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發現他出軌那一刻的痛徹心扉,也只剩下一些不痛不癢的痕跡。
我好像一下子就釋懷了。
13
連清猛灌了兩口酒。
尤不解氣。
杯子重重地砸在桌上,酒水四濺。
看著她氣鼓鼓的模樣。
我伸手擁住了她。
正猶豫著怎麼開口,她居然痛哭起來。
我有些好笑地拍了拍她的肩:「我都沒哭,你哭什麼?」
連清不管。
好半晌才止住眼淚,哽咽道:「因為你不哭,所以我替你哭。」
我鼻子一酸,險些掉下淚來。
我把頭埋進她的頸窩,輕聲安慰她:
「不是說沒結婚,發現男人出軌一律都算喜事麼。」
「你該祝福我。」
連清這才破涕為笑。
她狠狠地擦了擦臉上的淚珠。
望著還杵在不遠處的周存,眉心狠狠一皺。
她眼珠子一轉。
站起身,背著手,慢悠悠地走到了周存跟前。
離得有些遠,聽不太清她對周存說了些什麼。
只看到她的手誇張地在鼻子前扇了扇。
轉身回來的時候,連清臉上的表情簡直跟打了勝仗似的。
而留在原地的周存臉色黑沉得難看。
他抬頭朝我這個方向看了一眼。
猶豫片刻。
還是牙一咬,直接匆忙轉身離開。
我有些好奇地問她:「你做了什麼?」
連清捧腹大笑。
半晌。
等她笑夠了,喘勻了氣兒,才得意地對我說道:
「我對他說,你身上什麼味道,好臭啊!」
「他估計回家洗澡去了。」
「對於他這種潔癖症來說,這句話絕殺。」
「以後他敢再來騷擾你,你就照著我的話說,保管能逼瘋他。」
我瞪圓了眼,有些哭笑不得。
不過,倒確實學會了一招。
14
最後怎麼離開酒吧的,已經沒印象了。
但宿醉醒來。
整個人都不太舒坦。
渾身無力,頭痛欲裂。
喝完連清端來的醒酒湯。
才終於緩了過來。
她把護照和機票遞到了我的手裡,神情認真而執著:
「灣灣,別浪費了你前幾個月拚命加班換來的幾天休息。」
「出去好好放鬆一下吧。」
「對了,為了不讓那人渣找到你,我幫你重新改了機票。」
「去吧,我想你會喜歡那兒的。」
被連清送上飛往三亞的飛機,我的腦袋才徹底清醒過來。
恍惚中,我突然想起。
今天原本是我和周存婚假開始的第一天。
為了這期待許久的蜜月旅行,幾個月以來,我拚命加班。
超額完成了項目組的任務,才換來了這幾天假期。
我們原本是把這次行程定在了北疆大環線。
只因為周存想看草原,想騎馬,想去吸氧放鬆。
我便把自己期盼已久的三亞潛水計劃默默劃掉了。
現在看來。
我對周存的遷就,本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原來,並不是所有的付出,都能得到正向的反饋。
這場盛大的旅行,終究只剩我一個人。
我以為我會把一切拋在腦後,會像個沒事兒人一樣享受我難得的假期。
哪怕只有我一個人。
但在踏上那片陌生土地的那一刻。
我的第一反應卻是孤寂與害怕。
我下意識地想去找周存。
回頭看去。
人群攘攘,沒有一個是我熟悉的面龐。
我忘了。
周存他啊,已經徹底從我的世界消失了。
難以言喻的悲傷從心底逐漸蔓延至全身。
我蹲在陌生的街頭,放聲痛哭起來。
哭累了,便直接坐在了地上。
直到夕陽西下。
我才抬起昏沉的腦袋,拖著沉重的腳步去了酒店。
15
我在客房睡了整整三天。
除了送餐打掃的,再沒見過其他人。
第四天,我才強打起精神,走出了房門。
走到大廳。
