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畢業時我拒絕嫁人,你就直接要和我斷絕母子關係。我上學、上班,你什麼時候問過我吃了沒,過得怎麼樣!」
「現在有事了記起我了,不好意思哈,我不是你女兒。」
我媽眼神有些躲閃,她知道自己理虧,但還是不服輸:「你不幫他,我就賴著不走了!」
江明也學著我媽的模樣,賴在地上:「你是我姐,你必須讓我入學!」
看著他們倆像骷髏一樣,坐在地上耍賴,我突然覺得有點好笑。
06
他們在我家賴下,我就直接搬去了職工宿舍。
期間我媽一直電話轟炸我,讓我想辦法,我都當耳旁風。
她又不敢來學校鬧,畢竟江明還想上這個學校。
一個月後,江明還是規規矩矩去參加了入學考試。
他的成績勉強夠格,但春山中學是私立學校,入學考核不止看重成績,還看中品行。
負責考核的老師打電話給江明小學班主任後,淘汰了江明。
那時我才知道,江明為什麼非要換個地方上學。
之前因為我媽對同學家長惡言相向,全班同學都開始孤立江明。
江明變得更加沉默寡言。
後來,他餓急眼了,趁班長不在時,偷走班費,拿去買吃的。
一開始他還不承認自己偷錢,我媽也跟著他在學校大鬧一場。
結果班主任直接甩出監控視頻,江明這才哭著承認。
我媽當然不信自己的兒子會去偷吃,指著班長說:「你故意在我兒子面前吃東西,就是想吸引他偷吃是不是!你壞了我兒子的功德,我饒不了你!」
班長的家長立即反駁:「我們早聽說了,你一天只給兒子吃一頓飯,斷了他的零花錢,把他餓急眼了,手腳不幹凈才去偷錢,反倒怪上我們來了!」
班主任也在一旁勸架:「不管什麼原因,偷錢就是不對,江明媽媽,這事江明必須道歉。」
我媽袒護兒子,直接把兩百塊甩在班主任臉上:「不就是一百多班費嗎,我還給你,不用找了!」
這次班主任也生氣了,三人在辦公室吵成一團。
江明不覺得自己做的有問題,反而認為班長小題大做,趁大人不注意的時候打了班長。
最後,江明被學校開除了。
07
得知沒考上春山中學,我媽不服氣,拉著橫幅站在學校門口,非要學校給個說法。
她還在網絡上造謠春山中學徇私舞弊,讓有錢人家的孩子占了她兒子的名額。
校領導不得不站出來闢謠。
校領導聯繫到我媽,本想在不傷害孩子的情況下,私下解決這個事。
但我媽又不知從哪請來了記者,就站在學校門口直播,強烈要求春山中學錄取江明。
學校緊急開了會議,最終決定,公布不錄用江明的真正原因。
此事在網絡上收到廣泛關注,網友們也紛紛參與評論。
「我覺得學校做得對,小時偷針,長大偷金,這種孩子我也不想錄取。」
「要說臉皮厚,還得是他媽呀,想用輿論壓力讓學校錄取她兒子,我們網友又不是傻子。」
「她兒子看起來營養不良,是不是長期遭受虐待啊,有沒有人去查查。」
我媽臉皮厚,網上的人說什麼她都不在乎,繼續賴在我家不肯走。
遠在工地上的我爸突然打電話回來,二話不說先罵我媽一頓:
「你就是這麼教育兒子的嗎?偷錢還毆打同學?你讓兒子跟你一起受餓我就不說什麼了,現在弄得人盡皆知,工地上的人都在背後議論我!」
我媽並不覺得自己錯了,她依舊趾高氣昂:「江明只是調皮了一點,又不是犯了什麼大錯,男孩子調皮一點很正常,他們至於這麼大張旗鼓的嗎?」
「我以為到其他城市來,就不會有人知道以前的事,誰知道他們還整背調,心眼忒小了。」
江明沒有理會兩人的爭吵,他一直低著頭刷評論。
網友扒出了江明以前的事,現在所有人都在討論飢餓是不是真的能長壽。
我知道,他開始動搖了。
他從小被我媽洗腦,把這句話奉為圭臬,但看著網友們調侃他「長壽哥」、「小丑」時,他開始自我懷疑了。
不過,這僅僅只是個開始。
08
江明最後回到家鄉上了初中。
我媽帶他走時,嘴上依舊罵罵咧咧不饒人,把春山中學領導的十八代親戚都問候了一遍。
送走瘟神後,我向學校申請,去偏遠地區支教。
上一世,我一直對江明盡心盡力,生活上也處處照顧他,換來的卻是他的記恨。
我哮喘發作,即將失去意識的時候,江明就坐在一旁冷漠地看著我,他說:「江月,你早該死了,你第一次偷偷喂我吃東西的時候就該死了。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壞了功德,沒有長壽的命吧。」
想到自己最後的結局,我苦笑了兩聲。
有這功夫,我還不如去幫助真正需要幫助的孩子。
再次知道江明的消息,是我堂妹告訴我的。
她說,江明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跟我媽回去以後,就開始叛逆。
