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歡就一直牽著吧。」
這大概就是小朋友的雛鳥情結,我無所謂。
但這時候,房門被金冥砰地打開。
金冥在他那群鶯鶯燕燕身邊玩夠了喝醉了從不睡她們那兒,反倒是習慣來我房裡找我照顧。
這次也是一樣。
他靠著門框,下意識找我:「月白……」
我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有點心虛,立刻從江晚星手掌中抽手,也沒顧上江晚星的反應就跑過去扶住金冥。
「大哥,你醉了。」
金冥滿脖子的吻痕,臉卻很乾凈。因為他從來不跟那些情人接吻。
他的情事,不摻感情。
但每次都由我來擦去他身上的吻痕,我也會難過。
我不由自主盯著他的唇多看了一眼,身後一個毛茸茸的腦袋探出頭來有些著急地扒拉我。
我只好抽出一隻手揉了下江晚星的腦袋,「你乖,先自己玩。」
已經醉醺醺的金冥在這時倏地睜開眼,冷聲警告江晚星:「狗東西,不准上床。」
江晚星很乖,把床讓給金冥。
床的左邊是我,右邊是熟睡的金冥,床下是江晚星。
江晚星不願意去隔壁房間睡,還非要用我衣服鋪他狗窩,我也是服了,隨他。
但是半夜,忽然有什麼毛茸茸的東西拱進我被窩。
還吃我嘴巴。
我迷迷濛蒙地跟他親吻。
被吻清醒了,我立刻推開他,壓低聲音:「你幹什麼!」
江晚星趴在床邊,委屈巴巴地看著我,低聲說:「壞東西讓主人不開心,我想讓主人開心。」
「跟我親親,你開心。」
6
幸好金冥在我身邊能睡很死,不會疑神疑鬼睡不踏實,不然早就崩了江晚星。
我把江晚星哄到隔壁房間睡。
第二天一早,金冥起床時,我正背對著他換衣服。
他赤裸的目光落在我的後背,好一會兒忽然問:「昨晚我好像聽到了狗叫。」
我一本正經唬他:「大哥,是你說夢話了。」
金冥皺眉沉思片刻,沒察覺到什麼,也下床穿衣。
出門前,他告訴我他要去北邊做生意,讓我顧好本營這邊。
金冥拉開房門,和蹲門口的江晚星四目相對。
一個一米九的人,竟然能把自己蹲得跟流浪狗一樣可憐。
江晚星盯著金冥露出幽怨的眼神,仿佛在控訴有人搶了他的狗窩。
金冥冷哼一聲,踹了他一腳。
江晚星轉而眼淚汪汪地盯著我。???
金冥:「月白,你是不是忘了,接近我們的人都要考驗過?」
考驗,是金冥在接納我之後定下的規矩。
所有想要跟我們一起乾的兄弟都要經過一番嚴峻考驗。
雖然過分嚴苛,但篩出過不少想打進我們內部的其他勢力的臥底。
所以這麼多年,我們內部沒有出過姦細。
我有點捨不得江晚星受苦:「他只是一個傻子。」
「小心使得萬年船。」金冥的語氣不容商量:「我會讓人帶他去。」
也對,我們幹這一行的,腦袋都別在褲腰帶上。
暗室考驗要三天,撐過來就是我們的兄弟,沒撐過來就是爛命一條。
普通人都要咬牙堅持,靠意志力撐住,沒有心智的傻子是抗不過來的。
我決定趕走江晚星。
不跟著我,就不用受苦。
聽到手下說進暗室就能繼續跟著我過日子,他歡天喜地地就跑進去了。
幸好,他扛過來了。
「二哥,他純是個傻子。喂了藥催了眠之後無論問啥問題都念你的名字。他沒問題,你放心。不過一個傻子,留在身邊有什麼用嗎?」
我接過已經暈過去渾身大汗淋漓的江晚星,讓他靠在我身上。
他睡夢中都扒拉著我不放,給我心疼壞了。
「沒關係,我養著他。」
經過暗室這一遭,江晚星黏我黏得十分緊,找不到我就哭著用他那一身腱子肉拆家。
但我要出門工作,只好無奈哄他。
「要怎樣才能好?」
「親親。要親親。」江晚星圍著我轉圈圈,好像一個討要肉包子的狗。
我本來把他當小孩子親,隨便貼他一下,沒想到這傻狗竟然伸了舌頭。
我被親了個面紅耳熱才推開他,震驚:「你哪裡學來的?」
江晚星盯著我?ū?的唇,饞得舔了下嘴角:「這樣,更舒服。」
以往用這種眼神看我的人,早就被我戳瞎了眼。
但江晚星是個傻子,我怎麼能跟他計較。
江晚星好像知道了他親我舌頭在我的底線之上,忽然又衝過來壓著我狂親,「親,不拆家。不親,拆家。」
狗東西,無師自通了拿喬。
臨出門我才把傻狗從我身上踹下去,再不踹,褲子都要沒了!