前台小姑娘莫名地朝我燦然一笑:「你終於出門啦!」
我四下環顧,有些猶豫地指了指自己:「你在跟我說話麼?」
她用力地點了點頭:「你都三天沒出門啦。」
「那天你來辦理入住的時候,眼睛都哭腫了,我想你肯定是遇到了特別難受的事。」
「我就對你格外留意了一下。」
她的笑容明晃晃地掛在臉上。
讓我心中也瞬間一暖。
原來這兩天,這姑娘隔三差五地跑去敲門。
又是送水果,又是詢問客房有沒有不滿意的地方,是怕我一個人呆著出事兒。
「我告訴你,我們這邊好多好玩的……」
她朝我招手。
我下意識地湊了過去。
頭挨著頭,跟她一起看起了她準備的旅遊攻略。
大到各種景區路線。
小到街頭小巷的各種蒼蠅小館。
應有盡有。
最後,她熱情地把那本寶典借給了我,笑嘻嘻道:
「沒有什麼是一頓美食解決不了的。」
「如果不行,那就吃兩頓吧!」
我也跟著笑出了聲。
有了計劃。
我仿佛又被重新注入了活力。
我拿著那本寶典,早出晚歸。
走遍了三亞的大街小巷。
千瘡百孔的心臟,慢慢被這熱鬧的煙火氣重新填滿。
我是最後兩天才抽出空去學習了一下潛水。
潛到海底。
我看到了五彩繽紛的另一個世界。
那是一個會讓人想永遠留下的奇妙王國。
但,在氧氣耗盡的前一刻,我還是向著水面沖了過去。
脫水而出的那一刻,我看到了海平面懸著的夕陽。
看到了成群的海鷗。
也看到了我自己的新生。
行程接近尾聲。
我把寶典還回去的時候,竟然有些不舍。
小姑娘依舊熱情洋溢。
我向她道別。
她偷偷趴在我的耳邊說了一句:
「你身上現在有幸福的味道了!」
「要一直幸福哦!」
我心頭一暖。
重重地點了點頭。
嘴角的笑容比任何時候都更加燦爛。
我想。
我確實是幸福的。
因為,這一路上,一直有人都在給我重獲幸福的勇氣。
16
時隔半個月。
我又重新回到了那座城市。
連清來接的我。
她給我準備了接風宴。
路上,她一直笑得合不攏嘴:「灣灣,我給你準備了一件禮物,你絕對喜歡!」
我有些不明所以。
直到車停下,我看到了周存和他母親的身影。
他耷拉著肩,垂頭站著。
頭髮凌亂。
襯衫也皺巴巴的。
數日不見,他憔悴滄桑了不少。
他媽媽倒是一如既往地趾高氣昂。
我漫不經心地打量著周存。
卻突然發現,他那張臉再也激不起我的任何情緒。
哪怕是恨意。
好像那些蝕骨的恨意與愛意,已經隨著耗盡的氧氣瓶,一起留在了三亞的海底。
我沒出聲。
周存看到我,眼睛亮得驚人。
他紅著眼,朝我走了過來,站在半尺遠處,眉眼深情地看著我。
我皺了皺眉,正想著組織語言。
連清先一步攔下了他。
她扯出一抹和善的笑:「來,阿姨,咱先進去。」
周存媽媽瞥了我一眼,眉梢微挑,揚高了聲線:
「哼,知道後悔了吧?」
「我告訴你,要不是我兒子還有幾分喜歡你,我才不來。」
「等會兒你不給我好好賠禮道歉,我絕對不會重新接受你的!」
我蹙起眉峰,沒開口的話被連清截住了。
她不動聲色地扯了扯我的衣角。
斜睨著她放光的雙眼,我有些瞭然。
湧上頭頂的怒氣被我按下了暫停鍵。
我知道連清不是這樣好說話的人。
她只有在捉弄人的時候,脾氣才會好到極致。
果然。
剛踏進大廳的門,我們就看見了一齣好戲。
17
周存的父親正跟一個舉止優雅的女人共進午餐。
旁邊還坐著三個孩子。
那長相,簡直跟周存他爸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甚至比周存還像他爸。
