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復年年.完整後續

2025-08-11     游啊游     反饋
1/3
嫁給宋隨的第四年,他的白月光離婚回國了。

更糟糕的是,我得了癌症,快要死了。

在剩下不到半年的生命里,我始終扮演著宋隨的好妻子。

一直到我去世。

而宋隨,在看完我留下的日記後,徹底崩潰。

1

拿到那張薄薄的診斷書,我站在醫院的門口,想給宋隨打電話。

聯繫人的介面,被我點進去又退出來。

他的電話先跳了出來。

對面的聲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冷清,喚我名字時卻放柔了些:

「念念,我今天晚上有點事,不回來吃飯了,可能晚上回來也晚,你早點睡。」

所有的話被堵在喉嚨里。

「……好。」

一如既往的簡短,那邊傳來忙音,我卻保持著接電話的姿勢。

天邊殘陽如血。

2

我和宋隨結婚四年了。

而我喜歡他,有快十年了。

我運氣好,宋隨被家裡催得緊,到處相親,正好遇上我,外形條件都還行,就商量著直接把證領了。

宋隨需要一個妻子,我正好合適。

他是個性子很冷的人,不愛說話,情緒不外露,也總沒什麼表情。

我捂了這塊冰兩年,終於等到冰雪為我消融。

我們開始變得像一對正常夫妻,生活在柴米油鹽里,一點點變成我理想中的樣子。

只是現在,這個還沒持續多久的美夢,就要被打破了。

就在今天,醫生說我確診了胰腺癌。

我還知道,今天是他的白月光蘇唐回來的日子。

所以他忙著掛掉我的電話,去見他心心念念的人。

3

我沒有吃飯,在客廳等了他很久。

一直等到夜色漸深,客廳的門開了,我也從昏沉睡意中被驚醒。

宋隨小心地關上了門,腳步也放輕,客廳燈打開的那一瞬間,我們四目相對。

他也只是愣了一下,隨即眉頭微蹙:「怎麼還沒睡?」

「在客廳不小心睡著了。」

我看著他笑,「剛剛聽見聲音就醒了。」

宋隨「嗯」了一聲,面色平靜。

我上前去接過他的外套,檀香混雜著梔子花的香味,直鑽入我的鼻子,令人作嘔。

這是蘇唐最喜歡的花香味。

在我確診絕症的這一天,我的老公,開車去接了他回國的白月光。

4

我應該要開口問他的,可我只是張了張嘴,什麼也沒有說。

好像什麼也沒發生。

第二天我仍舊起得早,像往常一樣去給宋隨做早餐。

宋隨有胃病。

嚴重的時候在醫院住了半個月,我就一直陪著他。

醫院的醫生護士都說他找了個好老婆。

宋隨坐在病床上,容色倦怠,落在我身上的目光並無波瀾。

病房裡只剩我們兩人的時候,他又開口:「找個護工也是一樣的。」

我削水果的動作一滯,本來完整的果皮斷開,他似是察覺,又補上一句:「你也不必這麼辛苦。」

「不一樣。」

其實也沒什麼不一樣。

可人總會覺得,親力親為,會好過假他人之手。

對自己喜歡的人,總比別人上心。

「哪裡不一樣?」

我看著他笑,沒頭沒腦地給出一個不相關的回答:

「你是我的丈夫。」

他的胃病沒根治,出院後我總想著給他養胃。

宋隨是工作狂,經常忙起來就忘記吃飯。

我早上起來就給他做早餐,有時候得空了,就去他公司給他送飯。

偶爾忙,我就在飯點的時候提醒他。

一晃兩三年,好多事就成了習慣,比如早起。

今天宋隨起得比平日早,我沒來得及給他整領帶,就見他拿著桌上的飯盒急急往外趕。

出門時,他腳步頓了頓,回頭看著站在客廳里的我,面無表情的臉上落了一點暖意,像新雪初霽。

「我出門了,念念。」

「路上小心。」

像之前無數個早晨。

4

中午去給宋隨送飯,也不過是我臨時起意。

我沒和宋隨說,公司前台的小妹也認識我,打了個招呼就讓我上去了。

我來過宋隨公司很多次。

他也大大方方地把我介紹給所有人,「這位是我夫人。」

這個稱呼帶著點上個世紀的古老氣息,卻又讓人無端聯想起那時候不渝的情意。

我也恍惚以為,我們能夠一輩子這樣走下去。

可生活總是愛開玩笑的。

先賜你美夢,再把它打碎。

讓你在一地狼藉中,窺見它本來猙獰的面目。

比如現在。

我看見,我的丈夫,正在和他久別重逢的白月光交談。

她手裡,拿著的是我給宋隨放早餐的飯盒。

蘇唐好像一直沒變,還是以前大學時的模樣,長發披在肩頭,笑起來時就像無害又狡黠的貓。

「謝謝啦宋總,早餐很好吃。」

「沒事。」宋隨接過飯盒。

蘇唐還想再說什麼,目光卻忽然瞟到了站在不遠處的我。

她一下子變得驚喜,眼睛彎得像月牙兒:「念念!?好久不見!」

她衝著我快步過來,想抓我的手,卻在發現我手裡的飯盒後愣了一下:

