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陸行雲情人的第三年,我攢夠了錢,跟他提了分手。
當晚,我背著小包裹滿心歡喜地跟他告別:
「陸行雲,我走啦,你自己要好好的哦。」
他枯坐在陽台抽煙,沉默不語。
剛搭上門把手,眼前突然出現一排瘋狂滾動的彈幕:
【寶寶啊,你快看看你老公吧,他黑化值快滿分了!】
【他以為你是要去找那個賤男人,你只要踏出這個門他就會囚禁了你!】
【趕緊給他認個錯,他能把命都給你。】
【你也不想天天被他綁在小黑屋裡查學歷吧?啊?】
我僵硬地回頭,繚繞煙霧間,陸行雲的目光定定地落在我?ü?的身上。
1
我嚇得腿一軟,差點給他跪下。
這些「彈幕」到底是什麼東西?
陸行雲雙腿交疊,面容冷峻,將香煙摁滅在面前的煙灰缸中。
隨手整了整身上的高定西裝,準備起身朝我走來。
來不及多想。
這三年來練就的諂媚功夫脫口而出:
「分什麼分,不分啦!」
「你把我捧心尖上寵了三年,離開你誰還把我當寶?不分了不分了。」
陸行雲動作一滯。
我趕忙回坐到他身邊,深吸一口氣看著他:「我跟你開玩笑呢,我沒想走的哈哈哈。」
陸行雲一貫冷漠的臉上閃過幾秒鐘的怔忡,語氣依舊淡漠:「確定?」
我:「嗯嗯嗯!」
他掀起眼皮,目光迅速從我身上移開。
「隨你,我去公司了。」
說?ū?完,從沙發上起身,拎起大衣,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我頓時失了力似的癱倒在沙發上,撫了撫心口。
彈幕:
【男主一聽老婆要分手,跑得倒是挺快。】
【啊對啊對啊,他剛剛出門時還差點摔了,我截圖了。】
「不是?這都是些啥啊?」
我伸手抓了抓上空的彈幕,卻發現抓不住。
疑惑之餘,我迅速反應過來:
一拍大腿:「喂,彈幕,你沒聽到嗎?他剛剛說隨我哎,怎麼可能會把我關小黑屋裡查我的學歷?蒙我的吧?」
彈幕條很快又激烈滾動起來。
【那是你沒看見,他剛剛走的時候裝著不在意,其實牙都要咬碎了。】
【寶寶,他覺得你是要去找那個賤男人,所以他現在已經有危機感了,剛剛已經下單了麻繩和小皮鞭等工具。還有!囚禁室已經動工了!】
【不信?不信你去他書房電腦看看,陸氏是不是在臨江某處無人之境開發了一處地皮,今晚連夜動工的。】
陸氏有成千上萬家分公司,動工建修是常有的事。
【你傻呀,誰家好人總裁做生意選荒無人煙的地方?】
看到這條,我頭皮一涼。
【逃跑?別想了,以他的手段,你逃到天涯海角他都能把你拎出來。】
我推開書房門看見他的書房還亮著,他的電腦向來沒有對我設防。
果然……
彈幕爺救我狗命,我給你跪下。
2
我和陸行雲在一起純純是為了掏他兜里的錢。
在三年前,我還是吃喝不愁、在 A 市呼風喚雨的陳家少爺。
可是真少爺被接回來了,我的假少爺身份隨之被揭穿,不得不從陳家凈身出戶。
如果是我一個人的話,我隨便去打份工,還可以維持溫飽。
可惜我還帶著一個變成植物人的保姆母親。
也就是當初將我們兩個嬰兒互換的陳家保姆——我的親生母親。
她的不齒行徑在媒體上鬧得紛紛揚揚,被千人唾萬人罵,當場中了風,變成了植物人。
想來,我也是命運多舛,剛和親生母親相認,母親就成了植物人。
離開陳家後,我一天打三份工,帶著母親一邊治療,一邊討生活。
在一次酒局上,我拼了命地喝酒賠笑,被灌到神志不清。
終於熬到結束,經理哈著腰同甲方爸爸簽了單,喜笑顏開。
臨走前拍了拍我的肩膀,欣賞道:「這麼努力,明年我給你升策劃組組長,工資翻倍。」
我納悶:明年?怎麼又變成了明年?
