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妄,從大學開始,我喜歡了你整整八年啊!你就這麼草率地定義我們之間的關係嗎?」
「我不需要你的喜歡。」
程妄不再多言,撥通周特助的電話,讓他來把人抓走。
「我們之間的合作,到此為止。」
......
一路上,程妄的心就沒有安定過。
他想,自己是不是哪裡做錯了,才惹得溫棠不開心。
劇烈的疼痛撕扯著他的神經,頭昏腦脹。
直到他戰戰兢兢站在臥室里。
心裡的那條緊繃的弦徹底斷了。
與溫棠相關的東西,全都不見了!
床頭只有一紙薄薄的協議和一枚定製的婚戒。
程妄雙目通紅,瞬間喪失了所有的理智。
大半夜瘋狂給認識的人打電話,一個接一個,問到嗓子干啞。
可沒有人知道溫棠去了哪裡。
他去酒吧喝了一夜。
那枚鑽戒握在手裡,扎得手心生疼。
朋友一個勁勸他:「你天天這麼粘人,她肯定會煩的啊。」
程妄猛地抬頭瞪他。
說的是人話?
休假了天天回家陪老婆,也叫粘人?
「這愛情啊,就跟沙一樣,你攥得越緊散得越快!」
「聽哥們的哈,給彼此多一點空間。嫂子說不定自己冷靜完就回家了,協議書就是嚇嚇你!」
程妄覺得眼前的單身狗純屬放屁。
前段時間就是聽了他的餿主意。
噴什麼斬女香水,捯飭髮型,被老婆嫌臭嫌老就算了。
還浪費一大段床上甜甜蜜蜜的時間。
程妄越想越來氣。
直接把剩下的酒潑了眼前人一臉:
「滾。」
「不是!你不想聽我就不說了,你動手幹啥!」
程妄躺倒在沙發上,絕望了。
溫棠似乎鐵了心不要他。
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他,就直接判了死刑。
12.
在義大利住了一周後。
我沒想到能在異國他鄉見到許昕。
那天取消人流手術後,我連夜飛到義大利見老教授談新的項目合作。
行程誰都沒告訴。
許昕是怎麼知道的?
許昕:「我就不明白了,程妄到底喜歡你哪一點?」
我淡然:「大概我是個正常人,而你不是。」
她氣笑了:「你還正常人呢?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有病!」
我抿了口咖啡:「嗯,有病總好過變態。」
不知道的,以為她喜歡的是我。
費盡心思跟蹤我到這。
如果不是教授在隔壁桌給學生講論文。
這杯咖啡應該會在她臉上流淌的。
許昕不爽地嘖了一聲:
「你還真是個沒有心的精神病,你知不知道程妄為了你,拋下公司不管,喝到胃出血進了醫院。」
「我只能說你們離婚,是他做過最正確的決定!」
我沒理她。
和瘋子說話,簡直浪費口舌。
教授在喊我了。
我起身離開。
許昕在後頭咆哮:「程妄不愛你!就算你懷孕了用孩子要挾他,他也不會和你復婚的!」
我腳步頓住,不可思議看著她。
這時,身後傳來熟悉的沙啞聲。
「棠棠,你……你懷孕了?」
一周未見的程妄,頭髮凌亂,眼尾通紅。
此時此刻,站在門口,目眥欲裂。
這時,老教授遞給我一杯咖啡。
笑著用義大利語說:「潑吧,我知道你忍很久了。」
我微笑接過,轉身邁步,倒在許昕頭上。
「溫棠你瘋了吧!程妄,她就是個瘋子,你現在看清楚了吧!」
我沒再回頭。
徑直越過呆滯在原地的程妄。
下一秒。
被一雙粗糲溫熱的手攔腰抱起。
13.
