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行:長安居大不易完整後續

2025-08-12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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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佛寺待了十八年。

十八年後,我以長安公主的身份回歸。

母后為了彌補我,當眾允諾,可以答應我一件事。

我環顧四周,指著庸庸人群中耀眼奪目的魏昭說,我要他做我的駙馬。

後來,我才知道,魏昭是我的嫡親妹妹康樂公主的兩小無猜,兩人只差一道賜婚聖旨便能喜結良緣。

可那又怎樣?

即便早知如此,我也要定了魏昭!

01

大婚之夜。

魏昭醉醺醺東倒西歪撞進了洞房,闔府上下都能看得出來,他並不情願。

他也毫不遮掩,染了醉色的緋紅面容上,一雙眸子清冷的可怕。

他恨我。

可我絲毫不放在心上。

我——長安公主趙紫玉,如今是華京新寵。

我為國祈福十八年,青春年華都耽誤在了佛寺,如今榮耀歸來,皇后對我有求必應。

連被皇后寵愛了十五年的康樂公主都要避我鋒芒。

小小魏昭,能奈我何?

可我看著這張臉,實在無法生氣。

魏昭長得俊俏,劍眉星目,飄逸若仙,這樣的姿容養在府中看著也賞心悅目。

魏昭走到我面前,冷笑一聲。

他惱怒不羈的脫掉了外面那一層紅衣華服,穿在最裡面的赫然是一件白到刺目的孝服。

他是我的夫,他穿孝服,分明是希望我死……

張嬤嬤面色大變,開口呵斥。

「駙馬,你怎敢如此無禮?」

我擺擺手,示意張嬤嬤噤聲。

我淡淡道:「你心悅康樂?」

「你明知故問!」

魏昭咬牙切齒,他喝了酒,大概豁出去了。

「若不是你,此時該在這裡成親的是我與允兒。」

哦!

是了。

這公主府原本也是給康樂公主趙允兒的。

可如今,我回來,這公主府歸了我。

我笑了。

搶人東西的感覺如此爽。

難怪父皇當初不僅搶了先皇的位子,還搶了先皇的皇后。

我的母后,當年曾是華京第一美人,引得兩位皇子都動了心。

先皇一馬當先抱得美人歸。

而父皇后來者居上,不僅殺了先皇坐享皇位,還將曾經的皇嫂轉換身份,名正言順的留在身邊做了自己的皇后。

不說我不知魏昭和康樂兩情相悅,便是知道,我今日所為,也不過是效法先皇。

眼前的魏昭,是華京第一美男子。

我在雲初寺的時候,就聽過他的盛名。

當時不以為意,初見時,才知我淺薄了。

他的確長得挺美的。

只可惜,腦子不好。

難怪會成為魏家棄子。

不過,這話若說給魏昭聽,只怕打死他都不會相信。

02

我給魏昭兩個選擇。

一個是現在脫下孝服,我既往不咎。

另一個則是,他穿著孝服滾去後院睡,洞房之夜,就不必了。

魏昭不負眾望,果斷選擇了第二個。

他要為康樂守身。

他大步流星,迫不及待的去往後院。

張嬤嬤愕然。

「公主,您真的放他走?」

「不然呢?」

我示意她為我卸下沉重的珠冠。

我垂眸看著指甲上的殷紅丹蔻,燭光映照下,華美非凡。

可惜了。

我生平第一次裝扮得如此好顏色,竟然不是為了那人。

我在雲初寺的時候,認識了寧則。

他是山腳下農人的兒子,生得一副好樣貌。

我在雲初寺的十八年,常偷偷下山找他玩耍,我們一起抓泥鰍,掏鳥蛋,捕知了,捉蝴蝶,干盡了淘氣之事。

直到我及笄,成了大姑娘。

他忽然拘泥起來,說男女授受不親,讓我以後少來找他。

笑話!

公主眼中,可沒有男女,只有君臣。

我命令他陪我玩耍,他無奈從命。

直到他死在我懷裡,我才明白,我這樣的人,不該有玩伴的,有玩伴就是叫他去送命。

我說,「寧則,只要你不死,我可以答應你一個要求,不管多難,我都會替你做到。」

「真的嗎?」

寧則的眼眸中迸發出求生的光芒。

他抓住我的緇衣,虛弱求懇。

「那你幫我護著魏家,魏家倒,天下亂,你若能做到,便盡力而為,若不能,便罷了。」

魏家,他與魏家何干?

寧則苦澀一笑。

「我是魏家私生子啊!」

他的母親是罪臣之後,魏相悄悄將人救了下來,私下安置,誰知一來二往,暗生情愫,有了他。

可他的存在,會將整個魏家拖下水,只能一直瞞著,寄養在農人家。

「母親死時,不怪父親,我也不怪他,我只是恨……」

恨什麼?

我心知肚明。

父皇弒兄上位,先皇時的許多大臣便不能用了。

那時的華京,遍地都是罪臣。

而魏家看似風光,實則是父皇穩住朝臣的手段。

如今十幾年過去,魏家的作用已在減小,若我是父皇,也是時候拔除魏家這根心頭刺了。

我咬牙,「好,只要你活著,我答應你,我不死,魏家就不會倒。」

「好……我一定……活著」

寧則死在了我的懷裡,屍身漸冷。

那一年,我感覺到刺骨的寒意,從骨縫裡一點點冒出來,哪怕外面艷陽高照,我心裡依舊一片冰寒。

沒多久。

母后終於想起了我,她宣我回京。

在回京的路上,我自嘲的想著,我一個無權無勢,連父母恩寵都稀薄的公主,憑什麼護住魏家?

