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拿到了陳浩的工資。
他雖然一百個不情願,但在「面子」和「里子」之間,他最終還是選擇了前者。
我立刻把裡面的錢轉到我的卡里。
看著手機銀行里顯示的餘額,我第一次在這個家裡,有了一絲掌控感。
辭職信我當然沒有交。
我只是跟公司申請了休年假,給自己留了條後路。
接下來的幾天,我嚴格按照「傳統賢妻」的標準來生活。
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為他準備清粥小菜當早餐。
他上班前,我幫他整理好衣領,送到門口,再溫順地道一句:「夫君,路上小心。」
他下班回來,迎接他的是熱騰騰的飯菜和永遠乾淨整潔的家。
陳浩起初還很享受這種「帝王般」的服務,但他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
家裡雖然一塵不染,但卻冷冰冰的,沒有一絲煙火氣。
我不再像以前那樣,嘰嘰喳喳地跟他分享公司的趣事,也不再關心他工作上是否遇到了煩心事。
我對他,只有恭敬,沒有親密。
我們之間,不像夫妻,更像主人和僕人。
他開始感到恐慌,試圖和我溝通,但我總能用他最推崇的「規矩」把他堵回去。
「夫君,食不言,寢不語。」
「夫君,婦人家該懂得分寸,不該過問您外面的事。」
終於,在一個周末,矛盾徹底爆發了。
電話是我媽打來的,聊了幾句家常後,她有些猶豫地開了口:
「小涵啊,你爸......他最近膝蓋越來越不好了,咱們這六樓,他一天上下兩趟都費勁......」
我心裡一緊:「去看醫生了嗎?」
「看了,老毛病了,醫生就說讓少爬樓。」我媽嘆了口氣:
「我們最近看了個新小區,有電梯,環境也好,就是......首付還差個二十來萬。你弟弟那邊剛結婚,也盡力了......所以想問問你......」
我媽的話說得很小心,生怕給我添麻煩。
我的心卻像被針扎一樣疼。
父母一輩子要強,如果不是實在沒辦法,絕不會跟我開口。
掛了電話,我平復了一下情緒,找到了正在書房裡「品茗讀書」的陳浩。
我按照規矩,先是給他續了杯熱茶,然後才在他對面坐下,低眉順眼地開口:
「夫君,我父母年事已高,如今住在老樓,上下不便。我想著,我們幫襯一把,給二老換個帶電梯的房子安享晚年。」
陳浩一聽,放下了手裡的書,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換房子?他們現在住得不是好好的嗎?」他呷了口茶,慢悠悠地說:
「人老了,就該多活動活動筋骨,爬爬樓梯,對身體有好處。」
我差點被他這番歪理氣笑。
「他那是醫生囑咐要少爬樓,不是鍛鍊。」我耐著性子解釋:
「我們出二十萬,幫他們付了首付就行。」
「二十萬?」他聽到了後把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
「林涵,你張口就是二十萬?我們家是印鈔的嗎?」
他站起身,開始了他的長篇大論:「再說了,「孝」之一字,重在心意,而非金錢。」
「平日裡多問候,節假日多看望,這才是孝道。用錢來衡量孝心,俗不可耐!」ƭūₗ
他把自己擺在一個道德制高點上,繼續道:
「況且,奉養老人的責任,按傳統,主要在於兒子。你弟弟責無旁貸。我們作為女兒女婿,量力而行即可。不能打腫臉充胖子,影響我們自己的生活品質。」
聽著他這番話,我徹底明白了。
他的「傳統」,不過是用來束縛我、服務於他自私目的的工具罷了。需要他盡女婿之孝時,他便把「傳統」的責任推得一乾二淨。
我靜靜地等他說完,然後抬起頭,平靜地看著他。
「夫君說得有理,嫁出去的女兒,確實不該再耗用夫家的錢財。」
我先是肯定了他的說法,讓他無從發作。
就在這時,他放在桌上的手機螢幕亮了一下,一條微信消息彈了出來。
看著陳浩慌亂的表情,我話鋒一轉,提出了一個「絕妙」的解決方案。
「只是古人云,「娶妻娶德,納妾納色」。如今我連父母都無法孝敬,有虧婦德。」
「夫君又不願出手相助,這事傳出去,恐怕會有損夫君「仁孝」之名。」
我看著他逐漸變得錯愕的表情,微笑著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彈:
「不如,夫君再納一房妾室。一來可以開枝散葉,光耀門楣。」
「二來,也好讓妾室的娘家出些錢,解了這燃眉之急。夫君,您覺得呢?」
5
陳浩的表情,是我這輩子見過最精彩的。
震驚、荒謬、憤怒,還有一絲被戳穿偽裝後的恐慌,像打翻了的調色盤,在他那張一向自詡儒雅的臉上胡亂塗抹。
「納......納妾?」
「林涵,你他媽是不是瘋了?現在是二十一世紀!你跟我說納妾?」
他終於把心裡話說出來了。
原來他也知道現在是二十一世紀。
天天在那裡之乎者也,取其糟粕,去其精華,我還以為他是穿越了呢。
「夫君,您別動怒。我這也是為你,為我們這個家著想啊。」
