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我疑惑的目光,他有些生硬地解釋:「沙發太硬了,睡得我渾身難受…」
他聲音越來越小,看來是又睡著。
我邊驚嘆於他的睡眠質量,邊悄悄翻了下身。
不知道是不是吵到了身旁的人,他也跟著動了下,手搭上了我肩膀,無意識地輕拍著。
哄小孩似的。
不過,托他的福,我總算是睡了個好覺。
7
隔天睡醒,我發現自己被紀硯修整個的圈在懷裡。
我不自在地動了動,不小心蹭到了他。我徹底清醒過來,僵在了他懷裡。
紀硯修也醒了,我們兩個大眼瞪小眼,空氣仿佛在此刻凝滯。
半響,紀硯修才低聲罵了句: 「艹?」
他紅著耳尖鬆開我,起身進了浴室。
聽著浴室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我摸了摸自己滾燙的臉頰,難得也冒出點羞赧的心思。
……
等我洗漱好出來時,早飯已經做好了。
一見到我,紀奶奶就笑眯眯地招呼:
「小禎,快來吃早飯。」
「你說你這孩子,都多久沒來看奶奶了。」
我眼眶微酸,喉間哽住,不知道怎麼回答。
見我站著不動,紀奶奶又招招手:「快過來啊,坐這兒。」
我依言走過去坐下。
紀奶奶把紀硯修面前那碗粥端給我:「奶奶記得你最喜歡喝我熬的小米粥了,來,趁熱喝。」
我乖乖接過:「謝謝奶奶。」
紀奶奶笑著跟我說:「這還是阿修特意給你留的呢。」
紀硯修倏地抬起頭:「奶奶!」
「哎呦呦,還不好意思了,行,奶奶不說了。」
我舀了勺粥,沖他一彎眼。
「謝謝阿修。」
……
臨出門前,紀奶奶拉著我的手囑咐:「小禎,以後要常來啊。」
我笑著應下,卻悄悄紅了眼。
幾盤家常小菜,幾句臨行的叮囑。
原來我追求半生的幸福。
這麼唾手可得。
8
一中離這兒有些遠,我倆差點遲到。
我和紀硯修初中不在一個學校。
我初中和高中都在一中念的。
高二上學期,我和紀硯修被分到一個班,我才發現這人也來了一中。
現在想來,紀硯修高中會上離家這麼遠的一中,大概是為了我。
班上的人大多都是初中就熟識的,比較排外。
紀硯修一開始還憑藉那張出眾的臉獲得過很多關注,不過他對誰都愛搭不理的,時間久了, 慢慢成了班上的透明人。
就連我平時和他也沒什麼交流。
所以,當班上的人看到我和他一塊來時,都有些奇怪。
我剛坐到位置上,後桌就戳了戳我:「誒,你今天怎麼和他一起來的?」
「而且你怎麼沒給班長帶早點?」同桌好奇地湊過來,「怎麼,移情別戀了?」
班長?
移情別戀?
哦,把這茬忘了。
我之前是喜歡過這麼個人,追了好久才追到手。
不過剛在一起沒兩天,就被我名義上的弟弟——宋淮給撬走了。
想到這兒,我一陣噁心。
但這個我早就拋諸腦後的人,在前世卻被所有人誤以為是我愛而不得的摯愛。
想起上輩子陸硯修到死都以為我所愛另有其人。
心臟處傳來悶悶的鈍痛,看著角落裡低垂著眼的某人,我揚聲回道:「是啊,我是移情別戀了。」
四周響起一片低低的起鬨聲。
紀硯修的眼晴倏地亮了起來,發現我在看他,又彆扭地移開了眼。
感受到右上方的灼熱視線,我轉頭看去。
顧時遇,也就是班長。
正目灼灼盯著我。
我白了他一眼,低頭去看手裡的書。
多看一眼都煩。
……
高中的課程給原本慶幸重生的我一記重錘。
不是,這玩意兒是人學的嗎?
