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自己是假少爺時,我發著燒窩在大哥懷裡。
真少爺一臉挑釁:「該走了吧。」
我身後的男人沉聲:「滾。」
我剛要起身,就被大哥禁錮住腰。
真少爺被保鏢扔出門外。
我遲疑道:「咳咳,可是我已經不是……」
落在我腰上的手更加用力:「不想做我的弟弟,那你想做什麼?」
我心說,做情人。
但這話不能說,我因著身體羸弱才換來大哥一點偏愛,要是得寸進尺,門外那個便是我的下場。
我垂下頸脖,溫馴道:「我永遠都是大哥的弟弟。」
1
聽到我說這話,我的頸脖上多了一隻摩挲的手,陸沅柏似乎是滿意於我的表現,道:
「乖——張嘴。」
我蹙眉,想移開腦袋,但後頸被大哥以不容拒絕的姿態控制,只能喝下他喂的中藥。
真少爺進來的前一秒,我哥正在給我喂藥。
我從小體弱多病,心臟有先天缺陷,所以全家人都把我當寶物一樣精心呵護,也養成我有些驕縱的性格。
可陸沅柏照顧我,一開始只是因為我是他名義上的弟弟。
因為他從小作為陸家繼承人培養,各方面優秀至極,但與他光鮮履歷相對的,是他冷漠的本性。
小時候很多次,只有我們兩個人時,他看著我步伐不穩,摔倒,卻從不扶我。
可他越是這麼對我,我越是想黏著他,想看他對我露出別的表情。
可能我從小有病,身體有,心裡也有。
又因為我嗜甜厭苦,每次吃藥都得人哄,讓人頭疼。
母親試著讓陸沅柏給我喂藥,我強忍著喝完,說:「哥哥喂的藥不苦。」
其實苦死了,但是我硬裝。
從此之後,陸沅柏每晚都?ü?給我喂藥。
慢慢地,他對我的態度也軟化很多。
那時,我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我對陸沅柏的依賴也越發嚴重。
只是之後,或許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現在血緣關係敗露,他再也不會多看我一眼了。
於是我沒再鬧,從他懷裡掙脫出來,自己捧著碗,一口飲盡。
「我,我喝完了。」舌尖苦味迴蕩,我險些嘔出來。
陸沅柏沉默地看著我,隨後指了指桌上的蜂蜜水。
我垂眸,端起杯子喝了。
想了想,還是說:「謝謝……大哥。」
我轉身想走,手腕卻被陸沅柏抓住:「陸凌,你在和哥哥生氣嗎?」
連名帶姓地喊我,其實是陸沅柏生氣了。
我搖頭:「沒有。」
陸沅柏站起身,摸了摸我的頭髮:「你乖乖地當我的弟弟,你的生活不會有任何改變,明白嗎?」
現在陸家他說了算,他說這話不僅是安慰,也是承諾。
可是現在陸家他說了算,要不要真少爺回來,也是他一句話的事。
但真少爺回來了。
他的存在就像是一顆定時炸彈,明擺著告訴我,我的一切都是偷來的。
小偷是不能光明正大出現在陽光下的。
陸沅柏的手機響了,他看了手機,皺眉。
我乖巧地說道:「哥哥,你去忙吧,我等會兒就睡覺了。」
陸沅柏掛斷電話,又揉了揉我的發頂:「小凌乖,哥哥明天再回來。」
但陸沅柏是個騙子,一連幾天,他都沒有回來。
反而,發小饒嘉木告訴我,陸家會在下個月,舉辦歡迎真少爺回家的宴會。
2
我放下手機,隨便問正在除草的傭人:「家裡下周有宴會嗎?」
那人愣了一下,點頭:「是的,二少爺。」
門當戶對的其他世家得知這個消息,連家裡的傭人也知道。
而我,居然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很久沒疼過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攥住。
哥哥,我已經在努力當好你的弟弟了。
但為什麼連這個唯一的稱呼,也要被拿走。
既然如此,還不如一開始就趕我走。
我看著手機上饒嘉木發來的消息,他說他很擔心我,想來找我。
我問他在哪裡。
饒嘉木本想來找我,卻沒料到我直奔他而去。