唯一能讓我和魏家扯上關係的,大概只有聯姻了。

我仗著初回京時,母后的那一點愧疚,張揚跋扈的要了魏昭。

一來,他與寧則一般,都是魏家棄子。

二來,他酷似寧則。

初見時,我以為自己看花了眼。

細看之下,才明白……

往事不可追,故人難再尋。

03

公主大婚第二日,要去宮中拜見父皇母后。

三請四催之下,魏昭姍姍來遲。

眉宇間的厭憎,濃如實質。

我並不在意,擺駕前往宮中。

引路的太監,笑的恭敬卻疏離。

後宮是母后的天下,母后真心寵愛誰,這些人一清二楚。

在長寧宮中,我見到了父皇、母后以及康樂。

康樂眼睛腫如核桃,眼角通紅,顯然哭過,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扭過頭,卻又似想到什麼,彆扭的仰著下巴,不甘示弱的看向我,旋即目光又一瞬不瞬的落在魏昭身上。

魏昭同樣如此。

一對璧人,因我,而天涯永隔。

真是悽慘!

我一板一眼的行了禮。

母后笑著招手,讓我上前。

「對自己的父皇母后,何必如此拘泥?允兒,你該向紫玉學一學規矩,要是哪天你如紫玉這般,母后便不操心了。」

我唇角勾著溫和的笑容,低頭上前,任由母后拉住我稍顯粗糲的手指。

地里野大的孩子,沒有那麼精細。

母后頓了一頓,便鬆開我的手,唇角的笑容黯淡幾分。

或許,我這雙手讓她想起自己身在佛寺的日子。

康樂眼睛又紅了,她咬著唇,連連跺腳。

「母后有了新人就不要舊人,我若是如長安公主這般,還能落到如此地步?」

一句話,讓父皇和母后都變了臉色。

我垂眸遮住眼中笑意,悄悄在心裡給康樂點了個贊。

論一句話能得罪多少人的本領,康樂稱第一,無人敢稱第二。

在這一點上,她和魏昭真是佳偶天成。

康樂也終於反應過來。

她猶疑一下,上前窩在母后的懷裡,又搖又抱,還悄悄拉父皇的袖子。

很快,帝後二人被她逗笑了。

三個人,其樂融融。

我似一個外人。

不,我本就是一個外人。

母后又詢問了我幾句婚後如何,便打發我離開,連一頓飯都沒有留。

出了長寧宮,我臉上的笑容已僵硬到落不下來。

我拖著長長的公主裙擺旖旎婉轉的走著,魏昭走走停停,不時的回望一眼。

我轉過轉角等他,便看到他徹底停了下來。

而他後面,康樂公主提著裙擺,如乳燕投林一般追出。

兩人的手將要拉在一起,我站出來,輕咳一聲。

那一雙即將緊握的手,猛然頓住。

魏昭鐵青著臉狠狠瞪我,而康樂又羞又氣。

沒我之前,她是宮中最受寵愛的公主,我來了之後,她無憂無慮的生活多了一絲陰霾。

可偏偏我這陰霾並不識趣,完全沒有挪開的意思。

兩人相顧無言。

末了,魏昭似下定決心一般,掀開紅衣喜服,露出衣角雪白的麻衣孝服。

「康樂,我心不變,你放心!」

放心什麼?

自然是不會被我玷污。

他打定了主意要替康樂守身如玉。

很好,省得我想藉口打發他。

康樂發出一聲低低的驚呼,顯然欣喜壞了。

她臉上喜色藏也藏不住,看向我的眼神,帶著悲憫,得意,幸災樂禍。

她嘲笑我,得到了人,卻得不到心。

我也笑了。

兩隻無憂無慮的金絲雀,活的還真是簡單純粹。

回程路上。

魏昭一個人蜷坐在車角,怕我非禮他。

我覺得好笑,忍不住想逗逗他,看他得腦袋瓜是不是真的生鏽了。

我問,「你真以為,若沒有我,你和康樂便能在一起?」

「那是自然,我父親已向陛下求親,陛下的賜婚旨意,只差半步就到了魏府,可偏偏你……」

魏昭越說越氣,眸子通紅,他一拳打向車壁,手指見了血,卻偏偏不肯呼痛服軟。

他忍痛忍得很辛苦。

我憋笑憋得同樣辛苦。

畢竟,我現在是一個狠心奪愛,貪戀美色,偏偏美色不從的痴情公主,我該為情所困,黯然神傷,無論如何都不能笑場。

回到公主府。

魏昭不等我吩咐,自覺前往後院。

我道,「且慢。」

「趙紫玉,你還想如何!」魏昭壓抑著怒火。

我明眸淡掃過他,吩咐張嬤嬤。

「傳本宮令,駙馬為祭奠自己死去的愛情,需著孝七七四十九日,這四十九日,駙馬要念經茹素,閉門思過,誰也不許打擾。」

「是!」張嬤嬤雖愕然,卻痛快應下。

魏昭大驚。

「你要軟禁我。」

我理也不理,自他身邊從容走過。

是!

我要軟禁他。

畢竟我趙紫玉為愛痴狂,軟禁一個如花似玉的駙馬,不算什麼吧?

