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名大學老師,突然某一天,我能看見班上學生的心聲彈幕。
【哇哇哇!楊老師的保溫杯看起來和魏老師的是一對誒,我就知道我嗑的 cp 是真的!】
【今天晚上楊老師已經是第七次來查班了,她真的超黏老婆!】
【溫柔知性副教授 vs 清冷禁慾系主任,好嗑!我大嗑特嗑!】
與此同時,學生口中「超黏老婆」的楊知棲走到我面前,冷冰冰地道:「魏教授,新學期的教學計劃就剩你沒交了,今晚加個班。」
我:?
我該怎麼告訴我的學生,他們眼裡的超甜 cp 其實是死對頭?
1.
晚自習,我突然看見班裡學生們的腦袋上冒出一條條彩色彈幕。
【憑什麼大學還有晚自習!誰告訴我上了大學就輕鬆的!】
【不僅有早晚自習,居然還要出早操,我現在的怨氣可以養活十個邪劍仙!】
【跑操算什麼,關鍵是軍訓兩周啊!怕是不死也脫層皮!】
【我看了天氣預報,未來半個月氣溫都不低於三十度,心已死……】
【哈哈,今晚回去就研究炸藥,明天把學校全炸嘍!】
我懷疑自己看錯了,揉了揉眼睛,法學 2 班三十多個腦袋安安靜靜地低垂著,看起來都在專心致志地寫自己的大學規劃,除了他們腦袋上五顏六色的字幕條。
這是……學生們的心聲?
【不是,為什麼新生大學規劃要三千字啊?我整個高中都沒寫過這麼長的文章!】
【我已經摳了二十分鐘手了,真憋不出來。】
【都上大學了,還當自己是高中生呢?那麼老實幹嘛,瀏覽器一搜一抄就行了。】
【說得對啊!邢鳴你小子,有經驗吶~】
我瞪大眼睛:還帶群聊的?
我將信將疑地離開講台,來到邢鳴面前,果不其然看見他正狗狗祟祟地拿著手機抄網上的大學規劃。
「抄得挺開心是吧?」
我突然出聲,邢鳴嚇了個哆嗦,條件反射地要把手機往課桌里藏,可憐巴巴地看著我:
「魏老師,我沒有抄,我就是借鑑一下網上別人怎麼寫的。」
我似笑非笑:「行,借鑑。」
「但別怪我沒提醒你,你們每個人的大學規劃,系主任楊老師都會挨個過目,她可是著名的火眼金睛。」
「去年幾個新生的大學規劃就是從網上抄的,被楊老師揪出來,直接給他們新生教育這門課掛了,連補考都沒有,只能等第二年和新一屆學生一起重修。」
聽我這樣說,學生們都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心聲噼里啪啦往外冒:
【不是吧,楊老師這麼嚴格?】
【要不人家這麼?ū??年輕就當上系主任,感情是工作是真嚴謹。】
【果然,漂亮的女人不好惹~漂亮的楊老師更是惹不得。】
【不過楊老師是真的很好看,金絲眼鏡法學精英,高冷又禁慾,簡直就是小說女主!】
【話說不止楊老師,魏老師也很漂亮啊,年紀輕輕就是副教授,溫柔知性類型,和楊老師不同的風格。】
學生們聊著聊著,話題漸漸走偏。
【咳咳,沒人覺得……她們兩個很好嗑嗎?】
【!樓上我懂你!】
【一個是系主任,一個是副教授,顏值都是頂級,站在一起對我的眼睛太友好了,報到那天我就嗑到了!】
【你們消息太滯後了吧?早就有學姐告訴我,她們兩個可是學院的模範婦妻!】
我一頭霧水。
婦妻?誰?我和楊知棲嗎?這都什麼?ū??跟什麼!
2.
我正疑惑著,就看見學生們的心聲突然瘋狂起來,往外冒個不停。
【啊啊啊啊,楊老師又來查班了,我沒記錯的話,今晚是第七次了吧?】
【知道魏老師在守晚自習,所以就忍不住一直過來看嗎?】
【海歸博士+法律精英+高校老師,楊老師身上這麼多高大上的標籤,誰能想到她私下居然是個一刻也離不開老婆的粘人精!】
【好反差!我喜歡!】
我一抬頭,就看見系主任楊知棲例行查班。
楊知棲一如既往神情冷淡,嚴肅得仿佛誰欠了她八百萬,走進來在班裡逡巡幾圈,隨後朝講台上的我點頭示意。
出於禮貌,我也點頭微笑以回。
然而只是打個招呼而已,學生們就又瘋起來了。
【啊啊啊啊啊!對視好甜!kswl!】
【誰能想到上個大學,結果兩個老師的 cp 讓我嗑生嗑死!】
【溫柔知性副教授和清冷禁慾系主任,誰能不說一句天仙配!】
【楊知棲,魏書意……沒人覺得她們兩個連名字都很配嗎?】
【+1】
????【+1】
【+10086】
我看得滿頭黑線。
這群學生平時看起來乖巧聽話,心裡想的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嗑老師之間的 cp 就算了,偏偏還嗑的是我和楊知棲的 cp。
我這輩子和誰組 cp 都可以,唯獨不可能是楊知棲,因為我們是十年的死對頭,相看兩厭的那種。
3.
