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我的能力,恐怕不能對付幕後黑手。」
白公子嗤笑一聲,「所以呢?」
慧海一想到要求白公子跟他一起除妖,說話都結巴起來。
「可否,請,請白公子與貧僧一道保衛杭州城?」
白公子笑,支出一顆小虎牙。
「與我何干。」
可我知道,白公子不會不管的。
他就是生氣,白天的慧海太沒有禮貌了。
得哄哄他。
「您大人有大量,別跟他一般計較了。
「誰是這個世界上最英俊最心地善良的蛇蛇啊?原來是我們家白公子,你不會坐視不管的對吧?」
白公子才笑了,「看在許纖纖的份上。」
我狐假虎威。
「呔,禿驢!這都是看在我許纖纖的份上!」
9
白公子和慧海要去捉妖,青涯和妙法留在藥房保護我。
青涯還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仿佛一台沒有感情的包藥機器。
妙法就聒噪多了,領了藥的可以順道去聽她念經。
一整天,我耳朵里都是阿彌陀佛。
到了收工還不停歇。
妙法緩緩走過來,手搭在青涯肩上。她舉止輕浮,胸幾乎壓在青涯身上。
「吶,小哥,幹什麼一整天都板著臉?」
青涯面色突變,握住妙法的手反身想要壓制她。卻不知是不是用過了力氣,一聲脆響生生掰下了妙法的手。
「哎呀,真是不懂憐香惜玉。」
妙法盈盈笑著,頃刻間,又長出一隻白嫩嫩的手來。
「還好奴家什麼都不多,就是手多。」
我看呆了,險些嚇暈過去。
青涯擋在我身前,表情嚴肅,讓我快跑。
妙法不慌不忙,從兜里掏出一對金釵。
「跑,跑到哪去?」
她隨即催動金拔,尖銳的拔聲鑽進腦袋,當真是抓心撓肝的疼。
就算捂住耳朵,也擋不住魔音在腦子裡轉圈。
短短几秒我就失去意識。
再醒來是在一座塔內。
周圍昏暗,只有幾根蠟燭照明。
妖怪在牆壁投下扭曲的影子,時不時發出怪叫。
妙法手捧佛經,冷聲厲喝:「閉嘴!佛門清凈地,豈容你們放肆!」
她現在倒有幾分得道高僧的模樣。
就連那張妖艷的臉也透出幾分神聖來。
可她,不是妖精嗎?
我被五花大綁,妙法見我醒來拿走了我嘴裡的抹布,我才能長喘一口氣。
「這是哪?」
妙法挑挑眉,「金山寺,雷峰塔。」
雷峰塔是鎮守邪祟的地方,為什麼妙法可以進來。
我驚恐地看著她,「你到底是誰?」
妙法呵呵笑了笑。
「我是蜈蚣精,你可以叫我金拔法王。不過現在,我是妙法。」
我想到了一個可怕的事實。
「你殺了妙法,占了她的皮囊!」
蜈蚣精生氣了,她瞪圓了眼。
「呸,才不是這樣呢!那妙法口口聲聲說要度我,我讓她把這副身子送我,她就送我了。
「我也聽她的話,日日誦讀佛經。可不管我念多少遍阿彌陀佛也沒用,我呀還是靜不下心呢。
「那個妙法自己都度不了,還想度我。乾脆,我就不把身體還給她了。
「妙法的身體可真好,從前我最怕和尚了。可現在沒有人能傷害我,就連關押無數妖精的雷峰塔我也可以來去自如。」
她攤開掌心,得意洋洋地向我炫耀。
「這是雷峰塔的鑰匙,只要我不出去,他們沒人能進來。」
我被唬得一愣又一愣。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蜈蚣精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趴在我身上使勁嗅起來。
「你可真香啊!白蛇遲遲不肯成仙,只為與你再續前緣。他雖為妖,卻早有龍氣。十世輪迴,用龍氣養著你的魂魄。又做了十世功德,若吃了你少說也得漲三百年修為!」
我嚇白了臉,跪地求饒。
「你別吃我,要什麼天地靈寶白公子會為你找來的!」
保命要緊啊!
