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撩起眼皮,搶過勺子砸在地上,然後又奪過我的碗,仰頭灌下。
我「燙」字還沒出口,就見他渾身一僵,喉結艱難地滾動著,臉色由白轉紅再轉青。
我趕緊命人拿冰水來,逼著蕭臨咕咚咕咚喝掉。
他緩了片刻,問我在死前可不可以再見他弟弟蕭郁一面。
「你要死?!」我親手熬的湯有那麼難喝?
我就著湯底舔了舔。
「你、你做什麼?」他捏住我的下巴。
我咂巴嘴:「不難喝啊。」
「這碗不是毒藥?」
我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這是黨參紅棗烏雞湯!我親手熬的!」
「……」
「聽說你最近吐血了?我給你補補血。」
蕭臨像看傻子一樣看我:「誰說我吐血的?」
「守衛報告說你知道……我遣散後宮,只留蕭郁那件事。」
蕭臨先是困惑地皺眉,接著瞳孔驟縮。
我親眼看著那抹紅色從他脖子一路燒到耳尖。
「沈、夜!」他咬牙切齒的聲音嚇得守衛集體後退三步,「你把我弟弟——」
話音戛然而止。
蕭臨一手捂住嘴巴,彎下腰,指縫間滲出刺目的鮮紅。
我眼睜睜看著那滴血「啪嗒」砸在地上,緊接著是第二滴、第三滴。
5
蕭臨竟撐著欄杆想站起來。
剛直起腰就噴出一口血霧,整個人栽進我懷裡。
我手忙腳亂地接住他,被額頭滾燙的溫度嚇到。
「你,」他染血的手指揪住我衣領,氣若遊絲還要放狠話,「要是敢碰蕭郁……我做鬼……」
我被他嚇得一個激靈,手一抖差點把他摔地上。
手忙腳亂地調整抱姿,結果不小心碰到他的傷口,惹得他又悶哼一聲。
完蛋了完蛋了,我在心裡哀嚎,他肯定在小本本上又給我記了一筆。
我哆哆嗦嗦地抄起他膝彎,因為太緊張,第一下沒抱起來,膝蓋磕在了鐵欄杆上,疼得我眼淚汪汪。
「元、元帥?」守衛們面面相覷。
「看什麼看!」我紅著眼眶凶他們,可惜聲音發顫毫無威懾力,「快、快開路啊!」
懷裡的身軀明顯僵住。
蕭臨睫毛顫了顫,突然劇烈掙紮起來:「放……咳咳,開我。」
「閉嘴,我最後說一次!」我裝凶不到三秒,壓低聲音在他耳邊帶著哭音說,「求你了……別動,我快抱不動你了……」
蕭臨的表情頓時變得很精彩,沉默片刻,真的不再掙扎,神色複雜。
我如蒙大赦,趕緊抱著他往外走。
直到把他安置在寢宮大床上,我的腿失力,膝蓋「咚」地跪在腳踏上。
蕭臨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像是沒了呼吸。
我盯著他蒼白的臉,意識到這是個絕佳的機會。
只要現在掐死他,就不用擔心以後被他大卸八塊了。
我的手顫抖著伸向他的脖頸,卻在碰到他溫熱的皮膚時猛地縮了回來。
「不行不行,」我拚命搖頭,把手指在衣服上蹭了又蹭,「殺人什麼的太可怕了。我可是一個嬌弱的 omega。」
可轉念一想,他可是將來會把我做成標本的大壞蛋啊!
我又鼓起勇氣抬起手,卻在看到他微微起伏的胸口時再次退縮。
「他還在喘氣誒……」我咬著嘴唇糾結得要命,「而且他睫毛好長……皮膚也好白……胸也好大……」
如果我以後對他再好一點,發誓絕對不標記他弟弟。
是不是也許、可能、大概有機會活著和他談 AA 戀。
我蹲在地上抱住了腦袋,為什麼我要做這種選擇題啊!
