曠野之霧完整後續

我去港城念書時，周嘉辰玩遍了圈子裡的鶯鶯燕燕。

對相貌平平，膽小怯弱的我忽然來了興致。

他轟轟烈烈的追求，讓我漸漸動心。

可在一起不滿一個月，他就說膩了。

分手那天，看著我頭也不回走入大雨中。

有人擔心：「乖乖女不會尋短見吧？」

周嘉辰正對新歡上頭，隨口拜託好兄弟。

「西野，你幫我去看看，我怕她想不開去跳海。」

那晚港島大雨傾盆，濕透的我被陸西野抱坐在膝上。

他接通周嘉辰的電話，聲音倦漫：「嗯，找到她了。」

「你好好玩。」他低下頭，輕吻落在我耳邊：「放心，她現在……好乖。」

1

周嘉辰打了個電話給我。

讓我去他常去的那個會所，808 房間找他。

我到的時候，剛好下了雨。

下車時淋濕了頭髮。

冷氣一吹，我不由打了個寒顫。

包廂門虛掩著，傳來唱歌的聲音。

好一會兒我才找到周嘉辰的身影。

他攬著個十分年輕漂亮的姑娘。

看到我，周嘉辰的表情一點都沒變。

甚至將那姑娘摟得更緊了一些。

我呆呆站著，腦子裡一片空白。

想不通。

周嘉辰轟轟烈烈追了我整整一年。

我答應做他女朋友，還不到一個月。

就在三天前，他還捏著我的臉笑著說很愛我。

可現在他腿上坐著別的姑娘。

比我漂亮性感一百倍。

2

「連霧。」

周嘉辰聲音淡淡的：「有幾句話要跟你說清楚。」

房間裡音樂聲停了。

眾人都識趣地安靜下來。

我站在原地，只覺捉襟見肘的難堪。

「之前確實挺喜歡你的。」

「但，我是談戀愛，不是去尼姑庵燒香拜佛。」

周嘉辰的聲音里染著醉意，卻仍保持著溫和。

「我尊重你的想法，你不願意，ok 我不勉強。」

「只是，我膩了，所以，我們分手吧。」

濕透的發黏在我的臉側。

刺著肌膚，一片冰涼。

我聽不到周遭的聲音，也看不到那些人看我的異樣眼神。

只是怔怔然地看著周嘉辰：「可是三天前，你還說你愛我。」

「周嘉辰，我不是不願意你親我，只是我還沒有準備好……」

「好了連霧，不說這些了。」

周嘉辰抬手打斷我的話，依舊溫和地看著我。

「我現在想要分手，能聽懂嗎？」

3

在眼眶裡打轉了許久的淚，忽然就落了下來。

我是單親家庭長大的，相貌平平，性子膽小怯弱。

從初中到大學，都活得像是透明人。

直到來港城念書，直到遇到周嘉辰。

第一次被人這樣轟轟烈烈地追求。

被人這樣捧在手心上關心疼愛。

很輕易就動了心。

可他說膩了。

因為那個被我推開的吻？

還是因為我拒絕了他要我搬去和他同居的要求？

我心亂如麻，潛意識裡卻還想著去挽回。

「周嘉辰，可不可以不要分手……」

「連霧，你非要我說一些傷害你的話嗎？」

周嘉辰蹙了眉，「我不喜歡你了，我的審美只是一時偏離而已，明白？」

我抬起手，把眼淚擦掉了。

又緩緩向後退了兩步。

「明白了……周嘉辰。」

「以後不要找我，也不要再聯絡，可以嗎？」

「可以，我會做到的。」

我使勁點頭，想要強擠出一個笑。

卻最終還是不爭氣地掉了眼淚。

「我先回去了，不打擾你們玩。」

我再一次抹掉眼淚，轉過身跌跌撞撞跑出了包廂。

4

「她好土，你怎麼會喜歡她這樣的大陸妹的？」

周嘉辰身邊的女孩兒忽然開了口。

「一時新鮮。」周嘉辰端起酒杯，淡聲回應。

卻又往門口方向看了一眼。

第一次見到連霧時，他就知道她膽子很小，很乖。