酒店裡。
程妄把我壓在門上。
頭抵在我的頸窩,沉重的呼吸透出他紊亂的情緒。
「程妄,你先冷靜一點,放開我。」
「不放。」
我推了推他,沒動。
源源不斷的熱度從我們相貼的地方傳來。
溫度並不燙人,卻無比磨人。
我忍不住掙扎,卻被他更加用力地擁入懷裡。
下一秒。
耳旁驟然響起無比清晰的哭聲:
【嗚嗚嗚老婆是不是不要我了?】
【離婚協議書就算了,她連懷孕這麼大的事都瞞著我!!】
【是不是我平時太粘人,惹她厭煩了?】
【還是我之前給她送飯送花送禮物,全都踩中了她的雷區?!】
【嗚嗚嗚我怎麼辦啊——】
【不行,我不能哭,棠棠不喜歡粘人的哭包男嗚嗚嗚——】
我詫異。
視線一寸寸地落在程妄的臉上。
是我從沒見過的樣子。
我認識的他,是沉穩平靜,處變不驚的。
可他現在的神情看起來很脆弱又可憐。
好像只要我推開他,他就要碎掉了。
他微喘著,並沒有開口。
難道...剛才那些話是他的心聲?
我恍悟過來。
原來前兩次也不是我的幻聽。
似乎只要我碰到他,就能聽到。
心聲還在繼續:
【老婆為什麼又不理我了??】
【是不是許昕跟她說了什麼亂七八糟的話?】
接連一周的繁忙工作。
還有下午程妄對許昕冷漠的態度。
我的思緒大致也清楚了一些。
程妄和許昕的關係,大概沒有流言蜚語說的那麼親密。
只不過當時孕激素和情緒一上頭。
人就很難保持冷靜。
只相信眼前看到的,不願去追究背後的真相。
這樣看來。
其實我和程妄兩人都有錯。
一個擰巴不肯問,一個閉嘴不解釋。
明明我是在意他的,卻怎麼都開不了口問。
明明他內心早已波濤洶湧,表面卻也偽裝得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程妄抱了我很久,終於恢復理智。
把我抱到床上,小心翼翼摸著我的肚子。
「對不起,是不是弄疼你了?肚子有沒有不舒服?」他哽咽出聲,「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不是你說的,不喜歡小孩嗎?」
我其實已經沒有在生氣了。
但不知道為什麼話一說出口,就變了味。
聽起來很像是在反問他,質問他。
他徹底碎了:「我...我沒有不喜歡...」
撒謊。
他明明就說過。
而且我本來也沒打算留下這個孩子。
公司本來就忙,孩子突然造訪是個麻煩。
既然決定不要了,那我自然也沒必要跟他說一聲。
如果不是被突發工作耽誤,手術我是不會取消的。
程妄猶豫許久才開口:
「生育的風險太大了,我承受不起,更不想你經歷這種痛苦。」
「我二伯母就是難產走的......我不敢想,如果你......」
後半段的話,他不敢說下去。
屋外啪嗒開始下起雨。
程妄現在這副無精打采的模樣,倒像我養過的那隻小狗。
聽著他的話,看著他的臉。
心裡似乎被棉花撓過,又癢又悶。
「程妄。你之前說過,如果我們哪天走到了離婚這一步,你希望我給你解釋的機會。」
「現在,我給你機會。我想聽你親口解釋。」
「那天,許昕說我和她很像的時候,你為什麼不反駁?」
程妄握著我的手,一臉茫然。
不明白我為什麼會問這個。
他:「她……有說過嗎?」
我:「有,那天當著我的面說的。」
他語氣著急:「那天你臉色不好,又不肯跟我說清楚情況。我光顧著你的身體,都快急死了,哪還記得她說了什麼?」
床頭手機突然亮起了光,照亮一隅。
勾勒出他憔悴的面容。
程妄忽然將手機塞給我:
「對不起,是我的錯,沒有第一時間解除你的疑慮。」
「你看,我已經把她刪乾淨了,公司的合作也取消了,以後她不會再出現了!」
「如果你還生氣的話,打我罵我都可以,就是別不理我,行嗎?」
合作取消?
那五個億的違約金呢?