本來還想趁課間去找紀硯修調個情。
兩節連堂的數學課下來,什麼多餘的心思都歇了,心裡只剩對數學的敬畏 。
好不容
我正皺眉研究著手裡的題,眼前投下一片影陰。
顧時遇笑容溫和:「不會的題可以問我。」
裝貨。
我頭也不抬:「滾。」
「林禎…」
聽到他喊我的名字,我一陣惡寒:「聽不懂人話嗎?」
顧時遇的笑僵在臉上,深深地看了眼低頭寫題的我。
識趣地走了。
9
好不容易挨到放學,心思活泛了些。
我原本打算繼續賴著紀硯修,卻被好友拉住,提醒我去參加他的生日聚會。
他請了大半個班的人,相當於一場小型的班級聚會。
一群人鬧哄哄的往外走。
看著被隔絕在人群外的紀硯修。
我一把拉過他,對好友說:「沈知,加個人?」
沈知顯然聽到了我移情別戀的發言,沖我曖昧一笑:「行啊。」
上輩子紀奶奶死後,紀硯修便失去了唯一的親人。
他性子獨,也沒有其它的親友。
從此在這世間,孑然一身。
連後事都只能草草交由助理處理。
我不願再見他隻身一人,忍不住想拉住他。
紀硯修垂眸看了眼我拉著他的手,不知道在想什麼。
但向來討厭這種活動的他,意外順從的被我拉進了這片熱鬧中。
……
昏暗的 KTV 包廂里。
沈聽鬼哭狼嚎地吼完一首喊麥後,響起了一陣輕柔的女聲。
「我怕來不及
「我要抱著你
「……
「讓我們形影不離。」
字字句句往我心坎上戳。
明滅的燈光勾勒出一旁紀硯修優越的側顏。
他低頭抿了口酒。
我喉頭髮澀,忍不住喚他:「紀硯修。」
他偏頭看過來,低低應了聲。
此後,再喊這個名字,都會有回應了。
10
氣氛很快被打破。
沈聽這個閒不住又開始組織玩遊戲。
很老套的真心話大冒險。
第一輪就轉到了紀硯修。
他隨手抽了真心話的卡牌。
沈聽擠眉弄眼地念出上面的問題:「上次接吻是什麼時候?」
「昨天。」
紀硯修言簡意賅地答完,周圍響起一片鬨笑聲。
「可以啊,深藏不露啊你。」
我慵懶地向後一靠,看著他泛紅的耳尖,眉眼微翹。
結果下一輪就轉到了幸災樂禍的我。
我抽了張大冒險。
任意親吻在場一人。
看到卡牌上的字,我挑了挑眉。
沈聽大喊:「這誰放的牌,這麼缺德?」
看似打抱不平,眼裡卻滿是看戲的促狹。我拿著牌挨近紀硯修:「要不,改個時間?」
沈聽帶頭起鬨:「親一個,親一個。」
顧時遇卻有些突兀說了句:「別鬧得太過。」
他平時在班上威信挺高,一發話,方才起鬨的人歇了下去。
不過正好順了我的意,我本也不願意跟紀硯修像猴子似的親熱給別人看。
我順勢坐了回去,沒看到紀硯修的表情淡下來,眼底盛著的那點笑意也逐漸散去。
……
幾輪下來,我和紀硯修都被罰了幾杯酒。
我酒量不好,很快就有些醉了。
散場後,紀硯修扶著我往外走。
顧時遇追上來,攥住了我的手:「阿禎,我送你回去。」
紀硯修聲音陰冷:「放開他。」
「你算他什麼人…」
「那你又算我什麼人。」我皺眉打斷他,「讓開。」
顧時遇的聲音軟和下來:「阿禎,你還在為我昨天和小淮一起走生氣嗎?」
「小淮他腳扭傷了,我作為哥哥…」
小淮?
原來他倆這麼早就勾搭上了,上輩子的我還真是蠢得沒邊。
「怎麼,你媽也改嫁了?」我看著他發白的臉色,嗤笑一聲,「要是沒有的話,你算他哪門子哥哥?」
「滾開,別來煩我。」
我掙開他,腳步虛浮地拽著紀硯修向前走。
紀硯修圈住我,隔開了還欲追上來的顧時遇,依著我往外走。
11
紀硯修沉默地扶著我。
酒精導致我的思緒有些遲緩,後知後覺地發現他的異樣。
我緩慢地眨眨眼,問他:「心情不好?」
紀硯修停下腳步:「沒。」
「再嘴硬,我就要親你了哈。」
我作勢要親他。
紀硯修沒有躲,沉默地看了我半晌,忽然開口:「為什麼不親?」
語氣帶上了幾分委屈。
「什麼?」
「大冒險、剛才。」紀硯修垂眸,「為什麼不親我?」
這反應…
「你這是…」我福至心靈,「吃醋了?」
紀硯修扭過頭:「才沒。」
我笑盈盈地捧住他的臉,踮起腳吻了下他的鼻尖。
故意逗他:「說實話,不說不親你了。」
紀硯修嘴唇微微動了一下,剛要說些什麼。
昏暗的街道,忽地被一片白光照亮。
我眯起眼側頭看過去。
前面停了輛車,一道瘦高的身影在車燈白光的映襯下,如同鬼魅一般緩緩走進巷子。
待人走近了,我才認出這是我那便宜弟弟。
宋准。
宋准走到我面前,站定。
他彎著漂亮的眼眸,笑得燦爛,露出兩顆尖圓的小虎牙。
說出的話卻莫名帶著些森森的寒意。
「該回家了,哥哥。」
……
和紀硯修道別後。
我跟著宋准上了車。
重生後,我一直黏著紀硯修,把宋家的事都拋在了腦後。
我不願再重蹈覆轍。
所以,有些話,還是儘早當面說清得好。
車上氣溫高,零星的醉意慢慢涌了上來。
我閉上眼,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睡夢中,傷佛有一條陰冷的毒蛇纏上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