04

事實上。

我有大事要辦。

魏昭是一隻魚餌,有了魚餌,魚自然會上鉤。

很快,魏相拜訪公主府。

我將魏相請了進來。

魏相氣勢端凝,如一尊大佛,垂眸端坐。

他等著我開口,我則慢條斯理的用膳。

用完膳後,我洗凈手,用母后賜下的玉手膏,細細潤著手。

良久,我才道:「魏相,你我可曾見過?」

魏相眸中一絲驚訝滑過。

廟堂之上的相爺自然不會認識寺廟中修行的長安公主。

可作為寧則的父親,他大概是見過我的。

魏相顯然也想到了這一層,他長嘆一聲,拱拱手。

「多謝公主慷慨援手,護著魏家,魏家欠您一份恩情。」

輪到我驚訝了。

沒想到,他認了。

魏相澀聲一嘆,「公主猜得不錯,老臣曾三次向陛下求親,可都被陛下拒了。」

我點頭。

作為魏家的掌舵人,魏家是否風雨欲來,魏相感受得比誰都清楚。

他妄圖用魏昭和康樂公主聯姻,向父皇示好,穩住父皇。

可惜,父皇下定決心的事情,連母后都未必能改變他的主意。

魏相絕望之際,只好棄了魏昭,將精力用在培養魏家長子和次子上。

別看魏家大兄和二兄聲名不顯,但論才幹,遠超魏昭。

可憐魏昭聲名極盛——華京第一貴公子,卻不知這聲名是他父親精心捧出來的。

皆因他生了一副好相貌,一幅令康樂公主一見傾心的好相貌。

父皇不肯允婚,魏家風雨飄搖。

恰在此時,我出現了,選了魏昭。

魏昭從一枚棄子,變成了一顆真正的棋子,而他卻不自知。

魏相真心實意的向我行禮。

我坦然受之。

末了,我問他。

「本宮和寧則相識,是否是你算計?」

魏相渾身巨震,猛地跪下。

「微臣惶恐,微臣不敢。」

我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從他面上看不出一絲心虛。

我稍稍鬆了一口氣,大概,我和寧則相遇真是偶然。

無論如何,寧則死了,還是為我而死。

若真是魏相安排,我也謝他,在我冰冷孤寂的童年裡,送來了一縷光。

我從懷裡拿出一枚玉佩扔給魏相。

「阿則的玉佩,留給魏相做個念想。」

我提醒他,不要忘了阿則。

阿則只有他這一個親人,他若不給阿則燒紙,阿則在地下怕是要過窮日子。

魏相緊握玉佩,黯然藏好。

末了,他道,「要不微臣去勸勸阿昭,將陛下拒婚的事情告訴他。」

我笑了。

「告訴他做什麼?他信嗎?」

「讓他恨著本宮也好,本宮對他並無感情。」

「若由他纏著本宮,本宮嫌煩。」

「魏相也知道自己的兒子,不說話時靜若閒花,他若說話,本宮只怕演不下去,親手殺了他。」

魏相啞然。

05

我能在雲初寺活下來。

我從來不是善茬。

華京所有的尼姑都知道,雲初寺的尼姑是最不好當的,死亡率太高了。

我在雲初寺的十八年,遭遇了大大小小無數次刺殺。

尼姑換了一茬又一茬,我安然無恙。

我自幼習武,天生奇才。

若非女兒身,又貴為公主,提槍上馬便能殺敵報國。

可惜,我是女子。

我胸有丘壑,也無法袒露半分。

我只能纖纖作細步,擺出柔弱無依的姿態,尋求父皇母后的憐惜。

而我不知,這憐惜能持續多久。

畢竟,沒人願意一直活在愧疚中……

魏昭關足了四十九日才被我放出,他如一頭被激怒的惡狼,一出來,就氣勢洶洶的出府。

我以為他要回相府訴苦,誰知他去了紅玉樓……

並且一住就是三日。

紅玉樓是什麼地方?

華京權貴們的銷金窟。

裡面的姑娘個頂個的好。

我聞知消息,被氣笑了。

魏相聰明一世,沒想到生了一個紈絝。

很好,我正好想看看紅玉樓是什麼樣子,又是誰的產業。

我帶著人浩浩蕩蕩的去了紅玉樓。

堂堂公主做這種事情實在有失體面,但我無所謂,誰讓我是佛寺里長大,無人教導的刁蠻公主呢?

我進了紅玉樓,被裡面的富麗堂皇給驚住了。

裡面的東西樣樣都恪守禮制,可樣樣都能在禮制之內玩出花兒來,果然是大手筆。

我往那裡一坐,公主府的三百禁衛自然浩浩蕩蕩的清場子。

所有的老鴇,龜公,姑娘,恩客都被趕了下來,其中便有喝得醉醺醺的魏昭。

我屏住呼吸,隔絕酒氣,假做憐惜般用帕子在魏昭的臉上胡亂搓了一頓。

我感覺魏昭動了一下,卻又硬挺挺的控制住僵硬的臉。

我暗暗掐了他胳膊一把,看他忍痛不敢動,我真是樂瘋了。

我看向老鴇,沉了臉。

張嬤嬤喝道,「一個賤籍,不配和公主說話,把你的主子叫出來給公主賠罪。」

好一個張嬤嬤。

不愧是母后派給我的得力助手。

老鴇沒敢猶豫,很快遣人去通知。

沒多久,人回來了,背後跟著一個管事樣的人,拿著一個匣子,恭恭敬敬的交給我。

「公主,紅玉樓從前沒有主子,打今兒起,您就是紅玉樓的主子。」

這是些地契,房契。

真是大手筆。

這麼輕易就將紅玉樓送給了我,還能這麼快的辦妥這些手續,厲害!