「你來給宋隨送飯?……早上的早飯也是你做給他的吧?」

「抱歉呀,我實在是有點低血糖,宋隨就讓我吃了。早知道原來是你給宋隨準備的,我就不吃了。」

蘇唐不好意思地衝著我笑,「不過,我還想夸一句,念念你的手藝真好。」

當然好。

宋隨胃不好,嘴巴也刁。

我的廚藝是為他一點點練出來的。

他知道的。

我也像她一樣笑,只是後背藏起那隻手,指甲快要刺進肉里。

那一刻,除了憤怒,我突然覺得好不甘心。

報復的計劃,也在那一刻,一點點清晰起來。

5

宋隨不會出軌。

哪怕我仍舊對蘇唐的出現感到恐慌。

我努力扮演著一個合格的妻子角色。

道德感與責任的枷鎖會架在宋隨身上,我不知道,最後先扛不住的,會是他,還是我。

晚上回來時,他給我帶了禮物。

粉色的鑽石在燈光下璀璨奪目,精巧的設計一看就價值不菲。

很漂亮。

但我並不喜歡。

我很少戴首飾,只有陪著宋隨去參加晚宴的時候,才會打扮得隆重。

宋隨不善言辭,我知道這個禮物,無非是他對今早發生的事情的道歉與彌補。

我還是笑著收下了。

宋隨神色稍有緩和,我不知道他是為我不計較,還是為我不生蘇唐的氣。

我把盒子隨手放進抽屜里,自己先他上了床,卻一直沒有睡著。

等到他回到房間,在我身邊躺下,熟悉的檀香味侵襲而來,男人從身後小心翼翼地擁我入懷。

屬於他人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衣料向我傾斜,我閉上眼,呼吸均勻。

一直到身後的人熟睡,我卻全無睡意。

上腹部的不適感愈發重了。

我睜開眼。

月光透過窗戶落了一地銀白。

我看了好久好久,久到世界寂靜得像只剩我一個人。

我似乎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

我快要死了。

6

早上送宋隨出門,手機的日曆推送了一條消息。

我匆匆瞥了一眼,才記起今天是去看媽媽的日子。

我爸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他不愛我媽,早就和別人暗通款曲,生下來的女兒比我還大。

