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夫人要給少爺選通房。
長相俏麗的丫環們躍躍欲試。
我拿著燒火棍,和石嬤嬤說:「能烤個土豆嗎?」
石嬤嬤說:「你能長點心嗎?」
1
我十歲進入林家做丫環,給灶房的石嬤嬤燒火。
一燒燒了五年,和石嬤嬤結下了深厚的感情。
最開始她嫌棄我笨手笨腳。
後來發現我不是笨,我就是需要時間,時間到了,我把火候掌握得極好。
她炒菜,燉菜,蒸菜......
我的火都配合得恰到好處。
以此,讓她坐穩了主廚的位置。
她開始擔心我離開。
像別的丫環一樣,想著進入內院伺候女主子。
或者爬上男主子的床,混個姨娘噹噹。
我告訴她我不會的。
她不信。
擔心了五年後,她不擔心了。
她開始罵我死守田園。
做丫環居然沒有半點野心。
我說:「誰說我沒有野心?」
石嬤嬤指著我從火堆里扒拉出來的土豆和玉米說:「你的野心就是這個嗎?」
我輕輕扒開燒黑了的土豆外殼,一股香味撲面而來。
又香又軟的烤土豆,馬上就被我送入口中。
我露出陶醉的表情。
石嬤嬤瞪了我一眼說:「給我半塊。」
我馬上笑嘻嘻地遞給她。
她也好這一口。
入口後,石嬤嬤說:「你是我見過心思最純的姑娘,不應該只守在灶台這。」
我說:「石嬤嬤,可是我樂意啊。」
石嬤嬤笑了:「出息。」
燒火有什麼不好?
林家有錢,燒的柴火都是好的木柴和木炭。
引柴也十分好用。
我燒了五年火,一點沒有厭倦。
這個地方,沒人願意來。
我接觸最多的就是石嬤嬤。
我不用看人臉色。
雖為奴,卻不用奴顏婢膝。
況且,還有這麼好的石嬤嬤。
她是典型的石面佛心,凡是她掌勺的,味道好的,總會漏一點給我。
說實話,我吃的比主子們還好。
剛出鍋的飯菜,第一個吃到的是我。
那時味道最正。
上哪裡,能找到這樣的工作?
穿來之後,我唯一的想法,就是保住在林家燒火的工作,苟到死。
我摸了摸灶台下的一個小坑,那裡埋著我每個月的銀錢。
不用挨罵,有好吃的還能攢下錢,真的沒有比燒火更好的活計了。
2
林府少爺林擇已訂婚,是崔家嫡女崔婉兒。
待崔婉兒及笄禮後便成親。
誰知,天有不測風雲。
及笄禮前一天,崔夫人喊胸疼,肩膀疼,疼得大汗淋漓,請了城裡最厲害的大夫也沒救過來,疼了三個時辰後,死了。
心梗!
我一聽這症狀就判斷了出來。
古代救不過來的。
得溶栓治療,之後還得上支架,這可是現代技術,在古代靠草藥急救不來。
石嬤嬤聽了,正用大勺子攪拌粥。
她說:「母親去世,按律法,崔家小姐需守孝三年,林府得有動作了。」
我以為會退婚,畢竟林少爺已經十八。
古代男子到他這年紀還未成親的少。
林夫人與崔夫人是閨中好友。
早年兩人為兒女定下娃娃親。
林夫人非常喜歡比自家兒子小三歲的崔婉兒,像疼自己孩子那樣疼愛。
為了讓兒子能對崔婉兒情意深重,她經常創設條件,讓兩個孩子見面,並且一直未給兒子房中安放女人,就希望小兩口從頭到尾,只有彼此,恩愛一生。
但崔夫人一死,林夫人機靈了。
崔夫人把崔婉兒當眼珠子疼,為了給女兒辦好及笄禮,各種事項都親力親為,勞心勞力。
最終,死在了女兒及笄禮前一天。
林夫人想,莫不是崔婉兒克母?
她心裡犯了疑晦,偷偷找了算命先生,事關重大,先生非常慎重,下了功夫,盤了三天,告知林夫人,崔婉兒並非克母,只是福薄。
福薄沒事。
林夫人熄了想要退婚的心。
但福薄?意味著無法旺夫。
她覺得之前為了崔婉兒,讓兒子守身如玉,虧了兒子。
再讓兒子守三年?為個薄福的不值得。
思來想後,婚約可以繼續,但兒子房中不能空置,得安排女人了。
她要給兒子選通房,崔家得知後表示理解。
畢竟,像林少爺這麼大的有錢男子,早就妻妾成群。
與林老爺商量後,林夫人決定在府中丫環中選兩個,知根知底,不會鬧出什麼么蛾子。
消息傳來,府里長相俊俏的丫環們躍躍欲試,各個打扮一新,去林夫人那獻殷勤。
石嬤嬤看著我被煙燻得烏七八黑的臉,說:「我給你留點淘米水,你梅天洗洗,十日之內就能換個臉皮。」
我拿個土豆問她:「今天能烤一個嗎?」
今天伙食任務重,不能多烤,我只爭取一個。
石嬤嬤說:「你能長點心嗎?」
我揉了揉肚子,可憐巴巴地看著她。
她嘆了口氣,允了。
3
林夫人定了兩個長相俏麗又嘴甜的,一個是在她身邊伺候的,一個是管家的女兒,家生子,兩人都是夫人信得過的,一心為夫人的。
石嬤嬤說:「夫人早就訂好了,所謂篩選不過是做給少爺看。」
我說:「那是,兒子身邊的女人,必須和自己一心,當婆母的都這麼干。」
石嬤嬤嗔我:「就你懂?你又沒嫁過人。」
我說:「可我聽得多啊。」
院裡的大丫環小丫環,都喜歡往我這個不起眼的燒火丫環面前跑,有事沒事都來我這碎嘴一下。
石嬤嬤撫額:「聽了那麼多,怎麼不長點心眼。」
「不去討夫人歡心,成天在我這裡轉什麼?」
我說:「在我心裡,你就是我娘,你比夫人重要多了,你老了我給你養老。」
石嬤嬤愣怔。
我真這麼想的。
我穿到一個十歲小姑娘的身上,不知何原因在外面流浪,衣服破爛,鞋還有幾個洞。
穿來一會兒便餓暈在街頭,我當時想,死掉也好,可以直接穿回去。
沒死成。
被買柴火的石嬤嬤看見,叫人幫著把我背回林府,她求了林老夫人,留下我幫她添火。
老夫人同意了,她喜歡石嬤嬤做的蛋羹和豆腐,吃了幾十年也不膩煩,願意為了這一口吃食,給石嬤嬤一個人情。
石嬤嬤給我起了個名字,叫石豆。
我跟著她干,我倆領一份月銀,比她單獨一人時多點。
每次發下來,石嬤嬤都把我的那份給我。
她從不截留。
一年前,石嬤嬤說:「當時不知你是哪裡來的,沒給你簽賣身契,你是自由身。」
「去年,托老夫人給你辦了戶籍,你有良民證。」
當時,我就下決定,給石嬤嬤養老。
現在聽我鄭重說出來,石嬤嬤老淚縱橫。
她一生無兒無女。
對有人給養老從無奢望。
現在我一說,她哭了。
她相信我能做到。
五年來,我長在她眼皮底下,脾性她摸得透透的。
石嬤嬤簽的本是死契,老夫人死前給改成活契。
主家滿意,可以告老還家。
前提是,主家願意放人。
老夫人走後,石嬤嬤在府中的待遇差了不少。
林夫人不喜歡婆母的人,但見石嬤嬤不礙事,做的豆腐確實可口,便留了下來,待遇與最普通的丫環沒區別。
石嬤嬤早就想走了,只是孤身一人,不知道去哪。
如今,我說給她養老。
她有了盼頭。
她說:「哪天哄得夫人開心,放我出去,咱娘倆就支一個店。」
我很高興,她認了我。
我緊緊抱住她的胖身子。
又暖又香。
辣炒土豆絲的香。
我給自己在這裡,尋了個親人。
一個會做菜的娘。
4
人算不如天算。
崔婉兒對林少爺勢在必得,事事上心。
選通房,不算大事,但她親自來看。
看完後,消息傳來。
給林少爺找通房可以,但不能是兩個,只能是一個,不能選樣貌突出會哄人的,恐亂林少爺的心,耽誤了林少爺的學業。
林夫人聽了,臉一陣紅,一陣白。
兒子學業的事,一直是林夫人的心病。
林擇十五歲下場,一次未中。
傳信的說,崔小姐說了,林府那個燒火的丫環看著不錯。
我正給土豆扒皮。
嚇了一跳,差點把手裡的土豆扔了。
我以為聽錯了,便問:「嬤嬤,你說什麼?」
嬤嬤眉開眼笑,她說:「這就是命啊,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
「我們石豆就有這命啊。」
「崔小姐說的那個燒火丫環真指的是我?」我驚愕地指著自己。
嬤嬤點頭:「府里只你一個專職燒火的丫環,其他都是小廝輪排。」
不會吧?