不過,我知道,這些不是給我的。

他們給的是我背後的皇后。

我輕笑一聲。

將這房契、地契撕了。

「太祖皇帝有令,官員不得經商與民爭利,本宮身為皇家公主自然不會違背祖訓,你們這是要本宮知法犯法?」

那人變了臉色。

而在此時,魏昭忽然不適的輕吟一聲。

他雪白的面孔變得烏黑,竟是中了毒。

我拍案而起。

「你們竟敢給駙馬下毒?來人,給本宮將一干人等全部拿下。」

06

紅玉樓被我查封。

魏昭被我抬回家。

宮中太醫匆匆前來,對魏昭的毒連連搖頭。

「此毒古怪至極,無藥可解,公主看來要另想辦法。」

魏昭昏迷不醒。

我作為新婚燕爾的痴情公主,自然要跑到宮中向母后訴苦。

我跪在冰冷的地上,一言不發。

而此時,康樂則在母后的懷裡撒嬌痴纏,又搖又晃。

「母后,求求您救救阿昭,我不要阿昭死,我要他活著。」

母后被晃得不行,寵溺一嘆。

「你呀!可真是……難為你們姐妹同心,母后就幫你們這一次,下不為例。」

她又看向我,眸色深了幾分。

「紫玉,你也該好好約束駙馬,你們新婚燕爾,他如此做,實在有失體統,此事便是一個教訓。」

我恭聲應是,低眉順眼。

母后氣息微窒,輕輕一嘆。

「你我母女之間,不必如此生分,等時日久了,你自然會明白母后的心意。」

我抬頭,露出感激的笑容,努力讓自己的眼眸真誠些。

我離開長寧宮,康樂追了出來。

「趙紫玉,你站住!」

我停住腳步,回眸看她。

康樂紅了眼睛,看樣子又哭過,她還真是喜歡魏昭。

她面上神色變幻,卻終究為了魏昭,放下驕傲和自尊。

「阿昭如何了?我要去看阿昭。」

我淡淡道,「魏昭很好,不勞公主大駕。」

「趙紫玉,我要去看阿昭,你不要欺人太甚。」康樂怒目圓睜。

她長得嬌俏可愛,如此模樣並不讓人生氣,反而讓人憐惜。

可惜,我生不起憐惜之情。

在絕世容顏面前,可愛算什麼?

我懶得再理她,轉身就走。

康樂在我身後大喊,「趙紫玉,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嫉妒我,你嫉妒我才搶走魏昭,搶走公主府,你怎麼那麼壞!」

我笑了。

我嫉妒她?

誰會嫉妒一隻金絲雀呢。

可笑。

我留了一句話給她。

「你不如去求求母后,若是母后讓你來,你就來,本宮不會攔著你。」

「你以為我不敢?我這就去。」

康樂氣鼓鼓的跑回長寧宮。

我也回了公主府。

我一直等著康樂來,卻一直沒有等到。

我看著月上柳梢,又看著旭日初升。

終於明白,母后還是疼愛康樂,所以,不願她攪和進這些風雨里,可偏偏,她讓我攪進去了。

雖然我是心甘情願。

可當初,若她阻攔我一下,我也會謝謝她的恩情……

我雖沒有等到康樂,卻等到了紅玉樓的消息。

母后大怒之下,徹查紅玉樓,查出紅玉樓是左相府中管事的產業。

父皇下旨申斥左相,左相閉門思過,而父皇趁此時機,削減了左相的勢力。

我悄悄鬆了一口氣,魏家算是暫時保住了。

父皇若是還沒有昏庸過頭,自然不會同時動兩位宰相。

07

第二日。

父皇宣我進宮。

御書房裡,我恭恭敬敬的行了禮。

父皇沒有叫我起來,我便一直半蹲著身子。

時間久了,我鼻尖出汗,身子搖搖欲墜,最後摔倒在地。

我惶恐得跪好。

父皇輕哼一聲,抬頭看我。

那目光銳利,似有毒。

他冷冷道,「別以為朕不知道是你背後搞鬼。」

我抬眸震驚的看著父皇,毫不費力的逼出了盈盈淚水。

「父皇,兒臣不懂,是因為兒臣搶了魏昭嗎?兒臣那時並不知魏昭和康樂青梅竹馬,若是兒臣知道,又怎會做出這種事?」

我自然知道父皇詢問的是左相之事,魏昭在紅玉樓中毒,此事怎麼看怎麼古怪。

誰會去害一隻繡花枕頭呢?

偏偏這樣的事就是發生了。

可我不敢讓父皇明白我知道他問的是什麼,我只能把事情往情情愛愛上扯。

畢竟,我是一個為愛所困的草包公主,滿腦子都是情情愛愛。

我努力含著淚,不讓淚水掉落。

美人淚眼盈盈才漂亮,若是眼淚真掉下來,那就落了下乘。

我一向知道自己很美。

我長的像母后,這是我唯一的優勢。

父皇容色鬆動幾分。

他冷聲道,「起來吧!此事是父皇錯怪了你。」

「是!」

我低頭,讓眼眶裡快要拘不住的眼淚砸在地上,不損半分妝容,這才垂眸起來。

父皇又詢問了我幾句,我恭敬又感恩的回答。

那姿態,像極了一隻沒骨氣的狗。

離開御書房,父皇賞賜了許多東西。

我帶著東西回到公主府,稍稍鬆了一口氣。

大概,我安全了吧?

既然如此,是時候給魏昭解藥了。

紅玉樓里,我用帕子給魏昭抹臉的時候,帕子上沾染了毒。

確切說來,那東西也不能算是毒,而是一種能麻痹人全身的藥。

是我和寧則在山上玩的時候,無意中發現的。

要解開,也簡單。

不過,給解藥的過程,一定要可歌可泣,人盡皆知,才能突出我痴情公主的人設。

我聽聞天山雪蓮能解萬毒,便重金求購。

又聽聞千年靈芝能起死回生,便走遍坊市。

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我找到了一種異域來的神藥,不惜花費萬金買下。

人人都說我上當了。

我卻無所畏懼,毅然決然的拿回公主府。

後院中。

我搖了搖草木灰混合的水,給魏昭喂下。

魏昭被嗆醒了,他咳嗽幾聲,悠悠醒轉,一見我便怒目而視。

「趙紫玉,你害我,你帕子上是什麼東西?」

我驚訝極了。

竟然不蠢了?

我笑了一下。

「駙馬還想去哪裡玩?本宮陪你一起去。」

「我去哪裡你管不著,你真是狠心惡毒,我這輩子都不會和你在一起。」

魏昭面色鐵青,他狠狠瞪我一眼,怒氣沖沖的下床。

他身形搖搖晃晃,離開這裡的決心卻格外堅定。

「嘩啦!」

他拉開門,刺目的陽光爭先恐後的湧進來。

他抬袖子遮住眼睛,陽光在他的臉上,鍍了一層金色。

我也被陽光晃了眼,呆呆的看著他……

這側臉,真像阿則。

一柄長劍刺來,我這才發現,這光不僅僅是陽光,更有劍芒。

我一把拉開魏昭,一掌將刺殺之人打飛。

而此時,更多的刺客涌了過來。

魏昭傻了。

他一個公子哥兒哪裡見過這種世面。

我一把將他推進屋裡,自己轉身奪了一把刺客的劍,和他們拼殺起來。

刺客源源不斷。

我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用足十成力氣。

萬幸,侍衛們發現了這裡,很快衝了過來。

沒多久,刺客走的走,逃的逃,只留下一地死屍。

而此時,我滿身血色,裙角的血滴滴答答,隨著我走動灑在地上。

我挑開一個刺客的衣衫,在他鎖骨處看到了一枚熟悉的印記。

我的心一沉。

我暴露了。

父皇在試探我。

一個能連殺十人的公主怎麼會跪一會兒就搖搖欲墜的摔倒?

