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
「居然有兩……」
眾人驚呼,嘖嘖稱奇。
我剛看了一眼,就被裴灼捂住雙眼:「無恥,下流!娘子別看,會污了你的眼睛。」
「是你心中污穢,才看什麼都覺得污穢。」我掰開他的手掌,打量著水缸里的鮫人,驚嘆道:「真神奇,本公主今日算長見識了!」
裴灼又羞又惱:「看了一眼還不夠嗎?還看?」
我冷睨他,不悅道:「你管我?本公主想看幾眼便看幾眼,本公主不僅要看,還要......」
裴灼面色一沉,追問:「你還要幹什麼?」
我一本正經地對楚景翊說:「皇兄,你也知道我不善水性,若是不學,將來落水可就麻煩了,不如將兩個鮫人送給我,我讓他們教我學游泳。」
楚景翊頷首,壓低聲音道:「玄霜,實不相瞞,孤不遠萬裡帶回這兩隻鮫人,原本就是想著要送給你。」
他說到此處,話鋒一轉:「不過,鮫人渾身是寶,妙處多多,得一隻盡享齊人之福,得兩隻賽過活神仙,你若只是用來教你游泳,豈不是大材小用?」
我臉頰微微一紅:「那就多謝皇兄了,別的用途,我也會試一試。」
裴灼在旁氣炸了:「玄霜,不可以!我不准!豈有此理!」
楚景翊蹙眉道:「駙馬,你沒擺正自己的位置,別說是兩隻鮫人,就算是玄霜要養三千面首,也沒有你說話的份。你有何臉面說不準?」
裴灼在隱忍著怒火,反問:「那我這個駙馬,又算什麼?」
楚景翊言簡意賅:「算擺設。」
皇兄在回京路上,就聽人稟告說我滑胎的消息,也聽聞了駙馬納妾之事。
他原本對裴灼還算客氣,眼下聽聞他欺負我,早就恨不得將他剁成肉糜。
自然不會給他什麼好臉色。
皇兄今晚在宴會上獻鮫人給我,也是為了羞辱駙馬。
裴灼的沉默振聾發聵。
他不敢輕易頂撞太子,將目光移向我:「玄霜,你說句話,我不是擺設,我是你唯一的夫。」
我淡淡道:「本公主若給你臉,你是夫。你若不要臉,不是擺設又是什麼?」
裴灼聞言當場吐血。
9
宮宴結束。
皇兄派人將兩隻鮫人送到公主府。
我將他們養在我的室內浴池裡。
聽聞我想要學游泳,他們倆教得比誰都更積極。
泳池裡時常傳來我們的嬉鬧聲。
裴灼忍無可忍,提著劍衝到浴池畔。
侍衛們衝上去欲擋住他,見他將手裡的劍對準著自己的脖頸,又紛紛退了一步。
裴灼威脅道:「玄霜,你若是今日不將他們兩位送出府,我就自刎給你看!」
我浮出水面,兩位鮫人立刻拿了美酒和點心送到我唇邊。
我半倚在鮫人身上,慢悠悠地品嘗著美酒。
裴灼尷尬地愣在岸邊,手裡的劍往脖頸處逼了逼,可對我起不了半絲作用。
我語氣涼薄:「裴灼,方才你拔劍的那一瞬,本公主連你墓碑上刻什麼字都想好了,你在猶豫什麼?」