這命運的轉折,有點大啊。
嬤嬤樂出了雙下巴。
「為什麼?怎麼會選中我?」我很不解。
我很低調的。
嬤嬤說:「崔小姐見過你,一面相中。」
什麼時候面的?
我想了半天,有點印象。
那天嬤嬤去採買食材,走的時候天空無雲,半炷香後,天空稀稀拉拉下起了小雨,我剛掏完鍋底灰,沒顧得上洗臉,拎起一把傘就衝出去接嬤嬤。
跑得太快,雨水淋了我一臉,灰一道,白一道,花里胡哨的,經過林府門口時,看見幾個衣著華麗的人下馬車,沒仔細看,卻不成想裡面竟有崔婉兒。
嬤嬤說,崔婉兒瞥見了我慌張的樣子,覺得有趣,便多看了幾眼。
迎接她的林府管家馬上討好,他說,那是府上燒火的丫環,有點蠢笨,但性子老實,來了五年,同期進府的丫環都升了,只有她一直在燒火。
崔婉兒當時就笑了。
她說:「倒是個本分的。」
管家說:「確實本分,只跟著帶她的嬤嬤,在灶房裡,不大出來,一心燒火。」
管家殷勤介紹,他想的是,給將來的女主人提供點信息,表表誠意。
殊不知,此番熱心卻壞了他自己女兒的姻緣。
看過林府給林擇挑的兩個通房後,崔婉兒表面不動聲色,心裡瘋狂妒忌,兩個女孩都屬於甜款姑娘,尤其是管家的女兒,嬌嬌悄悄,一看就招男人喜歡,嫩嫩的臉蛋,女人看了都想掐一把。
她恨得攥緊了拳頭。
回去後,即刻傳來消息,說那個燒火丫環倒是不錯。
林夫人差點氣個倒仰。
白忙活一場。
但未來主母發話,林夫人不能不給面子。
林夫人特意過來看我,彼時,我正專心致志地馭火,火光照亮了我的臉,看起來又紅又亮。
林夫人看了一會兒,又招來府中人打探,大家對我的評價非常一致:安分,本分,老實,踏實......
能不安分嗎,五年就只守著石嬤嬤,一心燒火。
林夫人嘆了口氣,說:「行吧,就她吧。」
「別說三年,就是陪著擇兒三十年,也擾不到擇兒的心。」
「就滿了婉兒的意吧。」
她為崔婉兒做了讓步。
定下了我。
林夫人先叫石嬤嬤給我通了信。
在石嬤嬤的洗腦下,尤其是一個月的銀錢是我現今三十倍的誘惑下。
沒怎麼掙扎,我便接受了。
我對通房的理解是,端茶倒水,鋪床洗衣......
這些,我都會。
至於陪睡,我想不至於。
林府的少爺,什麼樣的美女沒見過,他吃不下我。
石嬤嬤說不一定,用看缺心眼的眼神看我。
我想她一輩子都未曾有過男人,有點妄想。
收拾一番,安安心心地去見了林夫人。
她仔細打量,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怎麼看,也沒看出來我有什麼驚人之處。
心有遺憾,但她知道只能如此,崔家還不能得罪,只得委屈兒子。
她心態調整得很快。
和顏悅色地問我:「石豆,你可有什麼要求?」
我登時眼亮了。
可以提要求?
她臉色微變,估計不喜歡我忽地長出來的野心。
她壓下火氣,自顧自地說:「你若想抬姨娘,得等......」
我立刻打斷她,對她行了一禮後,說:「夫人好,豆兒提的要求是,三年後,請夫人許我帶著石嬤嬤離開。」
林夫人本對我打斷她不滿。
但聽了我的要求,愣了半天。
然後,笑了,真心地笑了。
她說:「好孩子,真是個好孩子,答應你,夫人答應你。」
我歡歡喜喜地回了灶房。
石嬤嬤聽了後,激動不已,抱著我緊緊不放。
三年,就是我們出去過好日子的時間。
三年就可以。
定下我為通房後,消息很快送去崔府,崔婉兒很滿意。
安心為母守孝,吃齋念佛。
林府亂了一陣,所有人都很詫異。
兩個本有希望升為主子的姑娘,尤為傷心。
但很神奇的,沒一人妒恨我。
反倒同情我。
一個只會燒火的丫環?
即使撈到了通房,也討不到少爺的歡心。
出去後,想嫁人卻沒人要了。
石嬤嬤則說:「膽敢小瞧我們豆兒,有他們眼珠子掉下來的那天。」
我不當回事,笑嘻嘻地遞給她一個烤玉米。
她接過來,恨恨地啃。
真香。
5
林擇拜了舒平山做先生。
舒平山是上屆狀元,卻辭官歸鄉做了夫子。
祖上是為官的,頗有家產。
舒先生要求林擇搬到他那。
林夫人要林擇帶著我,方便伺候他。
林擇便帶上了我。
他沒把我當通房,只作為一個普通的丫環帶著。
舒先生不滿他帶著丫環來,卻在凌厲地看了我一眼後,沒再說什麼。
我安安靜靜地服務他倆。
沒多久,舒先生看我的眼神,就平和了很多。
石嬤嬤說得對,我這樣安分的女孩,誰能不喜歡呢?
