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年邁的貴妃和一個精心培育的嫡女,孫家該如何選呢?
我等著他們鬥起來。
父皇處理完此事,對我道:「是父皇錯怪了你,你不要怪父皇,雲微,你出宮建府吧。」
我愕然,猛地抬頭,看不出他面上喜怒,只有他冰冷目光了無情緒的落在我身上。
我低下頭去,輕聲道:「是,兒臣遵命。」
我離宮那日,趙茉兒很得意,不顧禁足,趕來看我的笑話。
「麻雀飛上指頭也變不成鳳凰,姐姐以後不能在宮裡待了,妹妹真是遺憾,希望姐姐在外面住得習慣,這後宮的主人從前姓孫,以後也會姓孫。」
我微微一笑,並不氣餒。
命人將父皇的賞賜一樣樣的念給她聽,告訴她價值幾何,讓她明白,父皇給我的東西足夠我在公主府享用不盡。
「後宮的主人姓孫?妹妹喜歡如此想,便如此想吧,不過,不知是孫貴妃的孫,還是孫美人的孫?孫貴妃到底是老了啊,十幾年都沒有搞定父皇,難怪孫家這麼急,真是廢物啊!哈哈哈哈哈哈!」
我張狂大笑著離去。
趙茉兒對我怒目而視。
她明知我挑撥離間,可還是沒忍住,轉身便去找了新封的孫美人的麻煩。
孫貴妃趕到時,孫美人已經倒在地上,被狠狠踹了幾腳。
她急忙拉住發瘋的趙茉兒,怒斥她是不是失心瘋了。
趙茉兒痛哭道:「母妃,我們什麼時候能熬出頭?女兒好累。」
孫貴妃抱著趙茉兒,目光幽森。
「快了,娘的乖茉兒,娘不會讓你再受委屈。」
09
我離了宮,搬到公主府第一件事,就是廣貼告示,給自己找個先生。
來的人很多,但大多數是沽名釣譽,混吃混喝之人。
我在公主府旁邊買下了一棟宅子,開闢出來一個廣文院,將來應聘的人分出三六九等,各自安排不同的場所養著。
他們所求不過是安身立命之所,正好本宮錢多,養得起。
更何況,敢來公主府搏一搏的,不是真有才,便是真有膽,本宮願意給他們一個機會。
有文采的,就去給本宮寫話本子,寫小報。
好武的,給本宮表演胸口碎大石,雙劍戰雙錘。
善經營的,正好本宮名下的鋪子多,失敗了滾蛋,賺錢了我們便一九分,我九他一。
能歌善舞,會吹拉彈唱的,本宮單獨給他們買了一座梨歌院,每日可以登台表演。
我的生活過得有滋有味,除了沒有找到真正的先生,其餘一切都好。
終於有一日,我門口又來了一個人。
管事一臉為難的引她進來,我抬眸,便看到了一個扮著男裝的女子。
那女子躬身道:「草民洛悅薇,拜見公主殿下。」
洛悅薇,大儒洛彥邦之女。
父皇曾想請洛彥邦為官,洛彥邦乾脆跑到山裡隱居去了。
父皇請了幾次,洛彥邦都不來,只託人給父皇帶了一句話:以武立國,以文治國,讓民以利,治民以仁,天下可活。
父皇將這幾個字奉為瑰寶,刻在柱子上,讓自己時刻銘記。
所以,洛悅薇來到我這裡,我沒理由拒絕。
她氣定神閒,目光從容,渾身上下都透著一種看透世俗的超然氣質。
我想以我淺薄的學問考察她的話,大概是班門弄斧,貽笑大方。
所以,我問她:「本宮與一人亦師亦友,相伴三年,可他為何突然之間變了,在外人面前貶低我?這是何故?」
洛悅薇垂眸想了想,平靜道:「第一,他在輕視殿下;第二,他高看了自己。」
「哦?何解?」我饒有興味。
洛悅薇從容道:
「他輕視殿下,因為您對他太過偏愛,偏聽則暗,兼聽則明,他左右您的思想,情緒,對你如探囊取物,一個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東西,自然不必給予太多尊重。
「他高看自己,是因為殿下給了他底氣,讓他以為自己可以對您為所欲為,還因為您無依無靠,除了他您一無所有,他才有膽子輕視您,鄙夷您,甚至詆毀您。