妙法笑得更開心了,「我才不會吃你呢!」
「我要把你的魂魄抽出來,附在金拔上做我的器靈。
「我要那白蛇受我鉗制,聽我命令。倘若違背,就油烹火煎你的魂魄。
「他那麼愛你,一定會乖乖地。」
冷汗淌進眼睛,痛得我一個哆嗦。
見我如此害怕,妙法竟露出一個憐憫的眼神來。
「其實我已經改了很多,放在以前我會把你直接吃掉的。都怪妙法,總是說什麼萬物有靈。
「人類把我捉去泡酒,我會痛。我把人類吃掉,人類也會痛。
「你知道被泡在酒罈子裡的滋味嗎?好痛好痛,不能呼吸,身體要爆炸一樣。人類真過分,甚至不願意給我一個痛快。
「妙法要我去做人,要我去看人間。我看了,還是覺得做妖好。我可不是白蛇,為了一個凡人連妖都不做了。
「可我確實有了慈悲之心,竟然會覺得那些向我叩拜哭訴的人類可憐。所以,我很久不吃人了。
「許纖纖啊許纖纖,要怪就怪你的命不好吧。我雖然不吃人,可我得變強,不然遲早有一天,還會被塞進酒罈里的。」
蜈蚣精一邊說,一邊解我的繩子。
鬆了束縛,我一個躍起用頭狠狠砸向她。
蜈蚣精被砸得翻了個跟頭,我趁機往塔外跑。
只是一低頭,十幾隻手就抓住了我的胳膊腿,生生將我拖回去。
她沒說錯,確實有很多手。
掙扎間,腕子上的手串被磨斷。
白公子的頭髮化作一道白光飛出塔去,只留下一地的茉莉花瓣。
我忽然不再害怕,對蜈蚣精露出一個挑釁的微笑。
「你完了,白公子一定會打到你魂飛魄散。」
10
白公子拎著慧海來到金山寺。
和尚們面面相覷,不知道哪裡招惹了對方。
「這位施主,可否放開我們大師兄?」
白公子鬆開手,把慧海扔給和尚們。
「妙法在哪裡?」
慧海一臉惱色,「你怎麼知道一定是妙法師叔乾的?」
白公子面色陰沉,只是稍一抬手,地面的石磚紛紛飛起,然後砸在和尚們的腦袋上。
「我不介意把金山寺翻過來。」
慧海黑了臉,「蠻不講理。」
許纖纖的氣息到金山寺就斷了,明明在這附近卻被什麼阻隔讓他找不到。
他總算看明白了,慧海和尚的修為不到家。還沒看穿妙法的皮囊換了個芯,裡頭是條蜈蚣精。
唯一能確定就是許纖纖還在金山寺里。
他心頭一沉,已經動了翻過整座寺廟的念頭。
正要動手,一綹頭髮飛了過來,帶著許纖纖的氣息。
遙遙指向的,是那傳說中的聖塔。
由數十位高僧坐化鎮守的雷峰塔,一切妖物都不得靠近。
裡頭的,自然也出不來。
白公子不信這個邪,他化作圓形層層纏繞住雷峰塔。
巨大的白蛇嚇壞了金山寺的一眾和尚,生怕雷峰塔會被壓塌。
只見陣陣金光閃過,無數真經布成天羅地網要把白蛇收入塔中。
白公子到底不敵,只能狼狽地逃離。
片刻後,雷峰塔又化作原樣。
倘若被關進去,就是白公子這樣的大妖也是束手無策的。
青涯也很焦急,畢竟是他看管不力。
「怎麼辦公子?」
耳邊似乎能聽見蜈蚣精得意的聲音。
「哈,我倒要看看你的白公子怎麼救你!」
許纖纖痛得嗷嗷叫還要逞強。
「你這個乘人之危的蜈蚣精,白公子一定會打敗你的!嗷嗷嗷,別打了,很痛誒!你有那麼多手,一直扇我的耳光!」
蜈蚣精說:「我現在就抽了你的魂!」
忽然間地動山搖,雷峰塔內灌進無數江水。卷的妖精們在水裡哭爹喊娘。