舒家沒有僕人,整個府上只有我們三個。
我感覺舒家沒有林府大,但也不算小。
他們兩個把銀子給我,隨我怎麼折騰。
很快,我就養了一群雞,不會亂叫,只會下蛋的。
又種了各樣小菜,蔥,韭,白菜……
穿來前,我雖在大城市上班,卻是農村出身。
對養殖種菜有著迷樣的迷戀。
舒先生要求一日兩餐,他說人不能貪戀口腹之慾。
林擇很聽話。
我更聽話。
很用心地做好兩餐。
我本身就會做菜,又和石嬤嬤待了五年。
早餐簡單,基本上是雞蛋,饅頭,粥,鹹菜。
晚上則是我肆意發揮的時候,頻繁地輾轉於東北菜,魯菜,雲南菜,川菜,北京菜......一個月都不帶重樣的。
少油少鹽,吃起來卻很香,我注重收集各種帶味的天然食材,用作調料。
每每,舒先生都露出讚賞的表情。
我靜靜地服侍,少言少語。
舒先生對我很滿意。
有一天,忍不住手癢,做了個酸辣土豆絲。
自己解饞後,試著端給了他們。
舒先生不太能吃辣,卻在吃了一口後,滿眼放光。
他忍不住夸:「聽說你,五年不出灶房,果然專心一處,必有成就,這做菜的手藝如此精湛,普通的食材也做得如此美味。」
聽舒先生誇我,林擇與有榮焉,臉上欣欣然,給了我一個微笑。
這是他第一次對我流露出善意。
我趕緊笑著回禮。
自從知道我是他的通房以來。
他就展示了對我的不滿。
不正眼看我。
對我少言。
冷臉。
但我從來不急不燥,不羞不惱。
讓他無論怎樣,都只有打到棉花上的感覺。
很沒意思。
隨著情緒散去,理智回歸。
林擇的怒氣消散了。
他想通了,那兩個好看的丫環落選,與我這個燒火的何干?
反倒因為選我,令崔婉兒放下心來。
之前,她時不時地派人盯著林擇,自從定下我之後,就把人都撤走了。
這於林擇來說,是一種難得的自由。
晚上,他溫習功課。
剛來舒府的時候,他不讓我在旁邊服侍。
對我怨氣散了之後,他允許我坐在他身後。
坐著無聊,我便拿了一本話本。
他看了一眼,沒說什麼。
我便放心大膽地看了起來。
我不耽誤工作。
每隔一會兒,會給他續茶,添墨,加燈油。
我心情不錯,有個小帥哥作陪,話本子讀起來特有意境。
紅袖添香,反過來也算。
這天,我討到了一本新的話本,寫得有點瘋。
看得入了迷,忘了同屋的小帥哥。
等我想起來時,一張清秀的臉放大在眼前。
嚇了我一大跳。
然後,驚喜地發現林擇長得真是好,皮膚又白又嫩。
忍不住,就伸手掐了他一下。
他被我掐愣了。
我這才想起他是誰,趕緊鬆了手。
跑了出去。
留下了話本子。
6
第二天,我以為林擇會叱我。
結果,和沒事人一樣。
我便放心地,繼續看話本。
讀到一半,忍住笑意。
抬頭看林擇的茶,燈和墨。
不用增添。
拿起話本繼續讀。
作者寫得太搞笑,我使勁憋,還是沒憋住,不得已用手捂住嘴。
「很好笑嗎?」林擇轉身問我。
我哈哈笑了幾聲,然後站起來和他道歉:「少爺,對不住,擾到您了。」
他說:「我問你好笑嗎?」
我說:「哦,好笑。」
他說:「講講。」
我說:「竹馬變心,青梅把他家院子裡的樹拔光了。」
想想那場面,我又笑了。
嬌滴滴的小姑娘,卻有著魯智深的力氣和魯莽,太反差了。
他說:「又變心?」
他拿起昨晚我落下的那本說:「這本也講的竹馬變心。」
我說:「是,最近流行變心。」
他說:「明明女人變心的也很多,為何偏偏講男人?」
我才意識到,他居然看了話本子,還進行了思考。
這可不行,他是要科考的,注意力可不能跑偏。
便提醒他:「就是圖一樂,少爺,不能把話本子裡講的當真。」
他問:「女子都喜歡看話本子嗎?」
我說:「差不多。」
他說:「為了樂呵?」
我說:「不止。」
他說:「還有什麼?」
我說:「治癒啊,本來被辜負了挺傷心的,看幾本男人懺悔的話本,一帶入就不那麼傷心了。」
我們聊上了。
我發現,話本子真神奇,把高高在上的林少爺也吸引了。
能和我聊上一會兒。
雖聊得開心,但我不忘提醒他:「少爺,這事可不能叫舒先生知道,他會責罰你,說你不務正業。」
林擇說:「好。」
7
次日飯後,舒先生帶著林擇去拜山,說晚上才回,會在外面吃。
他們一走,我那個高興啊。
老貓不在家!
趕緊把我種的韭菜割了,摘乾淨,清洗晾乾,打雞蛋拌餡,和麵包餃子。
可是饞死這口了。
因舒先生對飲食要求甚高,蔥蒜韭等都不被允許入食。
我好久沒吃到了。
晌午時,一大盤餃子出鍋。
我夾起一個放在嘴裡,香味四溢。
正在享受美食。
灶房門猛地被推開:「餓死了,有什麼吃的沒?」
舒先生和林擇先後進入。
我正送一個餃子入口,被林擇看到了。
我胡亂吞了下去,差點噎住。
他倆聞到香味,看向盤子。
我拿起蓋子把盤子蓋嚴實後。
對他倆行禮。
我說:「我煮點面,馬上就好。」
林擇走過來,掀起蓋子,拿起一個餃子學我的樣子,直接往嘴裡送,邊送邊說:「不用,吃你吃的就行。」
一個入口,他的表情變了。
馬上拿起第二個。
還沒送到嘴裡,想起了舒先生,他把盤子遞到舒先生面前說:「先生,你也嘗嘗,好吃。」
我要阻止,沒來得及。
舒先生拿起一個也送進了嘴裡。
然後,他們兩個你一個我一個,瞬間就把我辛苦了一上午的成果給干光。
吃完之後,兩人齊齊讓我檢討,為何這樣的好吃食從未端到桌上。
我搓了搓手,說:「因為餡用的是韭。」
林擇吃驚,再不言語了。
舒先生也愣了一下。
他明白了,我為何背著他們吃獨食。
良久,他說:「偶可食之。」
林擇聽了,兩眼放光,他說:「日後只要你吃韭菜了,便要帶上我們。」
一口韭,讓他露出了小孩心性。
舒先生沒有反對。
我只能答應。
8
不知道是吃食化了他們的心,還是其他什麼緣故。
林擇提議讓我與他們一塊吃,舒先生沒猶豫便同意了。
舒先生 25 歲,林擇 18 歲,卻都有赤子之心。
為人純良。
主僕觀念不強,沒有看輕我。
讓我長了膽子。
食不言,寢不語。
他們遵從得很好。
我不行,我得說話。
他們平日讀書,我不知道讀的什麼。
找不到話題。
我就講吃的。
林擇挑食,蔬菜吃得少。
舒先生是草食動物,基本不動肉。
我就講,肉菜飯搭著吃,身體才好。
我向舒先生講吃肉的重要性。
我們來這裡不到兩個月,舒先生患了三次傷寒。
喝了好幾罐子藥,扛過來了。