我媽等不到明年。
我扶著路邊的樹吐得膽汁都出來了。
一輛墨色邁巴赫緩緩停在我路邊,車窗落下,我看到了車牌后座的人——
五官俊美,輪廓鋒利,極為英俊刻薄的長相。
是剛剛酒局中的陸總。
他看著我,眼底波瀾不驚。
修長的手指遞出來一塊真絲手帕。
「缺錢?」
打量著這上千萬的車,我笑道:
「嗯,缺啊。」
我媽再不去醫院上呼吸機,挨不過這個月了。
陸行雲隔著車窗向我拋出了他的條件。
幾乎是想都沒想,我答應了做他的金絲雀。
我也有條件,做情人的期限為三年。
冰冷的豪宅中,我努力去取悅他,滿足他濃重的慾望。
配合著叫出來,沒有感情,全是技巧。
我圖他的財,他圖我的色。
我們各取所需,各有所圖。
直到那天——
我們晚上喝多了酒,陸行雲突然間跟我表白說要娶我,我不知所措,看著他動情的樣子,我怕這次玩脫了,畢竟我是裝彎的呀。
於是裝著酒醉,叫了別人的名字同意他的表白,還要親他。
那是他第一次對我發那麼大火。
之後連家也不回了。
那次之後,他待我仿佛更淡了。
我並沒放在心上,因為我遲早要離開。
3
想到彈幕說的,陸行雲會囚禁我,還把我天天綁在小黑屋裡查我的學歷。
我渾身一哆嗦,我可受不了。
現在的頻率已經是我能忍的極限了。
還天天?
更何況,我要是被囚禁了,我那植物人的媽怎麼辦?
這是我不能承受的代價。
思索了一會兒。
我打開手機,給陳家的真少爺陳若昀匯去了這三年的所有積蓄。
附言:債已還清,我們兩不相欠。
心頭一陣輕鬆,這三年來日日折磨我的負疚感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反正已經賺足了錢,索性,先觀察一段時間。
弄明白這個鬼彈幕是怎麼個事兒再找機會逃走。
晚上,陸行雲在玄關處換鞋,眉眼淡淡的疲憊。
我上前輕咳一聲:「咳,老公,你回來了。」
不是我願意這麼叫,而是做陸行雲的金絲雀都必須這麼叫。
我這個直男,叫另一個男人老公,剛開始燙嘴燙得厲害。
可是他給的實在太多了,也就慢慢順口了。
【寶寶,其實他愛你愛得要死,他剛剛還差點碎了,你趕緊先哄好他吧。】
我大為震驚,他每次只埋頭硬幹,爽完了就去上班了,愛一個人是這麼愛的?
但為了避免被強制的悲慘命運,我決定按彈幕說的先哄好他。
「對不起,我不該跟你開那麼大的玩笑。」
「你看我穿了什麼?」
「來嘛,老公。」
真絲大床上,我仰躺著,一身白色透明襯衫,扣子散開,細細的胸鏈往衣領深處蔓延,像在誘人深入。
陸行雲站在門口,看著我襯衫下的金色胸鏈,喉結瘋狂滾動,雙眼通紅得厲害。
可就是一動不動。
彈幕:
【寶寶,別光躺著呀,要再燒一點啊,他馬上就要憋炸了。】
【按我說的做,朝他勾勾手指,再說句愛他,他能把命都給你。】
4
熾熱的喘息聲燙紅了我的耳尖。
出口的任何聲音都稀碎。
指節一寸寸拂過我的脖頸,微微用力,聲音暗啞富有侵略性:
「陳沐言,你最好沒有騙我。」
我強撐著解釋:
「沒有沒有,我誰也不找了,我會好好待在你身邊的。」
「而且我彎了,我真的彎了,我真的不走了。」
一瞬間,上方的氣息滾燙得厲害。
他狠狠吻下來,唇舌交纏,氣息灼熱。
氣氛一陣詭異,我瞪大了眼睛。
我真的對陸行雲一個男的有了反應。
眾所周知,直男是不會對同性有反應的。
他看著我的臉,滿是不可置信,淺淡的瞳仁閃過一絲光亮:「陳沐言,你……」
我欲哭無淚,點了點頭。
我也是剛剛才知道的啊。
上方的眼睛倒映出我的模樣。
他嘴角勾起一絲怪異的笑意。
捏著我脖子的手寸寸收緊,淡漠的眸中突然間湧上偏執狠厲的濃雲。
「陳沐言,如果讓我發現你再去找他,我會……當著你的面,弄死他。」
我在極其霸道的占有欲中不得不哭訴著求饒:
「我現在只喜歡你,你比他有錢比他好看,喜歡你行了吧。」
「我以後都不跑了,我是你一個人的老婆,啊!」
......