他攔住她要電話時，她眼睛睜得很大，圓圓的，好像下一秒就會嚇得暈過去。

想到這些，仍覺得有趣。

他沒遇到過這樣的女孩兒，倍感新鮮。

只是，也僅此而已了，他不是個有耐心的男人。

「外面雨下大了。」

忽然有人小聲說了一句。

周嘉辰看向露台那邊。

是雷暴天，大雨傾盆，好似江河倒灌一般。

「你們說，連霧不會想不開吧。」

「難說，她剛才哭的樣子，好像要碎了。」

「嘉辰，要不要去看看？」

一聲驚雷將漆黑的天幕撕扯開。

周嘉辰忽然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西野。」

他看向不遠處角落裡，一晚上都沒說話的陸西野。

讓其他人去，說真的周嘉辰不大放心。

那些傢伙都是玩咖，而連霧太乖太老實。

也就陸西野，這個澳城黑白通吃的太子爺。

對女人壓根沒什麼興趣。

「要不，你幫我去看一眼吧？」

「她要是真想不開去跳海，事兒也挺麻煩的。」

陸西野緩緩抬眸，神色淡淡看向好友。

周嘉辰說完也有點後悔。

陸西野這人天性涼薄，根本懶得管閒事。

他這簡直是自討沒趣。

「你要是懶得管……」

「好。」

陸西野卻忽然應了。

周嘉辰有點意外。

但陸西野已經站起身，抄起西裝外套走了出去。

5

雨下得太大。

我站在台階上等了好一會兒。

門童第三次過來問我，需不需要一把傘或者幫我叫車。

我渾渾噩噩地點頭應了。

撐開傘，我沒有再停留。

毫不猶豫走入漫天大雨中。

也許是淋了雨的緣故。

走出去沒多遠，就覺得頭重腳輕難受得很。

風大雨大，手中的傘被吹得東倒西歪。

陸西野的勞斯萊斯就是這時候停在我面前的。

後排的車窗降下，露出他那張冷峻而又淡漠的臉。

凍得清白的手指，緊緊攥著傘柄。

下意識就要往後退。

我聽周嘉辰說過幾次。

陸西野家族是有黑道背景的。

而我對於黑道的認知都來自從前看過的港片。

那些混黑道的，無一不是心狠手辣殺人如麻。

所以，第一次見陸西野，我就很怕他。

甚至，從來都沒敢直視他一眼。

6

「上車。」

我剛往後退了一步。

陸西野就開了口。

雨點炒豆子一樣砸在傘面上，格外的喧囂。

他的聲音也並不大。

但聽在我耳中，卻像是一聲炸雷。

我的腳步僵住。

惶然地睜大眼。

雨霧重重，我根本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

只是恐懼，那種自知自己渺小猶如螻蟻的恐懼。

從腳底蔓延到全身。

我抖著走到車邊。

司機下來幫我開車門，順手接過我手裡的傘。

我輕聲道謝，彎腰上車。

可兩條腿像是灌了鉛，幾乎要抬不起。

濕透的運動鞋踩在乾淨的車墊上。

一片泥水暈開。

我侷促得手腳不知該放在哪裡。

垂著眼帘緊張絞著手指，恨不得將自己縮成小小一團。

最好變成透明的。

車子平緩地向前行駛。

車燈雪亮，將雨霧穿透。

勞斯萊斯像是海上的一艘孤舟。

不知會飄到哪。

我正走神，陸西野忽然叫我名字。

「連霧。」

「在。」

我猛地回神，下意識抬眼看向身側男人。

陸西野西裝襟口散亂，襯衫開了三粒扣子。

他靠在車座上，長腿隨意大敞。

像是蟄伏的雄獅，不動聲色間卻又帶著掌控一切的懾人氣勢。

我慌亂移開視線。

心跳猶如擂鼓。

車子會開到什麼地方？

