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沉默的江明突然向我撲來,想要搶我手機:「把你的錢轉給我!」
但他實在太瘦弱了,我輕輕一推,他就摔了出去。
他躺在地上「哎呦」「哎呦」的叫喚,我媽心疼地趕緊去哄他。
我爸又開始指責我媽,怪她把江明養的像嬌滴滴的女孩。
我趁亂直接跑了。
這樣的家,我還是離遠點好。
11
趁著暑假,我出去旅遊散心躲清靜。
卻突然接到物業的電話。
他說我的房子進了賊,門被撬開,屋裡亂成一團。
我趕忙回到家,發現屋裡值錢的東西都不見了,就連電視、微波爐這種物件,也都被搬空。
不用物業說,我已經猜到是誰做的。
我立刻報了警,監控顯示,是江明帶著幾個同夥,翹了我的鎖。
因為是新樓盤,住戶比較少,就沒能及時發現,給了他們盜竊的機會。
我直接把江明的所有信息全告訴了警察,警察很快就抓到了江明和他的同夥。
大件的東西被賣給了廢品站,小的首飾還沒賣。
警察勒令他們把原物歸還於我。
但因為都是未成年,只是進行了口頭教育,然後遣送回家。
江明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看著我,仿佛在宣告自己勝利了。
「我就是偷你東西怎麼了,誰讓你不替我賠償。媽說了,你是我姐,你就該欠我的。你看,警察也不能拿我怎麼樣。」
我勾起嘴角,反手把監控視頻發給了我媽。
江明總是改不掉偷吃的毛病,進入我家前,他左手提著燒烤,右手拿著肉串,正大快朵頤。
同夥問他:「你這樣偷吃不怕你媽發現嗎?」
江明不屑道:「我媽就是個傻逼,我偷吃好幾年了,她根本發現不了!」
這一切,都被電梯監控拍了進去。
只怕江明回到家的那一刻,就是他自食其果的開始。
為了能看到江明的下場,我專門跟著他一起回去。
我媽諂笑著送走警察後,一百八十度大變臉,拿出我爸的「七匹狼」就開始抽江明。
江明被抽的嗷嗷叫喚,怎麼跑也跑不掉。
12
我媽平時特別溺愛江明,就算他犯罪,也不會訓斥他。
但唯獨在「飢餓療法」上,從不退讓。
最後,江明被抽的皮開肉綻,我媽禁止他出門,徹底把江明囚禁在了自己身邊。
皮肉之苦並不能讓他長記性。
我花了一下午的時間,在附近小區情報大隊之間遊蕩,把江明做過的事都抖落出去。
僅過了一天,江明就在縣城出了名。
之前受過我媽欺負的同學家長和老師,把我媽信奉飢餓能長壽一事也說了出來。
現在,我媽只要出門就會有人在她背後指指點點。
「虎毒也不食子,這女人竟然這麼狠心,讓兒子只吃一頓飯。」
「她兒子就是我們小區的,我見過,瘦的像骷髏,聽說小時候還偷錢。」
「不光偷錢,還翹了別人的鎖,入室盜竊啊。住在他家附近真倒霉,日日都得提心弔膽。」
我媽受不住別人的指點,也乾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買菜什麼的都叫外賣。
曾經的同學在群聊里大張旗鼓地議論著江明,毫不在意江明也在群里。
有人說江明是天生壞種,也有人議論江明是不是進了傳銷被洗腦。
年幼無知的孩子們說出的話,最能刺痛人心。
江明受不了,把自己關在臥室里不出來。
這事不知怎麼傳到了我爸工地上,工友們都擔心我爸也有小偷小摸的毛病,便集體抗議,要求開除我爸。
我爸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和我媽離婚,連他唯一的香火江明也不要了。
過了幾個月,我又接到了我媽的電話。
她想讓我辭職回家給江明補課,她說:「反正你那破工作也掙不了幾個錢,不如回來培養你弟弟,讓他考上高中。」
我果斷掛掉電話,把她拉黑刪除。
我不想再跟他們扯上任何關係。
等過段時間放假,我就去把我的戶口獨立出來。
13
我回去拿戶口本的時候,我媽和江明已經蝸居在房子裡好幾個月了。
一打開門,整個房子臭氣衝天,熏的我後退了幾步。
但我媽和江明像沒聞到似的,面無表情。
我媽依舊逼江明遵循著飢餓療法,兩人看起來變得更瘦了,頭髮也快要掉光,稀稀疏疏地貼在頭皮上。
江明雖然不情願,但只要他反抗,我媽就會抽出「七匹狼」。
漸漸地,江明不再反抗,乖乖地只吃一頓飯。
但他的眼裡,滿滿的全是恨意。
我媽還沉浸在自己成功的幻想中,沒有注意到江明的異常。
聽到我要把戶口獨立出去,我媽沒有阻攔。畢竟在她眼裡,我早已不是她的女兒。
這天晚上,江明等我們熟睡後,故意放火,還鎖上了我媽的臥室門,還好消防員來的及時,將我媽解救出來。
