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每個月的工資全部上交。
再給女兒交了高昂補習費後,我盤算著一個月的花銷。
老公越聽臉色越不對勁。
「花錢不要這麼大手大腳,我一個月的錢全給你一個人花完了!」
我一怔愣。
電費水費買菜錢生化物品孩子補習費。
哪樣不是花在家庭和孩子身上。
我抱怨家裡瑣事疲憊。
他不以為然:「不就做做飯帶帶孩子能有多累?」
我氣得要離婚,他說離就離。
我日日夜夜照顧的孩子哭著勸我。
「媽,你就別耍小脾氣和爸爸吵架了,爸爸每天那麼辛苦,還要安慰你多辛苦啊。」
當我真的離開,他們卻後悔了。
1
聽到這些話我有一瞬間的怔愣。
旁邊的老公還在說個不停。
「雖然我把工資上交了,並不代表這個錢就是屬於你的,也不代表你可以亂花錢啊。」
「花錢不要這麼大手大腳,我一個月的錢全給你一個人花完了!」
我腦子卡殼了好幾秒,一時之間竟也說不出話來。
女兒今年初三,成績算不上特別好。
為了上重點公立高中,我琢磨著給她報一個補習班。
補習班的費用兩個月一交,加上有一些家具壞了,重新買了新的。
顯得這個月的開銷很大。
我坐在沙發上嘆氣,感嘆這錢不經花。
老公一邊躺在沙發上刷視頻一邊問我:
「怎麼就不經花了,我可是把工資全部給你了。」
徐傑是不掌管家裡事物,不知道柴米油鹽七七八八瑣碎的一切都需要金錢。
我揉了揉眉頭,耐心地一筆一筆列舉給他。
越聽徐傑的臉色也不對勁,皺起眉頭批評我。
「我把錢給你,是希望你可以好好掌控這個家的,而不是亂花!」
說不冤枉那是假的。
我忍住想要對罵的心,第一時間在心裡復盤這個月的消費。
電費水費買菜錢生活物品孩子補習費。
除了我給自己買了一套裙子,哪樣不是花在家庭和孩子身上。
我長呼一口氣,試圖解釋:
「但其實也是正常的,只不過小陽的補課費占了大頭。」
「你也知道,這就最後一年了。」
要知道,小陽的成績還算可以,但是離重點公立高中還差一些。
如果沒考上公立的話,私立高中學費一個學期一萬,一年加上生活費起碼三萬。
如果一年的補課能讓女兒上好的高中,算是低成本的高投資。
補課的那些錢對於高昂的私立學費而言不算什麼。
所以在徐傑說:「補什麼課啊,成績不好再怎麼補都補不上去。」
「知不知道上頭再搞雙減啊,目的呢就是篩選出本來腦子就好的孩子,而不是不可上去的。」
「女孩子,學一門手藝挺好的,再說了,女孩還有另外一條出路……」時,我第一時間打斷了他。
「行了,別說了。」
我的胸口悶出一股無名火。
徐傑總是這樣,看著新聞侃侃而談,這次更是把自己摘出去。
把自己放在理中客的角度,公平客觀地談論。
完全不想那是自己的親生女兒!是自己女兒的前途!
我知道他的下文是什麼。
無非是小陽是女孩,第二條路是找個男人嫁了。
但在我這裡是絕對不允許的。
「什麼別說了?林梔夏,我現在是和你好好說話,你要知道,你花的都是我的錢!」
徐傑被我打斷得很生氣,覺得我落了他的面子。
「我要是每個月不給你錢,不寵著你,你還能這麼和我說話嗎!」
我垂下眸子,拚命地深呼吸壓制住怒氣。
蘇市的初三不允許復讀,只有一次機會,要麼上普高要麼上職高。
而我是萬萬不可能讓我的孩子沒書讀的。
我閉了閉眼,作為父親,他不在意孩子的前途。
作為丈夫,他不體諒我的辛苦。
看著那張臉,一時之間我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心裡湧出一個萬萬不可能的念頭。
2
我和徐傑相識於校園。
相戀四年,結婚十八年,育有一女。
從校園走到婚紗,十多年的愛情長跑。
大家都說,我嫁給了愛情。
高中的時候,徐傑是我的同桌。
他成績不好,常常拿著錯題本對我虛心指教。
為了感謝我的耐心指導,徐傑經常給我帶小零食,玩具。
我們順理成章地成為了朋友。
高考後,他向我表白,我笑問他是不是當初選座位的時候就對我有想法。
我還記得,他挑了挑笑意分明的眉梢,胸腔里悶出低低的哼笑。
「是呀,和你坐一起,找你問問題,那都是我的策略。」
身邊的共友感嘆著徐傑蓄謀已久,慶祝他暗戀成功。
愛情學業雙雙上岸。
徐傑升學宴那天,他的好兄弟們都來敬我,一口一個嫂子。
讓我在滿是徐傑親戚的禮宴大廳好不自在。
他們都說,徐傑為了我做出多大的努力,像徐傑這樣專心的男人不多了,讓我一定要珍惜。
可明明成績提高是他的好處,怎麼就變成為了追我的努力了。
但徐傑在高三那一年的確特別辛苦。
日日夜夜挑燈夜讀到凌晨,甚至在學校暈倒了一次。
那一天他從醫院回來,我生氣了。
我讓他照顧好自己的身體。
他坐在我旁邊,雙手趴在桌子上側頭看我,眼睛透露著認真。
「可是我不想異地。」
我一頓,抿了抿嘴,眼神不自主地虛飄亂瞟。
「我可沒有答應過你。」
他坐直了身子,用手把我的頭擺正,一字一句從牙縫中擠出來。