從高中起,我就看楊知棲不順眼。
我們倆成績名列班級前茅,偏偏好勝心一樣強,高中三年為了爭第一斗得你死我活。
高考我發揮超常,本以為笑到最後的是自己,結果得知楊知棲總分高了我三分,氣得我一禮拜沒睡好覺。
本以為我們倆的爭鬥會結束在高考,但沒想到楊知棲為了給我添堵,寧肯和家裡大吵三天,也要跟我填報同一所大學。
於是我們從高中糾纏到大學,後來一起保研,一起公派留學,畢業後又到同一所高校入職當老師。
這十多年,我走到哪,楊知棲就陰魂不散地跟到哪。
可以說,從認識到現在,楊知棲簡直是處處跟我作對。
今年,她又升了系主任,在職位上硬壓我一頭。
每天我表面上言笑晏晏,一口一個楊主任禮貌又客氣,實則背地裡對楊知棲恨得牙痒痒。
然而學生們不知道這些內情,反而還嗑起了我和楊知棲的 cp。
學生眼裡楊知棲所謂「黏老婆」的頻繁查班,在我看來,無非是對我的能力和我們班的紀律不放心罷了。
明明都是剛入學的新生,甚至都還沒開始軍訓,哪裡看得出來那麼多差別。
擺明了楊知棲就是針對我。
4.
這麼一想,我對楊知棲愈發看不慣,陰陽怪氣地道:「楊主任,今天沒排你的晚自習,你還在學校待到這麼晚啊?真敬業。」
楊知棲明顯沒聽懂我話裡有話,輕輕點頭:「嗯,反正回去也沒什麼事,不如在學校守著學生,這也是我的職責所在。」
喲喲喲,還職責所在~顯擺你是系主任是吧
我在心裡翻了個白眼,皮笑肉不笑:「話是這麼說,但楊主任也不要太辛苦了,大一的新生剛入學還是很聽話的,楊主任可以多去別的地方轉轉。」
這回饒是楊知棲再遲鈍,也聽出了我話里的諷刺,輕微點頭,神情沒什麼變化,轉身離開教室。
我被她這副雲淡風輕的態度再次氣到牙癢。
然而不過十幾分鐘,楊知棲就又來了。
看出我的疑惑,楊知棲晃晃手裡的保溫杯,主動解釋:「辦公室飲水機沒水了,來你們教室接杯水,魏教授不會介意吧?」
我禮貌微笑:「當然不會,楊主任請隨意。」
見此,學生們的心聲再次聒噪起來:
【那麼多個教室,楊老師偏偏到我們班接水,這是什麼?這是愛啊!】
【接水是假,看老婆是真,楊老師你心思不要太明顯~】
【沒人發現,楊老師的保溫杯看起來和魏老師的是一對嗎?啊,我又嗑到了!】
學生不說我還沒注意,仔細一看,楊知棲的保溫杯和我的保溫杯外觀圖案都相似,只是顏色不一樣,看起來就仿佛是情侶款。
我記得楊知棲的保溫杯好像不長這樣,她什麼時候換的?
我心裡疑惑,正糾結著要不要順嘴問兩句,然而楊知棲真的就只是來接水,接完水後很快就離開了,沒給我說話的機會。
【是我眼花嗎?我剛剛怎麼覺得楊老師特地把保溫杯給我們展示了一圈一樣?】
【是在炫耀吧,肯定是在炫耀吧!】
【受不鳥了,誰家好老師晚自習還偷偷給學生髮糖啊?】
【嗝~謝謝二位老師,今晚不用吃夜宵了,因為糖已經吃飽了。】
「咳咳咳。」
眼看學生們的心聲越來越不像話,我輕咳兩聲,眼神威嚴掃過全班:「專心寫你們的大學規劃。」
學生們分析得有模有樣,要不是我了解楊知棲的為人,差點就信了。
不止是保溫杯,反正這麼些年我有什麼,楊知棲就非得弄個一樣的。
填志願是這樣,保研是這樣,找工作也是這樣,就跟沒有自主意識似的。
學人精。
我在心裡吐槽。
5.
早上七點半,天剛亮,學生們就已經在操場上排列整齊準備出早操,一個個哈欠連天。
我和楊知棲也在一旁陪同。
本來身為大學老師,我們是不用和學生一起的。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們入職以來升得太快,惹人嫉妒,背後常有風言風語。
為了壓下閒話,領導安排我們倆帶一年的新生,各帶一個班,美名其曰熟悉學生事務。
搞得我們一個副教授一個系主任,完成本職工作不算,還要干輔導員的活。
眼下已經入秋,雖然白天天氣熱,但早晨還是很涼的,我穿得有些單薄,一跑起來更是渾身都在灌冷風。
沒一會兒,我就打了好幾個噴嚏。
楊知棲跟在 1 班的隊伍旁邊跑著,似乎是聽見我的噴嚏聲,她回頭看了我一眼,逐漸放慢腳步,跑在我的正前方。
毫不意外地,我那群滿腦子嗑 cp 的學生又開始嗑生嗑死了。
【嘿嘿嘿,楊老師又來和老婆貼貼了。】
【楊老師:好想和老婆並肩,但可惜規定不允許,只能跑在她前面,好恨!】
【樓上懂什麼?楊老師這是在給魏老師擋風,聽見魏老師打噴嚏她心疼了~】
【樓上你真相了。】
【樓上的樓上你真相了。】
擋風?
