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到「快遞員因送錯地址被殺」的新聞時,我正在給我老公燉湯。
新聞里的殺人犯,正是我老公的名字——李偉。
我慌忙衝進書房,他正戴著金絲眼鏡,溫柔地對我笑。
「怎麼了,親愛的?」
我鬆了口氣,「沒事,湯好了老公。」
可第二天,警察卻找上了門,手裡拿著我老公的照片。
「請問,你認識照片上這個人嗎?他是死者。」
我:?
1
「警官,你們在開什麼玩笑?」
我的聲音在發抖。
照片上的人,正是我老公李偉。
穿著我上個月剛給他買的灰色襯衫,戴著那副金絲眼鏡。
就連襯衫袖口那顆我親手縫上去的扣子,都清晰可見。
可他怎麼會是死者?
他昨晚還在書房裡對我笑。
他還說,我燉的湯是全世界最好喝的。
警察的表情很嚴肅。
「女士,請你冷靜一點。」
「我們昨天晚上九點十五分,在城西的垃圾中轉站發現了他的屍體。」
「根據法醫鑑定,死亡時間大約是晚上八點到九點之間。」
「死因是胸口中刀,失血過多。」
晚上八點到九點?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昨晚八點半,我還在廚房燉湯。
李偉一回家就從背後抱住我。
他說他工作累了,聞到湯的香味就什麼疲憊都忘了。
我們聊了會兒天,我還抱怨他最近總是加班。
他答應我,這個項目忙完了就休年假,帶我去海邊。
九點鐘,我把湯端進書房。
他還在電腦前敲敲打打,見到我進去,立刻合上了電腦。
他拉著我的手,讓我坐在他腿上,一勺一勺地喂我喝湯。
他說我是家裡最大的寶貝,要先喂飽我。
這一切怎麼可能是假的?
「不可能。」
我喃喃自語。
「絕對不可能。」
「我老公昨晚一整晚都在家。」
「他還喝了我燉的湯。」
為首的警察和同事對視了一下。
「女士,你確定嗎?」
「我們調取了你家小區的監控。」
「監控顯示,李偉先生昨天下午六點開車離開小區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監控?
怎麼會?
「那……那可能是監控壞了!」
我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或者他從別的門進來的,你們查了嗎?」
警察搖了搖頭。
「我們檢查了所有出入口的監控,都沒有他回來的記錄。」
「而且……」
他停頓了一下。
「我們調查了他的同事,他昨晚根本沒有加班。」
「他下午六點就下班了,說是要去見一個客戶。」
每一句話都像一把重錘,砸在我的心上。
可他明明就在家裡。
「你們撒謊!」
我情緒有些失控。
「你們都在撒謊!」
「我老公就在書房,我現在就叫他出來!」
我說著,就要往書房沖。
兩個警察立刻上前攔住了我。
「女士,請你配合我們的工作。」
「你的情緒很不穩定,我們需要你跟我們回警局一趟。」
「作為死者的妻子,我們需要你錄一份詳細的口供。」
我掙扎著,卻怎麼也掙脫不開他們的鉗制。
我的視線越過他們的肩膀,望向緊閉的書房門。
門板隔絕了裡面的一切。
如果他在,為什麼不出來?
如果他不在……
那昨晚陪著我的,到底是誰?
