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扶著周書禮到沙發坐下。
誠哥摘下金戒指,朝我勾手:「明仔啊,多虧你關心阿禮,提醒了我。」
我心裡一喜,能得誠哥一兩句讚賞可不容易,更別提得到獎勵。
也許我晉級中高層指日可待啊!
我掩蓋滿心歡喜,裝作義不容辭:「都是為誠哥分憂。」
誠哥面色陡然一變,抄起煙灰缸重重砸在我的腦袋上。
我登時頭破血流,眼前一片紅色,身子搖晃了幾下才站穩。
誠哥神色冰冷:「這麼關心他,喜歡他啊?」
我眼冒金星,緩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不是的,誠哥。我……我是直男,鋼鐵直男!」
周書禮身形一頓,目光一下刺了過來。
誠哥揪著我的頭髮,陰鷙地笑了:「他在床上和女的也沒區別,還更好玩呢。」
周書禮的臉色唰地變白,眼睛紅得像血,胸膛快速起伏。
我胸腔里冒出一股火,拳頭緊了又松。
誠哥的聲音猶如毒蛇吐信:「我好像也沒見到你身邊有女人。」
「誠哥……不是我沒女人……是我……」
我一咬牙,一跺腳:「我不行啊!」
這句話惹來身後一片低低的笑聲。
誠哥摸摸下巴:「我不信。給他找個女人來。」
年輕貌美的女孩在我面前和我跳貼面舞,香氣撲鼻。
周書禮死死盯著我,眼睛裡像有兩團火焰,要將我燒成灰燼。
我心裡默念紅粉骷髏,小頭乖乖聽大頭爸爸的話。
誠哥擺擺手,讓女孩滾蛋。
正當我鬆了一口氣,誠哥忽然喊周書禮:「你來。」
周書禮的手撐在我的胸口上,慢慢坐在我的腿上。
我不自覺地繃緊了身子。
周書禮欲言又止,嘴唇微張。
我後知後覺地回想起那個惡作劇般的吻。
很軟。
頭皮登時炸了,血液沖頭。
我慌了神,誠哥的眼神讓我瞬間清醒。
我努力回想法醫描述的各種慘絕人寰的現場。
效果驚人。
我猛然推開周書禮,衝到角落發出陣陣乾嘔。
誠哥假意關心我,拍拍我的肩膀:「唉,反應也未免太過激了吧?」
周書禮維持倒在地上的姿勢,呆呆地看著我,像被蠶食了靈魂的空洞軀殼。
我不敢看第二眼。
8
周書禮終於捨得給我打麻藥了。
房間裡寂靜得可怕。
完事後,他泡了一碗泡麵,砸在桌上,跟馴狗似的:「吃。」
我剛吐完,是真餓了,顧不得燙,呼嚕呼嚕大口吃。
「我也餓了。」他盯著我的碗,意思很明顯。
我猶豫道:「可是我吃過了……我等會兒給你泡一碗新的吧。」
「你嫌棄我?」周書禮二話不說打翻我的碗,怒氣沖沖道:「你覺得我髒是不是?你以為我為什麼會留在他身邊?」
他的瞳孔里倒映出一臉懵懂的我。
周書禮突然哽住。
他鬆開我,胸口快速起伏,嘴唇顫抖,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你不知道……你什麼都不知道!不怪你……我不怪你。」
他噔噔噔地衝上樓,重重地甩上門。
我跟了兩步,又退回原地,默默地收拾地上的殘渣。
我出門吃夜宵碰到黃毛。
幾瓶馬尿下肚,我感嘆道:「誠哥真是有魅力,能讓周書禮心甘情願跟著他。」
黃毛嘿嘿一笑:「那當然,他名聲都臭了!哪家醫院敢要他啊!」
他東張西望了一番,神秘兮兮地趴在我耳朵旁。
「他原本不肯跟著誠哥,可誠哥非要他,我們就擺了他一道。」
「設計醫療事故,汙衊他惡意索要患者賄賂,還給他搞了巨額債務。」
「一個醫生被吊銷了執照,靠什麼賺錢?」