我想,年輕就這樣,這要是老了,稍微重點的傷寒就會要了他的命。
提高免疫力勢在必行。
免疫力需要優質蛋白。
優質蛋白來源於肉蛋奶。
為了舒先生的身體,我勸他吃肉,他沒出聲反對,但臉色不好看。
我不明所以,看向林擇。
林擇寒著臉說:「舒先生是胎里素。」
「自小到大從未吃過肉。」
「可我一直用肉炒菜?」我驚呼。
舒先生看起來冷麵,其實為人寬厚。
我意識到,為了不給我多添麻煩,他沒讓我另做,一直隨著林擇,林擇吃肉,他吃肉邊菜。
內心瞬間起了狂風暴雨。
這是穿來之後,第二個,善待我的人。
我真誠地對舒先生說抱歉。
他揮揮手:「無妨,肉邊菜可以的。」
我感激他,但我更擔心他。
我說:「舒先生,人是需要肉的」。
「不吃肉,身子骨不壯實,一點風吹草動就中招。」
舒先生皺起了眉頭。
我又說:「但不是非肉不可,可以用豆腐代替肉給人提供營養。」
「豆腐?」舒先生眉頭皺得更緊了。
林擇解釋:「舒先生不喜豆腐的粗和豆氣味。」
他頓了下說:「除非,是林府石嬤嬤做得那樣的,舒先生可能吃得下去。」
我立刻用熱辣辣的眼神看著林擇,鼓勵他:說呀,接著往下說呀。
林擇恍然,我在這玩一石兩鳥呢。
既解舒先生的營養不足,又解我的孤苦伶仃。
只要他,把石嬤嬤從林府調過來即可。
知道我好意,也知道我的算計。
林擇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眼神在善與不善間流轉。
但衡量過後,還是向林夫人開口,把石嬤嬤要了來。
林夫人立刻允了。
我走後,石嬤嬤又是燒火又是做飯,飯菜無論及時性還是口味都差了不少。
林夫人正琢磨怎麼調度她。
林擇一張口,就把她送了過來。
石嬤嬤喜不自勝,當晚便收拾了包袱,坐上林府的馬車,來到舒府。
9
晚上,石嬤嬤和我住一個屋。
我是通房,按理應該和林擇住一起,他住裡間,我住外間,方便他有需要隨時喚我。
但林擇對我不滿意。
來了舒府後,我就主動在他隔壁擇了一間屋子。
他點點頭,認可我的識相。
石嬤嬤見我們分開住,眼露失望,但很快就被見到我的欣喜給淡化了。
我打水伺候她洗簌。
她摸著我的臉,流淚說:「瘦了,是不是吃得不好?」
我撒嬌:「是,沒有您,都沒有烤土豆吃。」
石嬤嬤立刻打開身邊的包袱,骨碌碌,爬出來幾個土豆。
她說:「林府自產的土豆烤著最香,外面賣的怎麼都趕不上。」
我說:「是,我來這裡烤過幾回,味道怎麼都不對。」
她說:「得用林府的,幸好臨出發前,我抓了一把給你帶過來。」
我說:「不僅得用林府的,還得有嬤嬤您,土豆味道才對。」
石嬤嬤笑開了花,她說:「就會哄我開心。」
我倆笑作一團。
這間屋子有兩張床,石嬤嬤睡裡面,我睡外面。
入睡前,我先鑽進了石嬤嬤的被窩,和她擠在一起。
她也不煩,給我講她打聽到的消息。
她說:「崔婉兒對你很滿意,說你是真的本分,她沒看錯人。」
她又說:「你知道舒先生的來歷嗎?」
我說:「林少爺說他是上屆狀元,不願做官,歸鄉做了夫子。」
石嬤嬤說:「就這些?」
我說:「是。」
石嬤嬤說:「你怎地還是這麼缺心眼啊,那也是你的主子,怎地不打聽清楚些。」
我問:「嬤嬤,你若是知道的多,就給我講講唄。」
石嬤嬤露出滿意的神情,老太太就等著我求她呢。
就和我老媽一樣,喜歡我崇拜她。
老母親都這樣。
石嬤嬤高興地給我講起來。
舒平山不僅文采斐然,本人更是貌比潘安。
大殿上,一問一答,震驚朝堂。
被偷偷來觀看的四公主相中,請皇上賜婚。
皇上說,舒平山二十多了,恐家裡已有妻妾,讓她先問問再說。
四公主主動找了舒平山,說明來意。
舒平山經常生病,舒夫人擔心他體弱,被不懷好意的女人算計去,就一直沒給他配女人,也沒給他定親。
這條件,正好適配公主。
但是,舒平山不喜四公主。
不喜歡就不喜歡吧,他大可找個藉口,說定親了,四公主也不會為難。
可他偏偏不願意撒謊,直言不想做駙馬。
這下可惹惱了四公主。
本來,作為欽科狀元,按例,會把他安排在翰林院。
四公主略微用了手段,舒平安被安排到了獄刑司。
不僅整理案宗,還要參與審問。
就審了兩個,舒平山就病倒了。
「為什麼?」
石嬤嬤說:「審訊時,用了十八般手段,進來時人模人樣,出來時成了血葫蘆,沒一點人樣了。」
瘮人。
石嬤嬤說:「舒平山一個只和書接觸過的文弱公子,哪受得了這個,當日高燒,之後日日驚慌,夜夜夢魘。」
沒幾日就受不住,上書,請求換個職位。
上面說,滿了,只有這個了,不願意做可以辭官。
有人提點他:「若沒有靠山,就趕緊走吧,四公主不會讓你好過的。」
舒平山想了想,便以身體不適為由,辭官歸鄉。
「他為什麼不願意做駙馬?難道四公主不美?」
「怎會不美?皇上一共十四個女兒,四公主是最美的一個。」
「那為什麼拒絕?本朝允許駙馬做官,不會耽誤了他的前途。」
嬤嬤橫了我一眼:「單純。你可知那四公主十三歲便有面首,如果舒先生答應做她駙馬,舒先生將會與四個男人共同服侍她。」
「哦,那是不行。」
「一點男人地位都沒了。」
我心裡想,也許舒平山還會覺得髒。
他很愛乾淨,平日裡他的屋子總是清清爽爽。
收拾起來,很省力。
八卦完了舒平山,石嬤嬤又問我:「林少爺待你怎樣?」
我想了想說:「很好。」
石嬤嬤再問:「怎麼個好法?」
我說:「不打不罵,給我銀兩由我安排,還允我與他們一塊吃飯。」
石嬤嬤說:「有心的主子,都會這麼對待信任的下人,除此以外,還有其他的嗎?」
我說:「允許我看話本,晚上他溫習功課,我就坐在他後面看話本。」
石嬤嬤著急,直接問:「那他沒讓你侍寢嗎?」
我才明白石嬤嬤關注的是什麼。
笑呵呵地說:「沒有,他看不上我。」
石嬤嬤一愣:「你不難過?」
我說:「不難過啊,為何要難過?做個簡單的丫環多好。」
石嬤嬤嘆氣,叱我不爭。
我耷拉下眼皮,睡了。
石嬤嬤暖暖的。
我睡得很香。
入夢時,還在想,寬厚又膽小,原來你是這樣的舒先生。
10
石嬤嬤來了之後。
我們兩個合力做飯,又快又好。
林擇和舒先生只吃兩頓正餐,不吃小食。
我們都有了大把時間。
石嬤嬤開始介入我的雞群和菜園子。
不久,雞歸她管了,菜地也歸她管了。
我便問舒先生,能不能去府上的藏書閣?
