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猶豫間,寧赫羽伸手取下了我發間的簪子,放在一旁。
我清醒過來,不行,如果就這麼刺殺他,我不僅得不到他的血當藥引,還會因此丟了性命,牽連紀家。
「轟隆——」
窗外一聲雷鳴聲,暴雨傾盆而下。
我拽緊被褥,渾身的血液漸漸變得燥熱起來。
寧赫羽發現我的異常,他掌心貼著我的額頭,詢問出聲:「怎麼這麼燙?」
07
我露出痛苦的神色,「陛下,臣妾身子不適,能不能饒了臣妾?」
寧赫羽頷首,揚聲命道:「來人,傳御醫。」
片刻後,御醫來了,替我把脈。
御醫說我是中毒之兆,開了清熱解毒的方子去煎藥。
藥煎好呈上來後,寧赫羽從婢女手裡接過藥碗,坐在床榻邊喂我喝藥。
他貼心地將勺子裡的藥吹涼,送到我嘴邊:「張嘴。」
我張嘴接過藥,打量著寧赫羽。
難道是我猜錯了?他這麼溫柔體貼,不像是曾經咬傷我的那隻野豬妖啊。
不過,妖精最擅長偽裝。
說不定他是先禮後兵,等到要吃我的時候,就會露出野獸的一面來。
我喝了兩口,便不想喝了:「陛下,這藥治不好臣妾的病。」
寧赫羽將藥遞給婢女,示意婢女端下去。
他問我:「你告訴朕,你的病,是怎麼來的?」
我邊說邊觀察著他臉上的神色:「我七歲那年,和姐姐進山采香椿,被一隻野獸咬傷了,留下了這一身病症,每次下雨便會發作。」
寧赫羽露出驚訝的神色。
我聽見他的心聲:【是她?這麼巧?】
我心中咯噔一下,難不成他真是當年咬傷我的那隻豬妖?
見他不說話,我故意問:「陛下猜猜當年咬傷我的野獸是什麼野獸。」
他下意識問:「野豬?」
「陛下是怎麼猜到的?」我的心更寒了,他一猜就能猜中,十有八九就是他。
「瞎猜的。」他嘴上雖這麼說,心聲卻截然不同:【朕當年目睹了事情經過,自然知道。】
【沒想到當年那個小姑娘,如今已經長這麼大了。】
我的手下意識捏成拳頭,在思考我的退路。
如果寧赫羽就是豬妖,如今我已暴露身份,他遲早都要吃了我。
我該如何保障自己的安危?
正愣神間,寧赫羽的話將我的思緒拉回跟前:「這麼說來,御醫開的方子確實治不好你,你得的是豬疫,要用咬傷你的那隻野豬血作為藥引來治病。」
「陛下怎麼知道這麼多?」我驚訝地望著寧赫羽,他竟然這麼大大方方地說出來了?
【朕當然知道,朕也是妖啊。】
【朕當年咬傷野豬,用它的血塗抹你的傷處,就是為了避免你染上豬疫,沒想到你還是染上了,哎。】
等等,是我搞錯了?
寧赫羽不是當年咬傷我的野豬,他是當年衝出來救我的那隻狼妖?
08
寧赫羽淡然自若解釋:「朕偶爾會翻看醫書,曾在醫書上見過你這種病症。」
「哦哦。」我輕舒一口氣,既然寧赫羽不是豬妖,那和他相處,暫且沒有性命之憂了。
不過,我還得去找那隻野豬。
不知道這麼多年過去了,它還在不在那座青桐山?
