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陽完整後續

2025-09-16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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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御帆顯然早有準備而來,提起老年經濟和醫養結合的前景滔滔不絕。

在整個項目的運作和覆蓋規劃里,與專門的醫院及專業醫生團隊形成聯動,甚至讓醫院成為產業鏈關鍵的一環,是沈御帆力邀我加入的原因。

整個會談的過程是愉快的,我認真地聽,不時地在備忘錄上記下要點。

中途休息的時間,沈御帆遞了杯抹茶給我,頗有些深意地看著我。

這眼神老實說,如芒刺在背。

我有點不自在地咳嗽。

沈御帆笑了笑:

「你不用緊張,我只是有點詫異,一個人怎麼能有這麼截然不同的很多面。」

手術台上專注的一面,手術台下生人勿近的一面,和在雞零狗碎愛情面前抖 m 的一面。

等跟合作方談完,我和沈御帆一同進了電梯。

手機不合時宜地響起,是陌生的號碼。

接通時,男女的喘息聲如驚雷打破了電梯內的沉寂。

我聽見方茴的聲音夾雜其間,帶著幾分顫音和嬌哼。

「師哥……啊……別這樣……」

比起難過,我好像最鮮明的感受是大寫的尷尬。

幾乎是手忙腳亂地要按掉,卻弄巧成拙成了免提。

方茴還在一聲接一聲地叫著師哥,說克制又不那麼克制。

我側頭對上沈御帆拚命忍笑的表情,心頭的火不由地蹭蹭往上躥。

幾乎是想都沒想對著電話一頓輸出。

「孫陽,方茴,我不管你們倆誰打過來的,我對你們的賣力表現一點興趣都沒有!」

「幼稚不幼稚?分手了聽不懂?你們愛怎麼滾床單就怎麼滾,最好有多遠滾多遠。」

沈御帆在我黑著臉掛斷的瞬間,抬頭盯著電梯頂,一副沒聽見的樣子。

等到了我那層,剛走出電梯口,我一眼就看到了裹著浴袍匆匆趕來的孫陽。

對上我視線的那一秒,他的表情如砸翻的染缸。

慌亂,緊張,似乎還有些委屈。

追著他身後而來的方茴,衣衫不整,臉上還有未乾的淚痕。

孫陽開了口,聲音微微發顫:

「斯羽,你聽我解釋……」

「師哥!」

方茴伸手拉他,被他嫌惡地狠狠甩開,一時沒收住力,方茴跌坐在地上。

電梯在我身後重新打開。

沈御帆去而復返,對眼前的局面顯然有點驚訝。

「呃,李斯羽,我是想說時間還早,要不要出去走走?」

我應該提醒他這不是該提議去散步的時候。

顯然晚了。

孫陽的眼底都泛紅了。

11

他氣極反笑似的,往後跌跌撞撞退了兩步,指著我的手指都在顫抖。

他說虧他剛剛聽見電話,立刻就跑出來找我解釋。

他喝了很多酒,意識不清的時候聽見了我的聲音,跟著才發現方茴趴在他胸口上。

「你看你口口聲聲說要分手,二話不說拋下我就跟別的男人跑到國外來,我還不是特地過來給你機會?」

他的眼睛越來越紅。

他說但凡我肯說幾句軟話,我們立刻就能回到以前的狀態。

我卻苦笑了。

「為什麼要回到以前的狀態?孫陽,我一點也不想回到過去。」

他被我的話噎住,眼睛瞪得很大,像是無法置信我會說出這種話來。

「是因為他?」

他很快就把矛盾點集中到了沈御帆身上。

我搖了搖頭:

「和他無關。」

「那是你們醫院新來的外科醫生?實習生?還是之前半夜給你打電話問排班的那個人?」

這種捕風捉影甚至算不上的指控我忍了八年,此刻是一秒都不想再忍了。

我平靜地直視他:

「沒有,孫陽你很清楚我的為人,不然你也不會故意拿這種話逼我。」

「事實上,這八年里,我幾乎除了你沒有任何的異性朋友,連和我同事之間的聊天記錄你都要隨時抽查。」

「你明知道我的工作屬性,這幾年卻還變本加厲,動輒要我隨時向你報備我的行程,只要接聽電話晚了你就會鬧,鬧得過分了就提分手。」

他的嘴唇動了動,眼裡閃過委屈。

「難道不是因為我愛你?除了你,我什麼時候在乎過別人做什麼。」

「孫陽,這種愛幾乎快讓我窒息了。」

方茴從地上爬起來,又一次伸手抓住了孫陽的手臂:

「師哥,我都說了她不愛你。」

「你還說她如果看到你帶我一起來京都一定會立刻跪下來求你不分手,現在信了吧,她早就不要你了。」

她把手機里關於沈御帆的百科伸到他面前:

「像她這種事業型的女人,只會選擇對自己更有利的對象。」

我想起剛剛電梯里的尷尬,和從前她仗著孫陽的勢,在我面前擺的那些譜。

緊走幾步上前,一把抓過手機,狠狠地砸在了牆上。

瞬間有些碎片散開,方茴臉色都變了:

「李斯羽,你你……你瘋了吧你。」

我揪住她搖搖欲墜的那件浴袍:

「你要追你的好師哥就大大方方地去追,別總在背後放冷槍。」

「孫陽,你知道我現在最煩你哪一點麼?」

他迷惘地看著我。

「什麼?」

我用力地把方茴摔向他:

「總是用一個女人去驗證另一個女人對你的感情。」

「你真可悲,過去八年愛過你的我,也可悲。」

12

沈御帆第二天就更換了酒店。

並信誓旦旦,這次絕對不會讓孫陽找到我。

我對此不置可否,其實我並不怕遇到他和方茴。

我每天都會收到孫陽發來的冗長的小作文,多半都是在深夜凌晨。

可能夜深人靜的時候比較能讓人感受到失戀的真實性和威力。

這種後遺症在孫陽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但他依然沒有反思過。

他的小作文充滿了委屈和不解,他總是在質問我。

【李斯羽我做那麼多難道不是因為我愛你麼?愛你怎麼會有錯?】

【我有時候跟方茴走得近,單純是氣你總為了工作忽略我。】

【我提分手就是嚇唬你,你心知肚明的,不然以前那麼多次為什麼你沒當真?】

我看著,刪著,一直都沒有回覆過。

我很難跟他解釋為什麼他提了一百零八次,唯獨這一次我答應了。

還如此堅定和徹底。

也很難跟他說清楚,讓我下定決心的是什麼。

京都的風在忙碌的考察和研討中一點點撫平著我心底的那些舊傷。

再回到京市時,我很快答應了和沈御帆的合作。

因為有很多病患回訪和聯絡需要,我不可能輕易更換號碼。

這導致我在後來的大半年時間裡,仍時不時地收到孫陽的失戀感言。

以及他在俱樂部的那群車手夥伴們的酒後問候。

翻來覆去,車軲轆話都在指責我,輕而易舉地就拋棄了那麼「純愛」的孫陽。

他們都說我會後悔。

我後悔什麼呢?

醫院依然忙得陀螺似的連軸轉,空餘還要參與醫養項目的推進。

可我好像並沒有以前那麼累。

我可以在手術後,空出時間來喝一杯咖啡。

可以在日曆上隨手記下年假想去的國家和城市。

手機震動時,不會再感覺心頭髮顫,時時刻刻有「大事不妙」的焦慮。

重要的是,我不再需要犧牲我的任何自由,去遷就一個總是需要我證明的愛人。

沒有了孫陽的時間,過得很快。

匆匆地已是年底,分手半年後了。

那通電話打來時,我剛剛結束對病人的電話回訪。

俱樂部的人告訴我,孫陽在京都的比賽出了嚴重的事故。

「他很想見你,你不來他會死。」

13

電話的那端,是屏住呼吸的等待。

哪怕對面極力地壓抑,我還是聽出了背景里孫陽壓低的聲音。

「她……她來麼?」

心下大概明白了狀況,我清了清嗓子。

「抱歉,我和他分手很久了,沒有見面的必要。」

對面明顯焦急起來:

「你不是醫生麼?就算你們分手了,治病救人總是你的本分吧?他只是想見你,又沒有什麼過分的要求。」

孫陽壓低了聲音,還是緊張地在小聲提醒。

「有沒有跟她說她不來我會死?她知不知道我有多嚴重?」

「還有……我可能再也不能開賽車了。」

即使聲音小,我也聽出他聲音里濃濃的失落。

對方小心翼翼地問:

「李醫生,你看方便的話, 我們安排給您訂票訂酒店……」

我抬頭看了一眼正朝我走來的沈御帆。

決定儘快結束這通電話。

「不方便。」

像是察覺到我要掛斷似的, 這次是孫陽叫我:

「李斯羽……」

他急切地說著他在京都的比賽,說他是怎麼在開賽前整整訓練了兩個月卻狀態越來越差。他總是止不住地搜索我的消息,給我發的一篇篇小作文如石沉大海。

他甚至還讓俱樂部的人偷偷去醫院看我,聽他們事無巨細地向他彙報我的行蹤:吃了什麼,做了什麼,跟誰說話,表情如何。

可比賽開始的那天,他拿著電話一遍遍地撥我的號碼, 反覆聽著裡面傳來忙音。

他始終不想相信,我們真的分手了。

直到起步,沿著公路一圈圈向上向前,他腦子裡都沒有停止過疑問。

……

他的車徹底報廢了,舊傷也都捲土重來,他可能未來的好幾年都要在養傷和復健中度過。

他問我:

「李斯羽,如果你不來我真的會死,你還是不來麼?」

我停頓了片刻, 才一字一頓地回復他:

「孫先生,有病看醫生。」

他苦笑:

「你不就是醫生麼?我唯一的醫生,沒了你,我無藥可醫……」

「抱歉, 你在我這早過號了。」

14

孫陽沒有再打來。

其實我在醫院食堂的大屏上看到過那起事故的報道。

孫陽的車子追尾了前面車手, 可是車速太快,前車駛出軌道,徑直撞上了護欄, 翻了好幾輪才停下。

裡面的女車手是方茴。

她被抬出來的時候,渾身是傷, 卻還眼巴巴地看著孫陽的方向。

直到救護車的門被關閉, 她都沒能等來孫陽的一個眼神。

等待她的或許是比孫陽面臨的更殘酷的未來。

那是她第一次正式的比賽, 也是最後一次。

事故發生的當下,孫陽跌跌撞撞離開車子時,急切抓住趕來的人只問了一句:

「手機呢?我女朋友有沒有打來?」

沒有。

那個他幾乎刻在血肉里的號碼, 好像已經很久沒有響起過。

從方茴住進家裡, 李斯羽就沒再打過。

孫陽想著,有點開心,他覺得他似乎找到了他們這次爭執不下的癥結所在。

傷病和停賽, 他都沒在意, 他只是不停地催促俱樂部的人:

「給李斯羽打電話, 就說她不來我會死。」

電話接通,他就死死地蹲在一旁等著。

等到最後電話已經再沒了任何聲音, 他也忘了自己蹲了多久。

俱樂部的人拿走了他的電話。

他腦子裡還在反覆地回味著她說的話, 過號了。

……

沈御帆是來找院長的, 順帶「探望」我。

好像自從護士長義正辭嚴告訴他謝絕一切收禮後, 他來探望我的次數和理由就變得豐富起來。

但我們其實僅僅是喝喝咖啡, 閒聊兩句。

從京都回來我們就說開了。

他承認頭一次來找我其實是老爺子慫恿的, 他老人家對有個醫生孫媳頗有執念。

但想拉攏我做醫養項目也是真的。

至於現在,他說是不想違逆老人家,偶爾跑一趟也不算遠。

但話鋒一轉,他戰術性地咳嗽了兩聲。

「何況話也不能說死, 日子還長著呢,以後的事誰能說得准呢?」

我又想起京都的風。

能撫平時間的創傷,好像也能帶來和煦的希望。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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