陸西野會做什麼？

殺人分屍，還是綁著冰塊扔到海里？

再不濟，賣到黑市……

可我，好像沒有得罪過他。

他抬腳，皮鞋很輕地踢過我的牛仔褲腿。

修長的手指點了點自己的膝。

「過來。」

我只覺耳邊轟地一聲響。

睜大眼看著他，臉頰後頸，熱浪滾滾。

7

「聽不懂？」

陸西野微挑眉。

「過來，坐這裡。」

他又說一遍。

語速放慢了一些，普通話算是很標準。

我聽的分明，只是，人都傻了。

直到他有些不耐煩：「嗯？」

車子忽然顛簸了一下。

我只覺心臟差點破腔而出。

各種亂七八糟的血腥畫面湧入腦海。

神經瞬間繃緊到極致。

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卻已經先選擇了自保。

我幾乎是手腳並用爬到了他膝上。

甚至乖覺地在他示意下，跨坐的姿勢坐好。

陸西野唇角微勾。

遞來一條柔軟毛巾：「擦一下臉。」

我聽話地接過。

他的手機忽然響。

陸西野拿起，滑動接聽，聲音倦懶：「喂，嘉辰。」

8

我手裡的毛巾直接掉了。

陸西野看我一眼，忽然就笑了。

「嗯，找到她了。」

他講話的聲音在密閉的空間裡，顯得十分低沉。

「你好好玩。」

陸西野一手攥著手機。

另一手，卻輕捏住了我的下頜。

大雨傾盆，視野不清。

車子忽有些顛簸，猝不及防間，我身子失控向前。

陸西野菲薄的唇，堪堪擦過我的臉側。

氣息溫熱而又曖昧，拂過我的耳郭。

我整個人都僵住了。

陸西野卻並沒有推開我，反而順勢在我唇角輕啄了一下。

再開口，聲音已經微微嘶啞。

「放心，她現在……好乖。」

話音落定那一瞬，通話也被切斷。

被隔板隔離出的密閉小世界裡。

陸西野的指腹摩梭著我的下頜，一點一點將我拉近。

「連霧。」

他的手指微用力，

我蹙了眉，不得不微微張開嘴。

卻正好承住了他落下的這個深吻。

「周嘉辰不喜歡乖的。」

「但我喜歡。」

他吻得太深太重，我笨拙得不會換氣。

幾乎就要無法呼吸。

陸西野停了一瞬，長指探入我的衛衣。

鉗住腰側軟肉，輕輕揉捏。

直到我呼吸紊亂，眼底一片水光瀲灩。

手指攥著他的衣袖，絞緊又鬆開，緊張到神經輕顫。

「別怕。」他安撫一般，又低頭輕吻我。

「你第一次，我們不在這裡。」

9

一直到凌晨時候。

大雨才緩緩停了。

周嘉辰站在落地窗邊。

心不在焉地點了一支煙。

朋友走過來，嘆了一聲。

「連霧那膽子小得可憐，這會兒也不知道怕成什麼樣兒了。」

「西野應該不會為難她。」

「太子爺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向最討厭女人。」

「尤其是那種哭哭唧唧的。」

周嘉辰吐出一口煙：「嚇一嚇她也挺好。」

「你之前那麼喜歡她，追了人家一年，怎麼這剛談一個月就膩了？」

「沒意思，像根木頭一樣。」

周嘉辰笑了笑：「不讓親不讓碰的，我又不是和尚。」

「慢慢來嘛，連霧一看就是乖乖女。」

周嘉辰靠在玻璃上，眼底溢出輕漫的笑。

「你懂什麼，經過這次的事兒，她就不拿喬了。」

「還是你有手段。」

朋友忍不住笑：「連霧那小丫頭怎麼可能玩得過你。」

「今後還不是乖乖聽你的話，任你搓扁捏圓。」

「我又不會欺負她。」

