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乾脆地提出了離婚。
趙宣答應了。
我把彩禮和三金的情況給他實話實說。
還給他打了借條。
「對不起,是我拖累你了。」
趙宣沒說話。
可是,卻撕了借條。
他母親得知他沒要回彩禮後,把我堵在了門口。
趙宣按住他母親的手,用一句話維護了我。
「媽,是我對不住小燕,那錢是我給小燕的補償。我,我不行。」
我很震驚。
趙宣卻很平靜。
他說:「李小燕,你走吧,祝你以後順遂。」
我帶著行李箱回了我家。
卻被我弟弟堵在門外。
「姐,我明年就要結婚了,家裡住著個離婚的大姑子,太晦氣。傳出去怕艷茹家不願意。」
「姐,你也不想我的婚事告吹吧?」
我看向我媽。
心裡抱有一絲期待。
期待她能想到我也是她親生的孩子。
期待她能想起這些年我對家裡的付出和她對我的薄待。
期待她能站出來替我說句話:你的婚房是你姐出的首付,你姐的金飾都被你用了,你不該把你姐擋在門外。
可我媽表情糾結,嘴唇囁喏。
最後一句話沒說,轉身進了廚房。
於是,那天,我在縣城火車站外的冷風裡坐了一夜。
眼淚流出來被吹乾,吹乾了再流出來。
到最後,天邊出現魚肚白的時候。
我發現我已經流不出眼淚了。
我買了一張無座票。
重新踏上了去北城的列車。
08
我是在剛出北城高鐵站接到老闆電話的。
他安排我去南城跟一個項目。
「明天出發,差不多倆月時間,回來給你工資再提提。」
我爽快地答應了。
回到我的小公寓,我看著自己一點一點填滿的小家,一路上心裡堆砌的那些落寞和心酸,也一掃而空。
李小燕,你早就知道他們是什麼樣的人了,不是嗎?
這些年,你早就不期待了,不對嗎?
既然不抱期望,那你還傷心什麼呢?
我給自己做了一鍋海鮮麻辣燙。
當我的嘴巴塞滿噴香的食物,蒸汽卻再次熏出了我的眼淚。
那年被弟弟趕出家門後,深夜縣城火車站的冷風,時隔多年,到底再次颳得我心臟、眼睛酸澀地疼。
那年,我從來沒有想過我會那樣狼狽地回到北城。
因為在回老家結婚前,我已經發誓,再也不會去到那個人分三六九等的城市。
我會有那樣的決定,是因為一個人。
我的前男友。
他是北城土著,家境優渥,從來不知窮困為何物。
富貴之家的孩子對感情似乎總有種天生的天真。
那時的我在產業園的一家電子商務公司打雜。
他是我老闆的朋友。
一次來訪後,他就那樣看上了我。
他的追求轟轟烈烈。
可我雖然動心不已,卻也知道自己的斤兩。
可他卻鍥而不捨,甚至拿出戒指向我求婚。
我也動搖了。
可是,最後關頭,他母親出現了。
一個很體面的女人。
沒有當眾給我難堪,還把我帶到了一個高檔會所的包間。
「李小姐,恕我直言,你和我兒子不合適。你配不上他。不管你們堅持多久,我也不會點頭讓你進門。而且我已經給他物色好了未婚妻。他們門當戶對,是佳偶天成。希望你能成全。」
第二天,我就被老闆辭退了。
我知道和我前男友的母親有關。
可我什麼都做不了。
剛好那時候,我媽說給我介紹了對象,心灰意冷之下,我不辭而別。
我以為我再也不會回到那座城市。
可沒想到僅僅過了大半年,我就夾著尾巴灰溜溜地回去了。
我沒有學歷,只有在電商公司工作過三年的經驗。
於是,我不停地找工作。
就在我被拒麻了的時候,一家電商公司主動聯繫了我。
就那樣,我入職了。
因為我之前的經驗,上手很快,而且一個頂三個用。
甚至後來公司開闢的直播賣貨業務,都是我在後台全權負責。
老闆給我的薪水開得很高。
後來他涉足其他行業,也會帶著我做一些投資。
於是,我的收入增長很快。
我的老闆是我的貴人。
我是怎麼和家裡人恢復聯繫的呢?
