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的初戀回國,在我家門口跪了一夜。
⽼公⼼疼不已。
第二天早上,他買了早餐。
等我喝完最後⼀口粥。
溫瑾行道:
「莊盈,我們離婚吧。」
「恬月那樣的人,肯為我放下驕傲,我不能讓她成為笑話。」
我怔愣許久,只覺荒唐。
溫瑾行似乎忘了——
他的公司之所以能有今天的規模,是用我的驕傲換來的。
當年他也曾心疼感激我的付出。
如今只是舊人⼀跪,他就把那些全忘了。
我垂眸沉默,半晌道:
「好。」
1
溫瑾⾏沒想到我答應得這樣快。
甚⾄連猶豫都沒有。
他皺眉道:「莊盈,有什麼話你可以直接說。」
「別憋了⼀口氣,到時找恬月麻煩。」
「她跟你不一樣,她……」
「什麼時候去辦⼿續?」
我打斷溫瑾行。
看著他道:「要不就現在吧,我去拿證件,你也收拾下。」
⽆視他臉上的猶疑,我起⾝往書房走。
「⼋點半⻋庫⻅。」
一路上溫瑾⾏都沒說話,只時不時看向我。
我從後視鏡里對上他的視線。
他⼜瞬間移開。
握著⽅向盤的手緊了緊。
我知道他有話想說,卻礙著我冷淡的態度無法開口。
換做從前,這個時候台階我已經遞上去了。
但現在,費心哄著捧著一個背叛我的⼈。
我還沒賤到那個份上。
離婚過程還算順利。
除了溫瑾⾏的視線讓我感到厭煩,其他都還好。
連工作人員都似乎看出什麼,例⾏公事地勸了兩句。
便再沒多說什麼。
財產一人一半,兒子歸我。
只等一個月後冷靜期結束,就能拿到離婚證。
出了民政局我沒坐他的車。
離開時他卻大聲叫住我。
「莊盈,恬月回國後你還沒見過她吧?明晚同學聚會,你也來,不然我怕大家有什麼誤會。」
我回頭詫異地看向他。
明明沒碰到任何阻礙,成功離婚奔向真愛。
溫瑾行臉上卻看不出絲毫輕鬆。
他的手上夾了支煙,卻沒點燃。
指節曲起的弧度有些僵硬。
烈陽蒸騰扭曲了地面,也扭曲了他的臉。
曾經令我眷戀的眉眼忽然變得陌生起來。
我問,「什麼誤會?」
溫瑾行仔細在我臉上看了一圈。
大抵沒看到自己想看到的神色。
語氣變得煩躁。
「你說什麼誤會?」
我平靜道:「她當小三是誤會嗎?」
「莊盈!話別說得那麼難聽!」
溫瑾行深吸口氣。
「你人緣好,又大度,當初我和恬月轉到你們那,也是你第一個接納她。」
「你就當再幫她一次不行嗎?」
「而且她離開這些年我一心一意對你,如今她過得不好,這是你欠她的。」
「替她鋪路正名也是你該做的。」
我站在路邊。
看向從車窗探頭的溫瑾行。
我不知道他是真的這樣想。
還是單純想道德綁架我,讓我替他們解決麻煩。
但無論是何種情況,我都失了與他對話的興趣。
溫瑾行見我不說話,突然無奈嘆氣。
語調卻輕鬆不少。
「我知道你捨不得,莊盈。」
「可感情的事強求不來,你……」
「我去。」
我感到厭煩,有些疲憊。
只想平靜度過冷靜期這一個月。
「不過我只能保證自己不多說,至於別人對你們是否尊重祝福,我管不了。」
「畢竟當初的事,大家都清楚。」
溫瑾行的臉色瞬間變了。
我轉身揮手。
「走了,今天我不回家,你把東西搬一搬。」
「鑰匙不用留,我會換鎖。」
2
之後我回家取車,去了兒子學校。
坐在車裡等他放學。
看著學校大門,我的思緒漸漸飄遠。
溫瑾行說得不錯。
當年我確實是第一個接納唐恬月的人。
那時他們兩個青梅竹馬。
高二一同轉到我們學校。
轉過來的時候誰都不知道他們還是一對情侶。
原因無它。
因為唐恬月來的第一天就刻意接近班裡的刺頭。
結果那人壓根不懂憐香惜玉四個字怎麼寫。
眼見著把人惹毛,唐恬月又說自己沒有別的意思。
溫瑾行從隔壁班趕來。
又高又瘦蒼白著一張臉,卻俊秀得如同一棵翠竹。
明明一副風吹就倒的書呆子樣。
卻還是擋在唐恬月身前。
這下可好。
原本不跟女生動手,正拿唐恬月沒招的刺頭總算有了發泄渠道。
溫瑾行不出意外地挨了打。
我就是那時候站出來的。
當然。
我對唐恬月那種以為全天下男人都抵擋不住她魅力的小綠茶沒興趣。
對溫瑾行那種不自量力,傻愣傻愣的書呆子也沒興趣。
更不是什麼愛管閒事,一心向善的聖母。
只不過我恰好和那個總是給我找麻煩的刺頭不對付罷了。
能讓他丟面子的事我自然樂意做。