「獎勵你夠多了!看好家!」
7
碼頭的貨物交接在晚上。
跟我對接的人姓王名澤,不知道學哪位斯文敗類穿的灰色西裝配眼鏡,但一身的油滑粉膩讓人看著就噁心。
我讓手下去清點貨物,坐沙發上一邊喝茶,一邊注意四周。
王澤伸手攬上我的肩膀,曖昧地摩挲著。
「江月白,我們是同類。」
「你這張漂亮的臉蛋,白瞎了金冥看那麼多年。」
「他不懂得疼惜你,我來疼你。」
我拎著他衣袖扔開了他的手,拍了拍肩膀,淡聲說:「念在多年合作夥伴的情分上,閉嘴吧。」
王澤還不以為意:「就你這種我最喜歡,小白兔臉,卻勁勁的,糙起來最帶感——」
他話音還未落下,我已經抽出傢伙,戳穿了他的手背。
「啊——」王澤哀叫。
這才哪到哪。
我對他笑了下,「髒死了,割了算了。」
金冥教過我,人的身體有多少骨骼多少關節,從哪裡最容易讓人痛不欲生。
王澤扭曲得尖叫。
兩邊人乾了起來。
我打過不少架,這種場面沒在怕的。
我摘了腕錶握在拳頭中,揍得那群人找不著北。
「二哥,小心!」小弟喊我。
誰料,剛被我揍暈過去的王澤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我身後,拿著鐵棒要朝我腦袋狠狠敲下來。
來不及躲,我準備硬抗。
閉眼時,一個溫熱的身體朝我撲了過來。
江晚星腦袋上的血濺紅了我的眼。
江晚星替我擋了一棒。
我多少年沒這麼慌過了。
江晚星血流如注,嘩啦啦往我身上淌,我又氣又急:「江晚星,你什麼都不會,憑什麼衝出來保護我!」
江晚星委屈得眼淚混著血水,臉逐漸蒼白:「你說讓我看、看家。」
「別凶我,你就是……家。」
8
我沒管規矩,將江晚星送進了大醫院。
我們道上也有醫生,治傷很在行,但沒有腦科的。
江晚星本來腦子就出了問題,我不敢讓他治死在我手上。
醫生給他做了診斷和手術。
江晚星死裡逃生了,而且還因禍得福了。
醫生說他原本腦子裡有個血塊,讓他失憶變傻了。現在血塊沒了,他會漸漸恢復記憶,成為正常人。
做完手術,我將江晚星帶回去修養。外面畢竟有對家,我不放心。
他昏睡了三天,醒來後直愣愣地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然後嚎啕大哭:「嗚嗚嗚你沒死嗚嗚嗚——」
「醫生不是說你醒來會變正常嗎?怎麼還是個三歲傻子?」
江晚星抽抽鼻子,拉過我的手抱住我的腰,大鳥依人地在我肩膀上蹭眼淚:「我現在是江十歲。我哭了,你要哄我的。」
好歹還長了七歲,行吧,我哄。
見我寵他,他眼睛一亮,朝我撅嘴。
我氣笑了。
心智還是個傻子,就知道親嘴甩舌頭了,可怕得很。
江晚星成長的速度很快,心智幾乎一天長一歲,記憶也在同步恢復。
「江十二,你該告訴我你是誰,在哪生活的。」我將拱我頸窩的傻狗推開,認真看著他。
「你要送我走嗎?」江晚星看著我緩緩癟嘴,「我是個孤兒。」
「在星月孤兒院長大。賭博的爸,病死的媽,你想看我破碎嗎?」
死狗,現在學會裝綠茶了。
不過,星月孤兒院?