一時沒注意,蕭臨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臉色也越來越差。
我頓時慌了神,什麼殺人保命的念頭全拋到九霄雲外。
「哇」地一聲哭了出來:「醫療官!救命啊!我不要被殺掉!」
6
「怎麼會這麼嚴重啊?」我抓著醫療官問。
醫療官推了推眼鏡:「長期飲食不規律,胃壁本來就薄。滾燙液體突然刺激又立即冷卻,導致胃出血。」
他頓了頓:「他應該很久沒好好休息了。」
昏迷中的蕭臨眉頭緊鎖,銀髮被冷汗浸濕貼在額前,全然沒了平日的鋒芒。
護理機器人正在給他輸營養液,蒼白的手腕上還留著鐐銬的淤青。
「用最好的藥。等他醒了……把鐐銬換成軟繩。」
醫療官驚訝地看我一眼,欲言又止。
我知道他在想什麼。
殘暴的沈夜元帥什麼時候在乎過囚犯的死活?
我遣散所有人。
鬼使神差地伸手,撥開蕭臨額前的碎發。
他偏頭蹭了蹭我的掌心。
我硬著頭皮湊近蕭臨。
「你弟弟我會好好送回家,等你好了我也放你走。」
「但我有一個條件。你以後造反成功……讓我當個花瓶元帥夫人行不行?」
「當然,至少每三天交一次公糧,我可不想一年才有一次。」
門外副官敲門。
「元帥!蕭郁少爺鬧著要見您!」
床上的人似有所覺,在昏迷中發出一聲模糊的囈語。
那聲音太輕,輕得像一聲嘆息。
我觸電般縮回手:「我馬上來。」
「元帥,再不來他就要跳樓了。」
我愣住:「整個宮殿都是一層平房,他跳什麼樓?」
「他爬上了信號塔……」
我衝到庭院,蕭郁抱著塔尖哭得梨花帶雨。
五米高的金屬塔在星際時代約等於小板凳,底下圍著的侍從們個個如臨大敵。
「沈夜!」蕭郁看到我就尖叫,「放了我哥哥!不然我就——」
「跳吧。」我打斷他,「記得屈膝緩衝。」
全場安靜。
蕭郁的哭音效卡在喉嚨里,打了個嗝。
怎麼會有比我還作的人。
哼,我要生氣了。
「這高度摔不死人。」我指著塔下的草坪,「頂多摔斷腿。需要我讓人鋪個軟墊嗎?」
蕭郁的臉漲得通紅:「我、我真的會跳!」
「需要我幫你計時嗎?」我掏出終端。
「哇」的一聲,他哭得更凶了。
「再給你一次機會。」
蕭郁認命地手忙腳亂往下爬,結果被自己的披風絆住,直接滑了下來。
我下意識伸手接住,懷裡的少年比想像中還輕,像只受驚的小鹿。
「鬧夠了?」我把他放到地上,「你哥沒事,我待會兒就帶你去看他。」
「哥!」蕭郁朝我身後大喊,喜形於色。
我回頭。
本該昏迷的蕭臨站在走廊陰影里。
7
蕭臨甩開上前攙扶的醫療官,搖搖晃晃走過來。
「我們談談。」
談話室里,副官緊張地站在我身後。
「你先出去。」我說。
「元帥,這太危險了。」
「你們不了解蕭臨。」我擺擺手,「他嘴硬心軟,面噁心善,對我的魅力沒有抵抗力。」
蕭臨若有所思地看向我。
副官哽住,乖乖把門關上。
室內安靜得能聽見彼此的呼吸。
蕭臨靠在桌邊:「我可以停戰歸順,但有條件。」
我眼睛一亮:「太好了!」
他抬眼:「你不問問是什麼?」
「不用問。」我湊近一步,咽咽口水,「你說的都對,我都聽你的。」
只要你別殺我。
蕭臨的眼神不知何時沒了那副想活剮了我的狠厲,反倒透著幾分尷尬。
「第一,」他移開視線,「蕭郁立刻離開帝都,你永遠不准打他主意。」