那天我塞了一包紙巾給唐恬月。
對同學們說都散了。
又罵刺頭臉皮厚,以為誰都想勾引他。
刺頭看看我,又看看哭得梨花帶雨的唐恬月。
哼了一聲,轉頭走了。
事情便不了了之。
那之後我沒再關注他們。
誰知一個月後唐恬月就劈腿了校外的小混混,鬧得滿校皆知。
而溫瑾行居然在唐恬月帶著那些小混混找我麻煩的時候,毫不猶豫地擋在我身前。
那天我看著他倔了吧唧的後腦勺。
突然就想知道這個傻子到底在想什麼。
不過在那之前,我得問問唐恬月。
為什麼明明我幫了她,她卻要找我麻煩。
可後來我沒能有機會問出口。
因為我們班的刺頭帶著幾個男生來了。
對面落荒而逃。
第二天唐恬月沒來上學。
直到幾個月後,我才從溫瑾行口中得知她出國了。
彼時溫瑾行已經是我男朋友。
剛被刺頭收拾完,嘴角還腫著。
他微微垂著頭,很安靜。
仍是一副俊秀斯文的呆傻樣。
我見他愣愣的樣子,有些吃味。
問他,「怎麼,前女友出國,你傷心了?」
那時他搖了搖頭,認真道:「沒有傷心。」
「只是有些惋惜罷了。」
「她們家條件不算好,出國後肯定過得辛苦。」
他又嘆了口氣,「恬月太驕傲了,從不肯低頭認錯。」
「這種性格不改,以後也少不了要吃虧。」
他話里話外的擔憂讓我很生氣。
我起身要走,溫瑾行又拉住我的手。
「莊盈,你不一樣。」
「你從來果敢鎮定,又善良有主見。」
他說著,臉有點紅。
「我把你當做我的支撐和動力,我始終覺得,和你在一起,我會成為更好的人。」
他說:「莊盈,謝謝你喜歡我。」
這下換成我臉紅了。
輕易就忘了他提到唐恬月時,語氣中那絲似有若無的無奈和遺憾。
直至多年以後,我才明白。
對於溫瑾行來說。
那些無奈和遺憾始終是他無法忘懷的少年惆悵。
唐恬月離開他,不肯承認自己那些齷齪卑劣的小心思。
在溫瑾行眼中,也不過是少女不肯放下自己的驕傲罷了。
如今唐恬月跪在他門前,為他折了『傲骨』。
他怎能無動於衷?
3
然而想明白是一回事。
真正面對又是另一回事。
過去我從來沒想過,溫瑾行那樣的人也會有這樣決然衝動的時候。
曾經那個連上班穿什麼顏色的襯衫都要讓我決定的男人。
原來從來不傻也不呆。
唐恬月讓我看到了溫瑾行的另一面。
那些我無法觸及的情緒,那個變得陌生愛人。
讓我這麼多年來第一次感到後悔。
我想是我錯了。
或許從一開始,我就不該對那個被拋下的,我自以為的『笨拙少年』動心。
那太自以為是了。
現在我嘗到了惡果。
大抵算得上活該吧。
不過我也知道後悔無用,並慶幸自己還有重新開始的勇氣。
只要父母和孩子都……
「媽。」
中午放學,一早收到我消息的溫揚拉開車門,皺眉坐進車裡。
十三歲的半大小子,已經長得和他爸爸差不多高。
坐進車內的動作利落中帶著憤然。
沒等我回應,他就滿臉不解地開口質問。
「您和我爸離婚了?」
「都這把年紀了,作什麼啊?能不能別那麼自私?」
我意外於溫瑾行竟然這麼快把離婚的事告訴兒子。
更驚異於溫揚的態度。
他是我一手帶大,過往從沒這樣和我說過話。
或許是我臉上的表情讓溫揚明白自己的態度不對。
他頓了頓,又說:「我不是那個意思,就是……你們離婚怎麼沒人問問我啊?我不是這個家的人麼?」
溫揚說著委屈起來。
我卻沉默一會才道:「你爸怎麼跟你說的?」
「您別管我爸怎麼說的,我就是覺得,就算他想和唐阿姨在一起,您總該為了這個家努力挽回他。」
這話實在好笑。
我沒控制住,一聲嗤笑脫口而出。
我問,「你覺得我該怎麼挽回?」
溫揚急道:「當然是態度好一點,溫柔點,都被甩了媽您還要什麼面子啊?」
他自以為公正,帶著少年人特有的無知無畏。
和愚蠢。
「維護家庭是您的責任吧?這些年您在家無所事事,脾氣還大,爸大概是覺得受不了了才會這樣。」
「而且說實話唐阿姨確實比您脾氣性格好多了,我爸又不傻,選唐阿姨太正常……」
我轉頭看他。
「你見過唐恬月?」
溫揚愣了下,迅速避開我的視線。
心虛道:「去年,去年爸和唐阿姨來過學校……」
他越說聲音越小。
我看向車子前方,聽到這個答案竟然沒有覺得意外。
之前溫瑾行問我說,唐恬月回國後我是不是還沒見過她。
這話很奇怪。
當時我就在想,他除了一早出門買早餐的時候,難道還在別的地方見過她?