江明自己則趁亂跑了出去。
他這一跑就是一星期,我媽瘋了似的找他,卻怎麼也找不到。
一周後,我媽接到醫院的電話,江明進醫院了。
偷跑出去的他,開始報復性的吃飯,頓頓都是辛辣刺激的食物。
餓了這麼久的腸胃當然受不了他的胡吃海塞。
正在大口吃燒烤的江明,突然胃部劇烈疼痛,暈了過去,被燒烤店老闆送到醫院。
醫生說,江明得了胃癌。
還是晚期。
上一世,江明是在高中的時候才住院,因為我一直偷偷給他加餐,住院後也只是查出胃潰瘍。
醫生說雖然疼起來要命,但只要配合治療,是可以康復的。
但江明不相信,他覺得是我帶他偷吃,壞了他的功德,才會讓他生病,折了壽命。
他故意把路邊的柳絮收集起來,引發我的哮喘,然後藏起我的哮喘藥,眼睜睜看著我去死。
沒想到這一世,病痛提前來了,還是癌症。
14
醫生說江明長期只吃一頓飯,又在深夜胡吃海塞,才會造成胃癌。胃癌晚期,已經沒有治療的必要,想做什麼就去做吧。
病房裡,我媽依舊在給江明洗腦:「醫生都是為了賺黑心錢才這麼說,你生病只是因為這一周偷跑出去,壞了功德,只要你跟媽一起遵守飢餓療法,一周不吃飯,把功德補回來,你就會好了。」
江明也接受不了胃癌晚期的事實,本來還不相信飢餓能長壽的他,突然又寧願相信我媽,也不願相信醫生。
他哭的眼淚鼻涕滿臉都是,緊緊握著我媽的手,仿佛抓住了生機。
就這樣,江明跟著我媽出院了,兩人在家裡堅持一周不吃飯,勢必要把功德補回來。
胃癌晚期,天王老子也救不回來。
快則一月,慢則幾個月。
看著魔怔了的兩人,我只能感嘆:「無知真可怕。」
一周後,江明餓的皮包骨頭,他高興地擁抱我媽,慶祝自己的勝利。
去醫院複查完,結果不僅沒變,癌細胞擴散的更多了。
我媽大罵了醫生:「你就是咒我兒子死!你個庸醫!」
我媽罵完醫生還覺得不夠盡興,把目標對準了江明:
「要是你從小就遵守飢餓療法,不偷吃,你也不會得癌症,這一切都是你自己作的!你損了自己的功德,折了自己的壽命!」
站在一旁的江明不吵不鬧,眼裡的光慢慢暗了下去。
沒幾天能活,江明突然轉了性子,開始去學校上課,按時完成作業,變成了乖乖男。
但他眼球微凸,頭髮稀疏的樣子,嚇得學校沒有一個人敢接近他, 老師也不敢對他大聲說話, 生怕自己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或許是人之將死其心也善, 江明破天荒地向我道歉:「姐姐,對不起,之前偷你的東西。」
我微微點頭,沒說原諒他的話。
一月後, 江明去世了。
我媽在靈堂哭了整整七天,一哭就是十幾個小時, 有的時候還會哭暈過去。
吃飯就更別提了, 有的時候兩天才會吃一頓。
隨著江明骨灰下葬,我媽再次暈了過去。
到醫院一檢查, 她才知道, 自己也得了胃癌。
她跌坐在地上,大聲咒罵:「狗娘養的專家,騙我說飢餓能讓人長壽,卻害得我得了癌症, 你不得好死!」
可我早都告訴過她,專家說的是一天吃不少於兩頓飯, 吃到七分飽就行, 她偏激地認為吃一頓就能更長壽,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此刻的我媽沒有了曾經罵醫生的威風, 她跪在地上, 直求醫生救救她,恨不得給醫生磕頭。
原來,痛苦沒發生在自己身上,人是無法真正感同身受的。
自此以後, 我媽再也沒有提起飢餓能長壽。
反而賣了房子, 把錢都花在治病上,恢復了正常飲食, 還積極配合化療。
但我知道, 她現在已經是驚弓之鳥, 只有一點壞消息,就能將她擊垮。
果然, 在治療半個月後,醫生告訴她,癌細胞擴散了。
我媽崩潰了。
不知道死亡什麼時候到來,我媽每天都活的心驚膽戰。
夜裡時常會驚醒,然後睜眼熬到天亮。
最後, 她熬不住了,從樓頂跳了下去。
15
處理完家事,我坐上去山區的長途汽車。
卻在包里發現了一沓皺巴巴的錢, 還有一張紙條。
紙條上, 清秀的字體寫到:
「江老師, 對不起, 我們不是故意偷聽你打電話的。」
「但我們聽到你媽媽說你在這邊當老師掙不到幾個錢,所以我們提前挖了洋芋去鎮上賣,湊了這一百塊給你。」
「以後我們每個月都會出去掙錢給你當工資,你不要走,可以嗎?」
風從車窗玻璃縫裡鑽進來, 有些刺痛了我的眼睛,我掩面痛哭。
這一世,我好像找到了人生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