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思淮的臉上掛不住,低聲呵斥道:「桑桑,胡說什麼。」
蘇桑桑吐了吐舌頭,扮作可愛模樣道:「哎呀對不起嘛學長,我嘴快,學姐你別介意哦,我就是太心疼你了。」
我看著她表演,一顆心漸漸變冷。
隨即抽回被她挽住的胳膊,一字一句道:「是啊,是受了罪。所以以後都得長記性,看清楚人,也保護好自己。」
說完,我的目光掃過程思淮,最後停留在蘇桑桑僵住的臉上。
「畢竟。」
我微微勾起唇角,笑得悄無聲息:「不是每次意外,都有人願意承擔的,對吧,桑桑學妹?」
蘇桑桑笑容徹底凝固。
空氣凝滯幾秒。
音樂談笑似乎遠了,小圈子詭異安靜極了。
所有人都聽出我話里的刺,目光驚疑地準備看這一場好戲。
8
蘇桑桑臉一陣紅一陣白,沒料到我當眾反擊得這麼直白。
她的眼圈迅速泛紅,泫然欲泣地看向程思淮道:「學長……學姐她、她是不是誤會什麼了?我明明只是關心……」
程思淮的臉色也難看至極。
我知道,這一出讓他覺得丟面子,尤其是在這麼多熟人面前。
他一把把我拉到旁邊,壓低聲音咬牙切齒道:「夏思綺!你發什麼瘋?桑桑好心好意,你含沙射影說給誰聽?道歉!」
「道歉?」
我看他惱怒扭曲的臉,心底只覺得得意極了,「我哪句話說錯了?難道是看清楚人這句錯了?還是保護好自己這句話錯了?或者……」
我頓住,聲音變得更冷,「你覺得不是每次意外都有人承擔不對?」
程思淮被我這句話噎住,臉色一下子變得鐵青:「你這是在強詞奪理,桑桑只是我的學妹,你思想太骯髒了,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疑神疑鬼,說話也尖酸刻薄!」
「我尖酸刻薄?」
我差點笑出來,目光越過他,看向他身後正偷偷得意地瞥我的蘇桑桑,「比不上你的好學妹,一邊裝心疼,一邊恨不得把我扒光了放在聚光燈下指指點點!」
聲音沒有壓低,周圍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竊竊私語的聲音更響了。
蘇桑桑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衝過來,眼淚啪嗒啪嗒地掉:「學姐,你怎麼能這樣汙衊我?我一直都很尊重你、心疼你……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也不能把氣撒在我身上啊,我和學長是清白的。」
「清白?」我重複著這兩個字,看著她表演,「你每次看他的眼神,你那些無意的身體接觸,你在他面前對我說的每一句關心,其實都是在踩我,需不需要我一件一件說出來,讓大家評評理,什麼叫清白?」
蘇桑桑感覺受到了極大的侮辱一般,捂著臉哭泣:「我沒有!你血口噴人!學長……你看學姐……」
程思淮徹底惱羞成怒了,覺得自己的權威受到了挑戰,尤其是在蘇桑桑面前。
他猛地抬手——
周圍響起倒抽冷氣的聲音。
但他的手並沒有落下來。
我只是冷冷地看著他,眼裡沒有恐懼,只有冰冷的嘲諷和失望,像在看一個跳樑小丑。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似乎被我的目光釘住了。
「思淮學長。」
蘇桑桑卻像看到了機會,猛地撲過來抱住程思淮的胳膊,用身體隔在我們中間,哭得梨花帶雨,「你別這樣,不能打學姐,都是我的錯,我不該來的,我走……你們不要因為我吵架……」
她一邊說,一邊用力推著程思淮後退,看起來像是在保護我,實際上每一個動作都在刺激程思淮,彰顯她的「善良」和我的「無理取鬧」。
程思淮果然被她表演激得更暴躁了,指著我的鼻子:「夏思綺,你看看,你看看桑桑多大度,再看看你,像個潑婦!」
9
潑婦?
我看著眼前的男女,一個無能狂怒,一個綠茶演戲。
心底最後一絲留戀徹底粉碎。
我深吸一口氣,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上前一步。
啪!