我想起一事,青桐山前幾年已經成為皇家圍場,專供皇家狩獵。
普通人進不去。
這些年我苦練箭術,為的就是有朝一日射殺野豬。
窗外的雨停了,我身上的病痛漸漸平息下來。
寧赫羽給我蓋上被子,叮囑道:「你先睡罷,朕去研究研究青桐山的地圖,安排狩獵,取來野豬血,替你治病。」
「多謝陛下。」我心底湧起一陣感動,心想,寧赫羽真好,竟然主動提及要取野豬血來幫我治病。
看來妖也有好妖。
當年他將我從野豬口中救下來,卻並未吃我,足以說明他和野豬妖不同。
皇家狩獵定在三日後。
這次狩獵的目標很明確,獵殺野豬。
凡是射中野豬者,都將重重有賞。
姐姐紀灩月也去了,到了青桐山,皇家禁軍駐紮好帳篷。
紀灩月來到我的帳篷,她打量著我,試探道:「雲瀲,這幾日陛下待你可還好?」
我頷首:「陛下他待我極好。」
紀灩月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當真?陛下就沒有什麼特殊的嗜好?」
我知道她很好奇我有沒有被寧赫羽吸血。
「沒有啊,陛下很正常。」我反問,「姐姐這話是何意?陛下應該有什麼特殊嗜好?」
「額,我隨口問問,沒有別的意思。」紀灩月被我問得啞口無言。
她牽住我的手,轉移話題:「雲瀲,你先換衣衫吧,我們待會兒去狩獵。」
我聽見她的心聲:【陛下生來嗜血,我就不信這三日你沒有被他吸血。】
【前世我進宮第一日,就被侍衛用匕首割開手腕,足足放了半碗血。】
【連續半月,直到我的血被放干,慘死宮中。】
【紀雲瀲,你沒幾日可活了,竟一點危機感都沒有,該說你蠢還是傻呢?】
【等等,她面色怎麼比進宮前還要紅潤?】
【她脖頸和手腕也沒有被咬傷和割傷的痕跡,難道陛下這三日,真沒找人放她的血?】
【她憑什麼比我幸運?當年那麼兇猛的野豬都沒將她咬死,命真有那麼好麼?我就不信了。】
我冷凝著紀灩月,當年我被爹娘從山上背下來時,我記得她哭得很傷心,很自責沒有保護好我。
沒想到,她心底竟然期待我被野豬咬死?
我忽然想起當年的細節,是她將我引到有野豬的那片林子,才導致我被野豬咬傷。
難道,這是她的蓄謀已久?
我細思極恐,那時她也才七歲啊,就算她討厭我,也犯不著置我於死地吧?
09
紀灩月見我目光冰寒,下意識摸了摸鼻樑:「雲瀲,你這麼看著我幹什麼?是我說錯什麼話了嗎?」
我收斂神色,換上笑顏:「姐姐多慮了,我只是回想起小時候被野豬咬傷的事,心中恐懼罷了。」
紀灩月見我換上一身勁裝,含笑問:「那你想不想報仇?我知道你這些年苦練箭術,是想要一雪前恥吧?」
紀灩月說罷,牽著我的手往營帳外走去,「走,我們獵殺野豬去!」
我和紀灩月各騎一匹駿馬,肩上背著箭簍,出發去林子裡狩獵。
寧赫羽率領大臣在林子裡狩獵。
看見我策馬而來,他眸底閃過驚艷之色。
紀灩月壓下眼底的嫉妒之色,她揚起馬鞭抽在馬身上,往前奔去:「雲瀲,țū́⁷我們來比賽吧,看誰先獵到野豬。」
我追上前去,寧赫羽正想追上來,大臣叫住他。
等他應付完大臣,再想追上來時,我和紀灩月已經跑遠了。
不知奔跑了多久,紀灩月放慢馬速。
她在觀察四周植物,仿佛是在尋找某種線索。
她看見一種開著紫色花朵的草,隨後調整了方向。
她跟著那種紫花草的方向走。
那是紫花苜蓿,我前幾年在醫書上看到過,是野豬的最愛。
