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郁寧和我一樣,有爹媽不如沒有,親爹出軌,親媽虐待他,但他健康地長大了。
高二過完暑假,爸媽突然聯繫我,讓我和顧長青訂婚,我噁心得直發抖。
我隨便找了個人談戀愛了。
但這件事被江郁寧告訴了他們,慘遭棒打鴛鴦。
我和他的關係降到了冰點,幾乎老死不相往來,我認為他背叛了我。
但我和顧長青的婚沒訂成,因為顧長青和宋雅接吻的視頻被傳得滿天飛。
沒辦法,臨時決定和顧長青訂婚的人變成了宋雅。
我很高興,果然人賤自有天收。
但這件事卻被別人用來嘲諷我,說我沒男人要,沒人愛。
笑死,顧長青倒貼給我,我都不要。
之後我才知道視頻是江郁寧做的,我和他再次和好了。
高三上學期,我記得我和江郁寧不作對了,關係好似隔著微妙的東西,戳不開,看不清。
但沒人主動去探究。
高三寒假,我身體不太舒服,江郁寧陪我去做體檢,報告單很快出來,是胃癌晚期,我說我最近為什麼食欲不振。
我沒告訴江郁寧,騙他說我很好,只是著涼了。
他會難過的,大概只有他會為我難過吧。
我乾脆退學了,誰都沒告訴,我的手機快被江郁寧打爆了。
但我不會理他了。
他有他的光明未來,會一直健康地長大。
而我永遠在沼澤里都逃脫不掉。
我想和江郁寧一起上大學的,哪怕天天作對也好。
最後一個寒冬,媽媽敲響了我出租屋的門。
她神色倨傲,冷聲道:「雅雅的腎臟出毛病了,你和她的型號很匹配。」
我開口:「我不會幫她的。」
「我生了你,這是你欠我的。」
我低下頭,這句話壓得我喘不過氣。
我躺上手術台,之後徹底沒醒過來。
爸媽,我不欠你們的了。
6.
再次醒來,房間很黑,我以為我還躺在棺材裡。
忽然旁邊傳來動靜,我扭頭看到人影。
我慌忙抓住江郁寧,「你也死了嗎?」
江郁寧搖頭,他打開檯燈,我被刺激得流了眼淚。
不等我緩過來,江郁寧就緊緊抱住了我,聲音溫柔:「沒有,我沒有死。」
我拍了拍他的背:「你小心點,別把我內臟給擠出來了。」
江郁寧差點忘了,我是個脆弱的屍體。
江郁寧紅著眼捧住我的臉:「我以為你……以為你……」
我眼神溫和:「以為我醒不過來了?」
江郁寧呼吸急促,看我的眼神像是對待珍寶。
我忽然覺得臉燙,當然是我內心作祟,屍體不可能有熱度。
我僵硬地轉移話題:「宋雅去哪了?」
江郁寧語氣陰沉:「我給扔出去了。」
我愣了下:「她還暈著吧,我把她嚇到了。」
「那是她活該,該死。」
他不過出門了一會兒,便被門衛告知有人進了他的房子。
「她是怎麼知道你家密碼的?」
我記得房門是電子鎖。
江郁寧臉色瞬間陰沉:「我爸說的。」
我才知道顧長青和宋雅的婚事吹了,因為什麼原因江郁寧也不知道。
於是宋家就把主意算計到了江家頭上。
江郁寧差點沒噁心壞:「我和我爸早就不聯繫了,一上來就做出這麼噁心的事。」
我抱了抱江郁寧:「沒事,不和他們生氣。」
江郁寧出於安全考慮,決定給我換個住處,路上我忽然開口:「我是死在手術台上的,暈倒的時候想起來的。」
「因為捐腎?」江郁寧聲音很穩,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痛。
我搖了下頭:「不是,我得了胃癌,晚期。」
車猛地停下,發出刺耳的剎車聲。
江郁寧的胸膛劇烈地起伏,他扭頭看向我,神色悲傷,眼底溢出了淚。
「你不是討厭我,你只是生病了。」
我僵著身體,在壓抑的氣氛中點了點頭。
我沒有討厭江郁寧。
從來都沒討厭過他,因為他,我才有過片刻喘息,活著實在太難了。
江郁寧幾乎哭出聲:「宋喬!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為什麼什麼都要瞞著我!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我怔住了,這是江郁寧第二次哭。
第一次是喜極而泣,這一次是後悔和自責。
江郁寧見到我,不是害怕,而是高興,他真的不怕我是什麼索命的厲鬼。
江郁寧抱住我,親吻我的嘴唇。
我頓感震驚,江郁寧的口味太重了吧!