是李家耀結婚前,我爸突然腿摔斷了。
我媽哭著聯繫了我。
於是我回家了。
她壓著李家耀,讓他給我道了歉。
我媽也和我懺悔,說她不該那樣把我拒之門外。
那時候的我心軟,見不得他們說軟話,就原諒了他們。
還給家裡添置了不少東西。
後來,李家耀結婚,我還給了他一萬塊的紅包。
這幾年,我的收入穩定提升,我在北城也買了房子。
我給家裡的支持只多不少。
我們一家平時相處也確實挺和諧的。
如果不是這次李家耀要拖家帶口住我家,我還會一直對他們好下去。
現在好了。
他們打破了我這麼久以來的自欺欺人。
我擦乾眼淚,深呼吸。
告訴自己,李小燕,這是好事。
一些讓我不舒服的關係,及早斬斷也挺好。
最起碼,一年我能省下好多錢。
第二天,我收拾好東西,意氣風發地去了南城。
我在那邊忙得馬不停蹄。
有些反常沒有接到家裡任何人的電話。
工作進展得很順利,要不是物業給我打電話,我已經忘了之前的那些糟心事。
物業告訴我,鄰居投訴我家總是大半夜噪音很大。
「不可能,你們搞錯了吧,我最近一個多月都沒在家。」
物業說:「不對啊,你家對門劉阿姨投訴,你家天天都有人,對了,還有個孕婦呢!」
09
站在我的房子門口,我把手指放在了指紋鎖上。
意料之中,沒有開。
敲了敲門,裡面也沒有動靜。
這裡是一個老小區。
我的房子在一樓。
那時候我手裡錢不夠,本來不打算買的。
可是,當我半夜被房東通知要搬家,外面還下著傾盆大雨時,我想到了之前被家人拒之門外的那一幕。
在那一刻,買一套屬於自己的房子的心,達到了頂點。
所以,我向我的老闆借了錢。
我很幸運,老闆借給了我。
於是我舉債買了這套老破小。
過戶完之後,我立馬聯繫裝修。
這套房子裡的一點一滴,都是我用心裝飾來的。
小區很破,可我的小家卻很溫馨。
我以為這套房子就是我的底氣,是我的退路,是我的避風港。
它是我的底線。
可我沒想到有一天我的底線會被偷了。
我心裡其實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
可還是不敢置信。
旁邊就是窗戶,外面傳來熟悉的說話聲。
我避到一旁,果然看到了王艷茹、貝貝,還有我媽。
「艷茹啊,今天看的幼兒園條件挺不錯的,旁邊就是小學,離小區也不遠。到時候咱們貝貝直接就可以在北城上學了。」
「是啊,媽,到底是大城市,這裡條件可比咱們縣城好太多了!醫院也沒多遠,到時候生孩子也方便。」
「對,對,咱們金寶到時候一出生就是北城人!這一步棋算是走對了!貝貝啊,你喜不喜歡這裡啊?」
「喜歡!我太喜歡了!這是大城市!以後我就是北城人了!」
「爸爸說我們不用出房租,就能住高檔小區,我還能上高檔幼兒園,我好高興啊!」
「可是媽,大姐還不知道咱們住了她的房子,要是她鬧起來怎麼辦?」
「怕什麼?你大姐最是面軟好說話,這些年你還沒看出來嗎?只要咱們哭一哭,鬧一鬧,這事兒也就過去了。再說了,她離了婚,三十多了也沒個孩子,在村裡名聲都壞了。以後還不是得靠咱們金寶,都是一家人,讓親侄子住住她的房子,怎麼了?」
「媽這樣說我就放心了,家耀昨晚上還嘀咕著怕大姐生氣把咱們趕出去呢!」
「她敢!我再怎麼說也是她娘老子!被自己親閨女趕出門,村子裡唾沫星都給她淹死!她要是不想要娘家人,她就試試!」
「大姑要是趕我們走,我還拿球砸她腦袋!」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我媽這樣凌厲刻薄地說話。
從前她在我面前,總是一副無能為力的苦主表現。
以至於我一直覺得我爸脾氣不好,家裡又窮,才讓她受壓迫多年。
我心疼她,體諒她,所以才一次次地心軟。
包括不久前李家耀的升學宴,我拿著兩萬塊紅包回去,也是念著我媽不容易。
我想著,我給弟弟一家身上貼補點,她起碼能在那個家裡好過些。
可此刻,我才猛然驚醒。
原來我媽一直在我面前藏了她真實的一面。
我爸暴躁,一點就炸。
我媽唯諾,總是充當我和我爸之間的和事佬。
我此時才明白,我的父母原來一直在我面前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
雷霆雨露皆是父母天恩。
我這些年就是被他們馴養的一條狗。
做父母的,竟然對自己的親生女兒用上了帝王術。
只為了給他們資質平平的「太子爺」鋪路。
可笑!
