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所以,但看到她這副打雞血的樣子,忍不住笑出聲:
「神經,我去還不行嗎?」
4
沈薇薇的生日宴安排在周五晚上。
我刻意到得晚了些。
沈家別墅燈火通明,花園裡衣香鬢影。
我穿著一身簡單的黑色小禮裙,款式依舊低調,沒有任何標識。
一進門,就感受到了無數道目光射來,夾雜著毫不掩飾的竊竊私語。
「她還真敢來……」
「穿得這麼寒酸,也不嫌丟人。」
「聽說還穿著山寨貨去高級酒會,被當場拆穿了呢……」
沈薇薇被眾星拱月般圍在中間。
戴著鑽石王冠,像個真正的公主。
秦昊站在她身邊,西裝革履。
目光掃過我時,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
「姐姐!你終於來了!」
沈薇薇看到我,立刻揚起甜美的笑容。
掙脫人群快步走來,親熱地挽住我的胳膊:
「我還以為你生我氣,不來了呢!你能來我太高興了!」
我不動聲色地抽回手臂。
「生日快樂。」
秦昊也走了過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清歡,你能來就好。薇薇一直很擔心你。」
「我很好,不勞費心。」
我打斷他,目光平靜。
這時,一個穿著考究、戴著金絲邊眼鏡的中年男人端著酒杯走了過來。
秦昊的父親,秦氏企業的老闆秦偉業。
他先是慈愛地看了沈薇薇一眼,然後目光落在我身上,帶著審視。
「這位就是……清歡吧?」
他語氣還算客氣,但帶著疏離。
「聽薇薇說,你最近在做翻譯?自由職業不穩定啊。我們公司最近正好缺個行政文員,工作簡單,朝九晚五,雖然薪資不高,但勝在穩定。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我可以安排一下。」
周圍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看好戲的意味。
沈薇薇連忙說:「秦叔叔你真好!姐姐,快謝謝秦叔叔呀!有了穩定工作,你也就不用那麼辛苦,還能攢點錢買幾件像樣的衣服了。」
她語氣里的優越感幾乎要溢出來。
秦昊也微微點頭。
我看著秦偉業,臉上沒什麼表情。
「謝謝秦總好意,心領了。」
秦偉業皺了皺眉,似乎對我的「不識抬舉」有些不悅。
「年輕人,不要太眼高手低。腳踏實地比較好。」
「是啊,姐姐。」
沈薇薇附和道:「我知道你心裡可能不好受,但現實就是這樣。離開沈家,很多事情都不一樣了。接受秦叔叔的幫助,不丟人的。」
沈父也嚴肅道:「你妹妹說得對,整天遊手好閒不務正業,也不是個事兒。」
就在這時,別墅門口傳來一陣小小的騷動。
5
管家匆匆走過來,在沈父耳邊低語了幾句。
沈父臉色微變,帶著幾分驚訝和不確定看向門口。
隨即立刻整理了一下西裝,快步迎了出去。
賓客們也好奇地張望。
只見一位氣質卓絕的漂亮女士。
在幾人的簇擁下,優雅地走了進來。
她頸間佩戴的翡翠蛋面。
在燈光下流轉著溫潤通透的光華。
識貨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其價值連城。
「那是……林雅茹女士?」有人低呼。
「哪個林雅茹?」
「還有哪個!『林氏藝術基金會』的主席!國際知名的收藏家和藝術贊助人!她怎麼會來?」
沈父已經迎了上去,語氣帶著受寵若驚:「林主席!大駕光臨,蓬蓽生輝!您怎麼……」
林雅茹目光淡淡掃過全場,最後落在我身上。
臉上露出一個溫柔而略帶歉意的笑容:
「抱歉,清歡,媽媽來晚了。剛下飛機,聽說你在這裡,就直接過來了。」
全場死寂。
沈薇薇臉上的笑容掛不住了。
秦昊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
林雅茹優雅地走到我身邊,自然地挽住我的胳膊,語氣帶著一絲親昵的抱怨:
「你這孩子,回國也不來接媽媽,還得我追到別人家生日宴上來找你。」
我笑了笑:「我以為好多叔叔想獨自去給媽媽接機呢。」
她嗔怪地看了我一眼,然後才像是剛注意到現場的其他人,對沈父微微頷首,「沈先生,打擾了。我是來接我女兒清歡的。」
沈父喉嚨滾動了一下,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林、林主席……您和清歡……」
「哦,還沒來得及正式介紹。」
「清歡是我和程哲的獨生女。之前多謝沈先生一家對清歡的照顧。」
獨生女!
程哲!那個傳聞中的科技大佬!
