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拓疆聞訊,叫人扶他從營帳里出來。
「見過太子殿下。」他給太子行禮時,目光緊緊鎖在我身上。
太子質問道:「楚將軍,孤聽聞驍副將昨日在戰場上幫你擋了劍,你不獎賞他也就罷了,怎麼還恩將仇報?」
楚拓疆將目光從我身上抽回,答道:「回殿下,末將懷疑驍副將和敵軍私通,才會導致我軍連連敗退。」
驍沐川不敢置信地望著楚拓疆:「將軍,您血口噴人,屬下忠心耿耿,怎會私通敵軍?」
楚拓疆說起謊來臉不紅心不跳:「有沒有私通敵軍,你心裡有數。」
將士們義憤填膺:「什麼?驍副將私通敵軍?」
「我方最近連連吃敗仗,若說沒有敵軍姦細,我不信。」
「若驍副將當真與敵方私通,那別說是行鞭刑了,就算是殺了他也不為過。」
……
楚拓疆三言兩語就扭轉了風向。
驍沐川百口莫辯,他對太子說道:「殿下,屬下冤枉,請殿下徹查,還屬下一個公道。」
太子頷首:「孤自會徹查,不過在查清楚前,楚將軍還是莫要私自動刑,萬一冤枉了好人,豈不是寒了軍心?」
「是。」楚拓疆望向我,眸底儘是冷郁:「殿下,這位是?」
太子答道:「你說阿無啊,他是江湖游醫,孤在來軍營的路上遭遇了敵軍埋伏,是阿無救了孤。」
楚拓疆目光帶著狐疑之色,他沒有當場拆穿我,而是請示道:「末將身負重傷,還請太子殿下命她為末將療傷。」
太子頷首:「准。」
8
軍營里,楚拓疆迫不及待將我推倒在床上。
「雲蕪,替本將軍療傷。」
「你沒讓驍沐川碰過你吧?若是他碰過你,本將軍一定會將他碎屍萬段!」
他急急壓過來,我一腳踹在他的腿傷處,大呼道:「來人,救命啊!」
楚拓疆捂住我的嘴巴,低聲威脅:「不許叫,前世你不是替本將軍療過百餘次傷嗎?繼續像前世那樣替本將軍療傷。」
太子帶著人趕來營帳,看見楚拓疆壓在我身上欲行不軌,怒聲道:「楚將軍,阿蕪是男人,你在幹什麼?」
楚拓疆鬆開我,回過頭去對太子說:「殿下,誰說阿蕪是男人了?她是女人,而且還是末將的女人。」
太子微愕:「阿蕪,你是女人?你認識楚將軍?」
我從床榻上起來,不慌不亂道:「回殿下,我是貨真價實的男人,今日是第一次見楚將軍,我不認識他。」
楚拓疆壓制著怒火:「阿蕪,你說謊也要有個度,欺瞞太子是死罪。」
我朝楚拓疆走近,不卑不亢道:「楚將軍,我看你是想女人想瘋了吧?你這麼篤定我是女人,那你不妨摸摸看,我到底是男人,還是女人?」
楚拓疆下意識伸出手一摸,整個人石化在地。
他太過震驚,深邃的眸子泛著血紅:「你你你,你怎麼變成男人了?」
我湊近他耳廓,壓低聲音說:「驚喜嗎?現在還要我幫你療傷嗎?」
楚拓疆怒極攻心,聲音在顫抖:「雲蕪,本將軍設想過一萬種與你重新開始的方式,萬萬沒想到,你這一世會變成男人。」
我一把推開楚拓疆,轉身對太子說:「殿下,我是您帶來的人,他方才險些對我用強,若是沒個說法,實在是打您的臉。」
「楚將軍,你太令孤失望了,大敵當前,你竟然還想著男女之事。」
太子說到此處,話鋒一轉:「軍權在你手裡,孤實不放心。孤先收回兵符,等你人清醒了,孤再考慮是否要重用你。」
楚拓疆眸光一寒,他懇請道:「殿下,此時收回兵符,只會動搖軍心,請殿下三思。」
太子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孤心意已決,怎麼,你想違抗孤的命令?」
「末將不敢。」楚拓疆百般不願之下,交出兵符。
太子拿著兵符走出營帳。
楚拓疆冷眸看著我,恨恨咬牙:「很好,雲蕪,你屬實讓本將軍刮目相看,那就等著瞧,本將軍定會讓你哭著求饒!」
我淡然自若道:「放心,這次求饒的人,只會是你!」
我轉身離開,身後,楚拓疆將拳頭捏得咔嚓作響。
9
不出一日,軍營便傳開了。
「你們聽說了嗎?楚將軍欲對太子殿下帶來的游醫用強,被太子殿下撞了個正著。」
「阿無雖然生了一張比女子還美的臉,可楚將軍摸過,他是實打實的男人。」
「沒想到楚將軍竟對他起了色心,嘖。」
「看不出來楚將軍是這種人,往後我都不敢與他單獨相處了。」
「咳咳,得了吧,就算楚將軍喜歡男人,也只喜歡阿無那種小白臉,我們這些糙漢子,恐怕是入不了將軍的眼。」
……
我和驍沐川分到了一個營帳。
他似乎也聽見了外面的傳聞。
是夜。