可笑至極!
10
她們祖孫三代的對話還在繼續,我卻遍體生寒。
因為我突然意識到為什麼我父母弟弟一家這樣執著於來北城。
甚至不惜讓李家耀以三十多歲的「高齡」,花高價來上一個不知所謂的自考二本。
因為他們就是衝著我的房子來的啊!
我這套房子雖然老破小,可卻帶著學位。
李家耀出那點學費,就能名正言順地拖家帶口來北城。
那點付出,對比北城的一套免費學區房,簡直不值一提。
所以他們才一開始就遮遮掩掩。
如果只是不想夫妻分居兩地,想來我這裡借住兩三年,他們本可以光明正大地和我商量。
以我從小面對他們就能忍則忍、得過且過的心性,他們好好說些軟話,我未必不會同意。
可他們卻選擇了偷偷摸摸。
因為他們心裡有鬼啊!
他們打算的可不是只在北城待兩三年。
他們是想利用我這套房子在這裡紮根!
一開始先住進來,讓貝貝在這裡先上幼兒園,占據主動權。
再等兩三年,貝貝該上小學了。
已經適應北城繁華的他們,再用哭求這種老套路,讓我為了親侄女、親侄子的前途,讓出房子,交出學位,成全弟弟一家。
不過幾年光景,他們的蠶食策略就會實現。
最後,我舉債買下的房子歸了他們,他們再翻臉把我趕出家門。
好陰險的招數啊!
想明白這一切,我先是憤怒,後來卻覺得悲哀。
渾身血液仿佛在一瞬間抽空。
這就是我的血肉至親!
腳步聲夾雜著歡聲笑語,一點點靠近。
我看向那幾個打算把我吃得骨頭渣子也不剩的家人。
我媽的笑臉在看到我的那個瞬間,僵在了臉上。
弟媳王艷茹拉著她的女兒貝貝,本能地往我媽身後躲了躲。
我面色很冷:「說說吧,怎麼回事?」
我媽的神態已經恢復了鎮定。
她快走幾步到我面前,一把拉住我的手。
「燕兒啊,媽是想你了,那次你生著氣從家裡走了,我一直心裡過意不去。所以才自作主張來北城看看你。我知道你最愛吃我做的飯,我想著陪你一段時間。」
我不動聲色地聽著她胡說八道,心底沒有一絲波瀾。
從她的手中抽走我的手指,我拍拍指紋鎖。
「哦,可我這麼久都不在家,也用不上你陪我,你怎麼還不回老家?」
「還有,我的鎖怎麼換了?」
我媽嘴巴動了動。
我打斷她:「艷茹和貝貝怎麼也在這?」
我的聲音並不低。
對門鄰居劉阿姨打開了門,目光里都是探尋。
我笑了下:「不好意思啊,劉阿姨,我出差一個多月,鎖被人偷著換了,我進不去。聽說這段時間吵著您了,對不住啊。」
劉阿姨表情一愣,隨即一臉鄙夷地看了我媽一眼。
「哦,原來是偷的啊,怪不得這麼沒素質。那,小燕,用不用幫你報警?」
我還沒說話,我媽對著劉阿姨狠狠瞪了一眼。
「報什麼警!誰是小偷!這是我女兒!我們家的家務事,哪裡輪得到你一個外人多嘴!」
「喲,哪怕是天王老子呢,人家不在家,偷著換鎖,還住進去折騰人家新裝修的房子,那是不要臉……」
「你!你罵誰不要臉呢!」
「誰接話就是罵誰!」砰的一聲,劉阿姨摔上門進了屋。
我媽氣得臉發黑,使勁兒拉扯我一下:「燕兒啊,咱們回家說,回家說。」
我冷笑一聲:「回哪個家?誰的家?」
11
我媽愣了下。
弟媳婦王艷茹終於忍不住了。
她走過來按上指紋鎖,滴的一聲,門開了。
「行了大姐,不用陰陽怪氣揣著明白裝糊塗了,進來說吧,在外面吵吵著惹人笑話。」
