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我抗旨逃婚,被人販子拐賣。
最終卻被訂婚對象謝驍所救。
這輩子我遵從聖旨嫁給謝驍。
成婚三年,謝驍卻對我冷漠惡劣。
直到真正的女主角柳驕驕出現。
謝驍為她當街打架,和她縱馬高歌。
一月後,我跪在堂下,求一紙和離書。
後來全京城都知道謝驍瘋了。
大雨傾盆,在我家門口跪了七天七夜。
1
我看到柳驕驕的第一眼,就下意識地轉頭去看謝驍。
果然,謝驍也在看柳驕驕。
往日裡生人勿近的面容軟化,目不轉睛。
馬場上的女子一襲紅衣,熱情奔放。
她馴馬的動作乾脆利落,引來一片掌聲誇讚。
我斂眉俯首,為謝驍再添一杯新茶。
2
當今聖上看得高興,撫掌大笑,召喚柳驕驕上前。
「你是哪家的姑娘,怎習得這一身好騎術?」
柳驕驕大方行禮,聲音清晰。
「民女名柳驕驕,家父為大理寺少卿柳宗。」
「柳宗啊。」
聖上拂了拂鬍鬚。
「他一副文人樣子,朕倒不知道是他家教養出來的嬌嬌女娥。」
「陛下,民女是驕陽的驕,不是嬌柔的驕。」
柳驕驕音色清脆,站在那裡身挺如松,眉眼間有一絲傲氣。
「呵呵……」
聖上一愣,像是被逗笑一般,轉頭去看謝驍。
「謝驍,這姑娘倒讓我想起了你小時,也是這樣,朕說你是瀟洒的瀟,你說是驍勇善戰的驍......」
3
「驕陽的驕……」
我聽到了身旁的謝驍不自覺地喃喃自語。
他看向柳驕驕的目光欣賞,視線一直定格。
我為他倒的茶一分未動。
4
我和謝驍是聖上指婚,門當戶對,兩家都很滿意。
但謝驍不滿意,他跪在殿外,求聖上退婚。
聖上是謝驍的親表哥,與他關係極好,但這次卻仿佛鐵了心。
謝驍一連三日跪著,跪到臉色發白嘴唇乾裂,聖上終於願意見他。
不知兩人說了什麼,謝驍不再反抗。
我擁有全京都最盛大熱鬧的婚禮,是所有人羨慕的對象。
卻在新婚當夜,被夫君單獨扔在了新房。
謝驍的雙親早已離世,偌大的將軍府僅我一人。
?
5
沒有人知道,這是我和謝驍的第二世相見。
上輩子的我,也是這樣,與謝驍定下了婚約。
但我從小膽大妄為,被話本子沖昏了頭,家人將我當作工具,我卻不願嫁給從未見過之人。
夜半時分,我收拾好行囊,偷偷逃婚。
卻被人販子拐走,一路南下,賣到了偏僻村莊。
我吃過腐爛的白菜葉,喝過骯髒的雨水,身上被鞭子打得傷痕累累。
我在山溝子裡待了整整四年,才抓住機會逃了出來。
在官道上,我碰到了謝驍。
夕陽西下,謝驍騎著高頭大馬俊美耀眼,我將破舊的衣袖藏在身後。
我被那光亮刺得眼酸,心中苦澀,卻對謝驍一見鍾情。
謝驍卻已成親,新娘是柳家庶女柳驕驕。
我逃婚三年後,謝驍遇到了柳驕驕,兩人成婚,是全京城羨慕的神仙眷侶。
四年後,謝驍奉旨南下,在官道上遇到了破破爛爛的我。
我不敢讓謝驍認出我是曾經逃了婚的林家千金,只是沉默裝作啞巴。
但謝驍很好,給我吃食,為我求醫,他越是溫和對我,我心中越是酸澀。
馬賊到來時,我飛撲上前,為謝驍擋了一劍,謝驍的臉上是濃濃的驚訝。
他目光複雜,反手殺掉馬賊,冷靜地為我止血。
「謝驍,我想求你一件事。」
我吐了血,感覺到全身的力氣快速流失,謝驍臉色不變,聲音低沉。
