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歲那年,女兒跟⼉⼦同時談婚論嫁。
家⾥沒錢,我只能賣了唯一的房子。
⼀半給女⼉當嫁妝,⼀半給兒⼦當彩禮。
我們商量好,我一年住⼀家,住在誰家就給誰家帶孩子。
誰知,我意外摔倒,半⾝偏癱。
他們誰也不願意照顧我,相互推諉。
後來,乾脆推著坐輪椅的我去碰瓷,在車主甘願承擔所有醫藥費的情況下,他們還是選擇了放棄搶救,眼睜睜地等著我咽⽓。
再睜開眼睛,我回到了 10 年前,⼥兒⼉⼦讀大學的時期。
1
再次恢復意識,我發現自己躺在院子裡的雞窩旁。
剛開始,我以為那兩個⽩眼狼連埋都懶得埋我,把我扔到臭糞堆⾥。
直到我發現雞窩裡的雞有濃烈的熟悉感,我才反應過來,我這是重⽣了。
這是我住了半輩子的老房子,充滿了我跟亡夫經歷過的甜蜜回憶。
牆壁上的畫是我們親自畫的,院⼦里的樹是我們共同栽的。
我想起那個夏天,⼥兒給我打語音電話說:「媽,我戀愛了,你給的那點生活費不夠了,能不能把生活費翻一倍?」
我這邊還沒有回應他,那邊兒子也不知道從哪裡得到風聲,直接給我發微信問:「媽,我聽說你給了姐『戀愛經費』?那你是不是也要給我?」
「雖然我現在還沒有女朋友,但我遲早會有的,而且我是男生,太窮酸了,會被對方看不起的。」
女兒見我不說話,賭氣說:「媽,你就這麼心疼錢嗎?那好,我就花男朋友的,用男朋友的,只要你不介意別人說你女兒下賤,你一分錢不給我都行。」
那邊兒子發過來不耐煩的語音說:「媽,你是不是把錢都給姐了,所以到我這裡就什麼都沒有了?她是親生的,我是撿來的是吧?」
他們說暑假不回家,要自己去找兼職掙錢,我還幻想著能減輕一下我的負擔,誰知道會這樣?
兩個大學生的學費、住宿費,還有他們考證的報考費,這些一分都不能節省的錢就兩萬出頭了。
原本我一個孩子給了 1500 元的生活費,如果再翻倍,那一個月就是 6000,哪怕只按 10 個月算,也得 6 萬,這加起來就 8 萬多了。
我一年工資才 5 萬不到,一想到這麼大的缺口,我一時只覺得頭昏腦漲,一股子力氣直衝腦門,就這麼暈過去了。
可直到醒過來,也沒有被人發現。
當時,我真是慶幸,我沒有就這麼死過去,不然我這雙兒女可怎麼辦。
如今想想,他們何曾想過我的死活。
2
我 30 歲那年,丈夫就意外車禍身亡了。
女兒只有 7 歲,兒子還未滿 6 歲。
肇事者按規定賠了一筆錢,可我還沒有拿到手,公婆就在小叔子的慫恿下出來爭奪遺產。
他們想要這個房子。
丈夫是個很有遠見的人,在剛參加工作、房價地價還很低時,他就選擇貸款買了一塊宅基地。
等到我們談婚論嫁時,既沒有要男方的彩禮,也沒有要女方的嫁妝,就我們兩個在外務工攢下的錢蓋了個小平層。
後來,有了兒女,感覺一層樓不夠住了,我們又加蓋了一層。
幾年時光,這房子被我們修整得特別好。
公婆跟小叔子一家一直想要搬過來住,丈夫都拒絕了。
贍養公婆是丈夫的義務,故此,按法律規定也需要分給他們一部分遺產。
為了保住這個房子,那筆賠償款跟家裡所有的現金都給公婆了。
從此,我一份工資就養著整個家。
雖然陸陸續續地我的工資一直都在向上漲,但錢也越來越不值錢,更是蓋不住兩個孩子的花銷越來越大。
我們娘仨的日子一直都很清貧。
等著他們開始讀高中,壓力就更是直線上升。
我除了正常上班,還需要早起幾小時去幫忙送鮮牛奶、報紙來貼補家用。
自然,他們都考上了大學,讓我覺得無論受多少苦都是值得的。
左鄰右舍誰不羨慕我、佩服我,一個人養出了兩個大學生。
可他們上了大學後,我的日子就更難過了。
為了給他們掙學費和生活費,我還不得不把院子裡的花花草草都拔了,壘起雞窩,養了幾十隻雞,賣雞賣蛋來貼補家用。
為此,他們暑假不願意回來,家裡因為這些雞,變得臭烘烘的。
供他們讀大學的那幾年,我真的是斷崖式衰老,同齡人還是優雅知性的,而我已經是個頭髮花白的老太太了。
本以為等他們大學畢業就好了。
可他們都不願意回來,要在大城市裡買房定居,要結婚生子。
剛巧我 50 歲退休了,他們終於打起了房子的主意。
他們勸我說:「現在房價在下跌,再不賣,以後就賣不上價了,你一個人住那麼大的房子幹什麼?」
「再說你年紀大了,我們也不放心你一個人住,房子賣了,以後就跟我們住。」
我其實很捨不得。
那是他們爸爸留給我唯一的念想了。
但沒辦法,我總不能讓他們結不成婚吧。
女兒嫁人若是沒有嫁妝,會被婆家人看不起,苦一輩子,我怎麼捨得?
兒子結婚我沒能力給他準備婚房就算了,如果連彩禮都不給,誰家女兒願意,難道讓他單身一輩子?