父皇從來沒有相信過我,而我也從來沒有安全過。

我腦中急速運轉,想著該如何從父皇的手下死裡求生。

偏偏魏昭在此時問,「你……會武功?」

「你是公主,你……怎麼能會武功?」

「你是假冒的是不是?真正的公主是不是已經被你殺了?」

就特麼離譜!

我被氣的強行停止了思考。

我一隻手捏住魏昭的喉嚨,面色鐵青,一字一句道,「你給我閉嘴!」

魏昭死命抓我的手,都給我手背抓出來血印子。

我真想捏死他,這是我好不容易才保養回來的手。

我將他推開,忍不住發泄憤怒。

「你可真是……白瞎了這樣一張臉。」

白長的和阿則那麼像。

阿則就不會這麼蠢!

他那麼聰明,那麼機靈,只因血脈,才成為一個棄子。

可偏偏血脈,又是一個人最重要的東西。

不然,怎麼能父傳子,家天下?

我像是想明白了什麼關竅,陡然間清醒過來。

「你在府中待著,沒我的命令,不要輕易出府。」

「趙紫玉,你又想軟禁我?」

魏昭出奇的憤怒,想想也是,任誰自從做了駙馬,不是被軟禁,就是中毒,心情都不會很好。

我淡淡道,「你要想出府也可以,只要你能有命回來,我是不介意換個駙馬,就不知道有人會不會跟著你一起殉情。」

魏昭才不信我。

「天子腳下,我看誰敢亂來!」

他怒氣沖沖的出府,一打開門,就被攔住了。

「陛下有令,公主遇刺,為保證公主安全,公主府加強守衛,任何人無詔不得外出,請駙馬回府。」

我冷眼看著這一切。

這下可好。

連我也被軟禁了。

就倒霉透頂!

08

魏昭像是一隻被侵犯了領地的憤怒的老虎,滿屋子來來回回的走。

呸!

他哪裡算一隻老虎,分明是一隻病貓。

「父皇軟禁你,一定是發現你是假冒的公主。」

「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殺了真公主?」

「你只要如實交代,我可以讓我父親替你求情?」

魏相?

只怕他都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

若我所料不錯,父皇此時恐怕已經在琢磨下手削弱魏家。

父皇的膽子一向很大,要不怎麼能殺兄奪嫂?

不過,一次性對付兩位丞相,還是太猖狂了些。

我在府中實在無聊,也不介意逗傻子玩耍。

「真的?」

「你若真能保下我,我就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訴你。」

「好,你說,我向你保證。」

魏昭一臉嚴肅,但眼神閃爍,一看就是我若真得交代,他立刻就要將我賣了的嘴臉。

我招招手,示意他上前。

我扯著他的耳朵,低聲輕語。

「你猜的沒錯,我的的確確是……啊……」

我對著他的耳朵,就是一聲巨嚎,聲音大的能嚇死一頭牛。

魏昭急忙躲開,死命的揉耳朵。

「趙紫玉,你有病啊!」

「哈哈哈哈哈!」

我揚天大笑,笑著笑著,眼睛裡滾出淚珠。

我心裡明白。

魏昭湊近的那一刻,我分明將他當成了阿則。

我真是個壞人。

我怎麼能把別人想成阿則?

我擦掉眼淚,傲然的看著他,聲音冰冷刺骨。

「魏昭,我明明白白告訴你,我趙紫玉,是千真萬確,如假包換的大周公主,你可以徹底死了心。」

「別想著出賣我,你就能和康樂在一起,這輩子,你和康樂絕無可能。」

「趙紫玉!」

魏昭的臉氣變形了。

「我和你不共戴天。」

「那好!」我淡淡道,「下個月是康樂的生辰宴,我想駙馬一定不願和我一起去,那我就獨自赴宴了。」

「……」

魏昭俊俏的小臉快要漲成了豬肝色,渴望終於讓他的理智回歸了一些。

「可你都出不了公主府。」

「那又如何?我翻牆出去,父皇又不會真的砍了我。」

為了讓魏昭相信我的話是真的,到了晚間,我真的帶他翻了一次牆。

我拎小雞一樣的將他拎了出去,全程巧妙的避開了那些衛兵。

站在熱鬧的大街上,魏昭的神情還是一臉迷幻。

我笑盈盈道,「現在相信了?」

魏昭臉色難看,但我莫名從他臉上看出來一些敬佩。

就離譜!

我繼續道,「下個月要想讓我帶你去生辰宴,也不是不可以,就看你表現如何。」

「你想讓我伏低做小的伺候你?任你欺凌?你在做夢!」魏昭立刻拒絕。

我傲然道,「我堂堂公主,做我的跟班,難道委屈了你?」

魏昭臉上神色變幻,最終算是默認當我的跟班不丟人。

我老實不客氣的用起了他,買東西,背包袱,丟垃圾,用的著實順手。

在泥塑攤子,我停了下來。

那攤主的手藝活靈活現。

我動心了。

「捏一個我,塑一個他。」

「好嘞!」攤主歡喜應下。

魏昭臉色難看,很不情願,卻委屈的不敢違逆。

我並不解釋,只等攤主要捏衣裳時,才道,「不要他身上這一套,要一個穿著粗布麻衣的山間少年的樣子,眼角要多一顆淚痣。」

魏昭憋著氣,「你就想看我落魄,你才高興。」

這就是胡話。

這傻子根本就不知道,我在山間過得有多快活!