「歸根結底,您身份貴重,卻不懂如何做主子,身懷財富,卻如三歲小兒抱金行於鬧市,誰都可以覬覦,您是一塊肥肉,可偏偏不自知。」
「殿下,錯在您!」
她話音落下,滿室皆靜。
所有人的目光驚恐地看著凜然不懼的洛悅薇。
我揮手屏退左右,緩緩走向她,冷然道:「你說了這麼多,那你能教我什麼?」
洛悅薇鄭重道:「在下願教公主自保之術。」
我心中一凜,整衣理鬢,一揖到底。
「學生請先生指教。」
10
我開始跟洛悅薇正式上課。
真正學了起來才知道,裴亦安教給我的如何做一個好女人,好妻子,好臣子。
洛悅薇教給我的是為君之道,如何做人,做君子,做主子。
我廢寢忘食,如饑似渴,從中感受到知識的奧妙。
我與她相見恨晚,連門都懶得出。
終有一日,管家來稟告,裴亦安在門口等我。
我恍惚了一瞬,才想起來這麼個人。
「本宮不見,讓他走。」
沒多久,管事又來了,手裡拿著一枚玉佩。
「這是裴公子讓人送來的,說您見了此佩,一定會見他。」
我默了默,我與趙茉兒相鬥的這三年,裴亦安幫過我很多,作為報答,我送他一枚玉佩。
當時,裴亦安鄭重接過,紅著臉說,將來他娶妻那日,會來向我求一個恩典。
我亦紅了臉,感覺到風中傳來的隱秘的情愫,暗想過,他會拿著玉佩向我求什麼?
如今想想,不過是物是人非罷了。
我命人請裴亦安進來。
彼時,我正斜倚著恣意的斜倚在榻上,渾身慵懶,毫無骨頭一般。
裴亦安見了,不由得皺起眉頭。
他向來教導我要行規矩步,要端莊知禮。
我如此這般,是犯了他的大忌,不過,他忍著,沒有說,而是直奔關鍵。
「殿下,聽聞您聘了一女子為師?」
「嗯。」
我懶洋洋地答。
他眉頭皺得更緊。
「微臣可以教殿下。」
我頗為意外,心中有一種詭異的暢快。
他現在倒是不知道避嫌了。
「可我怕先生玷污了我清名。」
裴亦安白了臉。
這許多時日,京中都在傳,我對裴亦安愛而不得,堂堂公主差點兒干出來強搶良家男子的事情,實在是品格敗壞。
這流言,我猜是孫貴妃的手筆。
可裴亦安卻什麼都沒做。
他仍由無數髒水潑我身上,卻只想自己清清白白。
我不會如他所願。
我命人將他趕出去。
裴亦安羞惱又不敢置信,「你從前說過,憑此玉佩,你可以答應我一件事。」
「你想求什麼?」
我冷肅著臉。
他一臉迷茫,良久,才緩緩道:「我們恢復到從前好不好,雲微,我很懷念從前。」
從前的趙雲微初來宮闈,孤立無援,對第一個對我示好的人,如稻草般拚命抓住。
但現在,我自然知道只有內心強大如青松,才會風吹不折,不屈不撓,若內心如一株草,即便抓住了一棵大樹,也只有被連根拔起的命運。
他很懷念的從前,是我迫不及待想要丟棄的過往。
故而,我微微一笑,招呼左右。
「來人,這狂徒膽敢直呼公主名諱,給本宮按住,打他三十大板,教一教他規矩。」
那一日,幾個婆子立刻招呼侍衛按住裴亦安,結結實實打了他三十大板。
我喝著茶,一眼不錯的看著。
看裴亦安從剛開始努力想要保持風度,到最後緊咬牙關,滿面猙獰地昏死過去,心中對他最後一絲幻想徹底消散。
洛悅薇道,「去掉對一個人的神秘幻想,留下的才是這個人真實的部分,你看他可還一如從前。」
她說此話時,目光悲憫。
我表面風輕雲淡,實則內心尷尬不已。
我已經知道我從前沒見過世面了,此事以後休要再提。
好歹給本宮留一點兒面子吧,謝謝。
11
裴亦安從我的公主府被抬出去,許多人都瞧見了。
我命人如實說裴亦安以下犯上,直呼公主名諱,十分大膽。
然而,傳著傳著,竟變成裴亦安被強行召見,因為不從公主,被打成重傷。
我聞聽此訊,眉頭皺得緊緊:這幫刁民!該死的孫貴妃!