我媽忙拉我:「是啊,是啊,燕兒,千錯萬錯都是媽的不是,咱們回家說,不然讓外人看笑話。」
我甩開我媽的手,剛要抬腳,貝貝用力推了我一把。
我的腦門磕在門框上,咚的一聲。
疼得我眼淚差點出來。
「貝貝!不能推大姑!」我媽趕緊說。
「臭女人!別站我家門口!你就是個小氣鬼!我以後再也不喊你大姑了!」貝貝小小的眼睛裡全是對我的憤恨。
我一把抓住她的後衣領,把她揪到牆角。
「李貝貝,我告訴你,第一,這是我的房子,你住的是我花錢買的房子!這不是你家!由不得你撒野!」
「第二,我是你大姑,你不能對我動手動腳!沒有人教你要尊敬長輩嗎?」
「第三,你身上穿的衣服鞋子,包括你脖子裡戴的金鎖,都是我買給你的,現在我要把它收回來!」
說完,我乾脆利索地取下了貝貝脖子上的金鎖。
小女孩到底是小。
被我幾句話嚇得哭也不敢哭,動也不敢動。
只是含著兩包淚,看向她媽和她奶奶。
「不是,大姐,你至於嗎?這麼大人了跟小孩子一般見識,她才五歲,她懂什麼?」
「給家耀的升學紅包你都能拿回去,我們也沒跟你計較什麼,誰知道現在給貝貝的金鎖你也有臉再要回去!虧你還是大姐大姑呢!真是服了!」
王艷茹急了,就要衝過來保護自己的閨女。
或許是被揭穿了心思,看我不好糊弄,也不再對我客氣。
我收起金鎖,看向正要開口的我媽:「我樂意,我的東西,高興了可以給,不高興了可以收回。」
我的目光盯著王艷茹的手腕,意味不明地一笑:「包括你手腕上的鐲子。」
王艷茹衝過來護女兒的腳停下了。
我媽拉了下她,訕笑著說:「貝貝被慣壞了,說話確實有點無法無天,燕兒你氣不過,收拾她一頓也是應該的。大姑教育侄女,天經地義。」
「媽!」王艷茹恨恨地喊。
「閉嘴!」我媽吼她。
我拉著行李箱進了屋。
看到那滿屋子亂七八糟的狼藉後,我剛剛還勉強克制平穩的心態,瞬間瀕臨崩潰。
外賣盒凌亂地堆在茶几上。
我白色的沙發上橫七豎八地堆著分不清是我的還是他們的衣服。
靠背上還有好幾個髒腳印。
垃圾桶翻倒在地,油膩的湯汁滲透進我的沙發地毯。
我養的金魚已經翻了肚皮,植物也死了,花盆裡都是煙頭。
還有衛生間,紙簍滿得慘不忍睹,擦屁股紙散落一地。
馬桶開著蓋子,桶壁上點點尿漬,還有不明褐色物體赫然在目。
一股騷臭味撲臉。
我看向我媽和王艷茹。
「你們在我家養豬了?」
「大姐!你怎麼說話呢!真是沒文化!」
王艷茹氣不過,就要紮起架勢和我吵,再一次被我媽拉住。
「艷茹,你先去一邊,我和你大姐說。」
王艷茹拉著她閨女翻我一個白眼,摔摔打打地進了臥室。
我把行李箱一撂,直接下了逐客令。
「你們現在就從我的房子裡搬走,現在!馬上!」
12
我媽眼圈瞬間紅了。
她拉著我的手,顫顫巍巍地就要下跪。
如果是以前,我肯定見不得她這樣。
一定會趕快把她扶起來。
可這次我扒拉開沙發上的一堆衣服,坐了下來。
我媽跪到一半,看我沒動靜,甚至坐下來看戲,也愣了一下。
可戲總不能唱一半。
於是,她咬著牙跪到了地上。
「燕兒啊,都是媽的不對,可媽也全都是為了咱家好啊。」
「你弟弟自己來北城上學,留下艷茹和貝貝在家,艷茹又快生了,到時候讓他們分隔兩地,都是年輕人,媽也於心不忍啊。你是過來人,都能理解的。」