「這時候誠哥再出現,不就跟他的救命恩人一樣嗎?還不趕緊投懷送抱啊!」
「這些他都不知道。不過知道了又如何,他還不是只能靠誠哥?」
我慢慢收緊拳頭,一口牙幾乎咬碎。
9
同事發來信息:「速去舊地。線人張三說,最近會有一筆大買賣在舊地進行。」
周書禮這裡沒有任何線索,我也是時候離開了。
周書禮這幾日跟著誠哥跑,我蹲了他很久才蹲到他。
聽說我要走,他的反應很冷淡,只在抬眼的瞬間閃過一絲怨恨。
我想跟他說再忍忍,等誠哥繩之以法,他就能自由了。
但我最後只是諂媚地笑道:「謝謝醫生的照顧。」
我陷害了黃毛一把,讓他搞砸了誠哥交代的事。
誠哥大怒,拿著啤酒瓶砸得他滿地找牙。
我看火候差不多,撲上去求情。
「我也參與其中,事情搞砸我算是監督不力,要罰一起罰。」
我如願以償去了舊地。
黃毛覺得我講義氣,跟他一起干髒活累活,對我感激涕零。
「要不是你,我估計被誠哥打死了。」
他對我很放心,一點也不覺得我老往外面跑有什麼問題。
出門前,黃毛會心一笑:「又去看佳佳了吧?」
我假裝搞純愛視奸佳佳,實際是在茶餐廳跟她秘密接頭。
接頭完畢,我點了杯奶茶,準備放鬆片刻。
視線突然被人擋住。
我猛地抬頭,看到周書禮。
「你來舊地是為了她嗎?」
我心裡咯噔一聲,莫名地心虛,含糊應了聲。
「怎麼光看不追?」
周書禮的視線讓我頭皮發麻。
我鵪鶉般垂下眼睛,背著台詞:「我就是一個爛仔,配不上她的。而且她也看不上我啊……」
周書禮扣著桌面,手臂肌肉繃緊,聲音有些不穩。
「你喜歡她什麼?」
我的頭埋得更低了,硬凹深情人設,被佳佳男友設計的台詞羞得臉紅耳赤。
「她笑起來很可愛啊,我沒文化,也說不出來什麼。
「就是坐在這裡看她一天都不會膩,要是能看一輩子就更好——」
「夠了,閉嘴!」周書禮一下站起來,撞翻了水杯。
佳佳趕忙過來,被我攔下:「我來就好。」
再一回頭,周書禮已經不見了。
只有門口的風鈴一搖一晃,像我不安定的心在亂跳。
10
夜裡我收到信息,需要緊急會面。
見我溜出去,黃毛朝我會心一笑:「想要重振雄風是吧?要不要我給你推薦?」
我露出尷尬的笑容,說有相熟的。
黃毛評價我:「白天搞純愛,晚上搞黃。」
嘖,風評被害!
做戲做全套,我拿著小卡片,來到小賓館門前。
周書禮神出鬼沒。
「你在這裡做什麼?」
我跟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差點跳起來,手裡的卡片掉了下來。
他撿起卡片,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白。
「額……我就是純按摩,你信嗎?」
卡片上火辣曖昧的言語讓我此地無銀三百兩。
周書禮三兩下撕碎卡片,眼神沉沉:「我是醫生,我比他們更專業。」
「你哪裡不舒服?頭?肩膀?腰?還是——」
他說的是百無禁忌。
賓館老闆一臉八卦的表情把我急得又羞又臊,火速發暗號讓樓上的同事來救命。
不一會兒,同事頭戴粉紅假髮,腳踩漁網襪殺了過來,擠開周書禮。
「哪裡來的敢跟我搶生意啊?」
周書禮的語氣平靜得可怕:「你做的什麼生意?」
同事完全陷入角色中,夾著超薄 0.01:「自己長眼睛看啊!」
我已經無力回天,只想原地消失。
周書禮眼睛一沉,毫不客氣地一把扯下同事的假髮,笑得滲人。
「明仔,你不是對男人噁心嗎?