他說:「你識字?」
我說:「嗯。」
他看了下,便把鑰匙給了我。
我想尋下古籍,看看對於疾病的記載。
有些古方十分好,萬一我穿回去,可以幫助很多人。
屠呦呦就是在古籍中找到治瘧疾的方子。
舒府的藏書閣很大,裡面存放了好多書。
我花了好長時間,才找到了目標書籍。
舒先生允我進來,也允我翻看,唯獨一條,不能帶出去。
我就地坐下,拿了一本開翻。
很快我就看入了迷,裡面記載了很多小兒雜症。
穿越前,我的目標是成為著名的小兒科醫生。
看到類似的記載,便無法移開目光。
其中一條,描述的症狀與孤獨症十分相似。
原來,這麼早,就有關孤獨症的診斷了。
字體繁雜,我識別得很慢。
裡面說了食用某些食物,可以改善症狀。
我默默記下。
不知不覺間,就到了午間。
門開了。
舒先生走了進來。
我趕緊站起來與他行禮。
他掃了一眼書名說:「醫書,看得懂嗎?」
我說:「比較難,理解起來需要點工夫。」
他又說:「你懂醫?」
我給自己尋了個看醫書的理由:「不懂,但石嬤嬤說把飯吃好了,病就得的少,我來找找食療的方子。」
他瞭然,點了點頭。
自那之後,我常常在藏書閣遇到舒先生。
有時候是他自己,有時候他帶著林擇。
自我算計林擇之後,他很是冷了我一段時間。
晚上,也不叫我陪著了。
我樂得清閒。
他見到我在藏書閣,愣了一下,隨後譏諷我:「不看話本子了?看起醫書?高級了?」
我答:「回少爺,我不覺得話本子比醫書低下。」
「什麼?」林擇沒想到我會回他,還是反著回的。
我不卑不亢:「話本子能解人憂愁,化掉鬱氣,與醫書同樣起到康健人的作用,只是醫書康的是人的身體,話本子健的是人的精神。」
林擇目瞪口呆,找不到話反駁。
舒先生露出笑容,他說:「沒想到,石豆姑娘有如此見解。」
我的臉紅了。
無論哪個時空,被人誇獎都會讓人生理失控。
11
晚上,我在和石嬤嬤學著裁剪衣服。
林擇敲門,叫我去給他磨墨。
我有一刻的愕然。
石嬤嬤推了我一下,我放下剪刀,起身跟他走。
林擇沒有難為我。
他只是問我:「有沒有能治療頭疼的話本子?」
他說,他從十五歲開始就受困於頭痛。
所遇事情越重大,頭疼得越厲害。
尤其科考時,頭疼欲裂。
每次下場前開始,考完結束。
又要開考了。
這兩天他又開始痛了。
我說:「沒有,但有手法,我在古籍中看到過,能讓我試試嗎?」
讀高中時,因為壓力過大,我患上了嚴重的神經痛。
那時候不知道找大夫,硬是自己扛過來的。
後來學了醫,才知道有很多方法可以緩解。
他猶豫了一下,便說:「試吧。」
我走到他身後,把兩隻手放在他頭部兩側,開始按摩。
我是為了我自己學的。
每一步手法都很專業。
很快,林擇的表情開始舒緩。
他悠悠地說:「很有效,不那麼疼了。」
我說:「這只是治一時的。」
他說:「有什麼徹底的法子嗎?」
我說:「不要把科考想得太重要。」
他說:「你說什麼?」
估計我的話太過離經叛道。
可我不打算收回來。
本來就是。
林擇不考中,守住家業,也能衣食無憂。
他有其他的路可走。
林擇不認可。
他說:「我娘,崔夫人,崔婉兒都盼著我通過科考謀個一官半職。」
「林家家大業大,卻沒有做官的,沒有做官的護著,產業就難談久安。」
是這個理。
我不言語了。
他說:「明日,你再來給我按,直至科考結束。」
我應了。
我是他的丫環,這是我的本職工作。
12
石嬤嬤在舒府適應得很好。
兩個公子都待她很尊重。
她做的各色豆腐,又嫩又軟又香,深得舒平山胃口。
他的身體慢慢健壯起來。
而林擇,因為我緩了他的疼痛,愛屋及烏,對我視如親娘的石嬤嬤也尊重有加。
石嬤嬤在舒府的存在感越來越強。
強到她又從街上,撿了個穿著破爛衣服的孩子回來。
在林府她求的是林老夫人收下我,這次她直接去找了舒平山。
舒府不差這一口吃食,舒先生答應了。
孩子四五歲的模樣。
我和石嬤嬤一塊給他清洗,露出來一張清秀的臉蛋。
石嬤嬤連夜把我小時候的褂子給改了,套到男孩身上,很合身。
她不無遺憾地說:「本來是留個紀念的,現在給石磨穿了。」
石嬤嬤給男孩起名叫石磨。
我說:「您留著我就很感動了,現在能給石磨遮體避寒,我高興呢。」
石磨不說話,石嬤嬤說是不是啞巴。
我說不是,聽到突然聲音時,石磨身子會抖。
十啞九聾,石磨能聽見聲音,應不是啞巴。
我和石嬤嬤不強求他說話。
石嬤嬤帶他喂雞,給菜園子澆水。
兩人相處得極好,石磨在石嬤嬤的愛護下,正漸漸成為第二個我。
石嬤嬤把石磨時刻帶在身邊。
這天,石嬤嬤說:「豆兒,你說,石磨這孩子是不是有毛病?」
我問她怎麼了。
她說石磨聽見舒先生訓斥林擇後,就嚇得直抖,鼻子抽抽,眼睛狂眨,還嗯嗯地清嗓子。
我一聽,大機率,是焦慮。
我說:「能讓我帶他幾天嗎?我按古籍說的法子養養他。」
在這方面,我有經驗。
石嬤嬤答應了,她說:「這幾天的飯都我來做,你好好陪著他,可別是個不正常的。」
我帶石磨去藏書閣,我看書,他靜靜地坐在一邊。
我問他,給他讀書好不好?