蜈蚣精怕水,勝在妙法的皮囊到底是有道行在的。拎著許纖纖上了第九層,可洪水還在不停肆虐,遲早會把雷峰塔推翻。
塔外一片汪洋。
白公子和青涯攪動得長江水倒灌上天,他冷冷地看著企圖用袈裟築起牆壁的慧海。
「我倒要看看雷峰塔擋不擋得住這江水。」
他揮動衣袖,浪潮呼嘯著襲向金山寺。一時間天地變色,生靈塗炭。雷峰塔在這樣的衝擊下也變得搖搖欲墜。
慧海的修為高,可師兄弟遠不如他。一個不留神,已經有不少和尚被水沖走。
慧海咬著牙,「白公子,你這麼做會害死城中百姓的!你不怕遭天譴嗎?」
白公子金色的瞳孔里只有冷血:「天譴?」
如果有,他還真想被一道雷劈死。
可現在,他只要許纖纖。
滔天巨浪摧枯拉朽般毀滅了整個金山,水面上漂浮著無數屍體。
慧海見此景,忍不住落淚。
可白公子大有再來一波的架勢,終於那緊閉的雷峰塔裂開了一條縫。
縫隙越來越大,從塔底裂到舍利子坐鎮的塔尖,最後轟然倒塌。
關押著的妖怪們四散而逃,生怕觸了白公子的霉頭。
只有那個蜈蚣精還挾持著許纖纖,企圖以此威脅白公子。
「別過來,你過來我就殺了她!」
蜈蚣精還想放兩句狠話,忽然間天旋地轉。自己的魂魄似乎被撕開了無數道裂口,被一股巨力拉扯著離開這副身軀。
從出生到死亡的畫面不斷從眼前閃過,蜈蚣精才知道,原來魂飛魄散前真的有走馬燈。
白公子走向許纖纖,見她低著頭在嗚咽,本能地放軟了語氣。
「沒事的纖纖,我來救你了。」
許纖纖從水裡撈起一隻虎頭鞋,放聲痛哭。
「白公子你都乾了什麼呀?」
「倘若知道你會這麼做,我情願就此死去!」
11
觸目所及皆是汪洋。
還活著的和尚瑟瑟發抖擠在地勢較高的地方,其他的,不知衝到哪裡去了。
金山寺依山而建,可以俯瞰整個鎮江。
然而現在的鎮江,已經沒了從前的生機。
江水帶來了死亡。
如同我手裡的這隻虎頭鞋。
慧海雙目赤紅,他法力耗盡,強行施法恐怕會有性命之憂。
「蛇妖!你殘害生靈!我一定要殺了你!」
白公子不說話,只是靜靜看著我。
像做錯事的孩子,等待家長發落。
「白公子,你都乾了什麼呀?」
我捂住臉,我沒有辦法去怪他,白公子畢竟是為了救我。
青涯也用唇語無聲地對我說。
別怪他。
白公子只是太著急了。
我雙手顫抖,不敢去看周圍的慘況。
金山寺被毀了大半,從小在寺里長大的小沙彌茫然地看著殘破的寺門。
白公子忽然抓住我的手,目光灼灼。
「你希望我怎麼做?」
他焦灼地詢問著我,手腕被捏得生疼。
「許纖纖,你希望我怎麼做?」
「說出來!」
我愣怔著,嘴唇張張合合,在白公子迫切的目光里開口。
「我想要一切回到原樣。」
白公子突然鬆了口氣,他俯下身親吻我的嘴唇。
「人間啊,真是叫人捨不得。」
一瞬間,數以萬計的光點從白公子身上散去。
每一點都代表了一個逝去生命的回歸。
白蛇活了太久太久,久到他已經不想再活了。
他只有一個念想,如果這個念想也去了,那就永遠陷入沉睡吧。
江水退去,萬物復甦。
白公子犯了殺孽,又在我的要求下復活眾人。
老天爺把這筆功德算在了我頭上。
白公子什麼都知道。
雷峰塔再次聳立,失去太多修為的白公子化為一條白蛇,鑽進了塔里。
還記得最開始青涯問白公子的問題嗎?