一記清脆的耳光,乾脆利落地甩在蘇桑桑精心打扮過的臉上。
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
蘇桑桑捂著臉,難以置信地瞪著我,連哭都忘了。
程思淮也驚呆了。
「這一巴掌。」我的聲音清晰冷靜,響徹死寂的空氣,「打你滿嘴謊言,挑撥離間。」
沒看程思淮,目光鎖死蘇桑桑瞬間腫脹起來的臉。
「蘇桑桑,你的戲。」我一字一頓道,「太爛了。」
餐吧那一巴掌,像一塊大石頭投入死水,引起的波瀾遠超想像。
蘇桑桑當場崩潰大哭,被程思淮和其他人手忙腳亂地護著離開了。
我在各種複雜震驚的目光中獨自離開。
後續的發酵可想而知。
程思淮電話轟炸,氣急敗壞地質問威脅,罵我瘋了毀了他的面子嚇壞了他的學妹,命令我必須給蘇桑桑道歉。
我直接掛斷電話拉黑了他。
微信彈出好多消息,都是程思淮的兄弟朋友來「勸和」的,說什麼「男人都要面子」、「桑桑學妹是無心的」、「你太衝動了何必呢」。
甚至還有學生會幹部用官方的口氣暗示我影響團結。
我看著這些信息,只覺得可笑。
他們總是要求受害者體面,卻對施害者無比寬容。
我一條都沒回,冷靜地把所有信息都截圖保存下來。
尤其是那些跳得特別歡、拚命維護蘇桑桑的程思淮的兄弟,他們的帳號 ID 我都記下了。
蘇桑桑也沒閒著。
她在朋友圈發了一張角度刁鑽的側臉紅腫照片,配文:【有些委屈只能自己咽下,但善良不是軟弱。】
底下全是噓寒問暖和她一起痛斥「打人者」的評論。
匿名校園論壇出現了爆料帖:《八一八某流產學姐當眾發瘋掌摑無辜學妹為哪般?》。
帖子極力扭曲事實,把我描繪成一個因為流產導致心理變態、嫉妒成性、對溫柔學妹無端施暴的瘋女人。
而程思淮和蘇桑桑則是純白無瑕的受害者。
底下跟帖都在猜測「某學姐」是誰,說的話非常惡毒。
所有這些,我都一一截圖,連同之前的錄音和聊天記錄,分門別類地歸檔保存。
我的沉默,被他們解讀為心虛和退縮。
10
程思淮按捺不住,找上門來了。
晚上,他直接用腳踹門,砰砰響,引來了鄰居探頭看。
我打開門,他一身酒氣,眼睛赤紅地瞪著我,像是要生吞活剝了我。
「夏思綺,你他媽到底想怎麼樣!」
他低吼著,想擠進來。
我擋在門口,沒讓他進,目光平靜:「我想分手。請你以後不要再來打擾我。」
「分手?」他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嗤笑著嘲諷,「就為了這點破事?我告訴你,沒門!你讓我丟了這麼大的臉,打了桑桑,現在想一拍屁股就走人?天下沒這麼便宜的事!」
我問他:「那你想怎麼樣?」
他命令道:「去給桑桑道歉!公開道歉!然後乖乖待著,別再作妖!」
我看著他被酒精和憤怒扭曲的臉,曾經的心動化成了灰燼,只剩下冰冷的厭惡。
「如果我不呢?」
「你不?」
程思淮逼近一步,酒氣噴在我臉上,聲音帶著狠意,「夏思綺,你別給臉不要臉。你那些破事,信不信我全給你抖出去?讓你在這學校待不下去!你一個流過產的女人,除了我,誰還要你?」
看,這就是我曾經愛過的人。
撕破偽裝後,內里是如此醜陋不堪。
我反而笑了。
「程思淮,你知道嗎?」
我輕聲說,帶著一絲憐憫,「你最大的可笑之處,就是永遠認不清自己有幾斤幾兩。」
我拿出口袋裡的手機,螢幕亮著,正在錄音的介面清晰可見。
「從你進門開始說的每一個字,都在這裡。」
我晃了晃手機,「包括你威脅我、侮辱我的那些話。你說,如果我把這些,連同之前你評價我享受快樂承擔痛苦的錄音,還有蘇桑桑那些精彩的論壇爆料一起發出去,會怎麼樣?」
程思淮的酒醒了一大半,臉色唰地變得慘白,難以置信地瞪著我的手機。
「你……你他媽陰我?」他反應過來,暴怒地撲上來想搶。
我迅速後退,砰地一聲關上門反鎖。
他在門外瘋狂地踹門咒罵,歇斯底里。
我背靠著門板,聽著他無能狂怒的咆哮,心臟平穩地跳動。
鐵證如山。
時機就快到了。
程思淮那晚的鬧劇最終以鄰居報警而告終。
他被警察警告了一番,暫時消停了。
11
接下來的日子,我屏蔽了所有外界的噪音,專心做兩件事:養好身體,準備我的「畢業典禮」厚禮。
我聯繫了最初在餐吧關心我的那個學妹,她對我的處境很同情,對蘇桑桑平日裡的做派也早就不滿。
通過她,我悄無聲息地收集了更多信息:蘇桑桑同時和好幾個學長曖昧的聊天記錄,當然了,裡面還有她對程思淮的貶低,她為了爭搶優秀畢業生名額,在背後給其他同學使絆子的證據。
原來,程思淮並不是她唯一的「快樂」,只是她目前最願意展示給外人看的「戰利品」。