我回到營帳後,他打量著我,帶著疑惑之色:「你……不是男人吧?」
「撲哧——」
我笑出聲來。
我是男人還是女人,他再清楚不過了。
我反問:「你說呢?」
他想起那晚的事,耳根紅得像是火燒,「我知道你是女人,可他們說得很傳神,說楚將軍親自摸過,你是如假包換的男人?」
我故意逗他:「有沒有可能,我是可男可女的怪物?」
我的手放在他的胸膛上,繼續逗他玩:「要不要我再幫你療療傷?」
他握住我亂動的手,臉愈發紅了:「我這回傷得不算太重。」
他挨了五十鞭,放在普通人身上是重傷,不過對他來說,這點傷已經是家常便飯。
他連藥都沒有上,任傷口自然癒合。
我們各睡一個枕頭,不知過了多久,我聽見他小聲地說:「上回委屈你了,我會對你負責。」
「不用對我負責。」我睜開眼眸,與他密謀:「楚拓疆想要謀殺太子,你若信得過我,就與我聯手,保護太子,扳倒楚拓疆……」
10
軍醫找不到解藥治療楚拓疆的腿傷。
楚拓疆小腿的毒性已經蔓延至膝蓋以上,面臨著截肢的風險。
兩日後的夜晚。
我正準備回營帳時,被人從後面捂住口鼻,套了麻袋,綁去楚拓疆的營帳里。
楚拓疆命人將我丟在他床上。
他掐住我的下頜:「太子已經被本將軍迷暈了,雲蕪,這一次你休想再反抗。」
我提醒:「楚拓疆,我是男人。」
楚拓疆咬牙切齒:「你明知道本將軍喜歡女人,你怎麼可以變成男人?」
我冷嗤:「我管你喜歡什麼?」
楚拓疆從藥瓶里拿出一顆藥丸,塞進嘴裡,用水送服。
我看見他清冷的眸子泛起熱浪,這才反應過來他喂自己吃了十全大補丸。
他對男人不感興趣,所以要借用這種藥。
為了療傷,他竟這麼瘋狂。
著實讓我嘆為觀止。
他將我的身子翻過去,要強扒我的褲頭,「不管你是男是女,本將軍都要!」
我呸,死變態。
我掙扎著,在心裡倒數:「三,二……」
數到一的時候,營帳被人從外面掀開,太子和驍沐川帶人衝進來。
「住手!」
「楚拓疆,你這個禽獸!」
太子的人將楚拓疆制服,驍沐川來為我鬆綁。
將士們原本已經歇下,聽見動靜,紛紛跑出來看熱鬧。
太子冷聲道:「楚將軍,你一而再再而三做出這種讓人匪夷所思的事,真是太令孤失望了!」
「孤現在就奪去你的將軍一職,來人,將他關起來!」
楚拓疆這才反應過來,他掉進了我設下的圈套。
他命人在太子的晚膳中下了迷藥,卻被我提前察覺,給他服用了解藥。
楚拓疆看我的眼神充滿了恨意:「雲蕪,算你狠!」
11
楚拓疆被關進一處山洞。
山洞外有專門看守。
他的手腳戴上手銬,猶如犯人。
此前他給自己服了十全大補丸,眼下正是藥效發作最猛的時刻。
他躺在地上,用背一次次撞擊著石壁,來找回理智。
「雲蕪,你好狠的心!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我本想好好彌補你,你卻將我越推越遠,好,很好!」
「我定會讓你後悔!」
「等你再回過頭來求我,我不會再憐惜你了。」
……
楚拓疆將自己的背撞得一片血肉模糊,他閉上眼睛昏睡過去。
他的心腹飛影買通了山洞外的守衛,帶著一位女子疾步走進山洞。
飛影稟道:「將軍,沈姑娘來了。」
「哪個沈姑娘?」楚拓疆從睡夢中驚醒,緩緩睜開眼睛。
「拓疆,是我,沈曦染。」沈曦染將斗篷帽檐放下,露出清麗的容顏。
飛影告退:「那你們慢慢聊,我去外面守著。」
楚拓疆回想起前塵往事,前世這個時候,沈曦染也來了軍營找他。
沈曦染向他表白,被他拒絕,並趕出軍營。
可後來,楚拓疆登基前,找不到傳國玉璽。
沈曦染的爹爹助他找到傳國玉璽,並以此作為籌碼,讓他冊封沈曦染為皇后。
楚拓疆聲音很冷:「你來幹什麼?」
「我爹爹幫我談了一門婚事,我不滿意,想來投奔你。」
沈曦染剛才遇到飛影時,就聽他說了事情的經過。
也知道楚拓疆服了十全大補丸,此刻正難受著。
她蹲下身去,扯住楚拓疆的衣袖,嬌羞道:「你現在是不是很難受?讓我來幫你紓解吧?」
楚拓疆推開她,眉宇間帶著厭惡之色:「滾,我不會碰你。」
12
沈曦染不甘心,「楚拓疆,你現在已不是大將軍,手裡連兵權也沒有了,你在高貴什麼?」
「聽說你的腿要截肢?若當真如此,那你就成了廢人一個,再無翻身的可能。」