我拿了泥塑,帶著魏昭悄無聲息的潛回府。

其後許多天,魏昭都不敢出現在我面前,估計是怕我再使喚他。

等到生辰那一日,他一身簇新的前來報道了。

穿得是真漂亮,那模樣真是公子如玉,舉世無雙。

可在我眼中,這模樣分明是急不可耐的要給我帶綠帽子。

我笑吟吟道,「到了宴會,你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吧?你是有婦之夫,你不會亂來吧?」

「哼,我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不用你特意吩咐。」魏昭微微紅了臉,又羞又臊。

我也不再逗他,帶著他大搖大擺的往府外走。

魏昭很茫然,又氣又急,「趙紫玉,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帶我去?我們這樣子出去,立刻就會被捉住。」

我命人拉開大門。

「嘩啦」

門開了。

衛兵卻已經不見了。

我昂首道,「為何會被捉住?我是大周公主,是母后的親女兒,怎麼可能一直被關著。」

托母后的福,我被關了七天就放出來。

可魏昭一直躲著我,而我也不想出去,就一直拖到現在才開公主府的門。

魏昭狠狠瞪我一眼,咆哮道,「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你也沒問呀!」我一臉無辜。

魏昭氣得跳腳。「趙紫玉!!!」

09

康樂的生辰宴。

我和魏昭姍姍來遲。

魏昭因為太生氣,跳亂了頭髮,不得已又要重新打扮,耽誤了一些功夫。

總之,越是太鄭重,最後反而越慌亂。

魏昭到了之後,立刻被拉到了男賓那邊。

我給康樂送了禮物,便坐入女席,一個人靜靜用些東西。

這京城貴女,我沒有一個相熟,我也不喜勉強自己。

圈子什麼的,融不進去,就不要硬融。

顯然,她們也沒有要和我融的意思。

一群人圍著康樂,換著花樣的恭維康樂今日的衣著打扮,從頭髮絲恭維到腳上的繡花。

可康樂明顯心不在焉,聽得厭煩。

她的注意力全在男賓那邊的魏昭身上,而魏昭同樣如此。

兩人眉來眼去,痴情相望。

我似一個鎮殿閻羅橫亘在兩人中間。

幾個貴女相互使了眼色,笑盈盈的向我敬酒,纏著我說話。

「公主殿下,聽聞您之前一直在雲初寺修行,請問修的是什麼道?」

「殺生道!」

「呀,公主真會開玩笑,我聽聞尼姑和尚一向是最心善的,根本不會殺生,公主想必也是如此。」

「所以你們看我善良,打算欺負我?」

我抬眸,笑盈盈的看著她們。

看她們臉上的笑容垮塌下來,目光中幾分慌亂,旋即又浮起微笑的假面。

這過程真有意思。

「公主這是哪裡話,我們敬重公主還來不及,怎會欺負公主?」

「就是,您可是公主啊!」

「讓開!」

我眼角餘光瞥見康樂和魏昭趁著我這邊圍滿了人,已經鑽進了小樹林。

這我豈能忍?

我站起來,目光冷冷的瞪著眼前的貴女。

幾人尷尬的站起來,卻沒有退開的意思。

是了……

不止宮中的宮女太監知道誰是真正受寵之人,這些京中長大猴子一樣精的貴女同樣知道。

公主府被封就是一個信號,明明白白的告訴她們:我這個公主在父皇那裡不咋地!

眼看一頂綠帽子就要到我的頭上。

我一腳踹飛了兩個貴女。

桌椅餐盤砸了一地。

眾人驚慌退開,我大步流星的朝著小樹林走去。

眼看著康樂淚眼朦朧地軟倒在魏昭懷中,眼看著兩人的嘴就要挨在一起。

我撿起一顆石子向著兩人的嘴巴打去。

「啊!」

魏昭捂著嘴,石子鑽進他的嘴巴。

他吐出石子,呸呸幾口,向我的方向怒目而視。

待看清是我,他又毫不猶豫的將花容失色的康樂護在身後。

這個傻子。

我慢條斯理的走過去,淡淡道,「出門前,你答應我什麼?」

魏昭紅了臉,無言以對。

我又看向康樂,「母后知道嗎?」

康樂白了臉,貝齒輕咬紅唇,我見猶憐。

我看著魏昭,「不想繼續丟臉,就跟我走。」

魏昭咬牙切齒,卻無可奈何,我的戰鬥力,他知道的清清楚楚。

他柔聲對康樂鄭重道,「允兒,我心非石不可轉也,從前是我顧慮家中,不敢拒婚,這段時日,我想明白了,我會求陛下讓我和離,陛下要打要罰,我都認了,我這輩子只認你一個。」

康樂眸色乍喜,「好,我去求母后,母后若是不答應,我就……我就絕食,以死相逼。我不信母后不心軟。」

她看著我,帶著耀武揚威的神色。

是了……

連康樂都心知肚明,母后最寵愛的人是她。

我只難受了一瞬,便笑了。

寵愛和寵愛是不同的。

康樂以為的寵愛是有求必應,萬事遂心。

而母后的寵愛則是安全為先,衣食無憂,個人的情愛和歡喜是靠後的。

我雖不在意他們,不過,當著我的面商量如何對付我……

真當我是死人?

我淡淡道:「魏家何其造孽,生了你這樣一個冤家,你以為皇帝的女兒是大街上的白菜,可供你挑挑揀揀?康樂,你信不信母后掰開你的嘴給你灌飯?」

10

兩人氣到失語。

我朝魏昭勾勾手指,目光銳利。

魏昭憋著怒火,負氣而走。

我眸色淡掃過康樂,也轉身離去。

康樂憤怒的大吼,「趙紫玉,我到底哪裡得罪了你?你偏偏要這樣針對我?你為什麼回來?你為什麼不一輩子待在佛寺?」

我:「……」

就離譜!