而且更奇葩的是。
最大的那個男孩,看著竟然沒比周存小几歲。
連清杵了杵還陷在震驚中的周存他媽:「周阿姨,恭喜你,一下子多了三個兒子!」
周存媽媽當場發了瘋。
她衝上前,掀翻了桌子。
給了那女人幾巴掌,反手又給了周存他爸一巴掌:
「周正國,你對得起我!」
「我給你操持家務,你在外養女人,孩子居然有三個!最大的那個甚至跟周存差不多大!」
周爸挨了一嘴巴子,一直壓抑著的情緒也徹底爆發:
「夠了,秦鳳英。」
「我在外賺錢,回家還要看你臉色,我早已經受夠了。」
「我每個月按時拿錢回家,你睜隻眼閉隻眼,我們日子還能繼續過, 如今你非要捅破窗戶紙, 是不是不想過了?」
周媽憤怒猙獰的表情瞬間裂開。
她腿腳一軟, 癱倒在地上。
嚎啕大哭起來。
周爸則趁機攬著那女人,帶著一串兒子, 揚長而去。
連清眼珠子咕嚕一轉,努力憋住笑,走上前「安慰」周母:
「阿姨,照我說, 你就原諒周叔吧, 畢竟他是老實人。」
「而且也不是什麼大事, 不就多了三個兒子麼, 以後還能多幾個人給你養老,真讓人羨慕啊。」
在周母破口大罵之前。
剛剛還呆滯沒反應的周存,終於站了出來。
擋在了他媽的面前。
他抬起頭, 目光精準地落在我的身上。
複雜的目光, 充滿了疲倦與苦澀。
「你是故意這麼做, 來報復我的麼?」
我跟連清對視一眼, 同時翻了個白眼。
「怎麼?你爸那三個私生子是我逼他生的麼?」
周存的臉色瞬間灰敗下去。
他垂下頭, 踉蹌著上前兩步, 扶起還癱在地上的周母, 狼狽而去。
連清拍了拍手,心情愉悅地拉著我朝反方向離開。
她一路上,笑得好不得意:「那天我就注意到他爸不對勁,蹲了這麼久,可算給我逮著了。」
「他爸這個老實人可真厲害,瞞了這麼久。」
「最大的那個只比周存小一歲, 最小的那個才 5 歲。」
「而且他早早就已經開始轉移財產了, 如今大半家產都已經記在了那三個孩子名下。」
「等周存和他媽發現這事兒, 估計更瘋。」
我噗嗤一聲,笑出聲。
這狗血程度, 堪比電視劇。
18
那天之後, 周存很久沒在我面前露面。
最後一次見他。
是在法院門口。
他陪他媽來跟他爸打離婚官司。
不過, 看他垂頭喪氣的樣子,顯然結果不如人意。
我挑了挑眉。
只當沒看見。
加快步伐,打算避開。
不過,周存他媽眼尖,老遠就扯著嗓子喚出了我的名字。
我停住腳步。
周存他媽眉開眼笑,推搡著周存往我身邊湊:
「我就說灣灣心軟,這麼多年感情怎麼可能說散就散, 你們再好好談談!」
沒等我回復, 她便一溜煙跑遠。
我皺了皺眉, 準備離開。
周存叫住了我。
「她已經從公司離職了, 以後再也不會出現。」
「我知道你恨我, 但看在我們這麼多年的感情的份上……」
他的話, 讓我眸色一沉。
本就所剩無幾的耐心, 更是直接歸零。
我皺著眉, 捂著鼻子退後幾步。
鄙夷的目光把他從頭掃到尾:「你身上什麼味道?有點臭!」
周存未說完的話,被我堵在了嗓子眼。
他不可置信地看了看我。
又臉色難看地低頭聞了聞自己。
臉色難看地轉身離開。
我眯眼看著他踉蹌的背影,滿意地笑了。
還別說, 連清的法子,真好使。
這世界有這麼多美好的人和事在等著我,誰有空聽他的懺悔和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