我連忙推開他:「你是有戀屍癖嗎?」
江郁寧望著我,眼淚止不住地流,他不停地搖頭:「沒有,我只是喜歡你。」
哪怕你只是一具屍體。
他永遠都不會害怕,只覺得慶幸,他希望這份幸運能夠降臨得久一些。
他不知道哪一天我就徹底消失了,江郁寧會崩潰的,再次失去能徹底擊垮他。
我給他擦了擦眼淚,我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動,一言難盡道:「江郁寧,我現在是屍體,你忍著點吧。」
7.
新家地址很遠,在郊區,屋裡幾乎什麼都沒有,但我和江郁寧一點都不在意。
江郁寧買了很多生活用品,不過我不能吃東西,吃進肚子裡也不會消化。
忽然我覺得自己很可憐,生前沒怎麼吃飯,死後也不能吃。
七年過去,江郁寧早就長成一副大人模樣了。
我記得他當初是校草,追他的人很多。
他沒必要去喜歡一棵野草。
「難道你就沒喜歡過別人嗎?」
正拖地的江郁寧一僵,他抬頭,眼神發沉:「沒有。你要是想走,想得美,是你說要實現我的願望的。」
我忽然覺得他是真的喜歡我,畢竟連發臭的屍體都能吻下去。
深夜,我把自己泡在福馬林里,防止加快腐爛。
腐爛速度再慢,也會發爛發臭的。
泡完後,我又跑了出來。
哎,完全是心理作用,我塗了江郁寧給的活性炭,掩蓋屍臭。
江郁寧竟想帶我出去玩。
夜裡只要裝扮好,別人看不出來的。
我已經很久沒有過過正常的生活了,半年前我才有活動的機會,我在棺材裡忍受了六年半的孤獨。
狹小的空間,慢慢腐爛的屍體,是個人都會精神崩潰。
我望著江郁寧期待的眼神,同意了。
江郁寧把我裹得很嚴實,只露出一雙眼睛。
他牽住我的手,笑著說:「外面變化挺大的,要是可以,我能帶你見識好多。」
我望著他的側臉:「江郁寧,萬一我一輩子都這樣了呢?」
江郁寧喉嚨發澀:「我喜歡的是你,你怎麼樣我都喜歡。」
我猛地怔住,似是不可置信。
隔著夜色,江郁寧的眼睛很亮:「宋喬,別離開我,我們就這樣過一輩子吧,好嗎?」
江郁寧真的很害怕我再次成為一具沒有反應的屍體。
他真的經不住失去了。
我笑著點了點頭:「好。」
江郁寧帶我去附近的小吃街,我聞著香味兒,忽然腹部傳出久違的飢餓感。
江郁寧見我僵住,以為我是在害怕,他安慰我說:「不用怕,有我在。」
我撓了撓他的掌心:「我餓了。」
江郁寧笑道:「你想吃什麼?我給你買。」
當然是什麼都想吃啊。
我現在真的要餓死了,整整七年沒吃東西了。
江郁寧帶著我來到小吃攤旁邊等候,他還記得我喜歡吃垃圾食品。
「下不為例,之後吃點別的。」
江郁寧把狼牙土豆遞給了我,忽然有個半大小子撞到了我。
慌亂中,江郁寧的手勾掉我的口罩,我嚇得躲入他的懷裡。
江郁寧瞳孔微縮,語氣中帶著些許驚喜。
「喬喬,你……」
我神色慌亂,萬一被別人當成怪物就不好了。
江郁寧拉著我,慌忙逃離現場。
來到無人角落,我很懵逼地戴上口罩,卻見他臉上帶著笑:「怎麼了?我剛才露餡了嗎?」
江郁寧開車帶我回了家,拿出狼牙土豆:「你先吃。」
然後他找出鏡子,放在我面前。
我看到自己,瞬間愣住了。
我的臉好了,上面沒有腐爛的痕跡,和十八歲的我長得一模一樣。
江郁寧幾乎要哭了:「你說人能不能死而復生?」
是可以,前提是江郁寧沒有許願我復活啊。
8.