她有被我針對的資格嗎?

我笑了。

「大家同為公主,該平起平坐;論長幼,我在你之前,你該尊稱我一聲阿姐,我為國祈福十八年,勞苦功高,你一個坐享安樂的公主,憑什麼覺得可以壓我一頭,高我一等?是父皇母后的寵愛,給你的錯覺嗎?」

「康樂,你選擇了做一隻金絲雀,就不要怪別人安排你的命運。」

「接受父皇和母后為你挑選的婚事,這是你最好的結局。」

那一刻,我平衡了。

原來命運是公平的,給了康樂無憂無慮的生活,也讓她失去搏擊長空的能力。

華京這場局,她連入局的資格都沒有。

只能做一隻隨波逐流的小舟,漂到哪裡算哪裡。

偏偏她根本就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處境,以為自己可隻手遮天,隨心所欲。

不過,我也的確羨慕她,有兩雙巨手願意為她遮風擋雨,而我只能在風雨中苦苦掙扎。

康樂顯然沒聽明白我的勸告。

她迷茫無辜的眸子,忽然變得狠毒。

「我不信,我不信你說的。」

「父皇母后對我寵愛有加,這一次,我一定能贏你。」

她狂奔起來,向著湖邊跑去,然後,毫不猶豫的跳進湖裡。

我:「……」

就特麼的離譜。

沒想到康樂是個瘋批!

我腦中已經浮現了無數將來可能會發生的事,每一種結果導向都會讓我的處境更加艱難。

看來這個鍋無論如何我都背定了。

就倒霉到家!

我衝到湖邊。

已經有人比我先一步跳進湖裡,是魏昭。

我狠狠心,也跳進湖裡。

趕在魏昭救康樂之前,搶先一步將康樂拉住。

康樂極其抗拒,她拉扯著我,想把我也往水裡淹。

她發了狠,力氣格外大。

我被拽的浮浮沉沉,嗆了幾口水。

再這樣下去,我們倆都要死在這裡。

為了一個狗男人,不值!

我一怒之下,一掌將她拍暈,將她拉到岸上。

然後,又順勢一腳蹬向匆匆趕來魏昭的臉,將他踢進湖的更深處。

特麼的,這狗男人,不老實。

我看康樂被人接住,一群人圍著她,我這才轉身游向魏昭。

我抓起魏昭的衣領,將他狠狠按進水裡。

魏昭被灌了好幾口水。

「噗,趙紫……」

「玉……噗」

「住手……」

我一下下的摁著,眼看著他快要沒了氣,我這才拽著他的衣領,逼迫他面向我。

「魏昭,你給我記清楚,我會和你和離,但不是現在。」

「你要敢壞我的事,我就敢讓你和康樂下地獄。」

我將他拽上岸,坐在岸邊氣喘吁吁。

魏昭還在迷惑著,顯然他搞不懂我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而康樂已經醒來,她推開一群圍著她的人,看向我,似鼓足勇氣一般柔柔弱弱的說話。

「阿姐,你說過我若敢跳進湖裡,你就將阿昭還給我,我已經做到了,阿姐,你不要食言。」

「我求求你,將阿昭還給我。」

見鬼!

康樂第一次叫我姐姐,竟然是為了陷害我。

這婊里婊氣的語氣,真賤!

可偏偏她長了一張脆弱無辜的臉,讓人絲毫不起疑心。

而魏昭顯然也驚呆了。

迷惑的看看我,又看看康樂。

我笑了。

我抹了抹臉上掉下來的水珠,將濕發甩在腦後,姿態端雅站起,氣勢莊重的走到康樂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狠狠賞了她一個巴掌。

