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果沒有你們陸家,我媽那七年甚至不需要躺在病床上靠著冷冰冰的儀器維持生命體徵!我根本不需要每個禮拜數著過日子只為了半個小時的探視時間!」
「而這珍貴的半個小時,隨時會因為陸大少你不開心而消失。」
「我不能恨你嗎?少爺?」
陸景年嘴唇抖動,沒說出一句話。
我起身離開,這次沒人再阻攔我。
推開門時,我補上了最後一句:
「甚至,我現在不會是沒有媽媽的孩子。」
厚重的實木門轟然關上,像是驚堂木宣判真相時的重重一擊。
眼淚奪眶而出時,我好像聽見身後那個巨物深處,也傳出了一聲嗚咽。
14
新來的老師是生產隊的新驢,盡情壓榨。
終於在三天滿課五場講座無暇吃飯的連軸轉里,我光榮地暈倒在了講台上。
醒來看到眼前一片白茫茫,我無語地扶額苦笑。
最近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沈遠哲終於露面,坐在病床旁邊守著。
我想起當年他在醫務室開的玩笑,笑出了聲:「怎麼低血糖都能把自己搞進醫院啊,就沒同學給我塞塊糖嗎?這次真得找個廟去拜拜。雖然咱倆因醫務室結緣吧,但也不能總來啊……」
沈遠哲在一邊安靜地削蘋果,果皮一反常態斷了好幾次。
我繼續絮絮叨叨:
「對了,我前幾天遇到陸景年他媽媽了。
「就是我們第一Ŧū́ₓ次見面,對我發脾氣那個阿姨。
「她老了好多……她和我媽媽同歲,以前看著比我媽媽年輕很多。
「她也不容易,被花心不顧家的老公逼瘋,又被愛護了一輩子的兒子嫌棄是個瘋子……」
我搖頭嘆息。
沈遠哲又沒搭茬。
「喂,想什麼呢?」我警惕地看著他,「該不會是想怎麼讓我報答你的救命之恩吧?好吧好吧,你可以……」
沈遠哲笑著打斷我,嘆了口氣:「這次還真不是我救你小命,是他。他正好在和你們院長談捐款的事,聽說你暈倒了,直接衝進教室把你抱上救護車的。我聽說消息的時候你已經在醫院了。」
「啊……哦……」
先別急,都先別急,讓我緩緩。
沈遠哲沒讓我緩:「人已經在樓下站了幾個小時了,如果有話想說,他在等你。」
我沉默片刻,點了點頭:「確實有話想說,七年前就該跟他說的。上次見面走得匆忙,都沒來得及說。」
沈遠哲眼神暗了一下,小心地扶著我下床。
走出去兩三步,我才覺察到不對勁。
我回頭看他,有些摸不著頭腦:「你愣著幹什麼?我腿有點疼,可能摔著了。你扶著我去。」
沈遠哲的眼睛瞬間迸發出亮光。
醫院的滿園楓葉紅得很漂亮。
三個人在楓葉下彬彬有禮。
「抱歉,我上次情緒激動,忘了向你道謝。聽說前幾年,你把當年那個司機的背後主使送進了監獄。謝謝你。」
「嗯。」
「還有,上次我情緒太激動了,有些話說得很傷人,抱歉。我媽媽當年出事,即使法律也只能追究醉駕的司機。歸根結底,是陸遠的錯,但他已經中風進了養老院,活著比死了更痛苦,我很滿意。至於你和你媽媽,你們也是受害人。」
「只不過,我為人子女,忍不住遷怒。」
「嗯。」
「那個……我多嘴一句,對你媽媽好一點吧。她只不過是一個被丈夫逼瘋的可憐女人,沒幹過任何傷天害理的事,不是嗎?而且我知道,當年我媽媽車禍,是她第一個報的警,後來儘管她不開心,但她也沒拒絕替我媽媽出醫藥費。不論如何,我記得她的情……你不知道我有多羨慕你還有媽媽。」
林景年說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話:「當年害得你沒能按時看望你媽媽,抱歉。」
我想起了那件事,趕忙搖頭:「沒有沒有,第二天我能去看她一整天,幸虧有你向醫生求情。」
……
眼看著道歉有「此恨綿綿無絕期」的趨勢,沈遠哲果斷開口換了話題。
「聽說陸氏今年加大了對母校的捐助力度?我們公司也想盡一點社會責任,陸總下次記得叫我。」
「ṭṻₚ這個事情主要是公司基金會對接的,沈總直接聯繫他們更高效。」
「和顧氏的婚期定在什麼時候?」
「看秘書處安排吧。」
……
不痛不癢的寒暄、轉頭就忘的相遇、過幾年甚至需要人提醒才能想起來對方的名字,這才是我們該有的關係。
就像世間所有闊別已久、乍然相逢的點頭之交。
最後的最後,一個女孩在單腳跳格子。
一個不幸的男人對一個幸運的男人說:
「祝你們幸福。」
「當然。」
陸景年番外。
1
在女生宿舍樓下站了一小時,他想,葉曦該解氣了吧。
站了三小時,他想,自己說的混帳話也太傷人了。
葉曦怎麼可能和沈遠哲扯上關係呢?