裴灼顯然沒想過要自刎,見自刎這招對我無用,他手中的劍墜地。
「玄霜,如若你想藉此來懲罰我納妾,你的目的達到了,我答應你休了鶯兒,此後只有你。」
「前提是,你也要將兩位鮫人和那兩位面首都遣散,我們像剛成婚那樣,一世一雙人。」
「哈哈哈~」我笑出聲來,「我的駙馬,你真是天真且愚蠢,你憑什麼覺得你能比得過他們?你有的他們都有,他們有的,你未必有。」
「如今啊,你除了空有駙馬之名,在我心中,什麼也不是。」
「滾吧,今日本公主開心,不想看見你這張掃興的臉。」
裴灼從我的眼神里看到了厭惡和絕情,他不甘心:「不可能,別口是心非了,我在你心底的位置,又豈是鮫人和面首可以比擬的?」
裴灼跪在浴池邊,朝我伸出手來:「玄霜,別偽裝自己,你出來,我們好好談談。」
「看來你還沒清醒。」我不耐煩地命道:「來人,將駙馬丟進後花園的池子裡,讓他清醒清醒。」
侍衛將裴灼拖出沐浴室,扔進後花園的池子裡。
順著窗戶望去,可以看見他在池子裡撲騰。
他浮出水面,目光透過窗戶追隨著浴池裡的我和鮫人。
「聽聞鮫人的歌聲很美,你們唱首歌給本公主聽。」
「是,公主。」
一位鮫人唱歌,一位鮫人牽著我的手沉入水中,帶我在水底暢遊。
窗外,裴灼雙目猩紅,氣得渾身發顫。
10
裴灼從池子裡出來後,鶯兒告訴了他一個喜訊:「夫君,妾身有孕了。」
裴灼臉上沒有半絲喜色,愁眉不展道:「鶯兒,你此時不該有孕,若是玄霜知道,未必能容得下這個孩子。」
鶯兒淚盈於眶:「那怎麼辦?難道夫君就忍心眼睜睜看著公主殘害您的親生骨肉?」
裴灼眉頭緊鎖道:「你別輕舉妄動,待我試探試探玄霜,看看她能否容得下這個無辜的孩子。」
「若是容不下,屆時我將你秘密送出府去,你在府外悄悄地生。」
「放心,我會保護好你們母子。」
裴灼的話宛如一顆定心丸,鶯兒破涕為笑:「妾身就知道夫君不會那麼絕情。」
府醫早就將鶯兒有孕的消息稟告於我。
大戶人家為了防止妾室在正室之前懷孕,通常會讓妾室在同房後服用避子藥。
等正室誕下子嗣後,妾室方可被准許不服用避子藥。
萬一妾室先懷上,也會賜一碗滑胎藥。
府醫詢問我的意見:「公主殿下,是否要賜滑胎藥?」
我淡聲道:「暫且不必,等等看。」
府醫退下後,侍衛前來稟告:「公主殿下,屬下已派人查清楚,上回公主府失火並非意外,而是人為。」
上回失火後,我便命侍衛暗中去徹查此事,我心中有預感會是誰,只是需要驗證。
我追問:「查出是誰?」
侍衛稟道:「是鶯兒,上回她被關在柴房裡,半夜偷偷出來,用火摺子引燃您的寢宮,其心可誅。」
我眸光一深,看來我猜得果然沒錯。
上回我讓裴灼納她為妾時,裴灼哄了她一個月,她才鬆口跟裴灼回府。
原來是怕東窗事發?