「救命之恩,姑娘請說,我謹記於心。」
我想微笑,卻勾不起唇角。
「下輩子,我希望緣分依舊。」
我依舊會遇到你。
我依舊會和你訂婚。
我依舊可以挽回曾經的錯誤。
6
但我現在才明白,人造的緣分,終究不如天賜。
即便是我安安分分回到正軌,謝驍依舊不愛我。
真正的女主角一出現,依舊會吸引謝驍全部的目光。
身旁一聲呼喚拉回了我的思緒。
「夫人……」
春翠擔憂的聲音響起,我抬眼。
聖上叫謝驍上場馴服一匹駿馬。
年輕的將軍身形利索,寬肩窄腰,意氣風發。
場下已經嫁為人婦的貴女們也不由得紅了臉,手帕遮面竊竊私語。
柳驕驕在他身旁,英姿颯爽,眼帶驚嘆。
一紅一黑兩道身影在馬場上背馳,竟是說不出的般配。
「春生,去和將軍說一聲,我身體不適,先行告退了。」
我站了起來,春翠趕忙過來扶我。
春生拱手小跑著去謝驍身邊。
謝驍剛從馬上下來,臉上還有馳騁未盡的興奮。
他聽到春生的話,皺起了眉,抬頭遠遠望向我。
我向他微微行了個禮,轉身離去。
7
我重生後嫁給謝驍時十七歲。
大婚當天,直至半夜,謝驍才進入婚房。
他挑起蓋頭的動作漫不經心。
我悄悄抬眼看他。
謝驍長得高,身姿挺拔。
面容英俊,眉眼冷厲,瞳孔漆黑。
我看到謝驍的動作頓了一下,眼裡閃過一絲驚艷。
但很快他斂起眉眼,將蓋頭挑了下來。
「聽說你是京中大家閨秀的楷模,精通琴棋書畫,還專門請夫子上門教讀書。」
這是謝驍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學什麼?學三從四德?學怎麼討好男人嗎?」
這是謝驍接下來的話。
我聽出了他語氣中的諷刺。
當晚,謝驍牽了匹馬,住到了軍營里。
8
謝驍去軍營住的事瞞不住,不久他就被聖上一道聖旨叫進了宮。
春翠悄聲告訴我,她聽宮裡的小太監說。
將軍被聖上罵了一頓,在殿外都能聽到摔杯子的聲音。
當夜,謝驍果然回到了將軍府。
他告訴我,他可以給我將軍夫人的地位,但別的不要痴心妄想。
我靜靜地聽著,溫順地輕聲應好。
我想著,三年時間,總會熬得他對我心軟。
9
成婚不久,我帶著新做好的糕點去找謝驍。
書房外,我聽到了聲響,屋內人並未刻意放低音量。
「老大,你說你都成親了,還老往軍營跑,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就是,可羨慕死我了,什麼時候我也能娶個老婆。」
「你快別想了,你那副兇巴巴的樣子,哪個姑娘能看上你,你又沒長老大那張俊俏的臉……」
幾道不同的聲音吵吵鬧鬧,聽起來倒很年輕。
「好了。」
我聽到了謝驍的聲音,懶洋洋的。
「娶這種大家閨秀有什麼意思,跟個提線木偶似的,別人讓她幹什麼就幹什麼,沒點自己的主意思想。」
「小姐。」
春翠也聽到了門內的聲音,一張小臉氣得通紅,就要推門進去,我抬手制止了她。
屋內的謝驍還在說。
「嬌氣,弱小,一個個好像是在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樣,眼界只局限於這後院,完全不知道外面的廣闊天地。」
「好像也是。」
一個人說。