當然,這種模稜兩可的話怎麼解釋都可以。
當時我也沒想仔細問。
畢竟都要離婚了,問不問沒什麼意義。
現在結合溫揚的話來看。
恐怕去年,甚至更早的時候,唐恬月就已經回國了。
那麼也就是說。
溫瑾行其實一直瞞著我和她見面……
他或許早就動搖,有了離婚的念頭也說不定。
可笑這麼長時間我竟一點都沒察覺。
車子裡的空氣愈發沉悶。
嘈雜聲被隔絕在外。
恍然間我感覺自己好像身處水中。
窒息感突如其來,讓我胸口憋悶。
即便早就明白,隨著年歲變大,兒子會越來越親近父親。
更願意理解『男人』的處境。
我還是不可遏制地感到心寒。
嘆息一聲。
我開口道:「溫揚,你的十四歲生日快到了,有特別想要的禮物嗎?」
溫揚側頭看向我。
我能感覺到他驚訝疑惑的視線。
半晌他道:「我想要你們……」
「不可能。」
我淡淡道:「你馬上十四,也算大孩子了,媽媽再教你一個道理。」
「無論是何處境,都要有及時止損的勇氣,尊嚴換不來尊重,明白嗎?」
溫揚皺眉懵懂,神色疑惑。
我將車子開了出去。
「先吃飯吧,大人的事你不用管,也管不了,初三了,你專心學習就好。」
4
第二天晚上,我去酒店參加同學會。
按說往年我們的聚會都在年底。
這次算是臨時組的局。
如果不是昨天溫瑾行告訴我,我還不知道。
老實說,這個節點來參加聚會,不會太平。
剛離婚溫瑾行就和溫揚攤牌。
我不信他是想讓兒子勸我。
畢竟他要是有這份心,就不會有離婚這一出。
就目前看,他是真的在迎接唐恬月進入自己的生活。
這場同學會大機率就是他張羅的。
那麼今天的同學會上,他勢必要宣布兩人的關係。
而且昨天唐恬月發在群里的那張照片。
有心人恐怕已經猜出什麼了。
我其實不想來,也不該來。
可後來聽到溫瑾行那些話,我又不想那麼輕易退卻了。
是的。
對於我的處境來說。
如果我今天不來,才是真的會成為笑話。
溫瑾行如何不說。
唐恬月還不知道要怎麼編排這件事。
畢竟當年我幫了她都能被她找麻煩。
如今我在她眼中大概是『鳩占鵲巢』,搶了原本屬於她幸福的女人。
她怎麼可能輕易揭過?
不把髒水潑我身上,她這小三身份又如何洗白?
這種情況,我能指望溫瑾行突然良心發現。
替我辯白幾句嗎?
更何況,我知道那個人一定會來。
我要拿回我的驕傲了。
至於溫瑾行之後如何。
那不關我的事。
邁進包房前,我深吸口氣,做好迎接衝突的準備。
誰知剛一開門,我就聽到有人在哭。
居然是唐恬月。
5
大概是臨時組局,來的人不多。
包房看起來並不太大,只十幾個人在。
聽見開門聲,所有人回頭看來。
見到是我,神色各異。
我朝最裡邊看去。
溫瑾行正摟著哭泣的唐恬月,憤然看著他們面前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