我將信將疑地看著前方楊知棲的背影。
她會是這麼體貼的人?我怎麼不信呢?怕不是跑不動想偷懶吧?
但不管是出於有意還是無意,跑在前面的楊知棲確實替我擋掉了大半冷風,我一時間感覺好多了。
6.
不知道是不是早上著了涼,我鼻子塞得厲害,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
新生入學講座,我渾身沒力氣,躲在後排昏昏欲睡。
不一會兒,我看見楊知棲輕蹙著眉頭朝我走來。
「魏教授不舒服嗎?」
「嗯。」
我點點頭,說話帶著鼻音:「可能是早上吹了冷風,有點感冒。」
楊知棲眉頭蹙得更厲害了,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居然從她的眼神里看出了幾分擔憂。
楊知棲張了張口,似乎想說些什麼,但在我直視的目光中又退縮回去,最後硬邦邦地道:
「身為老師,保持健康也是責任的一種,魏教授以後還是要多注意身體,免得耽誤教學和科研進度。」
我:?
虧我還差點以為你是關心我,結果是我自作多情是吧?
我氣笑了,咬牙切齒地道:「楊主任多慮了,為人師表,基本的責任感我還是有的,就算是倒也會倒在講台上,不勞您操心。」
楊知棲聞言神情複雜,抿抿唇,最終還是沒說什麼,轉身離開了。
人果然不能說大話,短短一天,我的感冒就越來越嚴重。
偏偏今天有我的晚自習,我得一直在班上守到八點半。
本想著請假,但惦記著上午對楊知棲放的話,我總不可能自己打自己的臉,只好硬撐著。
枯坐到七點,我腦子一團漿糊,感覺自己說不定什麼時候真得倒在講台上。
一想到還有一個半小時下班,我更絕望了。
「魏教授。」
這時,我看見楊知棲走進教室。
7.
「楊主任。」我神情懨懨。
我實在沒精神,連起身的力氣都沒了。
見我難受得厲害,楊知棲也顧不得班裡幾十雙亮晶晶的眼睛盯著,走過來壓低聲音道:「魏教授還是身體不舒服?」
「嗯。」
我點點頭,聲音有氣無力:「楊主任找我有什麼事嗎?」
楊知棲看著我,欲言又止:「沒有……就是例行查班。」
【什麼沒有!怎麼會沒有!你關心她、你挂念她、你心疼她,說呀!】
【剛剛我在辦公室還看見楊老師拿感冒藥來著,現在魏老師就在面前,你給她啊!】
【急死我了急死我了,好好的一個楊老師怎麼就沒長嘴呢。】
這邊楊知棲還沒說什麼,班裡學生的心聲就已經先吵瘋了。
說是例行查班,但楊知棲還沒有要走的意思。
我看到她右手揣在大衣兜里,包里鼓鼓囊囊的,好像裝著什麼東西。
????不會真的原本打算給我感冒藥吧?
我挑挑眉,主動開口:「楊主任是有什麼東西要給我嗎?」
楊知棲眸中閃過訝異,猶豫一瞬,還是磨磨蹭蹭地從兜里掏出幾盒藥:
「我這裡剛好有一點感冒藥,魏教授要是難受得厲害,吃了應該會好點。」
【笑死,好一個『剛好』。】
【是呀,楊老師『剛好』有沒開封的全新感冒藥,上面還『剛好』寫了用量和注意事項,這個『剛好』可真是好。】
【要不是我晚飯的時候,在學校藥店碰見楊老師買藥我就信了。】
【天塌下來有咱們楊老師的嘴頂著。】
8.
面前的楊知棲仍舊是那副我最看不慣的冷淡神情,除了耳根有一點難以覺察的微紅。
看著學生們的心聲彈幕,我心情有些複雜,最終還是伸手接過感冒藥。
「那就謝謝楊主任了。」
見我收下,楊知棲鬆了口氣,索性又道:「生病的人不能太勞累,今晚我剛好有空,剩下的晚自習我來替魏教授守吧,你正好早點回去休息。」
聞言,學生們齊齊抬頭,表面風平浪靜,心聲卻已經掀起驚濤駭浪。
【啊啊啊啊我的老天奶,楊老師她長嘴了!】
【這麼會心疼我們魏老師,楊老師活該你有老婆!】
【嗚嗚嗚嗚嗚,我要是魏老師我已經感動死了。】
不僅是學生們,連我都有些驚訝。
又是送感冒藥,又是代守晚自習,楊知棲有這麼好心?
這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和我處處作對的楊知棲嗎?
不會憋著什麼壞招吧?
接收到我懷疑的眼神,楊知棲輕咳兩聲,有些不自在地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