我站起身,走到他身邊,體貼地幫他把散落在肩頭的書頁碎屑撣掉。
「您想啊,我父母買房,是我的心事。」
「這心事了不了,我作為主母,心裡就不安寧,這後院自然就不穩。」
「您在外教書育人,豈不也要分心?」
「我提議納妾,有諸多好處。」
我伸出手指,慢條斯理地給他分析。
「其一,解了娘家燃眉之急,了卻我一樁心事,我才能更好地侍奉您。」
「其二,新人進門,也能為您開枝散葉,延續Ṫü₈陳家香火。您看我們結婚三年,我這肚子一直沒動靜,說不定就是我福薄。多一個人,多一份福氣。」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我微微湊近他,壓低了聲音:
「這位新妹妹的娘家若是能出錢,那我們家就不ẗû⁾用動用一分一毫。您既做了好事,全了我們夫妻的情分,又沒損失什麼,還能多個人伺候您,這難道不是一舉三得的美事嗎?」
我的每一句話,都踩在他親手鋪設的邏輯上。
他用「傳統」要求我,我就用「傳統」的終極形態來回應他。
陳浩的臉從漲紅變成了豬肝色,他猛地站起來,一把揮開我的手。
「簡直是胡說八道!不可理喻!」他氣得在書房裡來回踱步。
「林涵,我警告你,別跟我玩這套!我告訴你,這件事沒門!你父母買房,一分錢都別想從我這拿!」
「哦。」我淡淡地應了一聲,眼神里沒有絲毫波瀾,「夫君既然覺得納妾不妥,又不肯出錢。」
我拉長了聲音,看著他說道:「那按照古法,對於不慈之夫,婦人亦可請宗族耆老出面,斷個公道。或者,更簡單些......」
「和離。」
這兩個字輕飄飄地從我嘴裡說出來,卻像兩座大山,狠狠地砸在了陳浩的心上。
他猛地停住腳步,死死地瞪著我,眼睛裡布滿了血絲。
「你......你說什麼?」
「我說,和離。」我重複道:
「既然夫君覺得我不夠「傳統」,不夠「賢惠」,不能體諒你的難處,那我這個正妻做得也不稱職。」
「不如一別兩寬,各生歡喜。也免得我這個拎不清的媳婦,玷污了您陳家的書香門風。」
陳浩徹底懵了。
他娶我,圖的就是我的溫順、聽話,好拿捏。
一個會主動提出離開的棋子,已經超出了他的控制範圍。
看著他失魂落魄的樣子。
我緩緩開口:「況且夫君不是已經找到了外室了麼。」
6
我那句話,扎破了陳浩最後的偽裝。
他的臉色,瞬間由豬肝色轉為慘白。
「你......你別胡說......」他眼神躲閃,嘴唇哆嗦著,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若是以前,我可能會抓住這個機會大吵大鬧,逼他承認。
但現在,我不想了。
跟一個滿嘴謊言的男人爭辯,太掉價。
僵持中,門鈴響了。
我繞開他,徑直走到門口,打開了門。
門口站著一個年輕女孩,穿著一條白色的連衣裙,長發披肩,臉上帶著幾分學生氣的清純和不安。
她看到我,愣了一下,眼神里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更多的是驚訝。
「你好,你找誰?」我明知故問。
女孩咬了咬嘴唇,怯生生地開口:「請問......這裡是陳浩老師的家嗎?」
「我是他太太。」我點點頭,側身讓她進來,「你是......?」
女孩愣了一下,沒有走進屋子,只是侷促地站在玄關處,雙手緊緊地攥著自己的衣角。
「我......我叫周雅。」
她自我介紹道,聲音細若蚊蠅:
「我是陳老師的學生。」
周雅。
小雅。
我看著她那張寫滿了單純和不安的臉,心裡忽然覺得有些可笑。
陳浩的眼光,還真是「專一」。
從前的我,和眼前的這個周雅,何其相似。
「哦,是周同學啊。」我恍然大悟般地點點頭:
「快請進,坐吧。陳老師正在書房呢,你找他有事嗎?」
我把ṭū́₋她讓到沙發上,又給她倒了杯水,表現得像一個毫無察覺、熱情好客的師母。
我的鎮定,似乎讓她有些意外。
周雅捧著水杯,猶豫了半天,才抬起頭,鼓起勇氣看著我,說出了一句讓我意想不到的話。
她眼眶漸漸紅了:「我......我有事找陳老師......」
「陳老師他......他最近為什麼一直躲著我?」
「師母你既然和他不相愛,為什麼不願意放他Ţű̂⁼自由讓他走......」
我看著她泫然欲泣的模樣,心裡那點可笑變成了冰冷的瞭然。
原來陳浩不僅享受著她的崇拜,還給她編織了一個「妻子不理解、婚姻不幸福」的悲情故事。
「周同學,」我依舊維持著表面的平靜,甚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困惑,「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我和陳浩感情很好,他為什麼要躲著你?又談何放他自由?」
周雅似乎被我的反應噎住了,她大概預想過我的憤怒或難堪,唯獨沒料到我會是如此平靜。
她張了張嘴,還沒說出話,陳浩已經從書房沖了出來,臉色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