一個恐怖的念頭在我腦中升起,讓我渾身冰冷。
我被兩個警察半架著帶出了家門。
樓道里,鄰居們探頭探腦,對著我指指點點。
我聽見有人在竊竊私語。
「就是她家男人死了。」
「聽說死得可慘了。」
「你看她那樣子,不會是她乾的吧?」
2
冰冷的審訊室。
一盞刺眼的白熾燈懸在頭頂。
對面的警察面無表情地記錄著什麼。
「姓名。」
「宋婷。」
「年齡。」
「28。」
「和死者李偉是什麼關係?」
「……夫妻。」
我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喉嚨里一陣乾澀。
「把你昨天下午六點到今天早上我們上門前的所有行蹤,詳細說一遍。」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思緒清晰起來。
「昨天下午,我在家打掃衛生,準備晚飯。」
「六點多,李偉給我打電話,說他要加班,晚點回來。」
「我就自己先吃了點東西,然後給他燉了湯。」
「大概八點半,他回來了。」
警察抬起頭,打斷了我。
「他怎麼回來的?」
我愣了一下。
「我不知道,我當時在廚房,聽到開門的聲音,然後他就進來了。」
「你沒有去門口看?」
「沒有,我正在看火。」
警察在本子上記下幾筆。
「好,你繼續說。」
「他從背後抱住我,說他累了。」
「我們聊了會兒天,然後九點鐘,我把湯端進書房給他。」
「他在喝湯,我在旁邊陪他。」
「我們一直待到快十一點,然後一起回臥室睡覺。」
我說完了。
審訊室里一片寂靜。
對面的警察放下了筆,身體微微前傾。
「宋婷女士。」
「我需要再提醒你一遍。」
「我們有確鑿的證據證明,李偉先生昨天下午六點離開家後,再也沒有回來過。」
「他的屍體在城西被發現,距離你家有二十公里。」
「法醫鑑定的死亡時間,和你所說的他回來的時間,是重合的。」
他的聲音不大,但每一個字都像重鼓一樣敲打著我的神經。
「你說你給他燉了湯,湯碗呢?」
「在……在洗碗機里。」
「我們已經派人去取證了。」
「那麼,你昨晚見到的『李偉』,和你丈夫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嗎?」
3
不一樣的地方?
我努力回想。
一樣的金絲眼鏡,一樣的灰色襯衫。
一樣的身高,一樣的體重。
就連他擁抱我的力度,親吻我額頭的溫度,都一模一樣。
如果不是警察找上門,我絕對不會對他有任何懷疑。
「沒有。」
我搖了搖頭。
「他就是我的丈夫李偉。」
警察的表情變得更加凝重。
「宋婷女士,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你在暗示,昨晚你家裡出現了一個和你丈夫一模一樣的人?」
「一個早就死了的人?」
我沒有回答。
因為我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我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複。
「我說的都是真的。」
「我沒有撒謊。」
審訊陷入了僵局。
無論他們怎麼問,我的回答都只有一套。
最後,另一個年長一些的警察走了進來。
他示意審訊我的警察先出去。
然後他給我倒了杯水,坐在我對面。
「宋婷女士,我是刑偵隊的隊長,我姓張。」
他的語氣比剛才那個警察要溫和一些。
「我相信你現在很痛苦,也很混亂。」
「但請你相信我們,我們只想查明真相。」
我捧著水杯,手還在抖。
「為了讓你更清楚地認識到現實,有些東西,我覺得有必要讓你親眼看一下。」
他說著,起身走出了審訊室。
沒過多久,他和一個女法醫一起走了回來。
女法醫手裡拿著一個證物袋。
袋子裡,是一枚戒指。
那是我和李偉的結婚戒指。
內環上刻著我們兩個名字的首字母:L&S。
「這枚戒指,是在死者身上發現的。」
張隊長的聲音很沉。
「除此之外,我們還在死者身上發現了一個舊傷疤。」
「在他的左小腿上,有一道大約五厘米長的疤痕。」
我的心猛地一沉。
那道疤,是我親手造成的。
三年前我們去爬山,我不小心滑倒,是他伸手拉住了我。
但他的小腿卻被鋒利的岩石劃開了一道口子。
當時流了很多血,後來就留下了那道疤。
這件事,只有我和他兩個人知道。
「我們還需要你去做最後一項確認。」
張隊長的聲音將我的思緒拉了回來。
「去見他最後一面。」
4
太平間。
白布掀開的一瞬間,我的呼吸停止了。
那張熟悉的臉,此刻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金絲眼鏡已經不在了,緊閉的雙眼下是淡淡的黑眼圈。
那是他最近為了項目熬夜留下的痕跡。
我顫抖著伸出手,撫上他冰冷的臉頰。
真的是他。
真的是我的李偉。
眼淚終於決堤。
我趴在他的身上,放聲大哭。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太平間的。
腦子裡渾渾噩噩,像是被掏空了所有力氣。
張隊長把我送回了家。
臨走前,他告訴我,那個我用來盛湯的湯碗,經過檢驗,上面只有我一個人的指紋。
洗碗機里乾乾淨淨,沒有其他餐具。
這個結果,讓我本就冰冷的心,又沉下去了幾分。
連唯一的物證都消失了。
還有誰會相信我的話?