她每天忙著打工賺那點不起眼的零花錢,空餘時間都被自己占據,哪有空插進別的什麼人。
她昨天都進醫務室了,自己竟然都沒問一下是為什麼。
今天一見到葉曦,他一定先噓寒問暖,再拎包倒茶。
小曦脾氣好,肯定會原諒他的。
站了六個小時,他心底升起煩躁和慌亂,但是努力壓住了。
女生宿舍樓下人來來往往,大家都看著他竊竊私語。
葉曦一直沒出來。
她從來沒讓他等這麼久的。
昨天說的話太重了,葉曦生氣也是應該的。
站了七個小時,天色漸沉,他終於感覺到了不對勁。
最後,是葉曦的室友宣判了死刑。
「她出國了,今天早上的航班。你……不知道嗎?」
2
他不記得自己怎麼回家的。
只記得看著特意擺在玄關的花、滿櫃粉色餐具、向陽的大臥室……他瘋了一樣把一切都毀滅殆盡。
在自己滿心歡喜地勾勒著和她的未來時,她在絞盡腦汁地逃離。
交換申請、托福證書、留學申請、簽證辦理……那麼多步驟,她什麼時候辦的?
不會是她媽媽去世之前。
她那麼愛她媽媽,不會忍心離開的。
哦,他好像知道了。
葉阿姨去世,他明明第一時間收到了醫院的通知,卻因為生氣葉曦嫌他挑的燈具丑,賭氣沒有告訴她。
後來,葉曦趕到時,葉阿姨已經被推進了火葬場。
葉曦紅著眼對他拳打腳踢,三個保鏢愣是沒拉住。
「我恨你!陸景年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明明那麼強烈的愛恨,卻在七天跪靈後盡數歸零。
「陸景年,對不起,我不該那麼說你。」
他寬宏大量地原諒了葉曦。
卻沒想到,葉曦只是怕得罪了他,阻擋了她出國的路。
3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探病的人絡繹不絕,他最想看到的人卻遠在大洋彼岸。
「陸哥,喜歡就去追。」
「你既然喜歡別人,又為什麼答應聯姻?求你了,快點去追啊,不然只能我走了!」
「我們那麼多聲嫂子是白叫的?女人嘛,耍點小脾氣很正常,哄哄就好了。」
對,去追。
德國而已。
他從病床上一躍而起,火速買了最近的機票。
一雙保養得宜的手按住了他。
「陸遠病了,群龍無首。兒子,該你出場了。」
4
陸遠這一生也算作惡多端,不知道辜負了多少無辜的或者不無辜的女人。
他這一生,唯一做的善事,恐怕就是答應給葉阿姨出醫藥費並把葉曦帶回家。
所以他沒直接死在女人床上,而是中風了,保下來一條小命。
陸景年厭惡地看了他一眼,直接讓人把陸遠隨便塞進了一個破爛的養老院裡。
「死了也不用告訴我。」
陸氏一團亂麻,陸景年心裡煩得很,但臉上卻沒有顯出來一絲一毫。
媽媽的一句話釘在了他腦海里:「她離開你,不就是嫌你幼稚嗎?等你成熟的那天,再去找她,求她原諒。」
後來,他成熟了,但他不能去找她了。
顧槿看著他,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想死的死不成,想活的活不了。真好玩啊。」
他想,他不該去打擾小曦的。
她在德國,或許已經有了家庭,甚至有了孩子。她一定會是很溫柔的媽媽,她的孩子不會像自己這樣可悲。
可是他聽說,她回來了。
喝醉了酒的院長還說:「單身!熱心學術!必定能再攀高峰!」
5
他去看了她的講座。
一邊的學生說:「不愧是德國留學,深入淺出翔實有趣。」
他皺著眉。
聽說德國伙食不好,現在看來果然如此。
葉曦瘦了好多。
待會兒見面,他得帶她好好吃一頓。
但葉曦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那些聒噪的人一直圍著她。
當他終於提步走向她,卻看見她笑得陽光明媚。
她朝前跑去。
終點是另一個男人。
他看見了他。
他也看見了他。
好久不見。
6
不是舊交,卻分外熟悉。
在商場,他們不止一次交過手。
甚至董事會都因此抨擊過他:「沈氏明明可以成為合作夥伴,為什麼非得和他們作對呢?根本不構成競爭關係啊!」
他聽不進去。
他忘不了那個人和小曦言笑晏晏的樣子。
也沒忘記是那個人親自將小曦送上了前往德國的飛機。
更沒忘記,那個男人每年德國出差三個月,接待他的人,是他口中的「大學校友」。
又一次險些兩敗俱傷,那個男人主動伸出了橄欖枝。
見面時,他只說了兩句:
「葉曦說過,讀書期間,她不會想其他。」
