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心上人表白的那天,突然發現自己是小說里的一個炮灰。
突如其來的系統提醒我,面前這個就是男主角。
故事線馬上開始,女主即將閃亮登場。
天命如此,我註定是路人。
我反骨大爆發。
猝不及防,「吧唧」就在男主臉上親了一口。
系統和男主都呆住了。
1
我準備向靳川表白。
但我太緊張了。
臉漲得通紅,喘了半天粗氣,硬是沒憋出個屁。
我倆站在巷口的海棠樹邊。
我硬找話題。
「你看這拔絲海棠,開得真好。」
靳川低頭睨我一眼,漂亮的下頜線比我人生規劃還清晰。
「路知知,拔絲的是地瓜。
「這是垂絲海棠。」
我尬笑兩聲。
系統就在這時,突然出現在我腦海。
它說,不要白費工夫了,在這本小說里我只是個炮灰。
所以男主角靳川今日拒絕我的告白。
和以後會愛上女主。
這兩件事,都是必然發生的。
我問:「女主出現了嗎?」
系統答:「還沒有。」
我大怒:「奸賊!此時告訴我是何居心!」
說不出口的愛意瞬間化作憤怒。
我腦子進地瓜,狗膽包天。
踮起腳就在靳川臉上親了一口。
「吧唧」一聲,十分響亮。
靳川愣住了。
清澈的眼睛裡燃起一絲困惑。
接著,秀麗的眉便顯而易見地慢慢擰起。
風雨欲來。
我哪還敢說出喜歡兩個字?
「不要驚慌!嘗嘗鹹淡!」
我大叫一聲,落荒而逃。
2
我咬咬牙問系統。
「多少積分,可以給我安排個重要角色?」
「比如變成靳川的白月光,美美談一陣戀愛,然後家裡暴富,出國留學再也不回來那種。」
「……積分是?」
系統疑惑不解。
「做任務得積分,可以換取道具啊,系統不都這樣幫宿主?」
它沉默了。
我催促:
「快,給點單子做做。」
「我不是那種系統……」
「那你講講之後的劇情,給我開開金手指。」
系統說,告訴你也沒用。
因為我是一個對劇情無關緊要的人。
它只是來警示我不要做無謂掙扎,順應劇情。
據說,我在整個小說中出現的篇幅就三五句話。
「路知知是住在靳川家隔壁的同校生,從小就喜歡靳川。」
「喜歡靳川的人雖然很多,比如隔壁鄰居路知知之流,但他從未對任何人動過心。直到……」
路知知之流。
我一時無語,欲言又止。
「現在的意思就是說。
「我只能老老實實當個 npc 見證男女主的故事?」
系統說是。
我皺眉:「可是我已經喜歡上靳川了呀。」
系統答:「你憋一下,不要和女主搶男人,不會有結果。」
「神經啊!」
我勃然小怒我怒火低燒我火冒 0.5 丈。
「不是還沒出現呢嘛,少 pua 我!我路知知愛喜歡誰喜歡誰。」
3
豪言壯語之後是膽小如鼠。
我梗著脖子,和靳川坐在我家二樓的小書房裡。
對面還坐著閨蜜夏小芸。
此刻她正對我擠眉弄眼。
我頂著靳川不時飄過來的刀子目光。
低頭去看手機。
「四口你瘋啦?靳神給你補課,叫我來當電燈泡幹嘛?
「不過我怎麼感覺今天他格外低氣壓,好像想生吞了你……」
哈哈,他當然想宰了我。
不然我也不會把夏小芸叫來當防火牆。
昨天回去,靳川破天荒給我發消息。
只有兩個字。
「解釋。」
而我當然沒敢回消息。
說什麼?
我路知知不是在親你,是在對抗命運的不公?