「如果許纖纖真的功德圓滿,你捨得放她走嗎?」
捨不得。
捨不得的。
白公子想,他一定會把上界攪個天翻地覆。
所以他要把自己關起來,雷峰塔就是個很好的選擇。
只要時間夠長,總能忘記一切的。
白螭,真的是個白痴。
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想衝進塔里把白公子救出來。
被青涯攔住。
他說這是白公子的修行。
「你已經功德圓滿,他欠你的也已經還清。你們不會再見了。況且,就算人都救回來了,白公子也是要受天罰的。」
我們沒有下一世的緣分了。
可是誰稀罕功德圓滿,誰稀罕成仙。
誰要白公子擅自替我做決定?
我們不是過得很快活嗎!
我進不去雷峰塔,只能在塔外無能狂怒。
「白螭,我們兩個沒完,我會生生世世纏著你的!」
不知道是不是散功太多把白公子散傻了,他竟然衝著我咆哮。
我更氣了。
「你就躲著我吧,我哪也不會去的。我就在這裡等著你出塔!我看你能躲到什麼時候!」
從此我春天掃地,夏天洒水。秋天掃落葉,冬天掃積雪。
一晃幾十年過去,白公子始終沒有出來。
慧海都變成老和尚了。
我問他白公子到底要關到什麼時候,慧海搖搖頭。
「我也不知道。」
我望著莊嚴的寶塔,心想不會是等它風化倒塌吧。
那我得輪迴多少世啊?
仗著功德圓滿,我得和閻君提提條件。
我不要做什麼土地婆,山神娘娘。
讓我再入輪迴吧。
後世的某一天,雷峰塔因為年久失修,在某一刻轟然倒塌。
好奇的人們一擁而上,企圖在塔底找到那個為愛付出一切的白娘子。
可塔里只有一堆腐朽的木頭,並沒有傾國傾城的佳人。
沒人注意到,一個穿著白色連帽衫的青年不知何時出現在人群中。
西湖依舊遊人如織,只是和記憶中相比多了很多稀奇的東西。
白公子這種長相優越的人走到哪裡都會吸引無數目光。
小姑娘們三五成群打量著他,又不好意思地笑作一團。
白公子有些無措了。
變化太大,對沉睡太久的老蛇妖一點都不友好。
他循著記憶來到斷橋。
千年前相遇的地方仍有人在擺攤。
只不過從壯陽藥換成了增肌壯骨粉。
漂亮的外包裝比起從前寒酸的紙包更加唬人。
白公子愣愣地看了一會。
雨點噼里啪啦砸下來,遊人們忙著避雨。
我在忙著收拾我的保健品。
一把油紙傘擋在我的頭頂。
真奇怪,這年頭還有人用這麼老款的油紙傘。
可抬頭看見那人的臉,我就不知道怎麼說話了。
「帥哥,你長得有點眼熟。」
真奇怪,這年頭還有人用這麼老套的搭訕方式。
偏偏對方還接話了,雖然只有一個嗯。
白蛇在西湖下了一場雨。
「你要去我家躲躲雨嗎?」
【完】
番外
年輕的白公子也有過害怕的東西。
比如每次伴隨著蛻皮一起來的雷劫。
痛得死去活來,撕心裂肺。
遠不像後來的雷劫,劈在白公子身上就像在撓痒痒。
那時候白公子在一戶人家做保家仙。
他本不想來的。
可小女孩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紀,拎著白公子的尾巴把蛇一路拖回了家。
還放在被窩裡。
白公子那時還沒修煉到原形象座山一樣無法收攏,能維持手腕粗的形態。
小女孩天天抱著他睡覺,跑了就抓回來,跑了就抓回來。
白公子是要做神仙的,不能傷人。
還是這家的老太太發現孫女的胡作非為,把白公子救出來。恭恭敬敬立了堂口。
於是白公子就成了這家的保家仙。
這樣也好。
有人供奉事半功倍。
白公子是條年輕的蛇,不可能永遠是蛇的形態。
偶爾也會化作人形。
那時候的白公子比現在嫩多了,眼睛都是水汪汪的。
沒多久,白公子就發現小女孩看他的眼神不太對勁。
太下流了。
白公子才想起來,彈指一揮間,小女孩已經十八了。
雖然不會把他塞進被窩裡,但會寫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恭恭敬敬放在白公子的堂口前,叮囑他。