「現在,我們都別打擾;未來,你我各憑本事。」
7
現在,小曦回來了。
為了這次重逢,他準備了完美的開ťú²場。
推開那扇門前,他想了很多。
想起自己的少年時代,想起見葉曦的第一眼。
8
見到葉曦的第一眼,陸景年是緊張的。
她的媽媽是整個家裡對自己最好的人。
爸媽吵架的時候,只有葉阿姨會捂住他的耳朵。
晚上爸媽砸了桌上的飯菜,他餓肚子時,葉阿姨會悄悄給他留飯。
可是那麼好的葉阿姨,卻因為自己遭遇車禍,陷入了昏迷。
他哭著求媽媽救救葉阿姨。
媽媽卻冷了臉色,一言不發地看著他。
直到陸遠回家。
陸遠大手一揮,就讓葉阿姨住進了高級病房,還順口提了一句「她有個女兒?接回來吧,別讓人家說我們陸家不懂知恩圖報。」
媽媽變了臉色:「是啊,外面多少女人,知恩圖報,報到了你床上。」
桌上的菜又倒到了地上。
他一個人走上樓梯,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這回沒人再捂住他的耳朵了。
他明白了一件事。
自己越喜歡誰,就越不能對誰好。
所以看到葉曦的第一眼,他混不吝地說了一句:
「保姆的女兒,小保姆嗎?」
多少次午夜夢回,他都想掐死這時候的自己。
9
魚子醬是個意外。
葉曦的後桌偷偷來通風報信,說聽見她柔聲細語地告訴同桌:「失眠了,所以上課犯困,謝謝你借我筆記。」
他在教室最後排,也看到她對著同桌靦腆一笑。
手裡的易拉罐被捏到變形。
明明每次對著自己都板著臉,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
他又沒虐待過她!
懷著一肚子怒氣,他冷著臉問兄弟:「什麼東西治失眠啊?」
「魚子醬吧,我媽最愛吃魚子醬,說這東西能美容養顏,改善失眠。城北那家米其林做得一絕。」
他想,放學就去買,她得對著自己笑十分鐘,才能讓她吃一口。
下課鈴響,爸爸卻直接派車把他叫回了家。
對她的怒氣,在看到她對著爸爸畢恭畢敬、滿臉笑容的時候達到了頂峰。
所以,原本打算自己親手送上的魚子醬,變成要她親自去買。
只是沒想到,她吃了會吐成那樣,竟然還發起了高燒。
直到聽到她燒得迷迷糊糊,不停喊「媽媽」,他才反應過來自己Ŧų₃怒氣上頭說了什麼混帳話。
看著她恬靜的睡顏,困意一點點襲來。
第二天醒來,他有點不可思議,坐在地板上、趴在床邊,他竟然睡了個安穩覺。
床上的女孩還在睡著,陽光透過窗簾,給她鍍了一層聖潔的光,臉上細小的絨毛清晰可見。
他的心突然震如擂鼓,有什麼東西要呼之欲出。
他逃一般離開了葉曦的臥室,連續幾天躲著沒見她。
10
家裡本來是打算把他送到國外讀大學的。
但他堅持要留在國內。
「A 校是國內 top,反正都是花錢,進個國內 top 鍍金不是更方便你們監視我嗎?」
於是,他又和葉曦當了同學。
葉曦很忙,忙著泡實驗室、實習、刷績點,還要抽空去當家教、刷盤子、扮玩偶。
忙到神龍見首不見尾。
叫她十次,她只會賞臉一次,還總是心不在焉。
他生氣甩臉色,擅自替她辭掉了那些費時費力的勤工儉學工作。
一向好脾氣的葉曦第一次冷了臉:「陸景年!我需要好成績!我需要獎學金,我需要錢!」
「多少錢?我給你雙倍行不行?算我賞你的!」
話剛說出口,他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葉曦變了臉色。
她一字一頓:「陸景年,我不是乞丐,我不需要你的施捨。」
葉曦扭頭就走,連著一個月沒理他。
他在聊天記錄框里低聲下氣,在醫院陪著葉曦鞍前馬後,只換來了葉曦一個冷眼。
兄弟們笑他沒出息,他的心裡卻在偷偷放煙花。
學校里那些情侶,女孩子生氣了男朋友都是這麼哄的。
情侶……男朋友……
這幾個名詞讓他在無人處鬧了個大紅臉。
他第一次意識到,他對葉曦是什麼情感。
11
他意識到了,葉曦沒有。
而且葉曦三令五申不許讓同學知道他們認識。
所以每次出來,他就讓兄弟們拚命喊她「嫂子」。
看葉曦紅了臉解釋,他胸口的悶氣才疏散一點。
葉曦沒有像上次一樣惡狠狠地拒絕,應該就是同意了。
吧。
他心花怒放,開始觀察周圍的小情侶。
他們會一起吃飯,一起上課,一起出去玩。
還會住在一起,占用對方所有的空餘時間。
前面那些不太現實,但後面這條,這不就是他們一直以來的相處方式嗎?