他們在郊區一處盤山公路,幾個公子哥大小姐無聊,搞飆車。
「凌凌,你怎麼還是來了,這兒不太適合,我們換個地方吧。」
見我有些咳嗽,饒嘉木立刻脫下外套披在我身上。
我搖搖頭:「總待在家不舒服,出來散散心。」
其他人也是我們這個圈子,或多或少知道陸家的事。
但眼下,卻沒有一個人問我,不用想都知道是饒嘉木先提醒過。
因為情緒激動我就會心臟疼,所以很小開始,我就失去了在外面活動的自由。
名為關愛的保護,把我禁錮在室內。
可父母忙碌,哥哥冷漠,最後只有饒嘉木一個人,願意陪我。
他是我童年時期的玩伴,對我,他總有一種天然的保護欲。
這種保護欲從之前延續到現在。
「要是你在家住得不舒服,你來找我,我永遠都向你敞開懷抱。」
他笑嘻嘻地安慰我。
我看到他身後那輛流線型的深藍跑車:「你們是準備比賽嗎?」
「就閒著跑兩圈,你來了我肯定就不跑了啊。」
我搖頭,心底忽然有點嚮往:「你玩吧,我也想玩,我可以坐在你車上嗎?」
「可是……」
我望著他的眼睛,小聲說:「嘉木,我現在不開心。」
拒絕的話被咽下,他打開車門:「來!」
周圍人紛紛側目,相熟的人想勸阻,被饒嘉木一個眼神擊退。
我坐上副駕駛,心跳開始加速。
饒嘉木看了我一眼,嘴角露出一抹笑。
忽然他的氣息靠得很近——
「咔噠」。
他替我系好了安全帶:「害怕的話,就告訴我。」
數台頂配跑車一字排開,在夜幕里亮起幽幽光彩。
一開始饒嘉木開得並不快,在我多次催促下,才放心地加大馬力。
發動機轟鳴,車前燈穿透性的光亮照在前方,兩邊景物急速倒退,鋼鐵猛獸的性能在這一刻達到巔峰。
「凌凌,現在感覺怎麼樣?」
「沒問題!」
從未設想的速度,從未有過的暢快在心中盪開。
又是接連的幾次彎道超車,勝利就在前方!
又一次加速,超過了旁邊的車,「轟」!
第一名!
「太好了!」
饒嘉木解開安全帶,一把抱住我。
我坐在副駕駛,心臟還在劇烈跳動,甚至帶動鼓膜震動。
這次飆車的體驗,對我而言具有致命吸引力——原來,這是生命中可以體驗的感覺!
我任由饒嘉木抱著我,還在回味剛剛的體驗,直到車窗被人敲擊:
「饒大少,你倆過線這麼久了,怎麼還不下來?」
饒嘉木這才訕訕放開我:「我有點激動了。」
我也很激動,但現在心臟的過度負荷也讓我難受起來。
見我皺眉,他忙問:「藥帶了嗎?」
我指了指口袋,他立刻幫我拿出藥瓶,拿濕巾擦了手之後,才倒了兩顆捏在手指間。
我俯身過去,舌尖卻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指。
等我吃完藥,才發現饒嘉木的耳朵一直紅紅的。
我笑道:「嘉木,你怎麼耳朵這麼紅啊?」
「呃,可能是太熱了。」
一陣涼風吹過,旁邊穿著皮夾克的某個少爺吐槽:「哈切!大晚上冷颼颼地出來飆車,也只有你們有這餿主意了。」
而只穿著一件襯衣,外套還在我身上的饒嘉木是真的熱得快冒煙了。
我伸手摸他的額頭:「你不會凍發燒了吧?」
這下饒嘉木從耳朵到雙頰都紅撲撲了。
他拉下我的手,說:「嗯,可能是有點,那你得補償我。要不今晚——」
忽然,我的另一隻手被人攥住,我轉頭看去,竟然是多日不見的陸沅柏。
他面色陰沉地看向我。
原本吃過藥的我,心臟莫名又開始難受起來。
他說:「陸凌,跟我回家。」
3
才經歷了刺激的一次賽車,我的情感閾值被拔高。
所以我不想和他回家,於是垂頭,無聲反抗。
饒嘉木將我護在身後,尖銳提問:「陸哥,你給那個人辦宴會,有沒有考慮過凌凌的感受?」
陸沅柏比我們大,他的圈子,已經是我們父母輩的範疇,平時哪裡被一個晚輩這麼詰問過。
我以為他會發火,卻沒想他望向我,語氣甚至帶上些懇求:
「小凌,跟我回家。」
陸沅柏不喜歡一句話重複,可眼下,他說了第二遍。
我的心又悶悶地堵起來。
明暗交接的光影下,他看起來好像很傷心,可是我也很傷心。
你有新弟弟了,為什麼還要來找我?
