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遺憾地通知魏先生,由於您在申請材料中存在嚴重的學術不端行為,您的入學資格已被正式取消。」
4
視頻戛然而止,大螢幕瞬間黑了下去。
整個宴會廳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魏家父子。
魏鴻斌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像是被人當眾扇了無數個耳光。
他死死地瞪著我,仿佛要用眼神將我凌遲。
幾秒鐘後,他搶過司儀手裡的話筒,強作鎮定地乾笑兩聲:
「呵呵,讓各位見笑了。」
「不知道是哪位朋友開了這麼一個惡劣的玩笑,想必是嫉妒我們魏家,故意偽造了這段視頻來搗亂。」
「大家不要當真,婚禮繼續!」
他試圖用權威壓下騷動,但賓客們交頭接耳的聲音卻越來越大。
眼看場面即將失控,魏鴻斌深吸一口氣,索性走上台,擺出了魏家大家長的派頭。
「今天是我兒子魏琛大喜的日子,也是我們魏家和王家強強聯合的盛典。」
「我們魏家,從我爺爺那一輩白手起家,到今天在商界占有一席之地,靠的是什麼?靠的是信譽,是家風!」
他的聲音洪亮,倒是暫時鎮住了一些人。
「我今天也要借這個機會,教導我的兒子。」
他話鋒一轉,目光如刀,直直地刺向我所在的角落。
「一個男人想要成就大業,就必須懂得取捨。」
「要懂得及時割捨掉過去的那些累贅和污點,才能輕裝上陣,迎來更輝煌的新生。」
「那些不光彩的過去,只會拖累你前進的腳步!」
賓客們的議論聲再次響起。
這次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和鄙夷,一道道目光落在我這身廉價的保潔服上。
仿佛我就是那個魏家急於割捨的、骯髒的累贅。
魏琛的臉漲得通紅,他看著我,嘴唇翕動,卻終究沒敢說一個字。
張美蓮和魏老夫人則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她們享受著這種將我公開處刑的快感。
魏鴻斌很滿意自己造成的轟動效應,他清了清嗓子,正準備繼續說話。
就在這時,宴會廳那兩扇厚重的雕花木門被人從外面猛地推開。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回頭望去。
只見門口逆光站著一行人。
他們個個西裝革履,氣場強大,宛如從電影里走出的頂級保鏢團隊。
而為首的那個男人,身形挺拔。
他的目光越過所有驚愕的面孔,精準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司儀在短暫的失神後,連滾帶爬地沖了過去。
當他看清來人的臉時,臉色瞬間煞白,雙腿一軟,差點跪在地上。
他顫抖著舉起話筒,結結巴巴地喊道:
「歡、歡迎……沈氏集團董事長,沈珏先生大駕光臨!」
全場死寂。
所有人都又震驚又激動地望著他。
那可是沈珏!
一個只存在於財經傳說中的名字,他跺跺腳就能讓整個商界抖三抖。
更重要的是,他從不出席任何商業宴請,更別提這種級別的婚禮。
可現在,他來了。
在所有呆滯的目光中,沈珏穿過人群,徑直向我走來。
他解開自己西裝外套的扣子。
然後,在全場上千雙眼睛的注視下,他將這件外套,溫柔地、仔細地,披在了我的身上。
「老婆,角色體驗結束了嗎?我們該回家了。」
5
一句話,如平地驚雷。
老婆……
角色體驗……
這兩個詞組合在一起,瞬間擊碎了在場所有人的認知。
魏鴻斌的身體猛地一晃,像是被人抽走了所有力氣,差點站立不穩。
他死死地盯著沈珏披在我身上的那件西裝,又看看我。
眼神從震驚,到駭然。
張美蓮和魏老夫人更是面如土色,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她們剛剛用來羞辱我的所有言語,此刻都變成了一個個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她們自己臉上。
他們萬萬沒想到,剛剛這個被他們視為可以肆意羞辱的清潔工,竟然是京城首富沈珏的老婆?