周圍響起了壓抑不住的抽氣聲。
秦偉業臉色煞白,額頭冒出了冷汗。
他剛才還想給我介紹月薪三千的文員工作呢。
沈薇薇死死咬著嘴唇,面色很是難看。
秦昊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但沒出聲。
林雅茹仿佛沒察覺到這詭異的氣氛,看了看周圍,語氣溫和卻帶著疏離:
「看來宴會還在進行,我們母女還有很多話要說,就不多打擾了。」
她看向我,「清歡,走吧?媽媽給你帶了禮物,放在車上了。」
我點點頭,對仿佛石化的沈家人和秦家人禮貌地笑了笑:「沈先生,沈太太,秦總,我們先告辭了。」
說完,我便和林雅茹一起,從容地離開了沈家別墅。
6
剛上車,林雅茹揉了揉眉心:「這些應酬,真是累人。」
我靠在舒適的座椅上:「媽,您怎麼提前回來了?也不說一聲。」
她笑著捏了捏我的臉,「你朋友告訴我的。聽說有些不開眼的東西欺負我女兒,我能不回來看看?」
我失笑:「誰能欺負我啊,不信謠不傳謠。」
「那個秦家的小子,還有沈家那個找回來的女兒啊。你不在意,媽媽可心疼得緊。」
林雅茹語氣淡了下來:「歡歡,那個秦家的識海項目,我讓你爸稍微關注了一下。」
我挑眉,看向她。
她優雅地交疊雙腿,目光望向窗外的流光溢彩。
「技術底子還行,但秦偉業格局太小,急功近利。
前期為了拿到投資,承諾了太多他做不到的事。
資金鍊繃得太緊,一點風吹草動就能斷掉。」
我點點頭,沒說話。
這些我大致都清楚。
林雅茹轉過頭,看著我,笑了笑:
「所以,你爸讓程氏資本的投資部重新做了一份更詳細的評估報告。」
我心裡一動:「結論是?」
「結論是風險過高,尤其是管理團隊的能力和誠信存在疑問。」
她輕描淡寫地說:「所以,程氏決定,暫時凍結後續的所有投資撥款,並要求秦氏在限期內完成之前協議約定的技術指標,否則……將啟動退出程序。」
我微微頷首。
程氏資本一旦撤資,對秦家來說絕對是致命一擊。
這不僅意味著項目停擺,更會引發連鎖反應。
其他觀望的投資人會立刻跟著撤資。
「媽,你們這是……」
林雅茹拍拍我的手背,眼神銳利:
「欺負我女兒,總要付出點代價。」
這不算刻意報復,只是正常的商業風險控制。
畢竟,一個連交往三年的女友都能因為「家境」立刻拋棄的家庭,其決策者的眼光和品行,確實值得商榷,不是嗎?
我靠回椅背,心裡並無多少波瀾。
這些早在我的謀算當中。
之前我讓我爸投資海項目,就預料到秦氏一定會傾家蕩產跟進這個高收益項目。
畢竟以我對秦昊的了解,他向來貪婪,絕不會放過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
如我所料,他果然在這個項目上孤注一擲。
林雅茹像是看透了什麼,沖我笑得狡黠:「果然是我親生的。」
7
八卦以光速傳遍了圈子。
「驚天大反轉!假千金竟是真公主!」
「程家!那個科技巨頭程家!沈清歡是程家唯一的繼承人!」
「秦昊和沈薇薇這下臉都被打腫了吧?」
「哈哈哈哈想起秦偉業還要給人家安排文員工作,我腳趾頭都能摳出三室一廳!」
「沈薇薇之前還炫耀沈家那點產業,跟程家比,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吧?」
【人間小驕傲】群里更是炸開了鍋。
億萬富婆:「我的媽呀!歡寶!你瞞得我們好苦!程家!你居然是程家的千金!」
絕世美女:「所以……歡寶才是我們群里最富的富婆?!我之前還在她面前炫我新買的包……」
蘇晴:「@沈清歡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還有什麼身份是我們不知道的?!」
我:「……沒了,一滴都沒了。/乖巧。jpg」
而在「相親相愛一家人」群里,沈薇薇徹底沉默了。
之前那些附和著她嘲諷我的人,也集體失聲。
沈父後來單獨給我發了條微信,語氣小心翼翼:
「清歡啊,之前是叔叔阿姨考慮不周,你別往心裡去。有空常回家看看?」
我看著那條信息,沒有回覆。
秦昊的朋友圈從此安靜如雞。
取而代之的,是各種捕風捉影的傳聞。
「聽說了嗎?秦家那個識海項目要黃了!」
「程氏撤資了!據說是對秦家的管理能力極度不信任!」
