你面前。」

「他用著我的名義、我的身份，說著我準備好的開場白。」

「而你，愛上了他。」

17

我拚命地搖頭。

我不相信。

這太荒謬了。

「至於你結婚的那個男人，不過是我殺了他以後創造出來的，第一個完美的複製品而已。」

「我把所有的優點，所有美好的品質，都賦予了他。」

「我讓他去愛你，去過我想要的生活。」

「而我，則躲在陰影里，繼續著我們的研究。」

「我以為，這樣我就可以同時擁有事業和你。」

「但我錯了。」

「那個複製品，他產生了自我意識。」

「他不再滿足於做一個替代品，他想要成為一個真正的『人』。」

「他開始反抗我，他想要帶著你和技術，徹底擺脫我的控制。」

「所以，我只能……清除掉這個錯誤。」

他攤開手，語氣里充滿了無奈，又帶著一絲理所當然。

「現在，」

他指著那台儀器。

「只要我將他的意識數據和我的意識數據進行融合，再上傳到我的身體里。」

「我就會成為一個完美的、擁有我們兩個人所有智慧的、全新的存在。」

他的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

「而你，宋婷，將永遠和我在一起。」

我感到一陣陣的反胃。

「你休想！」

我護住身後的儀器。

「我就算是死，也不會讓你得逞！」

「是嗎？」

他冷笑一聲。

「你覺得，你還有選擇的餘地嗎？」

他說著，從懷裡掏出了一把槍。

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我的額頭。

「把手拿開。」

他命令道。

我的身體在顫抖，但我沒有動。

我的腦海中，閃過丈夫李偉的臉。

他溫柔的笑容，他溫暖的擁抱。

不管他是誰，他是真實地愛著我。

而眼前這個人，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我不能讓他成功。

絕對不能。

「我再說一遍，把手拿開。」

他的聲音變得冰冷。

我閉上了眼睛，準備迎接死亡。

就在這時，一個意想不到的聲音在房間裡響了起來。

「住手，哥哥。」

這個聲音……

是從我身後的那台儀器里發出來的。

是李偉的聲音！

18

整個房間瞬間安靜下來。

那個自稱是真正李偉的瘋子，臉上的表情凝固了。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台閃爍著藍光的儀器。