洛悅薇大笑:「你看,栽贓一事從古至今都有,男人管不住自己的手腳,說是女人勾引的,男人失敗,說是女人不旺夫,男人求愛不得,說女人因愛生恨,這只不過說明裴亦安是個普普通通的男人,而你堂堂公主也不能倖免被栽贓啊!」
她說得還真對!
我閉上眼眸,腦中飛快思索,孫貴妃不讓我好過,我自己也不會讓她好過,是時候給孫美人一點兒助力了。
這段時日,宮中孫貴妃和孫美人斗的兇狠。
孫家並沒有站隊,只在觀望。
故而,孫美人的處境實在說不上好。
在孫家入宮看望兩位妃子的時候,我命人悄悄將一張字條放入給孫美人的匣中。
沒多久,孫美人就調了一名宮女在身邊,通過那名宮女之手,她身邊有數不盡的銀子可用,不過兩個月,就將身邊打理得舒舒坦坦,並順利見到父皇。
她年輕嬌媚,是自幼養出來的貴氣,柔媚與端莊在她身上成為一種矛盾的組合,格外吸引人。
沒多久,她便懷孕了。
孫貴妃使了幾次計策想要讓她落胎,反而被她抓到把柄,哭訴到父皇跟前。
我最近一次去拜見父皇,他肉眼可見的憔悴。
父皇看著我,失神片刻,忍不住抱怨。
「你在宮外可好?近日宮中太過鬧騰,父皇都忍不住想去宮外住住。」
他長長嘆息。
我看著他身下的那把雕工精美,鑲嵌著金珠寶玉的龍椅,微微一笑。
「父皇坐擁四海,去哪裡都使得,兒臣要多謝父皇,讓兒臣遷居宮外,這宮外的確比宮裡自在,父皇若想來,不妨到兒臣的公主府小住幾日,讓兒臣好好孝敬父皇。」
父皇很動心。
他以為沒了我在宮裡,他的後宮就能安靜下來。
可事實上,一山不容二虎,兩個母老虎更是要人命的,可偏偏他後宮裡可不止兩個母老虎。
父皇果真擺架去我的公主府。
我親手為他做了青精米,又將記憶中的吃食讓廚娘復刻出幾份。
父皇看著滿桌子珍饈佳肴中摻雜的幾樣粗糧小菜,忍不住紅了眼眶。
「當年,你娘也是喜歡做這幾樣菜……」
年輕時的記憶是很深刻的。
我娘到死都埋怨父皇離家那一日。
她告訴他,她有了身孕,肚子裡懷著他的兒子。
可父皇只是深深看她一眼,便義無反顧地走了。
晚間,父皇主動問起我的弟弟。
我垂眸,輕聲道:「弟弟長得很乖,一看就是端正老實的好孩子,很聽我的話,我們在流民堆里跟著一群人乞食,他牢牢將吃的護在懷裡,被人打了一頓,也不肯鬆手,最後只搶回來一點饅頭渣……」
我講不下去了。
父皇將我的頭輕輕攬在他懷裡。
「父皇對不住你們……」
我流著眼淚,唇角微勾,只覺得內心前所未有的澄澈。
父皇親自祭拜了母后和弟弟。
這一日,我們父女兩個前所未有的親近。
第二天一早,孫貴妃就派人出宮來接父皇回去,父皇雖不悅,但到底沒有說什麼。
沒多久,宮裡的內應就傳來消息,孫貴妃正努力說服父皇,讓他將我嫁給遠在河東的安淮王的兒子。
若我遠離京城,這輩子都休想回來了。
真是好算盤。
我想了想,適時再給她找點麻煩了。
12
於是,李貴人懷孕八個月即將臨盆的消息,再瞞不住,徹底曝了出來。
那一日,孫貴妃砸了許多東西,她神情瘋癲地痛斥滿地宮人,喝問他們怎麼回事,竟能讓李貴人生生瞞住八個月。
「一群飯桶!」
趙茉兒我也沒讓她閒著,她不是喜歡被人追捧嗎?