我正想讓侍衛去安排府醫煎滑胎藥,屋外有人來稟告,說是太子殿下來了,現正在大殿等我。
我將鶯兒的事暫且先放在一旁,去見皇兄。
11
楚景翊風塵僕僕。
他身畔跟著位身穿道袍的道長。
楚景翊說明來意:「玄霜,孤剛從城外歸來,路過公主府,原本想著太晚了,不便來打攪你,可這位李道長看見公主府有燒焦的痕跡,非要進來看看。」
他將李道長引薦給我,隨後對李道長說:「道長,既然來了,那就有勞你幫公主府看看風水吧!」
李道長頷首,問了我的生辰八字,在公主府渡步。
他面色肅然,示意我遣退殿內眾人。
隨後道:「公主殿下,貧道算出您最近有一劫,若是不能化解,往後您將如同一具行屍走肉。」
我平日不信鬼神之說,百無禁忌慣了。
可皇兄卻如臨大敵,追問道長:「李道長,可有化解之法?」
「貧道有位朋友可以助你化解劫難,我得去一趟南疆,請他出山,來回快則一月,慢則三五月。」李道長說到此處特意叮囑我,「公主,在此期間,你切記勿要沾染因果。」
我將楚景翊拉到一旁,詢問他:「皇兄,這位道長,靠譜嗎?」
楚景翊點頭:「很靠譜,你就算信不過他,總歸信得過皇兄吧?孤這就命他去請那位朋友,再加派人手保護你。」
我就這麼一個親皇兄,他也只有我一個親妹妹,我自然信得過他。
我應道:「嗯,那就有勞皇兄了。」
皇兄囑託李道長快去快回。
道長走後,我們兄妹二人閒話家常。
他詢問了駙馬的近況,以及兩位鮫人:「那兩位鮫人,你用得可還稱心?」
我雙頰染上紅暈:「嗯,有些稱心過頭了。」
「那就好。」楚景翊起身告辭,「時候不早了,孤改日再來看你。」
「我送你。」我將皇兄送到門外,目送他坐上馬車離去。
回到寢宮,兩位鮫人趴在浴池畔等我,說要伺候我沐浴更衣,順便看看最近水下閉氣的成果。
兩位面首則跪在床畔處,說要幫我捏肩捶背,放鬆放鬆。
我先讓鮫人伺候沐浴,再讓面首給我捏肩捶背,放鬆全身。
真是比神仙還快活。
12
翌日傍晚,我去書房找一本書。
玉珠問我:「公主,您要找什麼書?奴婢幫您一塊找。」
我心中有所顧忌,暫且不想讓旁人知道我要找的書。
遂回絕道:「不必了,你去門口守著。」
「是。」玉珠退到書房外等候。
我在書架上尋找,我明明記得此前曾在書架上看到過那本書,為何找不到了?
找到最後一個書架時,裴灼從暗處走出來,他手裡拿著一本書,問我:「玄霜,你在找這本書嗎?」
我看了一眼書名,正是我要找的書。
裴灼竟然知道我在找這本書?
我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從容不迫道:「我要找的不是這本。」
「這本書還不錯,你要不要看看?」他將書遞給我,目光鎖著我。
我神色呆滯,下意識伸手去接書。
書本墜落在地,他牽住我的手,將我擁進懷裡。
燈滅了,月光從窗外灑進書房,將我們倆的身影拉長。
他在我耳畔吹著氣,低聲說:「玄霜,我們已經許久未曾同房了,擇日不如撞日......」
他說罷將我壓在書架上,吻了過來。
我想推開他,手卻不聽使喚。
仿佛被蠱惑了一般。
就是這種感覺,第一次和裴灼見面時,我就被他拿捏了,認定他是我想要嫁的人。
如今這種熟悉的感覺回來了,我仿佛是他的提線木偶,任他操縱。
裴灼解開我的腰帶,想要進行下一步。
我捏緊拳頭,在與什麼抗衡著。
我咬破他的嘴唇,意識清醒了一些。
我抬手擦掉唇上的鮮血,厲聲道:「跪下!」
「玄霜?」裴灼還沒反應過來我的變化,侍衛聞聲衝進書房,將他按在地上。
我轉過身去,不去與裴灼對視,撿起落在地上的書:「聽說鶯兒有孕了?」
他知道瞞不住,當即表態:「若是你不想讓她生下這個孩子,可以不生,畢竟你才是正室。」
我皺眉,掩飾住心底的厭惡,輕笑道:「本公主可沒說不想讓她生,不過,若是她生下來,你這個駙馬之位,恐怕要騰位置了。」