「你……你還活著？」

儀器的揚聲器里，再次傳出那個熟悉的聲音。

「哥哥。」

「閉嘴！」

瘋子李偉大吼一聲，情緒激動起來。

「你不配叫我哥哥！」

「你只是一個我創造出來的、失敗的仿生人！」

「是嗎？」

儀器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悲哀。

「可我擁有和你一樣的童年記憶，擁有和你一樣的父母。」

「我甚至比你更懂得如何去愛一個人。」

「你說謊！」

瘋子李偉的身體在顫抖。

「你根本不懂什麼是愛！你只是在執行我設定好的程序！」

「程序是冰冷的，但我對婷婷的感情，是真實的。」

儀器的聲音轉向了我，變得無比溫柔。

「婷婷，對不起。」

「我欺騙了你。」

「我不是一個完整的人。」

「但我愛你的心，是真的。」

我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

「我知道……」

我哽咽著回答。

「我知道。」

「夠了！」

瘋子李偉舉起了槍，對準了那台儀器。

「我現在就讓你徹底消失！」

「你做不到的。」

儀器的聲音很平靜。

「這個基地的核心能源，和我的意識是綁定的。」

「如果我的意識消失，這裡的自毀程序會立刻啟動。」

「我們所有人，都會和這裡一起，化為塵埃。」

瘋子李偉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他的臉上充滿了不甘和憤怒。

「你算計我！」

「是你逼我的，哥哥。」

「從你決定殺死我，奪走婷婷的那一刻起，我們就已經回不去了。」

房間裡陷入了僵持。

瘋子李偉拿著槍，既不敢開槍，又不肯放棄。

「婷婷。」

儀器的聲音再次響起。

「聽我說。」

19

「在這台儀器的側面，有一個紅色的緊急制動按鈕。」

「只要按下它，就會切斷整個基地的能源供應，並且釋放出高壓電磁脈衝。」

「電磁脈衝會瞬間摧毀這裡所有的電子設備，包括這台量子容器本身，也包括……」

聲音停頓了一下。

「也包括什麼？」

瘋子李偉警惕地問。

「也包括，任何植入了生物晶片的，生命體。」

儀器緩緩說道。

瘋子李偉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哥哥。」

「這個項目，我們是一起完成的。」

「你忘了嗎？為了更好地監控和控制複製體，你在他們的身體里植入了晶片。」

「而為了防止你濫用這項技術，我在你的身體里也植入了同樣的晶片。」

「作為一個……保險。」

「不！不可能！」

瘋子李偉大叫著，他開始瘋狂地撕扯自己的衣服，似乎想在自己身上找到那個所謂的晶片。

「這是你唯一的機會，婷婷。」

儀器的聲音變得急促起來。

「按下那個按鈕。」

「這是我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

我的目光投向了儀器的側面。

在那裡，真的有一個醒目的紅色按鈕。

只要按下去，一切就都結束了。

那個愛我的李偉，會徹底消失。

而這個瘋子，也會得到他應有的懲罰。

「不要聽他的！」

瘋子李偉停止了瘋狂的舉動，他用槍指著我。

「你敢按一下試試！」

「我會先殺了你！」

我看著他猙獰的面孔，又看了看那台冰冷的儀器。

我的腦海中，迴蕩著李偉溫柔的話語。

「我愛你的心，是真的。」

這就夠了。

我深吸一口氣，猛地轉身，撲向了那個紅色按鈕。

「不！」

瘋子李偉嘶吼著，扣動了扳機。

「砰！」

槍聲在密閉的房間裡震耳欲聾。

20

子彈擊中了我的肩膀。

劇烈的疼痛瞬間傳遍全身，我整個人向後倒去。

但我的手，在倒下的最後一刻，還是用盡全力，拍在了那個紅色的按鈕上。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放慢了。

我看到瘋子李偉臉上那驚恐到扭曲的表情。

我看到房間裡的燈光開始瘋狂地閃爍。

我看到那台銀白色的儀器，螢幕上的藍光瞬間熄滅。

然後，一股無形的、強大的能量，以儀器為中心，猛地爆發開來。

「滋啦——」

刺耳的電流聲充斥著整個空間。

我看到瘋子李偉手中的槍掉在了地上，他渾身抽搐著，發出了不似人聲的慘叫。

他的身體表面，似乎有藍色的電弧在跳動。

這個過程只持續了幾秒鐘。

然後，他像一具被抽空了骨頭的木偶，軟軟地倒在了地上，一動不動。

房間裡的燈光也徹底熄滅了。

一切都陷入了死寂和黑暗。

我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肩膀上的傷口火辣辣地疼，鮮血不斷地湧出，浸濕了我的衣服。

我感覺自己的力氣正在一點點流失，眼皮也越來越重。

我要死了嗎？

這樣也好。

我可以去見他了。

那個真正愛我的他。

就在我的意識即將陷入昏迷的時候，我聽到了聲音。

是腳步聲。

由遠及近。

有人推開了那扇已經失去動力的主門。

一道光照了進來。

「宋女士！」

是張隊長的聲音。

他們終於還是找來了。

我努力地想睜開眼睛，想告訴他們，一切都結束了。

但我已經沒有力氣了。

我最後看到的畫面，是幾個穿著警服的身影向我沖了過來。

......

再次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的病床上。

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很溫暖。

肩膀上的傷口被包紮好了，雖然還很疼，但已經沒有生命危險。

一個年輕的女警坐在我的床邊。

看到我醒來，她立刻站了起來。

「你醒了！感覺怎麼樣？」

我動了動嘴唇，聲音沙啞。

「他……怎麼樣了？」

女警的表情有些複雜。

「他死了。」

「我們到的時候，他已經沒有生命體徵了。」

「法醫在他的大腦里，發現了一塊被燒毀的晶片。」

「還有……那台機器，也徹底報廢了。」

我閉上眼睛，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一切，都結束了。

「宋婷。」

門口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是張隊長。

他走了進來，手裡拿著一個文件袋。

「你還好嗎？」

我點了點頭。

他拉開椅子，坐在我的床邊。

「我們已經基本查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實驗室里死亡的那個人，原名李赫，是你丈夫李偉的親兄弟。」