我七歲那年被野豬攻擊的那片林子,就是長滿了這種紫花苜蓿。
很快,我們跟著紫花苜蓿走到了一片熟悉的林子。
這片林子正是我當年被野豬撞飛的地方。
十餘年過去,林子裡有些地方的雜草長得比人還高。
紀灩月倒回來,一鞭子抽在我騎的馬屁股上,她揚聲道:「雲瀲,你走前面。」
她那一鞭子抽得極重,我的馬兒失控狂奔起來。
我拉住韁繩控制住方向,跑了沒多久,前方的雜草從里出現一隻野豬。
「哼哧哼哧......」野豬朝我咆哮幾聲,準備要攻擊我。
我認出來了,這頭黑色的野豬,就是當年咬傷我的那頭野豬。
如果它一頭撞上來,將我從馬背上撞下去,接著再追過來攻擊我,恐怕我會凶多吉少。
不能被它撞上。
我拽住將韁繩,讓馬兒轉身往回跑。
紀灩月也調轉方向往林子外跑。
她知道野豬喜歡吃紫花苜蓿,所以將我引過來。
這一次她還想像之前那次一樣,將我引過來後自己先撤退,留我和野豬搏鬥。
這一次,我不會再讓她如意了。
我快速朝紀灩月追上去,身後,野豬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在野豬要衝上來撞我的馬時,我一個左轉衝出去,野豬將紀灩月從馬背上撞飛。
「啊——」
紀灩月尖叫一聲,滾落在地。
10
紀灩月在地上滾了幾圈才穩住身形。
野豬看了看馬背上的我,又看了看在地上掙扎的紀灩月,果斷選擇了攻擊處於弱勢的紀灩月。
「別過來......」紀灩月連滾帶爬要逃走。
可她的速度哪裡比得上野豬?
轉瞬,野豬衝上去,將她按在豬蹄之下。
紀灩月大叫出聲:「雲瀲,快救我,快!」
野豬撕咬著紀灩月身上的衣衫,尖銳的牙齒刮進她的肌膚里,她的衣衫很快鮮血淋漓。
紀灩月疼得大哭起來:「嗚嗚嗚,雲瀲,快用箭射它!你要見死不救嗎?」
這一幕何曾熟悉,曾經被野豬按在豬蹄下撕咬的人是我。
那時我才七歲,紀灩月她竟然忍心。
眼下還想著我救她,她想多了。
作惡多端的人,就應該自食惡果!
我揚聲道:「紀灩月,當年你故意將我引來這片林子,想要我被野豬咬死,你怎麼那麼狠的心?」
「啊——」紀灩月被野豬咬下一塊肉來,她痛哭道:「我沒有,那次純屬意外,快救我!」
「死到臨頭還嘴硬。」我皺眉,「你若是不說實話,休想我救你。」
「好,我承認,當時確實是我將你引來此處,我原本只是想讓野豬嚇嚇你而已,沒想過讓野豬咬死你。」
「快點救我,嗚嗚,我是你姐姐啊!」
紀灩月又大哭起來,她身上已經被野豬咬了好幾口。
野豬咬住紀灩月的衣衫,要將她拖回山洞再慢慢吃。
可不能讓它跑了,我還要用它的血來當藥引治病。
我揚起箭對準野豬,一箭射了出去。
「咻——」
我準確無誤射中野豬,它嚎叫一聲,將紀灩月放下,回過頭來怒視著我。
我又拉滿弦對準野豬,它怒了,朝我狂奔而來。
「咻——」
我又一箭射出去,直接射穿了它的一隻眼球。
野豬滾落在地,痛苦地掙扎著。
我又從箭簍里拿出一支箭裝上,手腳麻溜地朝野豬射出第三箭。
這一次,我射中了它的肚子。
野豬在草地里掙扎著,血流了一地。
遠處傳來一串馬蹄聲,寧赫羽帶著大臣們趕到。
紀灩月已經疼暈過去,野豬還在做垂死掙扎。
寧赫羽做了個手勢,大臣們都用箭對準野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