「嫂子可是大家閨秀的典範,我都聽說過,林家嫡女,溫婉賢淑,端莊有禮,但倒也確實,這些世家女子都這樣,沒點意思。」
「就是,娶這類世家女子,還不如不娶,我倒是更希望我未來的妻子可以和我一起騎馬縱橫草原。」
我理了理衣袖,輕輕地敲響了門。
屋裡安靜了一會兒,謝驍的聲音響起。
「進。」
我從春翠手中接過糕點,推門走了進去。
屋內謝驍坐在主位,在他下首坐著三個身穿盔甲的年輕人。
「夫君,我今日做了些許糕點,來請夫君品嘗。」
謝驍很明顯有些驚訝,但並未多說什麼,只叫我將糕點放下。
我又行了一禮,準備帶著春翠離開。
起身後,我聽到了有人說話。
是那個說娶世家女子不如不娶的年輕人。
他紅了耳朵,不敢直視我的面容,語氣訥訥。
「老大,你沒說嫂子長這麼好看啊……」
10
天暗下來,月色初上枝頭。
我從皇宮回來後,等在飯桌旁已經過了一個時辰。
春翠咬著唇,腳步凌亂地進來。
「小姐,春生說將軍今晚留宿皇宮不回來了。」
春翠與我從小一起長大,我成婚時將她便也帶了過來。
她往日遵禮喊我夫人,一叫我小姐,我就知道她情緒有些不對。
「聽說是今日斗馬盡了興,明日還要繼續。」
果然春翠的聲音氣沖沖的。
「不僅聖上給了那位柳小姐許多賞賜,將軍竟還把他從軍時的戰馬送讓柳小姐馴服騎行。」
春翠說著說著紅了眼,聲音哽咽。
「當初小姐你想碰一下將軍都不讓,怎麼就這樣輕易給了別的女人……」
11
那匹駿馬?
我回想了下。
高大雪白,脾氣暴躁,和它的主人一樣盛氣凌人。
那是我嫁進來的第三個月,其實當時我和謝驍的關係並沒有想像中的惡劣。
謝驍雖對我冷淡,卻並不苛刻,更多的時間只是將我當一個透明人。
我在府中養花泡茶,在花園彈琴寫字。
有一次院內桃花盛開,我興致上來,在樹下翩翩起舞。
一舞畢,我轉頭看到了多日未見的謝驍。
他的表情有些呆愣,視線定格在我飛起的發尾。
見我看他,謝驍有些惱羞成怒。
「你不必這樣討好我,這種嬌柔的舞蹈有什麼意思,不如我軍營中比試的劍舞剛強有力。」
我走上前,給謝驍行禮。
「母親壽宴,我想編一支舞蹈為之祝壽,夫君可願幫我瞧瞧,提出一些意見?」
「這些女孩子家的東西我又不懂,能有什麼意見。」
謝驍不屑地開口。
「可我一人編舞實在孤單,夫君只是當個看客,也不可以嗎?」
我開口,謝驍的視線落在我眉間,伸手摘下我頭頂的花瓣。
皺了皺眉,謝驍看我一眼視線又離開,語氣硬邦邦的。
「隨便,你願意跳就跳吧。」
下人們為我將花園中心的亭子打掃好。
謝驍嘴上雖說自己沒空,五次卻有三次會過來。
他嘴巴毒,幾次說得春翠都忍不住要開口。
我抬手止住,為謝驍添一杯春日新茶,只安靜不言。
「你們這些世家女脾氣倒真是挺好。」
謝驍語氣意味不明。
我知他並不是真心誇讚,但我並不介意。
有一次謝驍牽了一匹馬過來。
那馬高大俊美,一眼就讓人心生喜愛。
謝驍問我會騎馬嗎,我搖了搖頭,低聲道家裡只教我琴棋書畫。
謝驍嗤笑了一聲,那匹馬跟主人脾氣相仿,傲然抬頭從鼻孔哼出一口氣。
我從未見過如此漂亮健壯的駿馬,忍不住開口。
「將軍可否讓我就近一觀?」
謝驍的好友卻恰在此時過來。
他們看到謝驍牽著馬匹,旁邊站著我,擠眉弄眼地笑。