那就被人捧著好了。
南方才子遍地,但從南地趕來京都變窮的可不少。
洛悅薇找人牽頭辦了一個集賢會,每月初一十五遍邀城中才子聚會,又邀請眾多貴女投花選詩,將好的詩作結成集子刊印,幫助那些學子揚名。
集賢會才辦了一期,就在京城名聲大噪。
才子們需要一個揚名結交的機會,貴女們則希望多出門看看,彼此拉拉交情。
集賢會幾次給趙茉兒上了拜帖,趙茉兒都視若無睹。
但集賢會揚名之後,她快速接手集賢會,搖身一變成了慧眼識珠的東道主。
而她在集賢會上,遇見了落魄的白衣才子,勇猛卻寒酸的少年俠士,以及滿懷報國心卻報國無門的名人之後。
她忙得嘞,憐惜這個,憐惜那個。
顧不上後宮的爾虞我詐。
沒多久,李貴人因為誤食東西早產了。
我正好進宮拜見父皇,聞言便與父皇一起去後宮,在外面焦心地等著。
孫貴妃匆匆趕來。
四目一對,彼此都極好的掩蓋住恨意,又不約而同的將目光移開,看向屋子裡面。
李貴人生產的慘叫聲傳來。
等了不知多久,一聲嘹亮的嬰兒哭聲劃破長空,穩婆驚喜地出來賀喜。
「恭喜陛下新添龍子。」
父皇高興至極,正打算升李貴人的位份,便又聽到另一個穩婆慌張的聲音:
「血崩,快請太醫!快!」
無數人進進出出,太醫神色凝重。
李貴人終究沒能扛過去,她臨死前求見父皇一面。
孫貴妃也要跟進去,卻被我攔住。
她怒目呵斥,「給本宮讓開!」
我平靜地看著她,毫不掩飾目光中的鄙夷,「貴妃要與一個瀕死之人爭寵嗎?你此時進去,可是善妒!」
孫貴妃深吸一口氣,壓抑住滿腔怒火,焦急地走來走去。
沒多久,父皇神色灰敗地出來,滿屋跪了一地。
李貴人薨了。
父皇抱著那個孩子,放在自己宮中親自喂養。
孫貴妃很焦慮,因為父皇雖未對她下禁足令,卻讓她在自己的寢宮裡不得外出。
然後,父皇便著手徹查皇宮。
當孫貴妃知道父皇捉走了御膳房幾名大廚後,她便癱坐在椅子上如沒了骨頭,好不容易緩過勁來,便渾身顫抖著讓人速速去叫趙茉兒和大皇子過來。
13
那一日,父皇步履匆匆地闖入孫貴妃的宮中,提劍要殺了這個毒婦。
因為,李貴人臨死前告訴父皇,她之所以能瞞住自己八個月的孕肚,是因為她常常飢不果腹。
「滿宮嬪妃的食物中都放了寒涼之物,吃了便很難有孕,即便有孕也會滑胎,生下死胎,臣妾不忍陛下痛失骨肉,只能與宮女分吃食物,常常飢餓難耐,只能喝水填腹,我陛下,臣妾能做的已經做完了,只求您看在這孩子一出生就死了娘親的份上,將他平平安安養大。」
李貴人滿臉淚痕,臨終所求只為孩兒,慈母之心天地可鑑。
父皇被震撼住。
他不敢相信李貴人說的,可事實的確如此。
他痛心疾首的質問孫貴妃,到底為何如此?
「這些年朕給你的難道不夠嗎?除了皇后之位,你要什麼,朕給什麼?朕敬你出身名門,讓你主持後宮,你便是如此戕害妃嬪,害死朕的孩子?」
孫貴妃原本還想辯駁幾句,可看到父皇丟下的累累證據,她便知道說什麼都無用了。
她嘲諷一笑,旋即目光諷刺的盯著父皇,淒聲道:
「您給臣妾那麼多有什麼用?臣妾要的您永遠也不可能給臣妾。臣妾出身孫家,可孫家是什麼好地方嗎?