我冷嗤一聲:「李家耀在縣城化工廠上班,縣城的房子首付我出的,家具家電我出了一大半,房貸你和我爸供著,你還給他們看孩子做家務當老媽子,他們一家凈賺不賠,沒有一點壓力,何必三十多了折騰自考二本?」
「自己什麼斤兩心裡沒數嗎?」
「你和我爸還要替他們扛多久?」
我媽苦著臉說:「那咱們老李家這一輩不能連個大學生都不出吧?家耀也是為了咱們家爭光,這也無可厚非啊。」
她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這個,我更氣了。
「媽,你也才六十歲,不至於健忘吧?」
我媽眼神躲閃。
「我高二那年學習很好,老師說我高三持續努力肯定能上重點。可你和我爸怎麼說的?家裡太窮,供不起,大學文憑不值錢,上四年出來不一定找得到工作。還不如趁早出去打工。」
「我說我自己可以辦助學貸款,可以做兼職養活自己,只要讓我上高三,順利參加高考,我絕對不再花家裡一分錢。可你們怎麼做的?你們嘴上答應了,可第二天媽你就從平房上摔了下來。」
「你們為了阻止我上學,竟然不惜摔斷自己的腿。就為了讓我給吊車尾的李家耀補課,好讓他考上高中。」
我媽眼神驚恐:「不是的,不是這樣的,燕兒,你誤會了,那時候家裡的確困難。真的是沒錢啊,我摔下來,也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冷笑一聲:「媽,你以為我說這些話都是胡說八道嗎?那年為了照顧你,我只能辦休學,可你和我爸卻給我辦了退學。你們不就是想全力供應托舉你們的兒子,拿我當祭品了嗎?」
我媽眼淚一行行地流。
我沒有絲毫感觸,反而越發厭惡。
因為這些話我憋在心裡好多年了。
本來我覺得我後來這幾年過得也不錯,那些陳年舊事也就不提了。
我總是勸解自己,沒上大學就沒上吧,反正上了大學出來也是為了工作掙錢。
可如今我才發現,那些積年的舊傷就好像是經年老疾。
表面上雖然結了痂,可底下卻日日夜夜都在承受著蝕骨的痛。
那年我照顧我媽時,半夜肚子疼起來上廁所,聽到我爸和熬夜打遊戲的李家耀說話。
「家耀,你得努把力,考上一高啊。咱們家供不起倆學生,為了你,你媽摔斷了腿,才讓你姐下學回來輔導你,你可不能辜負我和你媽的一片心意啊!」
於是我知道了,所謂的意外,不過是我的父母為了他們兒子鋪路的一出苦肉計。
可那時候的我惦記父母養我一場不容易,即使心裡生氣,卻也沒想著鬧開。
我那時候並不知道他們給我辦的是退學,我以為是休學。
無非是晚一年再去高考。
誰知道,後來我再回到學校找老師時,老師很痛心地說,我已經沒資格繼續上學了。
正巧那時候我爸查出來胃部出了毛病,我媽哭著求我說對不起我,我是長女,家裡只能指望我了。
於是,我就那樣錯過了上學,北上打工。
可這時候,我媽卻說我們家總得有一個大學生。
豈不是很可笑?
有天分的被他們無情地斬斷了翅膀。
沒能耐的卻被他們強行湊上大學的課堂。
哪怕他們的兒子已經娶妻生子,哪怕李家耀資質平平,已經超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