就這樣,我包著我的幾件舊衣服,來到了他們定居的大城市。
我住在誰家,就給誰家做家務,用我的退休金給他們買菜買米。
等著他們有了孩子,我就幫著帶孩子。
我心裡是樂意的。
雖然仍舊是從早忙到晚,但總感覺日子是有盼頭的。
誰能想到最終得了那麼個苦果呢?
我哭了一場,本想著死了就解脫了,來生投成豬狗牛羊也好,花草樹木也好,總之再不做人了,更是不要做媽了。
沒想到還有重生的機會,那可再不能那麼傻乎乎地為兒女奉獻了一切,最終卻死得那麼悽慘。
我瞧著鏡子裡滿臉滄桑的自己,仔仔細細地洗了一把臉,既然老天爺給我機會,那這一次,我要為自己活。
我第一時間刪除了女兒跟兒子的微信,拉黑了他們的電話。
然後一分鐘不耽誤地去單位辦了辭職。
前世為了不丟這份工作,不知承受了多少委屈,我都不敢想,想起來都要流血淚。
緊跟著就找了雞販子,把那些臭烘烘的尖嘴長毛都給發賣了。
我把房子打掃乾淨後,就給中介打電話,把房子掛了出去。
這時候賣房才是性價比最高的。
房子裡的東西,能扔的我都扔了,我唯一捨不得扔的是丈夫的遺像。
不過我想明白了,我對他說:「我給你守了十幾年的寡,把你的兒女都養大成人,算是對得起我們那些年的情深義重了。」
「再說,你肯定已經轉世投胎了,不然你的兒女這麼對我,你怎麼連個噩夢都不給他們托?」
3
按著房子的地段與面積算,即便是二手的還能賣 200 萬左右。
不過,我急需錢,就壓低了 20 萬。
買主很爽快,他是找親朋好友借的,還是貸款的,我不知道,總之,180 萬實實在在地打在我的帳戶上。
我打算帶著這些錢去旅遊,走到哪裡算哪裡,走不動了,就停下來休息休息。
那些曾經我嚮往的風景,我都要想辦法去好好看看。
我剛出發,就有個老鄰居給我打電話。
她焦急地問:「嬌啊,你在哪兒呢?」
「你閨女兒子怎麼給我打電話說聯繫不上你,他們擔心你出了什麼意外,讓我去你家看看。」
「好傢夥,怎麼房子換主人了?」
「你這兩個孩子可著急了,說是他們馬上就要開學要交學費了,找你要錢怎麼都找不到,他們都不知道你在家裡怎麼了,說是找了好久才找到我的電話。」
「你趕緊給他們回個電話,讓他們放個心吧!」
我笑笑說:「玲姐,下次他們再打電話,您就別接了,實在躲不過,您就直接拉黑得了。」
玲姐向來愛吃瓜,聽我這個口吻,都捨不得掛電話了,非要把瓜吃明白不可。
「你是遇見什麼難事了嗎?跟我說說,大家挨著住了十幾年了,也許我們能幫上忙呢。」
也許吧!
不過,我記得丈夫剛死的那兩年,家裡捉襟見肘的,我都沒有開口,左鄰右舍的都繞道走了。
自然,我也能理解,大家日子都不好過,都要養兒養女。
我向來也是個傲氣的,看得懂別人的眼色,再苦再難,我不曾向他們開過口,咬咬牙也是撐過來了。
「沒事,我就是想著一輩子困在這個地方太鼓譟了,這不辭職了我也是時候去外面走一走,看看遠處的風景了。」
這麼一說,她就開始羨慕我了,說:「哎呦喂,我當時怎麼沒你這麼想得開哦,現在被孫子捆住了腳,比上班還累呢。」
她又問:「那你這兩孩子的學費生活費,準備好了嗎?」
「他們都長大了,暑假在外面工作了幾個月,這點小事,不用我再操心的。」
玲姐啞口無言,又問我準備去哪裡,我隨意說了幾個城市,她又羨慕得不行,還直誇我命好。
掛了電話,我把她也拉黑了。
誰也別想找到我。
4
再次被打擾,是警察在高鐵站把我給堵住了。
「你是林玉嬌女士嗎?」他們拿著照片與我比較,讓我拿出身份證證明自己的身份。
我問:「警察同志,我是犯了什麼法嗎?」
那人大大地鬆了一口氣說:「阿姨,您真是讓我們好找啊,您知不知道,你家女兒兒子報警,說您被人拐賣了,我們這一路查著您的出行記錄,這才找到您。」
說著他打電話說:「我找到林阿姨了,你們趕緊通知她的兒子女兒來把人接回去吧。」
我攔住他說:「等等!」
我問:「警察同志,我是成年人不?」
那人有些懵了,說:「是啊!」
「那我有權到各大景點走走不?」
「那是自然。」
我又在他們面前轉一圈問:「那我的身體跟我的精神看上去還好不?」
他們點點頭,我再問:「那你們看我現在的樣子,能不能獨立行動?需要監護人不?」
他們仔細打量我,一時點頭不是,搖頭也不是。
我沒好氣地問:「那你聯繫他們做什麼?」
他們一時被我問得無言以對,最後說:「可您家孩子報了警,我們有責任把您送到他們身邊的,不然他們不放心。」
我冷笑一聲問:「那麼多的兒童婦女被拐賣,你們都找回來了嗎?」
「我現在不想回家。」
「我沒有被人拐,也沒有被人騙,誰報警也沒用。」
一個年長的警察苦著臉哀求著說:「大姐,您別為難我們了,您家兩孩子都快急死了。」
就這樣,我被他們圍住了。
他們不敢也不能把我怎麼樣,只能半求半哄地拖延時間,直到那兩個白眼狼到了我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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