「何不與我聯手?為了表示誠意,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楚拓疆原本很憤怒,可沈曦染最後那句話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什麼秘密?」
沈曦染俯身在楚拓疆耳畔說:「太子殿下還有一位流落民間的兄長,你不想知道是誰嗎?」
楚拓疆的好奇心瞬間破滅。
這對於他這個活了兩世的人來說,這個秘密根本不算什麼。
因為他早就知曉。
前世他設計殺了太子,同時也殺了知曉大皇子身世的農戶。
讓大皇子的身世徹底成為秘密,再無認祖歸宗的可能。
所以,前世皇位才落在他這個旁系之手。
楚拓疆冷漠道:「這是皇家的事,與我何干?」
「呵。」沈曦染輕笑,「是嗎?那若我現在去將這個秘密告訴當事人,讓他騎在你頭上,你還會像現在這麼淡定自若嗎?」
「你敢!」楚拓疆憤怒地抓住沈曦染的手。
沈曦染手指在他胸膛上畫著圈圈,聲音嬌軟下來:「我也不想和你反目,所以,要不要和我聯手,你看著辦。」
見楚拓疆沒有推開她,她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深,繼續道:「我身後還有我爹爹,你長年駐紮在軍營,朝中若多個人和你裡應外合,豈不是事半功倍?」
楚拓疆在權衡利弊。
他寒眸燃起暗紅火焰,在心底默默道:「雲蕪,我不會再對你心軟了,待我登上皇位,你遲早會是我的囊中之物!」
念落,他將沈曦染按入懷中,吻了上去。
……
下半夜,一切消停了之後,沈曦染躺在楚拓疆懷裡,與他竊竊私語,籌謀接下來的計劃。
一株草藏在山洞的縫隙里,聽見了他們籌謀的全過程。
13
翌日一早,沈曦染騎上馬,悄悄去往敵國軍營。
我和太子、驍沐川三人站在山坡上,看著沈曦染策馬遠去的背影。
太子在我的循循善誘之下,已知曉楚拓疆派沈曦染去敵軍談判。
我們打算將計就計。
兩日後,沈曦染從敵營歸來。
她揣著解藥往後山走去,我在林中擋住她的去路:「去見楚拓疆?」
沈曦染對我沒有好臉色:「不用你管,讓開。」
「楚拓疆現在是罪犯,你想要見他,要先經過太子殿下的准許。」
我說罷,揚聲命道:「來人,將她帶去見太子殿下。」
兩名手下衝出來,將沈曦染抓住,帶去太子的營帳。
沈曦染在掙扎的過程中,腰間的藥瓶掉在草叢中。
等人走遠後,我撿起草叢裡的藥瓶。
這瓶解藥確實能幫楚拓疆治好他腿上的毒,讓他免受截肢之苦。
不過,我在裡面加點藥,那就是反效果了。
我彎下腰來,從樹枝上摘下一粒黑色果子。
我將果子捏碎,看著汁液滴進藥瓶里。
搖勻後,我將藥瓶放回草叢裡。
太子營帳。
沈曦染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稟道:「殿下,臣女有一個秘密想要告訴您,關係到您將來的地位穩不穩固……」
太子挑眉望著沈曦染,「什麼秘密?」
「您有一位流落民間的皇兄……」沈曦染欲言又止,在觀察著太子的神色。
太子眸光一亮,追問:「你知道我皇兄的下落?快說!」
「實不相瞞,臣女在來的路上,曾在一家農戶家裡借宿,不小心偷聽到了這個秘密,那位農戶說大皇子在軍營里,至於是誰,臣女也沒聽到下文。」
沈曦染說到此處,語氣一頓。
她伸手去摸放在腰帶里的紙條,突然發現藥瓶不見了。
她神色變得焦急起來,連忙把紙條呈給太子:「這是農戶家的地址,太子殿下若想知道大皇子是誰,不如親自去問一問農戶。」
沈曦染說罷急忙告退:「臣女告退。」
14
太子拿著紙條,立刻命人備快馬。
他臨走前,讓驍沐川代執軍中事宜。
馬牽來後,我從暗中走上前:「太子殿下,若是您找到大皇子,您會如何?」
太子翻身上馬,丟下一句:「自然是將太子之位讓給兄長。」
看著太子絕塵而去,我心中的擔憂稍稍驅散了一些。
驍沐川走到我身畔,喃喃自語道:「太子還有一位皇兄流落民間?」
「嗯。」我頷首,側目望向驍沐川。
其實,前晚我便已從沈曦染和楚拓疆的籌謀中,猜到驍沐川就是太子的皇兄。
他是流落民間的大皇子。
我之所以沒告訴太子,是因為我擔心太子會將驍沐川滅口。
太子是二皇子,若是大皇子認祖歸宗,這太子之位,恐怕要重新調整。
前世,太子來到軍營後,被楚拓疆設計殺死。
我與他接觸不多,不確定他對這位素未謀面的皇兄抱著怎樣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