不過在家有爸媽,不好。
於是他周末回家時,「不經意」提起了想在學校附近買個房子。
陸遠頭都沒抬就答應了。
他坐在飯桌前竊喜不已,幾乎蹦回了臥室開始研究裝修風格。
因此沒看到媽媽鋒利又冰冷的目光。
後來過了很久他才知道,那天晚上,媽媽去找過葉曦。
12
葉曦被蒙著眼拉進新房時,臉上浮出了恰到好處的驚訝。
看著她動作嫻熟地開始收拾屋子,他像泡在蜜水裡,渾身暖洋洋的。
他忘了,每當自己感到幸福,都意味著不幸即將發生。
新房裝修好的第二天,媽媽叫他去赴宴。
到了現場,他才發現這是一場相親。
他腦海里有一個聲音叫囂著離開,但他還是冷著臉吃完飯。
最後只記住對方姓顧。
那群狐朋狗友不知道怎麼聽說了這事,竟然趁葉曦還沒來的時候開他玩笑。
他神色Ṭū́₁緊張,生怕葉曦聽見他們胡說八道。
但他的緊張是多餘的,因為那天葉曦遲到了很久。
他生氣了。
所以當葉曦下樓切水果時,他又說了難聽的話。
說完就後悔, 葉曦回來後他脾氣格外地好。
她沒有答應當晚就搬進來,他也不生氣。
後來葉曦匆匆回學校,他不放心。
然後就看到了讓自己怒火中燒的一幕。
兄弟們都說,得下一劑猛藥。
猛藥確實有效。
飯桌上葉曦下意識地那句「不行!他海鮮過敏!」讓他心裡樂開了花。
他沒想到, 此後的七年, 他再沒聽到過這樣的關心。
每一個輾轉反側的夜裡,他將這句話咀嚼了一遍又一遍。
13
有時他會悲哀地想,自己明明最討厭陸遠和媽媽, 卻偏偏把自己活成了他們的樣子。
比如說像媽媽一樣言不由衷,把難聽的話作為尖刀, 把愛人扎得鮮血淋漓, 又把自己凌遲處死。
比如說像陸遠一樣自私冷血, 羽翼豐滿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刀尖轉向了自己的家人。
就這樣稱孤道寡地過了七年。
他們分開的時間,快比相遇的時間還要長了。
從她不告而別的那天起, 他就給自己判了凌遲之刑。
夢裡他無數次回到過去,在每一個怒氣上頭的時刻,阻止了那個年少的自己,用「我愛你,讓我陪在你身邊」去替換掉那些卑鄙又無恥的話。
又一次喝得酩酊大醉, 他翻進了學校院牆。
恍惚里, 他看見了她的宣傳海報, 鋪天蓋地。
一定是喝醉了。
喝醉真好啊,喝醉能看到她。
他踉踉蹌蹌,跌跌撞撞。
躺在操場上看著滿天繁星, 他喃喃著:
「好想你啊,葉曦。」
14
第二天,他確定了昨晚不是幻覺。
小曦回來了。
為了這次重逢,他準備了完美的開場。
推開那扇門前, 他想了很多。
推開那扇門後, 他的眼裡只有她。
「原來是……葉曦, 早就聽人提起過你。」
葉景年伸出了手:
「你好,我叫葉景年。很高興見到你,歡迎你的到來。」
那是他排練了很久的、喝醉後演過很多次的, 和她的初見。
如果是這樣的開場, 是否一切都會不一樣?
15
他想過很多和葉曦重逢的場景, 唯獨沒想過,她被另一個人攬在懷裡。
而她, 神色舒展, 習以為常。
原來他準備了很久的重逢, 她毫不在乎。
他倉皇離開。
最後一眼,她在對著那個裝醉的男人噓寒問暖。
16
後來發生了什麼, 他不願記起。
也逐漸記不住了。
只記得和小曦的最後一面, 天氣很好。
那個男人左手扶著小曦的胳膊,右臂摟住了她纖細的腰身。
十足的占有姿態。
真是個幸運的男人啊。
17
楓葉落盡的那天,他對顧槿說,將來把自己葬在葉曦曾經號啕大哭過的墓園。
她年年祭掃亡母時, 必定會路過這塊無字碑。
就當,她是來看他了。
他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
此後縱有景年良辰,長夜再難得見曦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