「謝三這是要帶夫人去馬場嗎,巡風都牽出來了,你小子真捨得。」
旁邊的人幫腔。
「巡風可是跟了你五年,我們平時想騎一下都不讓,這倒好,成婚了就是不一樣……」
我覺得有些尷尬,我和謝驍的關係遠不如外界傳的那麼登對,正要開口解釋。
謝驍冷冰冰的聲音搶先響起。
「誰說要帶著她去了,她一個大家閨秀哪懂什麼騎術,坐上去都要嚇軟了腿,我的巡風可不是什麼樣的人都能碰的。」
幾個人被謝驍毫不留情的話弄得有些不知道說什麼,打了幾句哈哈,就略顯尷尬地離開。
「將軍,我先回去了。」
院子裡就剩下我們兩人,我給謝驍行了禮,就要離開。
「你……」
謝驍卻叫住了我,想說什麼似的,我等了半天,卻沒有下文。
我嘆了口氣,轉過身,語氣溫婉。
「將軍放心,我雖在府中,卻也不是無禮之人,巡風放在府中,我不會和它有任何接觸的。」
謝驍定定看了我一會兒,才移開目光,像是無所謂。
「隨你的便。」
12
原來謝驍並不是對每一個人都冷漠。
我站在屋檐下,拐角的柱子擋住了我的身影。
「我第一次見將軍對別人這麼溫柔,就是咱們府里的夫人都比不上......」
春生和另一個侍衛偷懶閒聊。
「那天柳小姐在街上被王家掌柜欺負,將軍立馬上前,還送柳小姐回了家。
「那柳小姐也不一樣,一個女子,竟然女扮男裝,還跑去做生意,膽子可真夠大的。」
侍衛接過春生的話茬,嘖嘖稱奇。
「可不嘛,我倒是挺佩服這柳小姐的,據說她是家裡不受寵的庶女,小時候父親不管,嫡母欺負,結果長大後倒把柳家治得服服帖帖的,繼母都不敢跟她說一句重話!」
春生嗑了一口瓜子,感慨道:
「要說這樣膽大勇猛的性格才對將軍的口味,果然呢,你看將軍這段時間都不回府了,倒是經常和柳姑娘碰到。」
侍衛拍了春生腦門一下,罵道:
「胡說什麼?夫人平常對咱們這麼好,你怎麼還想吃裡爬外?」
春生像是反應過來一般,抽了自己一個嘴巴子。
「瞧我這嘴,亂說什麼,將軍也就一時稀奇罷了,之前將軍對夫人明明很好,我還瞧見過將軍送給夫人一隻玉簪呢。」
我靜靜站了片刻,又悄無聲息地離開。
13
我想起了我們成婚一年後。
那日,聖上嫁女,舉國歡慶,十分熱鬧。
謝驍喝多了酒,紅暈爬滿了英俊的面容。
我扶著他躺到床上,讓春翠去端我早已備好的醒酒湯。
拿起手巾,我為謝驍細細擦拭面容,卻被他一把捉住手腕。
「聖上本來要將錦寧嫁給寧遠公世子,是錦寧不吃不喝鬧了三天,才收回了聖命,得償所願,才嫁給了新科狀元。」
謝驍滿身酒氣,那雙黑眸卻發亮。
「往後一輩子要和從未見的人綁定相處,錦寧不願意,不願意當那提線木偶。
「林晗,你怎麼就願意?願意嫁給我?你為什麼不反抗?」
因為我不是公主,因為我沒有倚仗。
我在心中回答。
但我只是開口說: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敢不從。」
「好一個父母之命。」
謝驍是真的醉了,說話都有些模糊,扣著我手腕的手鬆開,胡亂摸到了我的臉頰。
「所以讓你嫁給誰都可以,嫁給誰你都會真真切切地喊一句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