靳川能立刻告訴我媽,把我塞去精神衛生科看診。
我畢生的勇氣都被那個吻消耗殆盡了。
再也打不出我喜歡你四個字。
「路知知,題做出來了嗎?」
靳川涼涼的聲音傳來。
我抬頭「啊?」了一聲。
然後訥訥收好手機。
「快了快了。」
「你的快了,是指十分鐘寫了一個『解』字?」
我不敢說話。
「這不是頭腦風暴呢嘛……」
靳川嘴角一彎,話中帶刺。
「頭腦風暴風雪是吧?」
桌上,放著剛剛夏小芸帶的暴風雪冰淇淋。
我那杯巴旦木巧克力已經見了底。
「噗嗤。」
夏小芸沒憋住笑了一下。
靳川涼悠悠看她一眼。
夏小芸也閉了嘴。
我真懷疑靳川哪天舔一下嘴巴,把自己毒死了。
4
系統說,小說的故事線是從靳川考上大學開始的。
頂尖學府,天之驕子,遇上了命定的女主角。
然後……
「我不聽了!」
我急急打斷。
「我才不要給自己添堵。」
而且,光這前四個字就非常完蛋。
頂尖學府。
我是考不上的,不然媽媽也不會拜託他來幫我補課。
看在鄰居的面子上,他爸逼他來的。
不然 A 班的靳川,大概不會來幫助 G 班的我。
不用掰著手指數 G 班是幾班。
總而言之,是最後一個班。
系統說:
「你《惡作劇之吻》看多啦,以為自己是袁湘琴?」
「我天,你還知道這個呢?」
我嘖嘖稱奇。
我當然不是袁湘琴,因為我從來就不是小太陽。
在喜歡靳川之前,我是個陰暗比。
十七歲的年紀,不愛出門,沉迷看番看小說。
成績自然一塌糊塗。
文科成績尚能及格,數學只能考三十分。
網上可以啊啊啊啊大叫,對喜歡的角色寫上三千字表白。
現實只能陰暗爬行,見人唯唯諾諾不敢說話。
只和夏小芸有點共同話題。
5
夏小芸走了。
靳川好整以暇地坐在凳子上望著我。
雙腿交疊,漂亮的眼睛泛著一點煙波藍。
他說:「路知知,說話。」
躲無可躲,我只能硬著頭皮道:
「說什麼呀,不就那個意思嗎?」
「什麼意思?」
都親他了,還能什麼意思?!
明明看出來了,還要這樣問我。
我偏不給他拒絕我的機會。
「就是,你說那是垂絲海棠,我覺得很丟臉,火氣上來了,想噁心一下你的意思。」
「……」
靳川沉默了,像是有點生氣一樣。
半晌才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然後說:「路知知,下次考試,你必須考到四百五十分。」
我一躍而起。
「什麼,搞什麼大躍進,我現在四百分都難!」
「聽話,不然我就告訴你媽媽,你親了我。」
他漂亮的嘴角微微彎起,漾出一點點惡意。
我懂了,他也噁心我來了。
6
喜歡靳川是個意外,又不是。
他並不算高冷,但越長越好看,天生自帶生人勿近氣質。
我就變得有點害怕他。
所以這麼多年,雖然就住在隔壁。
卻幾乎沒有太多交集。
只是身高腿長的男孩每次出現在巷口。
我的目光就會悄悄追隨幾秒鐘。
這絕不至於是喜歡。
因為好看的東西大家都會想多看兩眼。
為什麼會心動呢?
「怪只怪,十七歲的雨季太潮濕……」
我在發給夏小芸的消息里寫。
夏小芸回:「神經。」
是有點神經。
可是十七歲的雨季真的很潮濕呀。
少女們逐漸開始變得敏感、曼妙,有時又像積雨雲。
我卻還停在小時候,總穿媽媽做的「土氣」衣服去上學。
有時是校服外套加蕾絲小蛋糕裙。
有時毛衣上有五顏六色的針織娃娃。
多少顯得有點滑稽。
大家表面上不說,目光卻總是在暗處跟隨。
他們背地裡說我像個顯眼包。
那麼大了,還以為自己是小公主呢。
但有一次,我路過 A 班一群打籃球的男生。
審視的眼光太過明顯。
有個大高個說:「她怎麼老穿得奇奇怪怪的。」
「挺漂亮的啊。」
靳川用很平淡無所謂的語氣說。
快步走過的我剛好聽到。
心動像枝頭的小水珠。
啪嗒一聲掉下來。
我清楚我並不是美人。
但靳川也清楚我為什麼老穿些幼稚衣服。
媽媽幾年前車禍截肢一隻腿,沒法再出去工作。
在我和爸爸的鼓勵下,她開始愛上了做一些手工活。
比如給我做一些鮮艷的裙子。
她不知道她的審美可能是過時的。
我們也不會覺得她過時。
我雖然死宅又社恐,有時甚至顯得怯懦。
但只有在穿媽媽做的衣服這件事上。
我從來不會臉皮薄。
我曾以為靳川刻薄又嘴毒,給我補課嚴格得要死,批改我作業時總是長吁短嘆。
但卻又有一點僅我可知的、遙遠的溫柔。
7
這樣的小事還有很多。
比如在還是顆小豆丁的時候。
我沒有太多零花錢,又嘴饞。
就站在他們家院子外面,像女鬼一樣一言不發。
呆呆盯著靳川吃零食。
他一臉嫌棄,卻從鐵柵欄里接連丟給我好多包吸吸凍。
小小的我撿起就跑,跟撿了寶似的。
我倆全程沒有說過話。 我卻一直記得那吸吸凍特別甜。
有葡萄味,還有橘子味。
我的人生是如此完整。
那天晚上巷口的海棠花也開得那麼清晰。
為什麼我只是路人甲,是炮灰呢?