程思淮那邊,據說和蘇桑桑走得更近了,大概是覺得我徹底沒戲了,破罐子破摔或者想氣我。
他那些兄弟在公開場合已經叫蘇桑桑「淮嫂」了。
真是天作之合。
時間過得飛快,畢業典禮當天。
校園裡充滿了歡聲笑語,人人都穿著學士服拍照留念、擁抱告別。
陽光熾烈,一切都顯得那麼美好,充滿希望。
我穿著寬大的學士服站在人群里,臉色仍然有些蒼白。
但我知道,程思淮和蘇桑桑今天一定會來,並且會極力表現他們的「幸福」。
果然,在禮堂外的草坪上,我看到了他們。
程思淮穿著學士服,手臂緊緊摟著同樣穿著學士服、笑得甜蜜幸福的蘇桑桑。
周圍圍著一圈人,程思淮的兄弟和蘇桑桑的小姐妹,正在起鬨讓他們親一個。
蘇桑桑嬌羞地躲閃,程思淮得意地低頭要吻下去。
好一副郎情妾意的畫面。
我拿出手機,調好角度,平靜地走過去。
「程思淮,蘇桑桑。」
我的聲音不大,卻像一顆石子投入喧囂,讓那片熱鬧瞬間冷卻下來。
所有人都轉頭看我,眼神里充滿了各種驚訝、鄙夷和看好戲的神情。
程思淮的笑容僵在臉上,摟著蘇桑桑的手下意識地收緊,眼神警惕又厭惡:「夏思綺?你又想幹什麼?」
蘇桑桑立刻切換成受害者柔弱模式,往程思淮懷裡縮了縮,小聲說:「學姐,今天是畢業典禮,大家開開心心的,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了吧……」
「算了?」我微微歪頭看著她,「你指的是哪一件?是你挑撥離間?還是你到處造謠?或者是你……」
我的目光掃過程思淮,「明知道他有女朋友,還一次次貼上來享受所謂的快樂?」
「你胡說八道!」蘇桑桑尖聲反駁,眼淚說掉就掉,「學長,你看她!」
程思淮護犢子似的擋在蘇桑桑面前,指著我的鼻子:「夏思綺!你別給臉不要臉!趕緊滾!別逼我在這多人面前抽你!」
12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竊竊私語的聲音嗡嗡作響。
我不慌不忙地舉起手機。
「別急。在滾之前,有點小禮物,送給你們二位,慶祝你們鎖死。」
我點開手機里的音頻文件,把音量調到最大。
先是程思淮清晰而漫不經心的聲音流淌出來,在安靜的草坪上顯得格外刺耳:
「享受了性愛的快樂,總得承擔它帶來的痛苦嘛,很正常。」
人群瞬間譁然!
程思淮的臉色猛地變得煞白!
蘇桑桑也驚呆了,忘了哭。
我沒停,直接快進,播放了另一段,是程思淮在門外對蘇桑桑抱怨:「臉色是真差,跟鬼一樣」。」以及蘇桑桑的附和:「自己不小心,怪得了誰呢?就是辛苦學長你了。」
接著,是程思淮那晚在門外的威脅和咆哮:「你一個流過產的女人,除了我,誰還要你?!」
最後,我切換了幾張截圖照片,高高舉起手機螢幕讓周圍的人都看清——
那是蘇桑桑和不同男人的露骨聊天記錄,還有她背後詆毀同學的證據。
「程思淮,你看,」我看著那個面無人色的男人,聲音清晰而冰冷,「你口中所謂清白無辜的好學妹,她的快樂來源可不止你一個。而你所謂的愛情,在她那裡,大概也只是她需要承擔的諸多痛苦裡,比較廉價的一種吧?」
死寂。
絕對的死寂。
陽光燦爛,照得程思淮和蘇桑桑的臉如同鬼魅。
程思淮死死地盯著蘇桑桑,眼神從震驚到懷疑,再到徹底的扭曲和憤怒。
蘇桑桑張著嘴,臉色慘白如紙,渾身發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收起手機,環視周圍目瞪口呆的人群,最後目光落在那對僵立的「璧人」身上。
「祝你們,」我勾了勾唇角,「一個,永遠活在被背叛和猜忌里。另一個,永遠活在算計和暴露的恐懼里。」
「畢業快樂。」
說完,我轉身離開,將身後的死寂、崩潰和即將爆發的風暴徹底拋在腦後。
我的畢業典禮,結束了。
他們的地獄,才剛剛開始。
畢業典禮上的公開處刑,效果果然非常猛烈。
據說現場一片混亂,程思淮當場就和蘇桑桑撕扯起來,質問她聊天記錄是怎麼回事,風度盡失,狀若瘋癲。
蘇桑桑百口莫辯,哭得暈厥過去被抬走了。
風光的畢業典禮成了他們二人徹頭徹尾的醜劇。
相關的錄音、截圖、視頻片段早就被我匿名散播了出去,在校園論壇、本地的大學圈子裡瘋狂流傳。
「享受快樂承擔痛苦」成了程思淮撕不掉的標籤,蘇桑桑的「綠茶」事跡也被徹底扒皮,人人唾棄。
他們社會性死亡了。
我搬離了那個充滿痛苦回憶的出租屋,拉黑了所有相關的聯繫人,換了手機號,在一個安靜的咖啡館找了份兼職,準備下一階段的規劃。
世界清靜得有些恍惚。
但我知道,有人不會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