「我不管。」
後來我寫題目的時候,心思不自主地飄向不確定的未來。
徐傑如果再努努力,也許我們能上同一個大學。
可他的專業很有可能會被調劑。
我轉動著筆,用手肘聳了聳徐傑,小聲道:
「同城異校不行嗎?」
徐傑低下腦袋傾聽,然後搖搖頭:
「不行,異校也是異地,我就想天天見到你,一秒都離不開你。」
我嘴角輕挑:「行吧,那你努力。」
但在那天我都想好了,他能發揮好最好。
不行的話我也可以稍微遷就他降個幾分。
既然決定了在一起就好好的在一起。
我還記得,出分的那一天,我剛剛查完我的分數放下心,又提著一口氣,立刻發消息問徐傑的情況。
「梔梔,我在你家樓下。」他說。
我急急忙忙的跑下樓,就看見徐傑呲個大牙,搖著手機對我傻笑。
他遞給我他的手機,手機螢幕上顯示著他的分數。
和我的分數相差不過十分。
「我們能上一個大學了?」喜悅一時沖昏了我的頭腦,我呆愣在原地。
徐傑點點腦袋,興奮地把我抱起轉了一大圈放下。
松枝般挺拔的脊背為了和我平視而微微彎下,他雙手放在我的肩上,盯著我,一字一句說得緩慢清晰而正式:
「林梔夏同學,你的高考志願填報表,能不能借我抄一下。」
酷暑的空氣壓抑黏膩,蟬鳴聲吵個不停。
可那一瞬間,天地萬物好像都失去了聲音,我只能聽見徐傑的那一句話。
我抬起頭,用手勾住他的脖子,扯下來,強迫他彎腰。
我們四目相對。
同一時間,我踮起了腳尖。
那是我們彼此的初吻。
3
深夜,我靠在床頭。
月光清冷地從窗灑下。
過去的點點滴滴如同走馬燈一樣在我大腦閃過。
在一起之後,我們整個大學形影不離,天天泡在一起。
大學同學都說:「果然好的男人在市面上不流通。」
「別人的男友都是從高中帶上來的,這才是愛情啊。」
在大學期間,我們一起去兼職,一起去了好幾個城市。
大學一畢業,我們就領證結婚了。
再後來,養育了一個孩子。
我側頭看著枕邊,已經熟睡的徐傑呼嚕聲一聲比一聲響。
我輕輕把臉別開,閉上眼,淚就流了下來。
十八歲的我隔著時間和空間對我發問。
這不是你當初最嚮往的生活嗎,為什麼會流淚呢。
為什麼會流淚呢。
我問自己。
「誰的錢誰擁有話語權。」這是談論要不要給孩子補課時,徐傑說的。
那一瞬間,我的自尊心被狠狠刺痛。
決定要孩子的時候,我很猶豫。
職場對女性並不友好。
當時徐傑很體諒我,信誓旦旦地拉著我的手和我保證: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放心,我會養你。」
「我永遠是你背後的最堅固的退路。」
我信了,休完產假,回去工作。
我的職務基本上被架空,沒過多久就被裁員了。
我崩潰大哭,徐傑安慰我說:
「沒事,孩子也需要媽媽,剛好你可以照顧寶寶。」
這一照顧,就是數年。
愛寶寶甚至超過了愛我自己。
誰的錢誰擁有話語權。
我說可以。
「這個課我一定要補,錢,從我自己的存款里出。」
看我認真的態度,徐傑有些慌亂。
「哎呀你看你又認真了,你的存款不還是我的錢嗎。」
看著徐傑的和稀泥態度,我忽然覺得好累。
沒有意義,他根本什麼都不懂。
也無法真正設身處地地和我想法共鳴。
見我一直不說話,徐傑立刻察覺到我是真的生氣了。
「是我錯了老婆,我當時也不知道怎麼了,就是覺得你特別不給我面子。」
「老婆,孩子補課肯定要補,我都聽你的,別生氣了,成嗎?」
他抬著頭,眼底有些心虛地看著我。
我點點頭,想說話卻張不開嘴。
除了好,我能說些什麼。
和他大吵一架,試圖讓他理解我,成為上綱上線的家庭主婦嗎。
有些感情就像是爛蘋果,看著光鮮亮麗,只有吃的人一口咬下去,才發現發現內里已經腐爛不堪了。
徐傑見我點頭,以為事情就這麼過去了。
躺在床上沒一會便沉沉睡去。
而我始終睡不著。
在一起這麼多年,我們不是沒有爭吵過。
我以為我會向往常一樣,達到我的目的然後任事情隨之而去。
而現在,「誰的錢誰有話語權。」
「你花的都是我的錢,你怎麼敢這麼和我說話。」
徐傑說的話反覆在我的腦子裡播放。
無聲的絕望隨著月光籠罩著我,這就是我小心翼翼考察多年走進的婚姻嗎?
如同橡膠鞋底一樣的耐用和抗造的婚姻,任憑發怒嘶吼摔打,它都堅固不破,只是日復一日地磨損和消耗。
我看不見他眼神里對我的愛意。
也無法再讓感情回到從前。
4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家裡只剩下我一個人。
我正常地洗臉刷牙出門。
本該前往菜市場的我卻換了一條與平時截然不同的路徑。
走到公司樓下,我整理了一下領子和衣物。
昨天深夜,我看了本地無數個招聘信息。
為了這次的面試,我還畫了一個淡妝。
不少 hr 知道我是寶媽,在線上就拒絕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