哎,好難過。
不喜歡系統,系統告訴我靳川會有自己的女主角。
搞得我明明什麼都沒做,就好像已經變成了小三。
可那還只是一團沒出現的空氣呀。
我不認識,靳川也不認識。
命運是一定會實現的既定法則嗎?
我很不甘心。
我問這該死的系統:
「你不能給我身份,可不可以讓我自己猴子撈月啊?
「我保證,就算撈到了,我也就嘗嘗味道,到時候我自己滾。」
系統無語。
「第一,你一定不會成功。
「第二,錯誤的記憶會被自動清除。
「你可以試試。」
8
我成天就是陰暗窺伺,我怎麼試?
真是萬事開頭難、中間難、結尾更難。
我要是漂亮又活潑就好了。
那樣,我會像其他十六七歲的女孩子一樣。
在靳川面前假裝和閨蜜嬉戲打鬧,故意笑得很甜,像小蛋糕。
靳川要是長得丑一點就好了。
像小時候給我丟零食那會兒,又矮又瘦,乾巴巴的。
不要像現在這樣,好看得太鋒利,像刀子。
那樣他就會知道,也有一個人會不止因為外貌……
我專心致志在本子角落畫火柴人,那是小時候的醜醜靳川。
台上男教授的聲音傳來。
「角落那位女同學?」
大禮堂坐滿了高二年級的學生,今晚的晚自習沒有上,改成了某大學教授的講座。
我努力把自己往陰影里縮。
不是我不是我。
「那個正在練縮骨功的女同學?誒,就是你。」
禮堂里鬨笑聲一片。
我硬著頭皮站起來,看見第一排中間的靳川也回了頭。
教授問我關於剛才內容的看法。
我抬頭看看禮堂上邊兒「心理健康與成長」的橫幅。
遲疑一瞬,開始胡說八道。
「我感覺,青少年心理要健康,就需要找到合適的紓解方式,比如發展自己的興趣愛好……」
「比如?」
教授循循善誘。 說到這個我就來勁了。
「比如我就喜歡看一些熱血動漫,比如尋找寶藏的《xxx》、地球人大戰外星人的《xx》,還有……」
我不斷列舉神作唾沫橫飛,班主任的臉也越來越黑。
旁邊的夏小芸被我尬得捂住臉,身體努力往另一邊偏。
其他同學露出一副「二次元、二次元」的震撼和尊敬表情。
輸出倒是爽了。
講座結束,班主任讓我留下來掃垃圾也爽了。
每個班留一個人,還好靳川也輪到留下來掃垃圾。
他脫掉外套,挽起襯衣袖子,認真幹活。
我想想自己的猴子撈月計劃,便努力厚起臉皮。
靳川掃地我鏟灰,靳川擦桌我洗毛巾。
恨不得跟在他後邊兒搖尾巴。
他沉吟一下,聲音涼涼的。
「……老實說,路知知,這次周測倒數第幾名?」
我還沒來得及搪塞過去。
「啪」一聲,工具儲藏間的門被風扣上了。
9
很完蛋,接近晚上十點。
我和靳川被鎖在了禮堂外邊兒的工具間。
其他同學都已經離開。
而我們的手機也都在教室。
我著急起來,努力呼叫腦海里總是沉默的系統。
預料之中的沒有迴音。
沒過一會兒,靳川好像哪裡不舒服,坐到地上,臉色越發蒼白。
本來他還很鎮定,告訴我沒事。
待會兒家長一定會來學校找人。
但他逐漸手抖,額上也冒出冷汗,很難受的樣子。
小小的工具間裡,我像熱鍋螞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