「要在沒人的時候看。」
白公子看了,尾巴尖都紅了一圈。
渡劫那天,白公子特意離開家。
閃電把白公子劈了個外焦里嫩,遠遠看去像燒焦的樹枝。
白公子疼得蜷縮起身子,不知道自己挨不挨得過最後一道天雷。
但是最後一刀沒劈在他身上,被女孩接了去。
她尚能說話,竟露出一個笑來。
「我聽說妖精渡劫,要凡人庇護,你怎麼不找我?」
度過雷劫,白公子如獲新生。
他妖力大漲, 原本褐色的眼眸都成了金色。
可凡人哪裡受得了天雷, 三魂七魄都被劈散了。
白公子找過南極仙翁,也找過黎山老母。
他的道行越來越高, 最終把女孩的魂搜羅起來。
可魂魄還是破破爛爛,要他溫養。
白公子在三千歲那年撿到了青涯,每次都騙小妖精說是去報恩。
報完恩就飛升仙界。
可久而久之青涯也看明白了。
報恩是假,白公子這樣的大妖也貪圖著凡間的愛戀。
只有自己這樣的妖精才適合成仙。
許纖纖的第一世是個半吊子捉妖師, 看不穿白公子的身份,歡天喜地地和他成親。
卻在某一天撞見白公子蛻皮的場面,嚇得升天。
去地府才把魂捉上來。
然而害怕是害怕了, 還是賴著不走。
哭哭唧唧喊著就算白公子是妖我也愛!
青涯眼睜睜看著白公子在一世又一世的輪迴中越陷越深。
直到第十世。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白公子也是這樣想的。
可是成了仙沒有許纖纖還有什麼意思呢,他真的想做神仙嗎?
他究竟是為了報恩, 還是為了那份貪念。
愛憎恨,怨別離,求不得。
許纖纖十世功德圓滿,他的恩情盡了,是時候該了結。
所有人都想成仙, 可許纖纖不願意。
就像白公子說的, 凡人膽小, 貪心, 好色。有很多缺點,也有很多優點。
他們都是貪戀凡塵的人, 他們終將相遇。
番外
蜈蚣精被打回原形,失去記憶躲在金山的一塊石頭下。
她的膽子很小,只敢躲在陰暗潮濕的地底。
可妙法圓寂那天,蜈蚣精破天荒鑽了出來。
她對著金山寺的方向看了又看, 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那麼難過。
她不知道這個人是誰,只是聽著金山寺傳來的誦讀聲莫名覺得親切。
蜈蚣精又回到了石頭底下。
飛禽走獸蟲豸, 蜈蚣修煉真的很難。
總有人翻開石頭企圖拿她去泡酒。
蜈蚣精恨恨地想,她一定會變成最厲害的妖精, 把這些可惡的凡人全部吃掉。
又一天, 蜈蚣精的房頂被人掀翻。
她忍無可忍, 狠狠咬了對方一口。
蜈蚣精長得又大又紅,渾身黑亮,一看就是不可多得的好藥材。
來人見此,掏出酒罈, 忍痛也要把蜈蚣精塞進去。
忽然間,蜈蚣精的身體暴漲數百倍不止。死死纏繞住來人,就要把他吞吃入腹。
可才咬了一口,蜈蚣精忽然想起來,自己答應了誰, 以後再也不吃人了。
要度化她。
蜈蚣精鬆開嘴,那人哭著跑掉了。
她縮回身體, 蓋上石頭,似乎這片小小的空間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妙法死的時候多少歲?
三十?
三十五?
不記得了, 似乎自己離開那具身體後妙法就圓寂了。
活該。
那個傢伙竟然想讓充滿怨恨的蜈蚣精改邪歸正, 不惜用自己的身體做交換,讓她去體驗人間。
人類有什麼好可憐的!
可是真的不可憐嗎?
那為什麼自己會生出憐憫之心呢?
蜈蚣精想不明白, 乾脆不去想。
她依舊想成為天底下最厲害的妖精。
多年後,城中出現了一位道行高深的法師。
旁人問她的名諱,法師愣了愣。
「妙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