「他們共同創立了一個秘密的科研項目，但後來因為理念不合而反目。」

「李赫殺害了李偉，並且偽造了一系列假象，試圖騙取你丈夫留下的研究成果。」

他的敘述和我經歷的大部分都吻合。

「那家所謂的『永生科技』，也是他為了混淆視聽，捏造出來的空殼公司。」

「所有的罪行，都是他一個人犯下的。」

「這個案子，可以結了。」

張隊長把文件袋放在我的床頭柜上。

「這是在你丈夫，也就是李偉的辦公室里找到的一些東西。」

「我們檢查過了，沒有什麼可疑的，現在物歸原主。」

他說完，站起身。

「你好好休息，剩下的事情，我們會處理。」

「謝謝你，宋女士。」

「你阻止了一場可能發生的，巨大的災難。」

他們離開了。

病房裡又只剩下我一個人。

我側過頭，看著那個文件袋。

那是李偉的遺物。

我掙扎著坐起來，打開了文件袋。

裡面是李偉的一些個人物品。

他的錢包、他的工牌，還有一本他隨身攜帶的記事本。

我拿起那本記事本，翻開了第一頁。

21

上面是他的字跡，乾淨而有力。

「10 月 12 日，晴。」

「今天，我第一次見到她。」

「她坐在窗邊看書，陽光灑在她的頭髮上，像一個天使。」

「我想，我戀愛了。」

我一頁一頁地翻下去。

裡面記錄的，全都是關於我的點點滴滴。

我喜歡吃什麼，我喜歡看什麼電影, 我生氣時會做什麼, 我開心時會怎麼樣。

他把我的一切，都珍藏在這裡。

我一直以為，他是一個不善言辭的理科男。

卻不知道, 他用這種方式, 記錄了我們全部的愛。

在記事本的最後一頁, 我看到了一段話。

「如果有一天, 我不再是我。」

「請你相信，我愛你的那顆心, 永遠不會改變。」

「因為你，是我存在的唯一意義。」

「你是我唯一的太陽。」

我的眼淚，一滴一滴地，落在了紙上, 暈開了墨跡。

……

出院那天, 天氣很好。

我拒絕了警察送我回家的提議, 自己一個人打車回去了。

那個曾經讓我感到恐懼的家，此刻卻顯得異常親切。

我推開門, 玄關處還放著他的拖鞋。

我在房子裡慢慢地走著, 撫摸著我們一起挑選的家具，看著牆上我們甜蜜的合影。

悲傷像潮水一樣，再次將我淹沒。

但我沒有哭。

我知道，他不希望看到我流淚。

我走進書房，坐在他曾經坐過的椅子上。

桌上的電腦已經被警察作為證物帶走了。

筆筒的位置, 還是我記憶中他擺放的樣子。

那支黑色的鋼筆，也不見了。

一切關於那個瘋子的痕跡，都被抹去了。

只留下了我和他之間，溫暖的回憶。

我打開了那個音樂盒。

擰動發條。

《月亮代表我的心》的旋律緩緩流淌出來。

我靜靜地聽著, 仿佛他又回到了我的身邊, 從背後輕輕地抱住我。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正軌。

李赫的案子被定性為因精神問題而引發的謀殺和恐怖襲擊未遂。

「普羅米修斯」計劃的真相被永遠地封存了起來。

對外, 我只是一個在案件中受到刺激而受傷的，可憐的寡婦。

我賣掉了和李偉一起住的房⼦，換到了⼀個新的城市。

我找了⼀份簡單的工作, 每天按時上下班。

我開始學著⼀個⼈⽣活。

一個人吃飯, 一個人看電影, ⼀個⼈在深夜裡，抱著他的記事本入睡。

有時候，我會在街上看到和他⾝形相似的⼈，會忍不住多看幾眼。

但我也知道, 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時間是最好的良藥。

傷痛雖然還在, 但已經結痂。

我漸漸地開始接受沒有他的生活。

一年後, 我收到了⼀個匿名的快遞。

⾥面是⼀個全新的、⼀模⼀樣的木質⾳樂盒。

我有些疑惑，是誰寄來的？

我打開音樂盒，擰動發條。

響起的，不是《月亮代表我的⼼》。

⽽是那首我在衣帽間裡拿到李赫設計好的紙條時哼的歌。

我愣住了。

怎麼會是這⾸歌？

就在我困惑的時候, 我的⼿機響了。

是一個陌⽣的加密號碼。

我猶豫著, 接通了電話。

電話那頭，⼀⽚寂靜。

就在我以為是惡作劇, 準備掛斷的時候……

⼀個我熟悉到刻骨銘心的、溫柔的聲音，通過聽筒，緩緩地傳了過來。

「親愛的。」

「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