我打開家門,一股熟悉的味道撲面而來。
玄關處,還放著他常穿的拖鞋。
客廳的沙發上,還搭著他昨晚看過的雜誌。
書房的門緊閉著。
一切都和我早上離開時一模一樣。
仿佛李偉只是暫時出了一趟遠門。
可我知道,他再也回不來了。
我一步一步地走向書房。
手放在門把上,遲遲沒有轉動。
我害怕。
我害怕推開門,裡面空無一人,證明我昨晚經歷的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覺。
我又害怕推開門,裡面真的坐著一個和李偉一模一樣的人。
那將是比幻覺更恐怖的事情。
最終,我還是鼓起了勇氣。
我必須弄清楚。
我轉動門把,推開了門。
書房裡很安靜。
窗簾拉著,光線有些昏暗。
辦公桌後的椅子上,空空如也。
沒有人。
我鬆了一口氣,又感到一陣巨大的失落。
看來,真的只是我的幻覺。
因為丈夫的死訊受到了巨大的刺激,所以產生了臆想。
警察大概也是這麼判斷的吧。
我走到書桌前,想把窗簾拉開。
就在這時,我看到一樣東西,頓時僵在了原地。
5
書桌上,那個李偉平時用來放筆的筆筒,位置不對。
他有輕微的強迫症,所有的東西都必須擺放得整整齊齊。
筆筒總是放在電腦顯示器的左手邊,和螢幕邊緣對齊。
可現在,它卻向右挪動了大概兩厘米。
而且,筆筒里,多了一支我從未見過的鋼筆。
那是一支黑色的、造型很簡約的鋼筆。
李偉從來不用鋼筆,他習慣用中性筆。
我的心跳開始加速。
不是我的幻覺。
昨晚,真的有人來過這裡。
我環顧四周,開始仔細地檢查書房裡的每一個角落。
書架上,一本李偉經常翻閱的《代碼大全》被插反了方向。
他放在窗台上的那盆多肉,土壤有被翻動過的痕跡。
最讓我毛骨悚然的是,我在地毯的邊緣,發現了一根不屬於我和李偉的,長頭髮。
那是一根棕色的卷髮。
而我和李偉都是黑色的直發。
這個人不僅來過,還在書房裡待了不短的時間。
他甚至還帶著一個女人?
一連串的發現讓我頭皮發麻。
我立刻想到了報警。
但轉念一想,警察會相信我嗎?
一個筆筒的位置、一本插反的書、一根頭髮?
他們只會覺得我精神更加不正常了。
我必須找到更有力的證據。
我把目光投向了李偉的電腦。
昨晚,那個「他」在九點鐘我進去送湯時,立刻合上了電腦。
他在看什麼?
他在隱藏什麼?
我按下開機鍵,電腦螢幕亮起,需要輸入密碼。
李偉的電腦密碼我知道,是我的生日。
我輸入密碼,順利進入了桌面。
桌面很整潔,只有幾個常用的軟體圖標。
我點開瀏覽器歷史記錄,想看看他昨晚都瀏覽了些什麼。
可歷史記錄是空的。
被人刻意清除了。
我不死心,又開始檢查電腦里的文件。
李偉是個程式設計師,他的電腦里裝滿了各種我看不懂的代碼和程序。
我在一個個文件夾里翻找著,希望能找到一些線索。
就在我快要放棄的時候,一個隱藏的文件夾引起了我的注意。
文件夾的名字叫做「普羅米修斯」。
這是一個希臘神話里的名字,意思是「先見之明」。
我嘗試著點開它,系統卻提示需要二次密碼驗證。
我試了我的生日、李偉的生日、我們的結婚紀念日,都不對。
我盯著那個文件夾,陷入了沉思。
李偉為什麼會設置這樣一個隱藏的文件夾?
他到底有什麼瞞著我?
這和他的死有關係嗎?