我放下手中的土豆,把身上的衣服脫了,只剩下內衣內褲。
現在我顧不了這麼多了,身上的腐爛肉眼可見地變少,皮膚慢慢變得光滑緊緻。
只是腹部的傷疤依舊存在,看來不能因為復活讓我的腎臟回來。
江郁寧盯著我,抱緊了我,又哭了。
我已經要忘了曾經江郁寧毒舌的樣子了。
現在不是在掉眼淚就是在掉眼淚的路上。
只是後知後覺,我才覺得尷尬,立刻推開他,抱起衣服飛速跑進臥室。
我火速穿上衣服,忍不住照了照鏡子。
「系統?我這是怎麼回事?」
系統發出聲音。
「宿主,這是因為江郁寧的願望。」
我瞬間想明白一切。
江郁寧許願要得到心愛的女孩,那個女孩是我,可我已經死了,為了讓他願望成功,系統只能復活我。
真是一個酣暢淋漓的許願。
我打開房門,看向江郁寧,他殷切地看著我。
我開口:「我真的好餓啊,你能不能請我吃大餐?」
恢復原貌的我,根本沒有那些可怕的腐爛。
江郁寧越看越心動,可他後知後覺意識到,我現在身體上是十八歲,還是個小女孩。
江郁寧壓下亂七八糟的想法,驅車帶我去昂貴的餐廳。
我這才有空打量這座城市,和七年前相比多了很多東西。
「喬喬,你還想上大學嗎?」
我點了點頭:「當然,我還想和你結婚。」
江郁寧頓時心花怒放。
但現在我沒有身份。
我望著江郁寧,看他笑得開心,無奈道:「你先別笑了,你看起來挺有錢的。」
江郁寧輕「啊」了一聲,指著外面路過的大樓:「那棟是我的公司。」
「那你給我捏造一個身份挺簡單的吧。」
江郁寧愣了下,立刻道:「這些交給我吧。」
到了餐廳,我不停地吃東西,飢餓感好不容易消失。
我癱在椅子上,摸了摸肚子:「江郁寧,好好吃啊。」
江郁寧接話:「下回我再帶你過來吃。」
我抬了抬手,江郁寧心領神會地扶起我。
正走出去,外面傳來喧鬧聲。
宋雅幾乎跪在地上:「爸媽!你們為什麼不信我?宋喬變成厲鬼要來索命了!她肯定想要走我的腎臟!不是我害死她的啊,為什麼要來找我啊……」
媽媽猛地甩了她一巴掌:「閉嘴!宋雅你造謠我女兒還不夠嗎?她已經死了,被你害死了!」
宋雅哭聲不已:「爸爸,求你救救我,我真的不想死,我不想嫁給王明浩……」
爸爸冷聲道:「這是你的命,是你欠了宋家的,誰讓你貿然勾引江郁寧的?」
我站在江郁寧的旁邊,覺得荒謬極了。
他們不是很愛這個女兒嗎?
媽媽哭聲不停,嘴裡喊著:「我的女兒啊,我竟然那麼有眼無珠,認了你這個混帳,害死了我的親生女兒……」
宋雅快要絕望了,她又哀求站在旁邊冷眼旁觀的顧長青。
「顧長青,看在我們以前的情面上,能不能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