天剛破曉之際,終於消停下來。
我汗津津地躺在陸行雲懷裡。
「陸行雲,你這裡為什麼有一個疤痕?」
他鎖骨處有一個指甲蓋大小的瘢痕,鎖骨清晰好看,襯得那個瘢痕更加明顯。
以往,雖然天天晚上都在我上方晃動,可我從來沒有問過他。
「小時候被燙的。」
彈幕:
【哎,他那時候可慘了,還差點長成反派了。】
【是啊,吸毒的爸,懦弱的媽,破碎的家,和被送進孤兒院的他。】
【寶寶,你後面就會知道他這麼癲都是有原因的,你先理解下他。】
我嘆了口氣。
我只想快點還完我媽種下的孽債,帶著她去一個安靜的地方,了此餘生。
其餘的,我不打算了解,也沒心力。
我閉上眼皮,費盡全身的力氣調整了一個舒服點的姿勢睡去。
而陸行雲則洗了個澡,換好衣服,準備去上班。
他舔了舔唇,望著床上的我,波瀾不驚的眼底卻寫滿貪婪粘滯,像是在看一隻黏在蜘蛛網上的小飛蟲。
鋒利的眉眼浮著饜足,看起來應該是極其滿意的。
彈幕:
【畢竟是前五百強的總裁嘛,他這個人很有自知之明的,他知道老婆惦記他兜里的錢,自己要是沒錢,還怎麼留得住老婆啊。】
【啊對,趕緊上班給老婆賺錢去了,他怕自己窮了,老婆就跟外面的賤男人跑了。】
【嘿,瞧把他給爽的,狗男人可算吃飽了吧?】
還沒睡著的我:……
5
剛睡下,一陣接連不休的手機鈴聲將我吵醒。
我疲憊地拿起手機,看到來電顯示,不禁皺了皺眉。
又是陳若昀。
電話那頭傳來挑逗輕浮的聲音:
「小言,怎麼不接哥哥的電話?嗓子怎麼啞成這樣?」
我不想與他多話:「我不是已經把錢轉給你了嗎?我和我媽虧欠你的,我全都彌補你了。你說過的,還清五百萬,你就不再糾纏我和我媽。」
「是啊,嗯……但你沒轉夠啊,這三年來還有利息呢。」
我氣得牙痒痒,費力地翻身坐了起來,之前明明說還五百萬就夠了的,我現在手裡已經沒錢了。
「這樣吧,」他的語氣輕鬆,似乎很是愉悅。
「我下午還要去新公司入職,你快點過來見哥哥一面,咱們好好算算利息的事,也沒多少,也就十來萬。」
「酒店地址發給你了。半小時內過來,不然我就把你媽的地址告訴媒體,你看他們會不會像蒼蠅一樣一擁而上。」
「陳若昀!」
我氣得手機都要捏碎了。
「哎,怎麼這麼沒禮貌,叫哥呀。」
「你說你,三年前爸媽知道你是個冒牌也沒捨得趕你走,畢竟養了十幾年。是你自己非要離開陳家去外頭受罪。所以按理來說你還算是陳家的人,可不許那麼沒禮貌再叫哥哥的全名了啊。」
「陳若昀你給我等著!」
我掛了電話,一骨碌爬起來,氣沖沖地往手機上那個地址趕去。
6
我一腳踢開房間的門,正對著坐在沙發上玩手機的人。
他捋了一把自己的淺栗色頭髮,跟個金毛狗似的。
起身,一雙桃花眼流轉生輝卻透著浮躁:「來了?」
人模狗樣。
我質問道:「你當初可沒說還有利息,五百萬轉過去了,我現在已經沒錢了。」
陳若昀慵懶地伸了個懶腰:
「是真沒錢了呀?」
「沒錢也沒事,那還有一個辦法,你要不要聽?」
他朝我走近。
「什——」
話未出口,他突然將我壓在門上,胡亂地吻了上來。
「小言,讓哥哥親一會兒,十萬就抵消了。好不好,乖。」
「哥馬上就能到帳幾千萬,跟著我,不比你那個金主差……」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那雙冰涼的唇觸到臉上時,一時竟忘了推開他。
等他再次貪婪地吻上來,呼吸開始急促,將我圈在身體中。
我瞪大了眼睛,腦中突然就冒出來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陸行雲,我現在只喜歡你,我是你一個人的。」
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我一把推開他,竟然將比我高一個頭的陳若昀推得一個踉蹌。
我第一時間拿出小包裹里的消毒酒精,不要錢似的往自己的嘴裡噴。
「你!」
他被我的動作羞辱到了,眼裡盛滿憤怒。
「陳沐言,你……找死!」
我卻朝他呸了一口,轉身就走,死顛公。
回去後,我刷了不下十遍牙。
鏡子中的自己疲憊不已,身體上沒一塊好皮,全是昨晚弄出的曖昧紅痕和青紫的牙印。
才二十出頭的年紀,眉宇間滿是迷惘。
媽啊媽,我們就過普通人的日子不好嗎?
你就算只是個保姆,也能將我平安養大,為什麼非要冒險做這樣為世人所不齒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