每天不是曠課跟著校外的混混一起,就是在學校里惹事。
徹底成了不良少年。
老師也管不住他,經常把我媽叫到學校。
有一次,我媽被老師叫去,正好看到江明在偷吃麵包。
我媽氣的拿起掃帚就要抽江明,江明不但沒有停下偷吃,還狼吞虎咽起來。
生怕我媽把麵包搶走。
我媽上前抽他,他卻直接把掃帚奪過來,把我媽推倒在地。
「什麼狗屁保持飢餓就能長壽,我現在快要餓死了!」
「你看看我的同學,再看看我,哪個初中生只有一米三,別人都在發育,而我呢,毛都不長一根!」
青春期的孩子最為敏感,若是和別人不同,就會遭到同學的恥笑。
江明終於意識到,自己信奉的飢餓療法,實際上是有問題的。
上一世,我經常帶他加餐,所以他生長發育一切正常,沒有出現什麼不同。
這一世,離開我後,飢餓療法的弊端已經顯露出來。
我媽沒有聽信江明的話,只當他是叛逆期到了。
為此,她專門在學校附近租了一間房子,美名其曰照顧江明。
實際是為了監督他繼續進行飢餓療法。
我媽每天在朋友圈發江明堅持一天一頓飯的記錄,其他親戚都好心勸她,她卻拉黑了所有人。
她現在已經成了親戚們茶餘飯後討論的笑話。
09
家裡的事只是個小插曲,並不能對我造成影響。
我現在全身心都投入到支教工作中。
這裡的孩子雖然穿著褪色的衣服,臉蛋被風吹得乾裂,但他們有一顆赤子之心。
山裡的空氣很好,我的哮喘很久沒再發作,我就忘記及時購買哮喘藥。
那天我突發哮喘,倒在地上,孩子們嚇得哭了起來。
第二天,他們徒步走了一天,走出大山,湊齊車費跑到縣上給我買哮喘藥。
當孩子們從一層層塑料袋裡小心翼翼取出藥,吸溜著鼻涕讓我收下時,我的眼眶紅了。
原來,真心是能換來真心的。
暑假來臨,我突然接到我爸的電話。
他焦急地說:「江月,你快點回來,家裡有重要的事。」
任憑我怎麼問,他都不肯電話里告訴我,非要我回家。
回去後我才知道,是江明闖禍了。
上學期間我媽對他看管嚴格,江明的叛逆心理越來越重。
他在我媽的水裡下了安眠藥,然後偷跑出去和社會上的狐朋狗友鬼混了一周。
抽煙、喝酒、打架、談戀愛,樣樣不落。
一個月後,一個女生突然找上門來,說要江明負責。
我媽不相信,把女孩趕了出去。
直到對方家長拿著醫院的證明再次找上門來,我媽慌了。
我爸從工地上連夜趕了回來。
我回來的時候,就看到我爸坐在沙發上罵江明,江明站在一旁鼻青臉腫,大氣不敢出。
看來是已經被我爸修理過了。
我爸罵完江明,又轉頭罵我媽:「你就是這麼養孩子的嗎?我在外面累死累活掙錢,你看看你把江明養成什麼樣了!」
我媽胡攪蠻纏地說:「哎呀,不就是懷孕麼,大不了生下來,如果是男孩我也願意帶的。」
聽得我眉眼直突突。
什麼叫大不了生下來,什麼叫如果是男孩。
棍子沒打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是吧。
我反問我爸:「這事已成定局,該賠償賠償,該報警抓他就報警,叫我回來做什麼。」
我媽在我爸那沒有話語權,轉頭把矛頭指向我,尖叫道:「什麼叫報警抓他!他是你親弟弟,你要讓你親弟弟坐牢嗎?」
「你心腸怎麼這麼黑,我怎麼有你這種女兒,我當時要是沒生下你就好了!」
我冷笑道:「要是當時沒生下我,你的脊梁骨都要被人戳破,人人見都得說你是不會下蛋的母雞!呵,說起來你還得感謝我呢。」
10
我媽氣的臉紅脖子粗。
我爸呵斥道:「夠了!江月你就別添亂了。」
「女孩父母說了,要麼賠償二十萬,要麼就報警抓明明。」
「你身為江家的一分子,如今也二十多歲了,這筆錢,你也要出一份。」
好傢夥,原來在這等著我呢。
我兩手一攤:「我沒錢。就算有錢,我也不會出一毛錢。」
「你還是他親爹呢,你怎麼不給自己兒子擦屁股,還要拉上我。」
我爸怒了:「你姓江,是老子的種,你還倒反天罡來指責我了?」
我這個爹,從來沒見他在家裡的事情上幫過忙,也從沒盡過當父親的責任。
現在卻擺出一家之主的姿態,來教育我。
我媽眼珠子一轉,突然柔聲柔氣地對我說:「月月,你爸在外工作不容易,咱們家兩個孩子花銷大,也沒攢下什麼錢。你不是新買了一套房子嗎,要不先賣了救救急,就當是借給媽的。」
這是硬的不行來軟的。
不過花錢的一直是江明,跟我有什麼關係。
再說了,「借」給她,她會還嗎?
這算盤打的,珠子都崩我臉上了。
我朝我媽伸出手:「我現在也很窮,要不媽你先借我十萬,我以後還你。」
她尷尬地笑了兩聲:「別開玩笑了,我哪有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