他連眨了幾下眼後,點了點頭。
我拿著古籍,給他講醜小鴨的故事。
他聽得很入神。
臉上沒有抽動。
我帶他去園子。
帶他挖了一個小水坑,他挖得很專注。
又挖了一條小溝,把水引進坑裡,水進了坑,石磨看進去了。
水滿溢了出來,他抬頭開心沖我一笑。
我帶他給石嬤嬤燒火,烤土豆。
我手把手教他扒皮。
香噴噴的土豆一入口,石磨眼裡閃出驚喜。
晚上,我帶石磨去林擇那。
我提前和林擇說好,別嚇到小孩子。
林擇應了。
在林擇面前。
我越來越不像丫環,林擇也越來越不像主子。
看到林擇,石磨有點害怕,但見林擇對他沒有惡意,定了神。
安安靜靜地坐著,看我給林擇按摩。
林擇頭疼的次數越來越少。
他說:「石豆,我有仔細想過你說的話。」
「我把不把科考當回事,科考就是科考,不會因我的重視受到什麼影響,對我卻有很大影響。當我不那麼在意它了,頭痛發作的反倒少了。」
我說:「是,該溫習還是要溫習,只是心裡上要把它放下。」
林擇直直地看著我。
我說:「我臉上有東西嗎?」
他搖頭,他說:「你……」
他找不到合適的詞,著急。
我給他解圍:「你是不是想說,我算不上美人,但是挺耐看的。」
我知道他要誇我有智慧,有悟性之類的。
但我寧可他誇我好看,也不想讓他說我有腦子。
這個世道,夸一個丫環有腦子,可不是好事。
他目光灼灼,不接受我的轉彎。
我不安起來。
不知所措時,石磨走了過來,拉起我的手說:「走。」
「石磨,你會說話?」我驚訝不已。
正好按摩已結束,便趕緊和林擇告辭。
抱起石磨就去找石嬤嬤。
石磨會說話。
這可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13
在我和石嬤嬤的話誘下,石磨開始說話。
有愛滋養,小孩子恢復得就是快。
我不知道他受到了什麼創傷,但他日漸恢復了。
石嬤嬤欣喜不已。
她說,越老越有福氣。
不僅有了我,還有了石磨。
石磨和我十歲時一樣,沒事就往石嬤嬤懷裡鑽。
我待石磨耐心,他也常來尋我。
林擇對石磨很溫和。
舒先生每天給林擇分析科考,忙得焦頭爛額。
但每次看到石磨,也會好好地與他說會兒話。
石磨在一個被接納的環境下,變得越來越活潑。
林擇奔赴考場時,他連說:「考好,考好。」
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石嬤嬤說:「孩子說的都是吉言。」
林擇去參考了。
舒先生在府里,很是緊張。
走來走去。
石磨見了,便拽著他去尋我。
我正坐在藏書閣看得專注。
舒先生被感染,也翻起藏書。
石磨在一旁啃烤玉米。
石磨啃完了,問我:「豆姐姐,再講一次醜小鴨好嗎?」
我摸了摸他的頭,說好。
舒先生也聽著。
講完後,石磨睡著了。
舒先生幫我把他背了回去。
石嬤嬤接過石磨後,舒先生問我:「石豆,能不能陪我出去走走?」
我看向石嬤嬤。
她點了點頭。
這是晚上,我第一次與舒先生待在一起。
他帶著我繞著蓮池走。
繞第二圈的時候,他開了口,他問我:「石豆你說,醜小鴨變成天鵝前,會不會一次又一次地崩潰?」
「會不會認為自己不值得活?」
他的聲音顫抖。
如果沒有石嬤嬤提前鋪墊。
他突然這樣,我會覺得他是個隱藏的精神病患者。
知道了前情。
他再這樣,便不覺得吃驚。
舒先生自幼體弱,儘管得到母親愛護,內心裡還是自卑的。
這樣的人,都特別想證明自己。
當上狀元,以為可以施展自己。
結果,卻遇到了那樣的境遇。
不容他掙扎,就把他打回原形。
懷著萬般不甘,回鄉做了先生。
他通過不停告訴自己,這輩子就這樣了來麻木自己。
醜小鴨的故事觸動了他。
我說:「舒先生,彆氣餒。」
「您被逼辭官,不是您的問題。」
他詫異地看我:「你聽說過我的事情?」
隨後哀嘆:「誰又不知道呢。」
接著,他抓住關鍵:「你認為不是我的問題?」
他自我厭惡許久,太渴望有人給出不一樣的答案。
在我的認識里,他的經歷就是一個,被家裡護得太好的小白,初入職場碰壁的故事。
其實吧,有類似經歷的人很多,即使 985 畢業,如果沒有靠山,剛入職也只有被欺負的份。
尤其是被老闆的女兒看上,怎能強拒?
人家再差,也不容你挑三揀四。
舒家是大戶人家,他在這裡是少爺,但到了京城不夠看。
何況,他對上的還是頂天的皇家。
居然直頂!
當然是他有問題。
但他的遭遇,算不上滅頂之災。
四公主混球,卻並沒有對他趕盡殺絕。
只是把他打回老家。
這就給了他東山再起的可能。
只要他恢復自信,認清問題的本質,憑他的才華,下次只要遇到的不是四公主,隨便換一個像樣的公主或者貴女,他的命運就會乘風九萬里。
再說了,人生的路,不是遇到打擊就是死路一條,要看到轉變的可能,要能抓到生活里的光。
我從一個 985 醫學生,穿越成一個差點餓死的小乞丐,抓住了善良的石嬤嬤,不也過得挺好?
只要心中的勁別散。
人生就有路。
當然,他把自己折磨成這個樣子,我不能再指責他的不是,得給他希望。
於是,我對他說:「舒先生,您只是之前運氣不好,可運氣這東西是來回變的,之前不好,不見得以後不會變好。」
他搖頭:「變好也晚了,我名聲已毀,前途已盡。」
我說:「別這麼說,您才 25,前途早著呢。」
他扯出一抹無奈的笑:「我的人生已經完了。」
我說:「先生,起落乃是人生平常事,您不能只看起,不容落。」
「您要做的是低谷時,守好自己。」
不能只給希望,還得把路指給他。
他這種時候,最迷茫,最希望有人給根稻草。
他果然重複我的話:「守好自己?」
我說:「對,守好自己別往下走。」
他陷入沉思。
時候不早了,我可不想熬夜,在外面受凍,等他悟。
便直接給答案。
先從正面說:「把身子養好,心力養強,變成一精神公子,機緣來了給您一點風,您就可以順著往上升。」
又從反面說:「如果放棄自己,精氣神散了,身子又垮了,任誰看了,都會想一個病秧子,扶他做什麼?」
「咳咳咳。」
我的話有點戳肺管子,他佯咳掩飾尷尬。
我更大膽道:「石嬤嬤說您貌比潘安,恕我眼拙,真沒看出來。」
「如若哪天您能再現天顏,您的命運就該轉了。」
其實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轉,但恢復好相貌,又有一身才華,即使不能官袍加身,自己也高興不是?