周嘉辰將煙蒂摁滅：「這幾天你們也別和她來往，冷她一段再說。」

「行，等你抱得美人歸那天。」

「她算哪門子美人。」

「連霧白白凈凈的，長的也秀氣，打扮打扮怎麼不算個小美人？」

周嘉辰又笑：「從前怎麼沒見你們這樣誇她？」

「從前她剛來港城，還是個小土包子呢。」

「我看最近這幾個月，明顯會打扮收拾了。」

「上次你們約會，她穿了條綠裙子。」

「嘖，兩條小細腿，白得晃眼。」

周嘉辰眼底的笑意忽然就斂住了。

「說什麼呢。」

「哈哈，就是挺意外的，畢竟剛來時真不起眼。」

周嘉辰冷著臉，轉身向外走：「你要喜歡，不如你去追？」

「連霧滿心滿眼只有你，我才不幹這種丟人現眼的事。」

這句話倒是取悅了周嘉辰。

他神色舒緩了些許。

心裡想，原本打算冷她一個月。

讓她學乖，以後對自己百依百順。

現在想來，半個月也差不多了。

畢竟連霧又膽小又敏感愛哭。

10

我洗完澡出來時。

陸西野已經在露台上抽煙了。

他赤著上身，只在下面穿了條藏藍色的睡褲。

褲腰松垮地掛在勁瘦的窄腰上。

露出一片精壯的胸膛和羅列整齊的腹肌。

我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

不敢上前，也不敢開口。

陸西野剛才在車上說的那一句話。

如今還在我心裡如悶雷一般翻騰不停。

「還不過來？」

陸西野將煙蒂摁滅，回頭看了我一眼。

「外面好像不下雨了……」

我緊張得抿了抿嘴唇。

陸西野的房子實在太大太大。

如果他不讓我走，我甚至連出口都找不到。

陸西野轉過身，靠在白色欄杆上看向我。

「想說什麼？」

他的頭髮半濕著，那雙深不可測的眼好像也染著冰冷的濕氣。

我大著膽子看了他一眼，又飛快垂了眼眸。

聲音越來越小：「我，我想回學校了……」

「大半夜回學校？」

「有同學在學校旁邊租了小公寓，可以先去應付一晚上的……」

「怕我？」

我下意識搖頭，可臉色卻越來越白。

陸西野沒有說話，只是目光落在我身上。

從頭到腳，一寸一寸審視般打量。

我身上穿的家居服是傭人準備的。

藏藍色的綢緞面料，和陸西野身上的材質一樣。

乍一看去，情侶服一般。

「想回學校，也不是不可以。」

我猛地抬頭，睜大眼看向他。

周嘉辰提起陸西野時，常說的一句就是。

陸西野這個人脾氣很壞，極其不好相處。

但他現在，卻好像很好說話的樣子。

「連霧，過來。」

我有些踟躕，最終卻還是硬著頭皮走了過去。

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從這裡離開。

所以，最好不要惹惱他。

我站在他面前，卻還隔了差不多一米的距離。

他身量比周嘉辰還要高一些。

我穿著拖鞋，勉強到他胸口。

「跟周嘉辰談了多久？」

我瞬間抿緊了唇。

聽到周嘉辰這個名字，

心口直如針刺一般，綿密疼痛不已。

陸西野話語剛落，我的眼圈就已經紅了。

「一個月三天。」

「記得還挺清楚。」

當然記得清楚，畢竟，周嘉辰是我的初戀。

是我第一次喜歡的人。

「為什麼不讓他親？」

陸西野捏住我的下頜，要我抬起頭看著他。

淚腺漲得生疼。

我不想掉眼淚，不想為周嘉辰掉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