「不如我先帶凌凌去我那兒,等你把這件事……」
「小凌,」陸沅柏叫住我:「哥哥想你回家,好嗎?」
滿身反骨在聽到這個「想」字的時候,熄火了。
陸沅柏很少對我示弱,而我也偏偏吃他這套——我想看他在我面前露出不一樣的表情。
我還是和陸沅柏回家了。
饒嘉木送我上車前,臉色不太好:「如果你不開心,隨時都可以來找我,不管是我公司還是我家,都歡迎你來。」
陸沅柏就這麼看著饒嘉木示威一樣送我上車。
臨開車前,我抓住饒嘉木的手,小聲道謝:「今天真的很謝謝你,我很開心。」
有時間我一定會再去找嘉木,這種體驗真的太美妙了!
饒嘉木陰翳神色一掃而空,高興得身後像有尾巴甩起來的幻影。
「真的嗎,那可太好了!我……」
他還想再說,陸沅柏從容不迫地俯身過來給我系安全帶,車窗緩緩上升:「今晚謝謝你照顧我們家小凌,有機會我會登門感謝。」
語畢,車窗也關閉。
他一腳油門開出去。
下了車,我走在他身後,卻被他拉住手腕。
走到客廳我明白了他的用意。
桌上整整齊齊六碗中藥。
他不回來,傭人不敢催,我就不喝藥。
「小凌,你自己來,還是哥哥幫你?」
哪一樣聽起來都不美妙。
我想跑,卻反被他一把拉到懷裡。
於是我被迫坐在他腿上,而一旁就是藥。
「陸沅柏,我討厭你!」
他眉頭都不皺一下:「好,又討厭我了。」
「乖,張嘴——」
我抿住雙唇。
誰料下一秒就被他掐住下巴,強行逼迫我張嘴,入口就是一勺苦藥。
然後他手往下移,按住我喉結:「咽下去。」
接著,一勺,兩勺,三勺……
我憋得面色潮紅,哥哥的眼神卻越發幽暗。
「哥哥,我真的喝不下了……」
「乖,小凌可以的。」
終於喝完一碗,他的拇指移到我唇邊,帶著不容拒絕的力道,揉過唇瓣,帶走那滴溢出來的藥。
然後,陸沅柏擦凈手,才慢條斯理地摸著我的背,給我順氣。
「真乖。」
「下次也要這麼乖乖地喝藥,好嗎?」
瘋子。
是我親手塑造出來的瘋子。
我閉著眼喘息,心底卻是詭異的滿足。
剩下的五碗中藥擺在那兒,是明示的威脅。
陸沅柏就這麼把我抱到了樓上,放進柔軟的床鋪之上:「小凌好好休息,哥哥明天再來看你。」
我眉眼一彎:「好啊,但如果你騙我,我就不等你了。」
但第二天,來的不是他。
而是風頭正盛的真少爺。
4
我下了樓,發現沙發上坐了個容貌俊美卻陌生的男子。
看到我,他挑眉,露出個笑。
那一瞬間,我認出他是誰了。
果然是親子,眉眼該死的相似。
「我叫夏至,你就是陸凌吧?」
我想知道他究竟有什麼能力,能入我大哥的法眼。
於是點頭,露出乖巧的笑:「是。」
「換身衣服,等會我帶你出門。」
我想了想,還是給陸沅柏打了電話,卻沒想到是秘書接的:
「陸總正???在開會,您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可以告訴我,會後我轉告給陸總。」
我掛了電話。
夏至左手撫胸,略微傾身,好整以暇道:「請吧,MyLittlePrincess.」
我換好了衣服下樓,還沒見到夏至,就聽到口哨聲響起:
「小少爺,穿得這麼好看,我會以為你是在釣我。」
看著門口一閃而過的傭人,我施施然靠近夏至,伸手抓住他敞開的衣領,迫使他低頭,低聲:
「怎麼?為了進我家門,想找我玩了?」
夏至不退反進,一雙桃花眼泛著情:「能被你玩,求之不得。」
另一隻手已經摟在我腰上。
我反手給他一巴掌。
夏至臉一偏,越發放肆:「小少爺,再來一次。」
神經!