不等在場的賓客從這驚天反轉中回過神來,宴會廳門口又傳來一陣新的騷動。
閃光燈的焦點瞬間被吸引過去。
在萬眾矚目中,兩位氣質卓然的年輕人並肩走了進來。
他們看起來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但周身的氣場卻沉穩得不像話,仿佛天生就該是世界的中心。
「我的天!那是沈曦!剛拿下國際圖靈獎的那個天才科學家沈曦!」
有眼尖的財經記者當場驚呼出聲,聲音都在顫抖。
「他旁邊那個女孩……是沈悅!」
「那個傳說中拒絕了麻省理工全額獎學金,被清北少年班破格錄取的學神!」
「龍鳳雙驕!他們怎麼會來這裡?!」
議論聲此起彼伏,整個會場像是燒開的水,徹底沸騰了。
如果說沈珏的出現是投下了一顆原子彈,那這對龍鳳胎的降臨,簡直就是行星撞地球。
魏鴻斌和魏老夫人剛剛慘白下去的臉色,此刻已經變得鐵青,甚至開始泛出死灰色。
在全場上千道混合著震驚、崇拜與不解的目光中,沈曦和沈悅穿過人群,無視了所有人,徑直走到了我的面前。
然後,他們停下腳步,微微仰起頭看著我,臉上帶著驕傲,異口同聲地喊了一聲:
「媽媽。」
沈曦將手中那個沉甸甸、象徵著計算機領域最高榮譽的獎盃遞到我懷裡,眼神沉靜而認真:「媽媽,圖靈獎,給你的禮物。」
沈悅則獻寶似的將那份燙金的錄取通知書展開在我面前,笑得眉眼彎彎,聲音清甜:
「媽媽,還有我的,清北少年班的通知書,也送給你!」
一瞬間,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所有的鏡頭,所有的目光,全都凝固了。
我低下頭,左手是代表著世界頂尖智慧的獎盃,右手是承載著無數人夢想的錄取通知書。
再抬起頭,身旁站著的是愛我至深的丈夫,面前是兩個如此出色又全心愛我的孩子。
我再也沒有回頭看魏家的任何一個人。
6
我身邊的沈珏,不動聲色地向前半步,將我與兩個孩子護在他的羽翼之下,隔絕了所有探究的視線。
魏家人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
魏鴻斌嘴唇哆嗦著,想說什麼卻什麼都說不出。
魏老夫人則死死地盯著沈曦和沈悅,眼神里是無法掩飾的嫉妒。
就在這時,宴會廳門口再次傳來一陣騷動,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響亮。
一位滿頭銀髮、穿著考究的外國老者,在幾位保鏢的簇擁下快步走了進來。
他氣場強大,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天啊!是國際大導演李慕白!他怎麼也來了?」
「奧斯卡終身成就獎得主!他不是在籌備新電影嗎?」
「據說這次的女主角是保密級別最高的國際巨星!」
人群自動為他讓開一條路,記者們的鏡頭瘋狂地追隨著他的身影。
然而,李慕白導演卻對所有人視若無睹,他的目光在場中掃視,最終,牢牢地鎖定在了我的身上。
下一秒,這位在國際影壇上呼風喚雨的大導演,臉上露出了近乎狂熱的激動神色。
他幾乎是小跑著衝到了我的面前,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林!我的繆斯!我終於找到你了!」
他說的中文雖然有些生硬,但激動的情緒卻感染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他的視線落在我的一頭白髮上,眼神亮得驚人,就像哥倫布發現了新大陸。
他小心翼翼地捻起一縷我的髮絲,如獲至寶般地讚嘆道:
「太棒了!這頭白髮染得太有感覺了!」
「這種在絕望中掙扎後沉澱下的破碎感和生命力,就是我想要的感覺!」
「林老師,你果然是為鏡頭而生的天才!」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藝術世界裡,激動地對著周圍的空氣揮舞著手臂:
「我敢向上帝保證,等我們的新電影上映,明年的奧斯卡影后,除了你,不會有第二個人選!」
「奧斯卡影后?」
這五個字像一道天雷,讓所有人都再次驚呆了。魏老夫人再也支撐不住,兩眼一翻,直挺挺地向後倒去。
張美蓮尖叫一聲,手忙腳亂地去扶,自己卻也腿軟得站不穩。
魏鴻斌更是面如死灰。
他怔怔地看著我這一頭被他嘲諷為「窮酸」「落魄」「克夫」的白髮,這才明白,那不是我生活困頓的證據,而是我站在世界之巔的、閃閃發光的榮耀勳章。
我輕輕抽回手,對著一臉興奮的李慕白導演微微一笑,用流利的英文說:
「導演,我們回頭再聊工作。」
然後,我再也沒看身後那一片狼藉。
挽著我的丈夫,帶著我的一雙兒女,在無數閃光燈的簇擁下,昂首挺胸地走出了這個讓我作嘔的地方。
7
我們一家四口剛走出宴會廳,身後就傳來一陣哭喊聲。
「媽——!」
我腳步一頓,沒有回頭。
沈珏立刻握緊了我的手,低聲問:「要處理嗎?」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一個身影已經踉蹌著從門裡沖了出來,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臂。
是魏琛,他今天本該是全場最風光的新郎。
此刻卻西裝凌亂,頭髮散了,臉上涕淚橫流,狼狽得像個無家可歸的孩子。
「媽,別走!你別不要我!」
他死死地拽著我,力氣大得驚人。
「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求求你,你原諒我吧!」
沈珏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他上前一步,伸手就要將魏琛的手掰開。
沈曦和沈悅也面無表情地擋在了我身前,像兩隻蓄勢待發的小獸,護著自己的母親。
「等等。」
我輕輕按住了沈珏的手,示意他不必插手。
我平靜地轉過身,看著這個我懷胎十月生下的兒子。
他的哭聲里充滿了悔恨與恐懼,這遲來的歉意,對我而言卻像一個不好笑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