和昨晚那個冒牌貨有關係嗎?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
是一個陌生號碼。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通了。
「喂?」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經過處理的、聽不出男女的電子合成音。
「宋婷女士?」
「你是誰?」
我警惕地問。
「我是誰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知道你丈夫死亡的真相。」
6
我的心猛地一跳。
「你什麼意思?」
「李偉動了不該動的東西,所以他必須死。」
「而你,現在很危險。」
「有人正在找一樣東西,一樣李偉留下的東西。」
「他們會不擇手段。」
「昨晚你見到的,只是一個開始。」
冰冷的話語通過聽筒傳進我的耳朵,讓我如墜冰窟。
「你到底是誰?你想要什麼?」
「想要活命,就把李……」
對方的話還沒說完,電話就突然被掛斷了。
我再打過去,已經是無法接通。
我握著手機,手心全是冷汗。
這個神秘的電話,證實了我所有的猜想。
李偉的死不是意外。
是一場謀殺。
昨晚那個冒牌貨,是來找東西的。
他還會再來。
我必須在他之前,找到李偉留下的東西。
我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電腦螢幕上那個名為「普羅米修斯」的文件夾上。
那個神秘電話里的話,不斷在我耳邊迴響。
「有人正在找一樣東西。」
「他們會不擇手段。」
我環顧著這個熟悉的家,第一次感到它如此陌生和危險。
每一個角落,似乎都潛藏著一雙眼睛。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思考李偉可能會用什麼作為密碼。
他是一個邏輯嚴謹的程式設計師,但同時也是一個愛我的丈夫。
他的密碼,一定和我們之間有某種特殊的聯繫。
不是生日,不是紀念日,那會是什麼?
我開始回憶我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我們第一次相遇的咖啡館名字?
我們養的第一隻貓的名字?
我送給他的第一份禮物的品牌?
我一個個嘗試,但螢幕上顯示的始終是「密碼錯誤」。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的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就在我幾乎要絕望的時候,一個念頭閃過我的腦海。
李偉曾經跟我開玩笑說,我是他的「終極難題」。
因為我的心思總是讓他猜不透。
他還說,如果有一天他要做一個世界上最難的密碼,那一定和我有關。
終極難題……
我突然想起了什麼。
有一次,我們一起看一部科幻電影,裡面有一個人工智慧,它的啟動密碼是一句詩。
當時李偉還感嘆說,用詩句做密碼,既浪漫又安全。
他最喜歡的一首詩是什麼來著?
是那首裴多菲的詩。
「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
這首詩他曾經念給我聽過很多次。
他說,我是他的愛情,也是他的自由。
我的手指在鍵盤上顫抖著。
我輸入了這句詩的英文首字母縮寫。
L,L,F,F,W,C,B,T.
Life,Liberty,and the pursuit of Happiness.
不對,是匈牙利那首。
我想起來了,他喜歡的是英文版。
「Liberty and love!These two I must have.」
我飛快地輸入:LALTTIMH。
按下回車鍵。
這一次,螢幕上沒有再彈出「密碼錯誤」的提示。
文件夾被打開了。
裡面只有一個視頻文件和一個加密的文檔。
視頻文件的名字是「給宋婷」。
7
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我點開視頻。
螢幕上出現了李偉的臉。
他還是戴著那副金絲眼鏡,但神情是我從未見過的凝重和疲憊。
視頻里的背景,就是我們的書房。
看樣子是幾天前錄製的。
「婷婷,當你看到這個視頻的時候,我可能已經不在了。」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充滿了歉意。
「對不起,我有很多事情瞞著你。」
「我並不是一個普通的程式設計師。」
「我所就職的公司,叫做『永生科技』,表面上是一家生物科技公司,但實際上,他們在進行一項非常可怕的研究。」
「——人格意識的數字化與完美複製體的製造。」
我的大腦嗡嗡作響。
人格意識數字化?
完美複製體?
這是科幻電影里的情節嗎?
「我,是這個項目的核心負責人。」
李偉繼續說道。
「我們成功了。我們創造出了可以完美複製人類一切生理特徵和行為模式的生物機器人,並且可以將人類的記憶和人格完整地移植進去。」
「這個項目,代號『普羅米修斯』。」
「公司的高層想要將這項技術用于軍事和政治目的,他們想創造一支絕對忠誠、不會死亡的軍隊,甚至……取代某些重要人物。」
「這是一個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開,後果不堪設想。」
「我決定帶著核心資料和唯一的原型機離開。」
「但我失敗了。」
「他們發現了我,並且派人來追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