「我拿沈夜祖宗發誓!」我舉手,「他明天就走。」
蕭臨眉頭跳了跳:「第二,給我的傷員治療,給他們正式編制。」
「沒問題。」我點頭,「還有呢?」
「第三……」他停頓片刻,「我要留在你身邊觀察一年。」
「啊?」我愣住,「你想當我副官?那現在的副官怎麼辦?你要搶他職位?」
蕭臨的嘴角抽了抽:「隨便什麼職位。」
「貼身侍衛?」最好洗澡也能一起,「就是那種 24 小時跟著我的?」
蕭臨的表情更古怪了。
他別過臉:「隨你怎麼叫。」
「成交!」我撲上去想握手,結果絆到地毯,整個人栽進他懷裡。
松煙味的信息素瞬間包圍了我。
作為 omega 的靈魂差點腿軟,alpha 的身體卻本能地把蕭臨壓在了桌上。
「元帥!你沒事吧?」門被撞開。
副官帶著衛兵衝進來,看到我們疊在一起的姿勢,集體石化。
蕭臨的臉色由白轉青再轉紅。
我手忙腳亂想爬起來,卻被他一把按住後腰。
「滾出去。」蕭臨冷聲道。
衛兵們見我點了頭。
退得比來時還快。
我們的姿勢太曖昧了。
他的大腿正卡在我兩腿之間。
「那個,」我小聲說,「能放開我嗎?」
這種事情還是要等到結婚後做,才好吧。
蕭臨沒動。
「什麼味道?」他在空氣中嗅了嗅,目光落在我頸後皺眉。
8
蕭臨的手指擦過我後頸的腺體,指尖帶著薄繭。
「你的信息素抑制貼呢?」
我渾身一顫,alpha 的本能讓我立刻繃緊肌肉,但 omega 的靈魂卻差點軟了腰。
Alpha 又不在發情期,誰沒事貼抑制貼啊。
「沈夜,管好你的信息素。」
空氣中瀰漫的松木燃燒味,混合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酸甜。
沒人和我說靈魂的信息素味道會泄露啊。
酸甜味是我自己身體帶有的柚子蜜茶。
蕭臨鼻翼微動。
Alpha 對同類的信息素本該排斥。
眼睜睜看著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掐著我腰的手猛地收緊。
我努力用收起 omega 信息素的方式停止擴散,但效果微乎其微。
課本上沒教過我怎麼收。
嗚嗚嗚。
「你的信息素很奇怪。」他的呼吸明顯粗重了幾分。
我急中生智:「新、新研發的 alpha 信息素香水!最近很流行!」
蕭臨的眼神告訴我他一個字都不信。
他的拇指不斷按在我的腺體上,腺體此刻卻柔軟得不像話。
再摸下去都要像 omega 一樣出水了。
「別、別碰了,蕭臨。」
「Alpha 的信息素,」他低頭湊近我的頸後,鼻尖幾乎貼上腺體,「會是甜的嗎?」
我渾身發抖。
在 ABO 生理課上學過,alpha 之間信息素相撞只會引發爭鬥本能。
現在他的反應完全不符合常理。
他的犬齒若隱若現,是 alpha 準備標記時才有的生理反應。
蕭臨的反應比我快。
他一把扯下窗簾上的束帶,三兩下纏住我的腺體。
粗糙的布料摩擦過敏感部位,我難耐地發出奇怪的聲音。
「不想死就閉嘴。」他貼著我耳朵警告,呼吸燙得驚人。
他不對勁。
我們倆的信息素詭異地交織在一起。
松煙味裹挾著酸甜口,在空氣中形成一種奇特的平衡。
「你、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