我家還輝煌的時候,資助過好多孤兒院,其中好像就有這家,我媽還帶我去過。
可惜我沒什麼印象了。
江十三歲,他告訴我,他在我初中上的學。
江十五歲,他告訴我,他在我高中上的高中。
江十八歲,他念了我曾經計劃考的大學。
他小我兩歲,人生軌跡卻和我重合了一段,很奇妙。
我再想問,他就頭痛欲裂了,十八歲之後的記憶怎麼也想不起來。
他試圖撞浴缸來恢復記憶,我連忙抱腰將他攔下:「想不起來就算了,不長大也行,我養你!」
說完,江晚星愣著紅了眼圈,忽然將我抱進浴缸。花灑開關誤觸,熱水漫天灑下,淋濕了我和他的衣服。
肌肉線條盡顯無遺。
我瞧了一眼,紅著臉挪開視線。
內心吐槽,他大學畢業後做的什麼工作啊,身體練得這麼緊實精壯。
他將我的手往他身上按,熱得燙人,我連忙鬆手。
他卻又將我扯到懷裡,啞聲????邀我:「我十八了,你可以對我做壞事了。」
他從善如流地俯身。
還真是一點尊嚴都不要了。
不對。
真的會有人在這麼短時間就愛上我嗎?
仿佛有一盆冷水兜頭潑下。
我雙目失焦,卻心涼了半截,故意看著天花板喊出一個名字:「金——」
不付出真心的人,是不在意當替身的。
可江晚星聽到金冥的一個發音就仿佛應激了,嘩啦一聲從浴缸里抬起頭。
他發了瘋似的捧住我的臉啃我,吻得又深又狠,瘋勁隨著力道帶給我酸爽的痛感:「看清楚了,是誰在跟你做。」
我舔舔嘴角的血,滿意了。
9
深夜,我醒過來看了眼枕邊人,他抱著我的腰睡得很熟。
「狗崽子,你在引導我查你?」
哪有人精準地一天恢復一年記憶,還特意跟我說我們過去的共同回憶。
我輕扇了他一巴掌,「你的目的是什麼?」
毀掉我們?
如果是這樣,他都有本事扛過考驗混進來,又何必跟我掏出真心?
我看不懂了。
江晚星似乎感覺到我???的觸碰,睡夢中順勢握住我的手掌,舔了一口。
什麼變態狗崽子。
我困得合上眼。
算了,只要他不傷害金冥和我,我就先順著他來。
我現在雖然對金冥沒有那種意思了,但他始終是我敬愛的大哥。
當年沒有他,我早就死了,人不能忘本。
我著手查江晚星。
經過一番調查,我在他的過往裡找到了我的痕跡。
更準確地說,是他偷偷關注我,然後被旁觀者記錄下來的照片。
在孤兒院合照里,中心是我和我媽,又瘦又小的他鑲邊框站著。別人都看鏡頭,他看我。
我的中學舞台照,他是觀眾之一。
我的高中大禮堂演講,他躲在幕後,直勾勾地盯著我。
不過,我在這張照片里發現了更出乎我意料的存在。
金冥。
他健碩的身上穿著不合體的高中校服,叼著根煙站在禮堂後門口,不明所以的視線看向我。
儘管只是一個模糊的側臉,但金冥化成灰我都認得。
他就是金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