我說的有點多,有點深。
他臉上露出疑惑,好奇地問:「你怎知道的如許多?你不是林家一個燒火的丫環嗎?」
我把早就想好的說辭拋出來:「我可不是個一般的丫環,我是個能守好自己的丫環。」
「林府不要的書很多,石嬤嬤拿來做火引,點著之前,都讓我看了,書里可是什麼都有。」
他驚奇:「原來是這樣,你看的是哪些書?為何我沒看過你對我說的這些話。」
我說:「話本子,各種話本子。」
他瞪圓了眼睛,一臉難以置信:「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大儒不會寫那樣的東西......」
我打斷他:「舒先生,您沒聽過這樣一句話嗎?」
在他的注視下,我緩緩吐出來一句:「高手在民間。」
他一臉吃癟。
我莫名舒爽。
凡是看不起話本子的,都該吃癟。
14
舒先生是個好人。
他對我沒有看不起,也接納了石嬤嬤和石磨。
但他骨子裡是傲氣的。
林擇讀書的空檔,經常來我們的菜園看新鮮。
舒先生基本不來。
如今,他加入了我們。
過勞會損害壽命。
適當勞作會增強體質。
與他談過後,他的變化很明顯。
除了繼續吃豆腐,增強營養。
也會來到我們的小菜園,跟著勞作。
石嬤嬤像看怪物一樣看他。
考完歸來的林擇,看著彎腰拔草的舒先生,也停住了腳步。
舒先生比他坦然。
我問林擇考得怎麼樣。
林擇看著我說:「比之前好,頭沒痛過。」
石嬤嬤直說阿彌陀佛。
石磨高興得轉圈圈。
像極了一家人。
晚上,我去給林擇鋪床。
他默默看著。
鋪完了,我轉身要離開。
他拽住了我的袖子:「石豆,不必走。」
我不解,挑眉看他。
他垂下眼帘,低聲說:「你是我的通房。」
他不說,我差點忘了這回事。
我輕輕把袖子拽了出來。
他的意圖很明顯,要我留下來。
我說:「少爺,可不要害我。」
「我若留下來,就永遠留不下來了。」
「您知道,我需要這份差事,林夫人未答應現在就放石嬤嬤走。」
他瞭然。
轉頭看向他處。
再無留下之語。
我對石嬤嬤講了林擇要留我的事。
石嬤嬤說:「別的丫環想盡辦法辦法爬主子的床,你是他的通房,他之前看不上你也就罷了,現在主動留你,你怎不順勢留下?」
我說:「嬤嬤,我只想帶著你和石磨出去過好日子,還剩兩年多,就能實現了。」
「到時候,咱們不做奴,咱也做主子。」
「做主子?」石嬤嬤大驚,她從未想過,不敢想。
我說:「咱們支起一個店,您賣豆腐,我賣烤土豆,吃的人太多,忙不過來,咱可不得去人牙子那裡買幾個人,到時您不就是主子了嗎?」
石嬤嬤眼睛濕了:「是啊,我和石豆就是主子了。」
「那咱是不能留,不給他做通房。」
心念一起,石嬤嬤坐不住了。
她說:「林夫人明明不喜我,卻不談放我走,這是為何?」
我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即使我可以隨時走,但石嬤嬤不跟著,我就不能走。
我不會留石嬤嬤一人。
何況現在還有了石磨。
留下來也是必要的,得多攢點銀錢,在店紅火之前,夠養我們三個。
來舒府後,錢比在林家攢得速度快了。
林擇按月給我銀兩,只要安排好用度,餘下多少都歸我。
過日子,我一直是把好手。
來了不久,我就開始養雞種菜。
省下不少開銷。
林擇大方,多伺候他一天,我們三個就多一點保障。
15
我是個有福氣的。
我沒留下來成為林擇名副其實的通房。
這一明智舉動,保住了我的銀袋。
第二天,崔婉兒就出現了。
她來舒府看望林擇。
卻在第一時間來找的我。
她來時,我正在教石磨,怎麼把握烤土豆的火候。
看見她,嚇了一跳。
灶房灰多,煙多。
可別把嬌滴滴的小姑娘弄髒了。
崔家,舒家,林家都是當地大戶,論錢,林家為多,數門第,崔家最高,崔婉兒的哥哥是個七品官,不算大,但在這裡,已算具有強大背景。
我站起身,要給她行禮,身子未站穩。
她的話來了。
「你倒是如一,第一次見你時,你灰頭土臉,第二次見面,你還是灰頭土臉,你就是個灰里鑽出來的,怪不得林擇哥哥看不上你。」
語氣很不善。
態度驕慢。
石嬤嬤立刻拎起大勺,嚴陣以待。
石磨伸開雙臂,像老鷹護小雞一樣,把我護在身後。
崔婉兒一愣。
我拍了拍石磨示意他放鬆,然後對著崔婉行禮:「崔小姐好。」
面色溫順,態度恭敬。
在林擇和舒先生面前,我是比較放得開的。
因為他們計較得少。
但在這個姑奶奶面前,不敢有半點怠慢。
石嬤嬤意識到她是崔婉兒,放下大勺,低下頭行禮。
石磨見狀,放下胳膊,有樣學樣。
一老一少一小,都對她恭恭敬敬。
崔婉兒的臉色緩了下來。
她揮揮手:「罷了,你們兩個該做什麼做什麼,石豆你出來。」
見她單獨叫我,石嬤嬤和石磨同時變了顏色,一臉緊張。
我逐個安撫。
他們見我淡定,放下心來。
我隨崔婉兒出了灶房。
16
「他們倒是護著你。」崔婉兒不屑。
我低頭不言。
她走在前面,我在後面默默地跟。
她把我帶到蓮池旁的亭子裡。
她坐下,我站著,略在她下方,方便她居高臨下地看我。
讓居高位者自覺高人一等,我是懂得的。
見我低眉順眼,她態度好了很多。
她問:「你知道,是我選的你做林擇哥哥的通房?」
我答:「知道。」
她又說:「那你知道我為何選你嗎?」
我答:「不知道。」
她說:「你知道林夫人不喜歡你嗎?」
我答:「不知道。」
她說:「你知道林擇哥哥嫌你丑嗎?」
她想試探我,順便也刺激下我。
我面色不變:「不知道。」
她一哏嘍,問:「你是傻的嗎?」
我倔強地挺脖子:「我不傻的。」
她嘴一撇:「不傻?你倒是說說你怎麼不傻?」
我答:「我會燒火做飯,我會洗衣打掃,我會養雞種菜,我會鋪......」
「停,停,停,」她滿臉厭煩:「知道你是個能幹的丫環,但那是丫環乾的。」
我迷惑:「可我就是個丫環啊。」
她冷冷地看著我。
看了半天,見我沒有半點偽裝。
她嘆了口氣:「知道你不好看,卻不知道你腦子也不靈,罷了,你這樣我才放心。」
她從袖子裡拿出一小塊銀子放到石桌上,她說:「你很本分,就做好你的本分。」
「但我把你從燒火丫頭升級為通房,不是讓你繼續當丫頭的。」
我眼露疑惑:不做丫環做什麼?
她看我這樣,皺眉。
嫌我蠢,她別開了眼,才繼續說:「別總待在你的那個灶房裡,要常去陪著林擇哥哥,他做了什麼,說了什麼,見過什麼人,總之無論什麼,統統都要告訴我。」
這是要把我發展成姦細,收集林擇信息。
我想了下,應了。
她吃驚:「你願意?你都不問我為什麼要你這麼做?」
我答:「您是少爺的未婚妻,您想了解少爺,關心少爺。」
中規中矩的回答。
她卻扶了額:「好了,知道了。」
她指著銀子說:「每個月我會來一次,你做得好,每次都會賞你這麼多。」
我謝恩。
她站起來,拍拍衣服,嫌惡地看我了一眼,走了。
我揚起嘴角,拿起銀子揣起來。
17
天一黑,林擇就把我叫了過去。
考完後,他一直和舒先生在一起。
舒先生認為他此場中的可能性很大。
帶他準備下一場。
除了睡覺,兩人白天晚上都在一起。
外人一律不許打擾。
今天崔婉兒來了,她去找了林擇。
舒先生正給他講一篇策論,林擇聚精會神地聽。
崔婉兒沒敢打擾。
悄悄地來,又悄悄地走了。
她對林擇期望很大。
只要他努力功課,她就會很乖。
「我知道崔婉兒今天會來,特意請先生增加了策論的講解。」林擇看著我說。
我錯愕。
他臭著臉說:「不想見她,不想被她纏問我考得如何。」
「煩。」
忽然,我就懂了。
林擇就像叛逆的孩子,不想被逼著學習。
尤其是負著這麼多期望,他有點承受不來。
我點頭:「那就不見。」
我的反應,令他意外。
但他沒深究,而是問我:「她找你了?」
我點頭。
他臉現急色:「找你做什麼?為難你沒有?」
我搖頭,把崔婉兒找我的過程原原本本地說了。
聽後,他沉默半天。
他說:「你倒是不瞞著。」
我說:「我分得清,我是少爺您的人。」
他嘲諷:「我的人,那怎麼還拿她的錢?」
我答:「崔小姐是您的未婚妻,雖未成婚,也算是您的人,夫妻一體,拿她的錢,就是拿您的錢。」
他哼了一下:「狡辯。」
解釋完了,我想出去。
好想與石嬤嬤、石磨待在一起。
小兩口輪番來戰,很累人的。
見我臉現疲累,林擇眼裡閃過關心,但並未放我走,他揪著姦細這事不放:「你打算怎麼和崔婉兒說?」
是啊,這事不能懸著。
怎麼說呢?