「啪!」

「康樂,你是堂堂大周公主,不要學那些嚶嚶作怪的賤人手段,不要自甘下賤。」

「本宮敢對著列祖列宗的牌位發誓,本宮沒有說過那些髒話,你敢嗎?」

11

康樂不敢。

祖宗二字,是一個人的血脈來源。

康樂再放肆,也不敢在祖宗面前撒謊。

她咬著唇,紅了眼睛,活像一隻楚楚可憐的兔子。

可惜,這兔子是騷的。

我渾身濕淋淋的傲然離開,魏昭灰溜溜的跟在我身後。

回到公主府,我頭腦昏脹的厲害,勉強換了衣服,便不想再動彈。

可偏偏母后此時宣我入宮。

她一定是想知道小樹林裡發生的事,或許還想為康樂出一口氣。

可我是一個人,我也剛剛落了水,我不是鐵打的。

我心裡厭煩無比,並不想去。

可宮中的女官卻很強勢。

「公主若是身體不適,正好去宮中請太醫查看一番。」

「好,我去。」

我坐上馬車,忍著頭痛,踩著虛浮的腳步,來到母后的長寧宮。

我萬萬沒有想到,裡面卻在吵架。

母后怒喝,「康樂,你給我安分一些,魏昭已經是你姐夫,你不要做出不知羞恥之事。」

「明明不知羞恥的是趙紫玉,如果不是她,魏昭現在是我的駙馬,是我的。」康樂在歇斯底里的哭喊。

「總之木已成舟,一切已成定局,你不要再妄想別的,我為你相看了幾家兒郎,會選一個比魏昭更好的。」

「母后!我是人,不是玩物,你到底有沒有聽到我的話?我只要阿昭,除了阿昭,別人再好,與我何干!」

我聽清了康樂的撕心裂肺。

第一次覺得康樂終於有了一點人樣子。

可母后結結實實的賞了康樂一耳光。

「啪!」

「看來你還沒有清醒。」

「對人來說,活著才是最重要的,你個蠢材!」

母后的聲音咬牙切齒,帶著恨鐵不成鋼的怒氣。

我覺得母后這話要求太高了。

既喜愛康樂的天真稚氣,養成了她無法無天的性子,此時卻又嫌她太過天真。

若真想調教,早幹什麼去了。

裡面安靜了。

女官長舒一口氣,「啟稟皇后娘娘,長安公主到。」

康樂猛地掀開帘子,目光怨恨的瞪我一眼,旋即跑了出去。

一群宮女追在身後,說她才落水,讓她跑慢一點。

母后的目光也追隨著她,直到看不見了,才戀戀不捨的收回。

她眸色復,聲音疲倦。

「你來了,可好些了。」

「多謝母后關心,兒臣尚好。」

「唔。」

母后發著愣,明顯心不在焉。

良久,她才道:「康樂被母后寵壞了,你不要介意。」

我頭疼的厲害,氣血上涌,脫口而出。

「母后為何不讓康樂知道,即便我不存在,您也不會讓她嫁給魏昭?」

「什麼?」

母后目光中情緒複雜,不敢置信又仿佛重新認識了我。

我既然問了,便索性問個明白,好讓自己徹底死心。

「母后若真的想讓康樂嫁給魏昭,早就為兩人指婚了,又怎會拖到我回來的那一日?」

「您看出魏家快完了,所以不想讓康樂嫁過去受苦嗎?」

「既然如此,當初我求您指婚的時候,您為何沒有拒絕呢?」

「在您眼中,康樂比我重要,權勢也比我重要,是嗎?」

我得問題漸漸尖銳,母后終於惱羞成怒。

「你也要和康樂一般忤逆,在我身上發泄怨氣嗎?你給我出去!」

母后的指尖顫抖,還有一些被拆穿真相的羞愧難堪。

我一步一步退出去。

身體和心都冰冷的厲害。

那感覺,仿佛我又回到了寧則死的那一日,也是如此,站在陽光下,被暖融融的光芒曬著,卻依舊渾身冷的發抖。

寒意從骨縫裡滲出,從孔竅里滲出,從每一根頭髮絲滲出……

陽光卻怎麼也鑽不進身體里。

母后愛著康樂,她想指揮康樂的人生,卻又不想擔起康樂的怨恨。

她寧願康樂恨著我,也不願說出真相。

我求旨賜婚的時候,她本可以拒絕。

可權勢欲讓她應了下來。

而為了康樂,她就可以毫不猶豫的拒絕。

是我自不量力,以為母后會一碗水端平,其實,我心裡明白,這是根本就不可能的。

明知不可為而為,我真是犯蠢。

可哪一個孩子,能在母親面前不犯蠢呢?

我站在陽光下,感覺自己又冷又燙,指尖沒有一絲力氣。

我聽到有人說「暈了」,我以為終於有人發現我快暈了。

孰料,所有人都往一個方向跑。

「康樂公主暈了。」

「快去請太醫。」

「快打熱水來。」

哦!

原來如此。

我垂眸苦笑,察覺了自己對康樂的羨慕。

怎麼就能做到說暈就暈呢?

明明那麼難受,怎麼我就不能做到說暈就暈呢?

我端起公主的儀態,一步一步挪出宮。

回到公主府,爬上床,沉沉睡了過去。

12

康樂病了三日,滿宮上下亂成一團。

七日後,我昏昏沉沉的醒來,守在床邊的除了張嬤嬤,還有一個魏昭。

我訝異他為何在此?感慨他難得做了一回人。

魏昭卻一臉頹唐,「父皇宣你我入宮。」

「……」

又來了!

沒完沒了。

魏家是個爛攤子,我接手了它,就不能畏難。

「我知道了,你出去!」

我冷著臉,不想看魏昭一眼。

魏昭難堪的漲紅臉,一甩袍袖走了出去。

我和他仿若陌生人一般的入了宮,拜見父皇。

父皇對我和顏悅色,看向魏昭的目光卻透著冰冷。

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心中納罕不已,卻只能含笑敷衍。

父皇訓斥魏昭。

「阿玉為國祈福十八年,是大周功臣,誰若折辱她,便是與朕為敵,魏昭,你好大的膽子!」

他手中鎮尺扔了出來,正中魏昭額頭。

殷紅的血流下,魏昭惶恐跪下。

父皇冷冷道,「給朕滾出去跪著!」

魏昭倉皇退下,一臉不知所措。

我心中瞭然。

他以為的皇帝,是康樂口中和藹可親,動不動就賞賜金珠寶玉的寵女狂魔,而真實的皇帝,則是天子一怒,伏屍百萬的殺人狂魔。

等魏昭出去,父皇面上笑容淡了下來。

他目光如利刺,尖銳傷人。

「魏家欺人太甚,朕會為你出氣。」

「這有一道旨意,你前去魏家宣旨。」

一張聖旨扔在我身邊,我俯身撿起,只掃了一眼,心便沉了幾分。

這是一道申斥旨意,申斥魏相教子不嚴,不敬長安公主,魏家子不堪大用,順勢擼去了魏家大兄和二兄的官職。

這聖旨,絕口不提康樂半個字,將她保護的密不透風。

而這一道聖旨,由我親手去宣旨,這是要讓魏昭恨我入骨,要我永無寧日。

這不是為我出氣,這是要絕了我的路。

我抬眸看向父皇,他也看著我,只說出了冰冷的幾個字。

「速去速回!」

大太監笑盈盈的瞧著我。

「公主殿下請,奴才隨您一起去。」

一群太監簇擁著我浩浩蕩蕩的出了殿,直奔魏府。

我被大太監請坐在椅子上,他一臉恭敬,儼然以我為中心,而身邊的小太監,卻不等我發話,立刻拿起聖旨洋洋洒洒的讀了起來。

魏家上下目光聚集在我的身上。

他們說著公主饒命。

而我,哪有資格饒他們的命呢?

我離開魏家,回宮復旨。

父皇見也不曾見我,只讓大太監傳了一句話。

「康樂公主是天上明月,螢火之蟲不可與其爭輝,若自不量力,便是自取滅亡,請公主牢記。」

我含笑應下。

迴轉身,看著天上清月。

月又如何?

不過是借了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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