裴灼怔在原地,片刻後回道:「我明白了,我會處理好,不讓你為這些事煩心。」
他臨走前,滿臉希冀地說:「我會儘快養好身子,到時讓你再度懷上我的孩子,這次我一定會好好珍惜。」
聽著門外匆匆離去的腳步聲,我輕呵出聲。
他倒是挺會自欺欺人的。
我帶著《偃師與傀儡術》回到寢宮,翻開第一頁:傀儡術的起源。
13
半夜。
裴灼鬼鬼祟祟帶著鶯兒來到後花園。
「鶯兒,她容不下這個孩子,為今之計只有送你出去避避風頭了。」
裴灼指著狗洞道:「幾個門都有她的人在看守,你從這個狗洞鑽出去。」
鶯兒走過來撲進裴灼懷裡,依依不捨道:「夫君,待我在外面生下孩子,你會將我迎回府,是嗎?」
裴灼鬆開她,催促道:「到時候再看吧,你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鶯兒拿著包袱彎下腰正準備爬狗洞,侍衛衝出來將她拎起來。
「已經來不及了。」我從暗處走過來,不悅地望向裴灼:「你說得處理好,就是這麼處理的?駙馬,你令本公主很失望。」
「玄霜,你聽我解釋……」裴灼還想要解釋。
我打斷他:「不必解釋了,狗洞敞開著,你要是捨不得她,就和她一塊從這裡爬出去,我現在就給你寫一封休書。」
我說罷命人去拿筆墨紙硯,裴灼連忙跪下:「別這樣,我不會跟她走的。」
「滑胎藥,給我滑胎藥!我親手喂她喝滑胎藥!」
鶯兒聽見裴灼的話,猶如晴天霹靂:「夫君,你說過會保護我們母子的,你怎可食言?」
裴灼冷聲對鶯兒道:「鶯兒,你只是個卑賤的丫鬟,能給我當妾室,已是你的福分。」
「是你拖累了我,若不是你,我和玄霜不會走到今日這般境地。」
「我如今算是徹底擺正自己的位置了,我是駙馬,所有榮譽皆來自於公主,我不該朝三暮四。」
「往後,我的心裡只會有玄霜一人。」
我示意玉珠端來滑胎藥,裴灼接過滑胎藥步步朝鶯兒逼近。
「我死也不會喝!」鶯兒搖頭掙扎,卻被侍衛鉗制住,不得動彈。
裴灼掐住她的下頜,將滑胎藥往嘴裡灌。
鶯兒不願意吞咽,滑胎藥流得滿嘴都是,她痛哭起來:「夫君,你怎會這麼絕情?」
「別叫我夫君,只有公主可以這麼叫。」裴灼將剩下的滑胎藥倒入她嘴裡,厲聲道:「咽下去!」
鶯兒吞下滑胎藥後,跌倒在地,腹部傳來一陣絞痛,有鮮血緩緩流出來。
她爬向我,眼底皆是恨意:「公主,都是女人,你何苦為難我?我只是想要保護我的骨肉,我有錯嗎?」
「你當初放火想要燒死本公主的時候,可曾想過你我都是女人?當初本公主腹中的胎兒是怎麼滑掉的?你做的孽最終報應在你身上。」
鶯兒疼得抽氣,苦笑道:「原來你已查明,呵呵,可你為何要借裴灼的手來殘害我腹中的骨肉?我寧願是你親自動手。」
為何要借裴灼的手灌她喝滑胎藥,自然是要殺人誅心,畢竟是裴灼的骨肉。
況且,李道長叮囑我不要沾染因果。
「你不配髒了本公主的手。」語落,我轉身對裴灼道:「那夜是她放的火,你為了救她棄本公主於不顧,裴灼,你可知,是你親手殺了我們的骨肉?」
裴灼大受打擊,怔在原地:「什麼?竟是她放的火。」
他掐住鶯兒的脖頸:「你這個毒婦,若不是你放那把火,我和玄霜的骨肉會平安出生,都是你!你還我兒的命來!」
裴灼的模樣看起來像是要掐死鶯兒,鶯兒眼角流下淚,嘴裡念叨著:「別殺我,別殺我……」
裴灼動了惻隱之心,他鬆開鶯兒,爬向我:「玄霜,我知道錯了,是我對不起你,求你放過鶯兒......」
我不願再看他一眼,原本想下令殺了他和鶯兒,可腦中回想起李道長的話。
切記勿要沾染因果,言下之意也就是不要殺生,不要染上鮮血。
我忍住殺他們的衝動,下令道:「將兩人關起來。」
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