「那他是什麼?」
我僵在原地,知道今天是無法善終了。
我硬著頭皮,看看周書禮,又看看同事。
「你先走吧。」
同事一臉震驚,再三確認說的是自己,還不忘走完劇情:「定金不退啊!」
求求你閉嘴吧。
「幾號房?」
老闆邊嗑瓜子,邊給我投來同情的眼神:「201。」
11
房門一關,他把我推倒在床上,人也跟著爬了上來。
我嚇得魂飛魄散。
要被誠哥知道了,我明天就被大卸八塊投江喂魚了啊!
「你說你是直男,你找他做什麼?」
他一句話硬控我。
說了一個謊,就要千千萬萬個謊去圓。
我啞口無言。
周書禮邊說邊解扣子,笑了起來:「他可以,那我也可以。」
「關了燈,我和女人也沒區別。」
我的心生出細密的疼痛:「你別這樣,你和他們不同。」
誰知道周書禮突然暴怒,撲在我身上,像索命的惡鬼按著我的肩膀厲聲質問。
「我比不上他們哪一個?是比不上茶餐廳的佳佳還是剛才那個人妖?」
「為什麼他們可以,我不可以?」
話到這個份上,我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周書禮之前對我的態度我早就覺得有點不妥。
「我就是一個爛仔……」
「可是我喜歡你!」
周書禮的一句話把我炸蒙了。
我磕磕巴巴:「你喜歡我什麼,我改!」
他看著我,一字一字道:
「無論你變成什麼樣,我都喜歡你。
「就算你穿著丑了吧唧的花襯衫,戴著假得不能再假的大金鍊子,一副諂媚沒骨氣的樣子,我還是喜歡你。」
謝謝,感覺被冒犯了。
「我對你一點都不好,我凶你,還故意讓你痛。」
「可你為什麼還要在意我的死活,為什麼還要擔心我,照顧我?
「我洗澡你蹲在浴室門口做什麼,想偷看還是怕我自殺啊?」
他戳著我的額頭:
「你看你,蠢得要死,非要為我出頭,差點破相了。」
「你賤不賤啊?我都不理你了,你給我做飯幹什麼?是想給我道歉還是怕我餓死?」
我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我反思,我的確過界了。
周書禮的眼裡帶了點小心翼翼:「你就沒有一點點喜歡我嗎?」
我虛弱道:「你是誠哥的人。」
他仿佛誘哄般:「他不會知道的。」
我氣若遊絲:「我真的是直男啊。」
說完我就後悔了。
剛才同事讓我的謊言不攻自破。
果然,周書禮一下笑出聲,又立馬收斂笑意。
「騙子。
「歸根到底,你就是嫌棄我吧?」
我搖頭跟撥浪鼓。
他膝行至我面前,「是不是真的嫌棄,我親一口,就知道了。」
周書禮離我越來越近,身上的氣息直往我鼻子裡鑽。
我緊張得直咽唾沫,腦子漿糊般。
他碰到我的那一刻,我心想誰家大半夜的放煙花擾民!好吵!
我愣了半天,反應過來,是我的心跳聲啊。
周書禮伸手想要一探究竟。
我如臨大敵,一腳把他踹翻在地,幾乎是怒吼道:「別碰我!」
他不敢置信地看著我,站起來撐著膝蓋笑到差點岔氣。
「這麼嫌棄我嗎,哈哈哈哈……」
再抬頭,他眼底兩行清淚。
「你滾吧。」
12
我怔怔地看著周書禮的眼淚,腦中天人交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