「取消合作,你瘋了?五個億怎麼辦。」
他聲音哽咽,緊緊抱住我:「任何東西都沒有你重要。」
我又問:「那,你的初戀是誰?」
「你。」
「不是許昕嗎?」
「我和只是校友,又不熟!」
「我們也是校友,也不是很熟。」我又補充,「婚前婚後都不熟。」
「我們都這樣那樣過了,還……不算熟嗎?」他委屈巴巴。
程妄單膝跪地,舉起左手,抬頭望著我,眼神真摯:
「棠棠。我發誓,這輩子只喜歡過你一個人。你信我一次好不好?」
我問:「程妄,你明明可以解釋的,為什麼一直不說呢?」
如果不是我能聽見他的心裡話,我們真的會離婚的。
他低垂下眼:「我怕你跟我提離婚。」
14.
我拿著那張程妄從保險柜里拿出來,被保存得很好的婚前協議。
一字一句,仔細閱讀。
目光停留在一條高亮標黃的句子:
【甲乙雙方不得過多干涉詢問對方的工作和私生活等,若一方不遵守約定,另一方有權提出離婚訴訟。】
我記得,這條是我補充的。
原本是為了給自己一條退路。
現在,倒是成了我倆的阻礙了。
我看向他:「就因為這個?」
「嗯......」
這人還真是夠死板的。
我面無表情地三兩下把協議撕碎了。
問他:「離婚協議書呢?」
聞言, 程妄臉色瞬間慘白。
眼角掛著顆將落未落的小珍珠。
「棠棠, 我不想離婚。協議我撕了,你這輩子都別想擺脫我!」
他的小腦瓜又想哪兒去了?
我要是想離婚, 就不會跟他回來,直接動手打人了。
我彎了彎唇, 聲音帶笑:
「程妄, 你是哭包嗎?」
他瞳孔震驚:「!」
【老婆怎麼會知道的?!她看出來了我愛哭了?】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我會不會被她討厭?!】
我扯了扯嘴角:「不討厭。」
「程妄, 我聽到你的心聲了。」
程妄的腦袋嗡地一聲,只覺得頭暈目眩。
他遲疑地開口:「那我現在在想什麼, 你聽得到嗎?」
我低頭看著他的眼睛。
心聲過於直白,不像平時刻板矜持的程妄。
我有點不太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了。
一字一句回復他:
「你說, 你很愛我, 對我一見鍾情。」
「但怕被我嫌棄你是見色起意,所以一直不敢坦白。」
「你讓我再多信任你一點, 多喜歡你一點。」
說著說著,我眼淚下來了。
懷孕以後,我的淚腺好像有點發達。
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 酸酸麻麻的, 填滿了整顆心臟。
這麼多年的心理治療。
似乎在這一刻, 有了具象化的意義。
程妄坐在床沿,輕輕攬住我:
「棠棠,我知道這段婚姻里,你一直有你自己的顧慮。」
「我願意陪你一點點適應, 一點點改變,但經營婚姻最需要的就是誠懇和信任。」
「所以,以後如果我哪裡做得不對了, 讓你不高興, 你就直接告訴我, 我立刻改正。」
「我們不要吵架,不要冷戰了, 好不好?」
「好。」
誤會像一個打結的黑團, 被他一言一語解開。
眼淚落下前,溫熱的唇落在我的眼角, 慢慢到唇。
逐漸缺氧的眩暈感, 幾乎讓我融化。
再回過神時, 我已經躺在程妄懷裡。
被堅實寬闊的身體緊緊箍住。
我重新閉上了眼睛,不自覺往他懷裡埋得更深。
凜冽刺骨的長夜,被身旁人無盡的暖意浸染。
將我的夢包裹得嚴絲合縫。
15.
第二天。
我匆匆和老教授告別。
程妄一下飛機,就迫不及待地帶我進醫院做了全身體檢。
確定我身體無恙後, 緊蹙的眉頭才平緩下來。
回到家。
他在臥室收拾幫我搬回來的行李。
我無聊,晃悠進了書房。
地上鋪了一堆鋪開揉成團的紙。
一個個打開, 裡面是力透紙背的字。
【溫棠】【不離婚】【愛你】【我錯了】【原諒我】
「棠棠, 出來喝點湯吧。」
程妄站在門口,一束光柔和地打在他的臉上。
迷人又溫柔。
我想, 就算我的病永遠都不會好。
這輩子大概也離不開他了。
我走過去,踮腳吻他:「程妄,我也愛你。」
他:「我愛你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