「銀行已經在評估秦家的信貸風險了,好幾個合作方都在觀望……」
「秦偉業這幾天到處求人,臉都綠了!」
蘇晴實時轉播外面的風雨:「歡寶!你看到沒?秦家要完了!哈哈哈,讓他們囂張!讓他們狗眼看人低!這就是報應!」
我正看著手機螢幕上,秦昊發來的好友申請。
驗證消息寫了又刪,刪了又寫,最後只剩下一句:
「清歡,我是秦昊,有很重要的事想和你談談,我們之間可能有些誤會。」
誤會?我嗤笑一聲,直接忽略。
沒想到,他居然找到了雲頂府。
8
我出門倒垃圾,剛打開門。
就看見秦昊站在走廊里,頭髮有些凌亂。
眼下帶著青黑,西裝也不再筆挺。
他看到我,眼睛一亮,立刻上前一步:「清歡!」
我後退半步,與他拉開距離,語氣疏離:「秦先生,有事?」
他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和痛苦:「清歡,別這樣叫我……我知道錯了,我真的錯了!是我瞎了眼,被豬油蒙了心!沈薇薇她根本比不上你一根手指頭!」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表演。
「清歡,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們重新開始!我愛的始終是你啊!」
他語氣急切,試圖來抓我的手。
我靈活地避開:「秦先生,請自重。我們早就結束了。」
秦昊急忙表忠心:「是因為沈薇薇嗎?我已經跟她分手了!我現在才發現,我心裡最愛的人,一直都是你。」
這話簡直噁心到我了。
「秦昊,」我打斷他,「你是因為我是程清歡,才『愛』我。如果今天我只是沈清歡,一個被沈家『退貨』的養女,一個普通的翻譯,你還會站在這裡說這些話嗎?」
他一下子噎住了,臉色漲紅。
「所以,別拿愛情當藉口了。」
我扯了扯嘴角:「你愛的,從來都是豪門女婿這個身份帶來的利益。現在秦家遇到困難了,想到來找我?不覺得太晚了嗎?」
他被我說中心事,臉色由紅轉白,嘴唇哆嗦著:「清歡……你不能這麼絕情!看在我們過去三年的情分上,你幫幫我,幫幫秦家!你在程總面前幫我們說句話,讓程氏資本不要撤資……求你了!」
昔日那個高高在上的秦少,此刻卑微地低頭祈求。
我看著他,覺得有些可悲。
「商業上的決定,我無權干涉,也不感興趣。」
「秦家的危機,是你們自己經營不善造成的,與我無關。請回吧。」
「還有,不要再來找我了,我們家比較傳統,不允許我找家境差距太大的。」
說完,我不再看他,轉身按下電梯。
電梯門合上的瞬間,我聽到他在外面不甘心地低吼:「沈清歡!你會後悔的!」
後悔?我笑了笑。
我唯一後悔的,大概是浪費了三年時間,才看清這個人的本質。
秦家的崩塌,比想像中更快。
程氏資本的撤資,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原本就緊張的資金鍊徹底斷裂。
銀行催款,合作方解約,項目停滯,員工離職……
短短時間內,秦氏企業股價腰斬,風雨飄搖。
沈薇薇在秦家出事的第一時間。
就火速和秦昊撇清了關係。
對外宣稱「只是普通朋友」。
開始頻繁出入其他豪門公子的社交圈。
蘇晴感嘆:「現在我有愛情恐懼症了,以後你養我吧歡子。」
9
一個名為「深扒落魄假千金 S 的卑劣手段」的帖子。
突然在某知名八卦論壇發酵。
帖子顛倒黑白,將我描繪成一個心機深沉的毒婦。
早就知道自己真實身份卻故意隱瞞。
並蓄意以投資為名搞垮秦家。
而秦昊則被塑造成被欺騙的深情受害者。
發帖人顯然對我和秦昊的過往知之甚詳,用詞極具煽動性。
「肯定是秦昊那個渣滓搞的鬼!」
蘇晴氣得差點砸了手機。
我掃了一眼帖子,內容低劣,破綻百出。
但架不住看客們愛吃「豪門狗血」的瓜。
帖子發酵不到兩小時,程氏律師團直接公開發布律師函。
措辭嚴厲,點名發帖 ID 及數個傳播量大的營銷號。
聲稱已證據固定,將以「誹謗罪」和「侵犯名譽權」提起訴訟,追究其刑事責任。
與此同時,一個註冊不到三分鐘。
認證信息為「程氏集團董事長程哲」的微博帳號。
轉發了這條律師函,只配了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