「臣妾的母親只是一個侍妾,每日裡被主母磋磨,身上沒有一塊好肉。
「臣妾自剛懂事,便伺候在嫡姐身邊,端茶倒水,布菜守夜,比丫鬟尚且不如。
「好不容易熬到長大,臣妾便發下宏願,此生絕不為妾,可轉頭就被送給您當姬妾。
「臣妾好不容易熬到您奪得天下,當了皇帝,以為可以報深仇大恨。
「可臣妾回到孫家,才知道主母已死,她竟然死了?哈哈哈哈哈!臣妾尚未報仇,那賤婢竟然死了!!!
「您知道臣妾當時心裡的難受嗎?臣妾不甘啊!可最讓臣妾不甘心的是您。
「臣妾陪了您整整十六年!您敬我,愛我,可唯獨不肯給臣妾皇后之位。
「臣妾為您掉過一個兒子啊!若臣妾的兒子沒死,如今也該十六歲了。
「可他如今恐怕早已投胎轉世,臣妾做夢都在想,若他在該多好,若他在,您是不是就會封臣妾為皇后。
「可您從不曾給臣妾這個念想,明明沈梅君已經死了,她死了!您為什麼還要惦記她?
「您愛的到底是臣妾,還是一個死人,您說啊!說啊!」
她嘶吼出聲,完全沒了平日溫良。
父皇胸口劇烈起伏,他一腳蹬在孫貴妃的胸口上,恨聲道:「你給朕住口!!」
「你只看得到你的艱難,你有沒有看到過朕的艱難?旁人的艱難?
「梅君是朕的髮妻,朕發過誓,此生只有她是朕的正妻。
「她是秀才之女,明明才華橫溢,卻嫁給朕這個屠夫,從不嫌棄朕一身臭味。
「可你呢?你初次見朕,便悄悄屏住呼吸,你以為朕不知道?
「你們孫家如今也在背地裡悄悄叫朕屠夫,你以為朕真的一無所知?
「封你為後,你配嗎?你身後的孫家配嗎?
「朕問你,是不是你派人追殺梅君?是不是你?」
孫貴妃心情激盪之下,脫口而出。
「是臣妾,難道她不該殺嗎?她是臣妾封后路上的絆腳石,臣妾殺她理所應當!」
父皇憤怒至極,提劍亂揮。
「理所應當?你知不知道她生性淡泊,只要你不殺她,她恐怕根本就不會來京城找朕。
「只要她不死,時日久了,朕自然就淡了,未必就不會封你為後。
「可你殺了她,朕只要想起她因朕而死,朕這輩子就不會封你為後。
「是你自己親手斷了自己的封后之路。你怪不了任何人,要怪就怪你自己貪得無厭。」
父皇嫌惡地離開了這令人窒息的地方,他走得又急又快。
故而沒有聽到孫貴妃回神後的辯解。
「陛下,臣妾初次見您,是因為害怕才屏住呼吸,不是嫌棄,臣妾只是一個卑賤的庶女,為什麼要嫌棄您?陛下?」
她聲音悽厲,撲到門口,卻被人拖了進去。
孫貴妃的宮門被封鎖了。
匆匆趕來的趙茉兒和大皇子只見到了怒氣沖衝出來的父皇。
兩人張口就要求情,卻被父皇一個眼神制住。
「朕今日只是禁足你們母妃,但若你們多言一個字,朕便殺了她!」
趙茉兒和大皇子死死憋住嘴裡的話,噗通跪在地上,一個字也沒有多言。
14
孫貴妃和父皇徹底反目。
孫貴妃被廢去封號,打入冷宮。
趙茉兒一夕之間,成了冷宮廢妃的女兒,她懊惱地砸了一地瓷器,目光卻看向我的公主府。
她猜對了!