我想了想,答:「如實說。」
瞬時,他面色黑得像墨了。
又握緊了拳。
可別打我,嚇得我馬上補充:「少爺稍安,聽我說完,您再決定是否發火。」
我把我的分析逐一道出。
「崔小姐最盼著您科考成功,最怕您心裡裝了別的女人。」
「您在舒府,身邊沒有一個女人,天天與舒先生學習,這都是崔小姐最喜見的。」
「她平日在崔府吃齋念佛,心中掛著你,難以心安。」
「通過我如實說與她,會增加她對您的好感,對您的崇拜;減少她的擔心,她的憂慮。」
「這,於您沒有損失,卻有利於增進您和崔小姐的夫妻感情。」
林擇冷臉:「這麼說來,你還是在做好事了?」
我低下頭:「我既是您的丫環,雖做了崔小姐的傳話人,但並沒瞞著您,我心中總歸是盼著您好,盼著您和崔小姐夫妻恩好的。」
他的手放下了。
靜默。
良久,他說:「石豆,你一口一口我們夫妻,你把自己置身何處?」
他冷了語調,語氣嚴肅:「你別忘了,你是我的通房,早晚是我的房中人。」
「至親至疏是夫妻,你的性子,崔婉兒的性子,我心中早有一二。你記住,能成至親的是你和我,至疏是我和崔婉兒。你要做的不是幫我和她拉線,而是如何成為我的人。」
我僵在原地。
見我傻愣愣的,他揮手讓我走。
邁出門檻時,他又來一句:「回去好好想想,別擺錯了位置。」
我差點摔倒。
林擇,快 19 歲的林擇,愛韭菜的林擇,因緊張而頭痛的林擇,允我掙他錢的林擇,從不是個單純的。
肝顫。
我哆哆嗦嗦地回到了我們仨的屋子。
石磨已經睡著了。
呼吸均勻,身體柔軟,呈大字狀,他在石嬤嬤身旁放鬆地安睡。
石嬤嬤在等著我。
我爬上炕,把頭枕在她腿上,自石磨來後,我就把床換成了炕。
炕大,方便我們仨一起。
我把自己躺平。
很累,深深的無力感席捲全身。
崔婉兒的逼迫,林擇的籌謀,都讓我意識到。
在他們面前,我是多麼渺小。
他們不僅是高位者,還是拿捏小人物命運的高位者。
遇到他們,只有被主宰的份。
才華,能力,自尊,在地位面前只余蒼白。
石嬤嬤見我臉無血色,問我怎麼了。
我閉上眼睛歇了一會兒,便都給她學了。
她沒說話。
散了我的頭髮,用手指一點點輕輕地梳。
舒服得我,很快放了煩惱,打起了瞌睡。
迷迷糊糊中,聽到石嬤嬤說:「明天我就去找舒先生,求求他,幫我去林府說說好話,提前解了我的契,解了,咱仨就走。」
「離開這裡,你就不是任何人的房中人了。」
「無論是現在的林夫人,還是未來的林夫人,任何一個林夫人都拿捏不了你。」
我抱緊了她的腿,安心入夢。
18
早上醒來,就見石磨站在炕邊看我。
他問:「姐姐,睡好了沒?」
我揉了揉頭,掙扎爬起來,昨晚做了夢,睡眠質量不佳,精力不太濟。
他說:「你看,土豆。」
他雙手忽地舉起,捧著一個小土豆,有點黑糊,但聞起來有香味。
「你烤的?」
他一副獻寶的樣子,應是他烤的。
他笑著點了點頭。
我拿過來慢慢扒皮,放在嘴裡慢慢咀嚼。
小孩的心意,必須分外珍惜。
又軟又熱,進了肚子後,胃舒服不少。
我摸了摸他的頭說:「下次爭取烤個大的,小的不夠吃。」
得到了鼓勵,他興奮地說:「下次一定烤個大的。」
石嬤嬤端著粥進來了。
她說:「你昨晚一直噩夢,早上都沒起來,喝點粥,暖暖胃。」
我接過。
石嬤嬤的粥,一點米,一點菜,一點肉。
一如既往的好喝,呼嚕呼嚕喝完,身體也緩了過來。
石嬤嬤眼裡閃著興奮,高興說:「我找過舒先生了,他答應幫忙。」
淚水瞬間盈了上來。
真好。
當絕望時,有人在身邊陪著,給與支持和溫暖。
石嬤嬤說:「舒先生說他會在適當的時機與少爺提,如果少爺不答應,他會去找夫人,把你要過來。」
她說:「放寬心。」
我點頭:「嗯。」
石嬤嬤早已服侍兩個公子用過早飯。
見我沒事,就去菜園,她說今天又可以割韭了。
晚上,她打算給我和石磨吃點好的。
外境如風,吹亂心湖。
昨日,不過兩個人來擾,便差點把我吹倒。
我暗自感嘆,這個身體還是不行。
我沒有像往日那樣去藏書閣。
而是來到蓮池邊,練起八段錦。
前幾日翻古書,翻到了這個,叫武八段。
八段錦可以疏通經絡,提昇陽氣,防病治病,對提高免疫力也有效。
我決定從今日開始,勤練習。
古籍中有記載,沒人會起疑心。
「兩手托天理三焦,左右開弓似射鵰,調理脾胃須單舉,五勞七傷往後瞧,搖頭擺尾去心火,兩手攀足固腎腰,攢拳怒目增氣力,背後七顛百病消。」
一句口令配合一組動作,我按序開練。
一套結束,舒暢了不少。
到底年輕,只練一次,便可拔出濁氣。
「你在做什麼?」
一轉身,看到了舒先生。
不知道他何時來的。
我吃驚。
他會意,指了指亭子說:「我一直站在上面。」
那他應看完了整套動作。
我說:「武八段,我剛練的是武八段,常練可以強身健體,在先生藏書閣里找到的。」
他說:「是嗎?那你再做一遍,帶下我。」
我說好。
這遍慢了一些,結束後我神清氣爽,他略略喘氣。
他說:「甚好,再來一次。」
我阻止:「先生,要循序漸進。」
他點頭。
穩住呼吸後,對我說:「你出乎我的預料。」
「?」
他說:「石嬤嬤找我了,她說你不想成為林擇名副其實的通房。」
「可他是你的主子,怎會顧慮你的意願。我以為你會被壓垮,像我一樣。」
「沒想到你卻跑這打起了拳,立一個颯爽英姿。」
颯爽英姿不至於,但確實很有精氣神。
舒先生滿目全是贊。
我滿臉羞澀。
我說:「舒先生,您是大先生,我是小丫環,您不能這麼誇我,我會飄的。」
他哈哈大笑。
自從那晚他對我袒露脆弱以來。
我們之間,有點尷尬。
高位者怎可向小人物展示不堪?
如今,石嬤嬤去求他,他在我面前又自信起來。
19
自從石嬤嬤來舒府後,我便不再與林擇和舒先生共餐。
他倆知道我依賴石嬤嬤,也沒說什麼。
服侍完他們晚飯,我便匆匆走了。
來到灶房,石嬤嬤已經拌好了餡,面也發得差不多,她打算包韭菜餃子。
我攔住她。
我說:「嬤嬤,我來吧,給你們做點不一樣的。」
石磨聽說不一樣,立刻來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