我想往後退,卻被他抱得更緊。
「……手拿老實點……」
該死的夏至,跟狗一樣!
直到我的手機鈴聲,救了我一命。
「喂,哥哥!」我氣都沒喘勻,立刻就接通電話。
「小凌,你……你現在在做什麼?」
「我剛剛起床。」我瞪了一眼夏至,下意識地撒了個謊:「就是,我看到樓下有個人,他說他叫夏至,今天來找我。」
陸沅柏那邊沉寂片刻,才說:「是,你今天需要和他出去一趟。」
在哥哥面前,我一直都是那個乖巧溫馴的弟弟,所以我溫聲道:「好的,哥哥。」
我捕捉到夏至嘴角往下一撇,明顯不屑的神情。
「你對你哥就是這麼說話嗎?」
見我不回答,他兀自生氣,帶著我上了車。
最終,在一所看起來十分豪華的私立療養所門口停下。
走進這兒,夏至一下正經不少,而路過的每個人都對他看起來十分尊敬。
直到他換了一身潔白的醫生制服,我才知道,他是心內科醫學博士。
師承院士,手握數篇 SCI 一作,若不是這次陸家找到他,他或許此時已在大洋彼岸深造了。
而我的病,恰好在他的研究領域範圍內。
5
說起做檢查,夏至嚴肅不少,恍惚間就好像陸沅柏坐在我面前一樣。
我下意識端起來,眼神在四周飄忽,卻瞥見他桌上有張合照,像是一群孩子因為什麼活動而聚在一起拍照。
但沒來得及細看,就被夏至拉著,前往其他房間做檢查。
這次檢查做得特別詳細,從頭到尾竟然花了一星期。
好在這兒住宿不比五星酒店差,住得也算舒心,只是身邊多了個名為夏至的尾巴。
只是原本習慣寂寞的我,慢慢開始思念起那次將生死拋之腦後的賽車。
飛出過籠子的鳥兒,就不會再想回到籠子。
而大哥,一直未曾露面,甚至沒怎麼給我發消息。
所以當我得知這次檢查結束大哥會接我時,我面上還是多了點欣喜。
做完檢查,我迫不及待等在門口。
夏至涼涼道:「還好你哥是開車來,要是坐飛機來,你要提前一萬年在這開始修機場吧?」
「呵呵。」
在察覺到夏至其實並沒惡意後,我對他也溫和了一兩分。
但他實在嘴賤,做檢查時,雖是全程陪同,但言語上沒少撩撥我:
「嘖嘖,你的腰也太細了吧。」
「吃什麼長大的,白得晃眼睛。」
「小少爺,不要隨便對一個男人生氣明白嗎?你這就是明晃晃的勾……」
沒忍住,又給了他一巴掌。
夏至眼神發飄,捂住臉。
一台純黑柯尼塞格在夜幕光輝下映出十字瑩白光芒駛來,車翼展開,下來的赫然是西裝革履的陸沅柏。
寬肩窄腰,深得我心。
只是沒想到,向來沉穩的哥哥,今天竟然開了這樣的車過來。
大哥沖我點頭示意,夏至也自然地走過去。
只是這時,他的表情變得冷淡至極。
明明是截然不同的風格,但兩方氣勢竟不相上下。
「陸總,情況並沒有你之前說的那麼好,如果你照顧不好他,就把人交給我。」
「這個就不勞你擔心了,夏醫生。請你保持好醫生和病患的距離。」
這兩人,似乎也沒有外界傳聞那般和諧啊。
一言一語,都是針鋒相對?ū??。
但我見不得大哥被刺,回護道:「我在家好好養了二十多年,一直都沒什麼大問題,你也不用說得那麼嚴重吧。」
夏至嘴唇微動,眼裡的光黯淡幾分:「那你跟你哥回去吧。」
看到夏至吃癟,我心裡卻並沒有設想的快意。
好奇怪。
大哥帶我上車,我心裡想著事,沒想到陸沅柏又靠得很近。
他靠過來,一手撫摸上我的後頸,狀似無意問道:「感覺怎麼樣?」
背後如有實質的目光,不用想都知道是誰。
「哥哥,車窗關上吧,外面還有……」
「小凌怕什麼——回答我。」
我蹙眉回應:「還好,只是一些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