這是本宮的手筆。
但沒獎勵。
是夜,我與洛悅薇坐在房頂觀星。
洛悅薇痛快地喝了一口酒,笑道:「經此一役,孫貴妃已不是對手,剩下的便是蟄伏起來,積蓄力量,靜待時機了。」
我將酒水灑在地上,「敬李貴人一杯。」
李貴人是個可憐人,可可憐之人亦有可恨之處。
我第一次見她時,她正被孫貴妃懲罰。
那時,我便看出來,她懷有身孕。
可她懷孕的日子卻與父皇臨幸的日子對不上。
我稍稍一詐,便詐出來她與侍衛私通。
她求我放過她的江郎,自己甘願赴死。
而我只是目光憐憫地告訴她一個噩耗:她的江郎早在與她私通的第二個月,就申請調走,如今已遠離京城八百里,很方便跑路。
「你的命本宮沒興趣,將孩子打了吧,若你聰明點兒,還能栽贓給孫貴妃。」我淡淡道。
可李貴人並沒有打掉孩子,反而想方設法地保住這個孩子。
我不知她為何如此,她懷的只是負心人的孩子而已。
後來大概確認我對她的懷誰的孩子的確毫無興趣,她才告訴我。
「對殿下來說,那是假的,可對我來說,那已是一生中難得一次的真心,比起陛下,我還是更願意懷他的孩子,你就當我傻吧,作為感謝,我會送公主一份大禮。」
她的肚子明面上是八個月,實際上已九個月了,迫切需要一個理由早產。
故而,我幫了她一把,將她懷孕的事情捅了出去。
孫貴妃加重了給她飲食中的寒涼之物,她吃了下去。
只是,沒想到會血崩……
生孩子當真是搏命啊!
父皇升了李貴人的位份,封她為良妃,因為她一生溫良,遭人陷害,卻只能忍受,實在可憐。
我聞此封號,心中一言難盡。
他可能眼睛有問題吧!
他以為母后愛他,實則母后恨他;以為孫貴妃賢德,孫貴妃害了他滿宮嬪妃;以為良妃溫良,孩子不是他的……
也不知道孫美人以後會不會給他整個大的,我拭目以待。
良妃下葬後,父皇面臨一個很嚴峻的問題,沒有合適的人選照顧新生的三皇子。
而我在這個時候又病了,太醫幾次三番的來我的公主府,說我憂思深重,讓我開懷一些。
可我實在笑不出來。
父皇被兒女這些問題折磨得很是煩躁,問身邊人。
「她有什麼不開心的?她已經是公主,要什麼有什麼,她還有什麼不滿意?」
大太監陪笑道:「公主或許是為了裴翰林的事情煩心。」
父皇這才知道他的女兒名聲如此糟污,竟然被編排的如此不堪。
他氣怒至極,憤憤然罵裴亦安,不過是一個陪侍在他身邊的詩詞弄臣,竟然敢如此欺辱公主,簡直是自尋死路。
他將裴亦安翰林待詔的散職都去了,讓他速速離京,終身不得踏入京城半步。
15
大太監來公主府傳旨,說父皇讓我寬心。
我輕聲謝過,只是依舊鬱鬱寡歡。
「請公公轉告父皇,裴亦安瞧不起我,是他該死,可他有一句話說的沒錯,我沒有弟弟,又曾與孫貴妃為敵,今日有父皇庇佑尚能苟且偷生,可將來呢?懇請父皇將來允我隨他而去,如若不然,請父皇讓我落髮出家吧。」
大太監驚恐的回去復旨。
父皇氣急,怒罵我不孝父親,不友愛弟妹。
我便知道,他其實已經做出了抉擇,他選了大皇子。
其實,我想過的,只是還是會有一點點傷心,可能這就是血緣的力量吧。
洛悅薇靜靜握住我的手,平靜道:「七情六慾之中,人總喜歡樂,厭悲傷,其實對我來說,恰好相反,讓我傷心的,一定是不合適我,或者是需要我翻越的,只有走過這道傷心的坎,才能內心真正強大,陛下做出了抉擇,那麼殿下你呢,做出抉擇了嗎?」
是啊!
父皇不救我。
可我要自救。
我當即上書請求父皇將三皇子記在母后名下,認他為中宮嫡子。
父皇看著摺子,將摺子狠狠砸在我的臉上,喝問我:「你到底想幹什麼?朝廷之事你也想插手不成?」
我品味著那疼痛,輕聲道:「兒臣只想有個依靠,父皇也想牽制孫家,兒臣是來幫您的。」
我想,父皇是厭惡孫家的。
當年孫家是士族豪門之首,與其他士族盤根錯節,誰都要給他三份薄面。
可這種士族確實非常狹隘的,他們只管自己死活,只管自己家族的興旺,不管天下如何,百姓死活。
父皇當初與孫家聯姻,是想藉助孫家的名望,打開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