我媽一個人帶著我,養家餬口,所以我發誓要好好讀書。

只是我運氣不好,成了小團體霸凌的目標。

哪怕我其實什麼都沒有做,或許只是我的穿著讓他們看不順眼了,又或許只是我某天說的一句話讓他們記恨了。

我不敢和我媽說,老師也管不住他們,我越反抗,他們越是變本加厲。

被好多人圍住的那天,我其實存了些玉石俱焚的心思,包里磚頭粗糙的觸感讓我心頭稍安。

為首的女生輕蔑的目光落在我的臉上,下一秒就要宣布對我的審判。

然後宋隨出現了。

他很聰明,知道事情不會只發生一次。

他有意識的維護,幫我擋下了那些人捲土重來的心思,我平平安安地度過了三年的初中時光。

所以才讓我義無反顧地追在他身後,考上了和他一樣的大學,成為了更好的人。

可是我晚了一步。

就像宋隨是我的光一樣,他也曾遇到過他的光。

蘇唐。

也是我同父異母的姐姐。

7

我給我媽帶了點東西,如今她有了新的家庭,我在這裡坐了十幾分鐘,跟她簡單聊了幾句,禮貌地道了別。

打車回去,走到小區門口,離得遠遠的,我就又看見他們了。

蘇唐和宋隨並肩而行,不知道講到了什麼,我瞧見我素來冷淡的老公彎了唇角,眼角的笑意柔軟。

我愣在原地。

見他們說笑,草叢後面忽然躥出來一隻髒髒的小狗,對著蘇唐叫了兩聲。

兩人了停下來,蘇唐想去摸它,小狗吼叫著往她腿上撲,嚇得她直往宋隨懷裡鑽。

宋隨扶了她一把,手落在她腰間又快速鬆開。

側頭時,恰好瞧見站在那裡我的我,蘇唐的反應比他還快:「念念!」

我木木地走過來,蘇唐剛要說些什麼,我先她一步彎腰,抱起地上那隻髒髒的狗。

小狗好像也被嚇到了,往我懷裡鑽,但也不掙扎。

「宋隨。」我看著他笑,「我要養它。」

氣氛一下子冷下來。

我只是笑著,重複了一遍:「我要養它。」

8

宋隨陪我去了寵物醫院,給狗狗做了檢查,才發現它身上的毛病很多。

骨頭裂了,腹部有劃痕,還有數不清的小毛病。

但它很乖,讓醫生檢查也不吵不鬧,只是安安靜靜地趴著。

宋隨看著我,欲言又止。

一直到檢查完回家,他也什麼都沒說。

狗狗放在醫院住院了,我給它取了個名字叫「年年」。

到家時我們之間的氣氛驟然僵硬。

宋隨不開口,我也一直保持沉默。

直到我們倆都進了臥室,橙色的暖光燈一下子將房間變得很溫馨。

我坐在床上,看見宋隨穿著睡衣進來。

暖洋洋的光落在他身上,將凌冽的眉眼都柔和了幾分。

他情緒不外露,偶爾我見他笑,也只是唇角微微揚起,像曇花一現,很快又消失。

我不知宋隨對我有多少感情,這麼些年,我以為他多少也有些心動。

只是這些想法,在蘇唐回來後立馬顯得很可笑。

「宋隨。」我忽然喚他。

他抬眸看我,神色無辜又冷漠。

「你說的話還算數嗎?」

「什麼話?」

「你說——」

「我是你的妻子。」

「你會一輩子對我好。」

我看著他笑。

宋隨卻忽然斂眸,聲音淡淡:「怎麼忽然問這個。」

「沒什麼,忽然想起來。」

上腹部隱隱約約的疼痛襲來,腰間的痛感在夜晚加劇,腦中神經一跳一跳,像是被擰緊的繩。

「會的。」

他回答的那瞬間,房間的燈一下子熄滅。

男人熾熱的氣息隨即落在我的臉頰,輕輕落下一吻。

「晚安,念念。」

身後人的呼吸漸漸趨於平緩,我小心地從他懷裡掙脫,翻身與他面對面。

然後借著月光,一寸一寸描摹他的容顏,從眉骨到下巴。

宋隨不會出軌。

但他處處都會念著蘇唐。

我忽然就想知道,我死之後,宋隨如果回想起現在。

他會是什麼心情?

9

從醫院出來那天,我想了好多好多,最後又全部在腦海里打結成一團亂糟糟的毛線球。

最先冒出來的一個想法是,我死了,宋隨要怎麼辦。

他總要再娶的。

我那時候想,蘇唐離婚了,他死了老婆,兩個人走到一起。

也沒關係。

可絕對不是現在。

所以,我反悔了。

第一次遇見蘇唐,是在十歲生日那年。

我媽難得空出一天,陪我去餐廳吃飯。

那家餐廳很高檔,裡面的菜品都價格不菲,媽媽只點了幾樣。

坐在我們不遠處的是一家人,三個人歡聲笑語,而我和我媽則顯得有些沉默。

那個桌上的女孩子一直在笑,穿著漂亮的公主裙,還戴著一個會發光的皇冠。

她的爸爸坐在她對面,一直不停地給她拍照。

直到她爸爸起身去廁所,熟悉的側臉讓我手中的叉子直接砸落在桌上。

我媽注意到了我的異樣,順著眼神看過去,又平淡地回眸。

「要過去打個招呼嗎?」她平靜地問我,「怎麼說他也是你爸爸。」

爸爸回座位的時候,小女孩笑著跑過去接他,被他一下抱住,舉起來,兩人臉上的笑容都異常燦爛。

我搖了搖頭。

我記憶里的爸爸很模糊,因為他從來不曾親近我,偶爾我想和他撒嬌,也被他冷冰冰地訓斥。

割裂的父親形象,曾經讓我困惑過很長一段時間。

後來我才明白,他只是不愛我而已。

所有那些在我看來遙不可及的東西,對蘇唐來說,都是唾手可得之物。

10

我還是假裝一無所知地對宋隨好,偶爾聞到他衣服上的梔子花香味。

有時看到蘇念的朋友圈,拍的圖片里總有宋隨的一點影子。

隱晦又明顯。

我每條都停留很久,然後再給她點個愛心。

但我從不說。

就像以前一樣,維持著表面的平和。

卻隱隱約約地,透出幾分山雨欲來的意思。

只是比起之前,我辭了職,家裡多了個年年,還有,我又撿起了寫日記的習慣。

每天寫,記錄每天無聊的日常,和自己的身體狀況。

我開始整晚整晚睡不著,腹部總是鈍鈍地痛。

每天給宋隨做飯,只是到自己吃飯時,我盯著桌上的菜看很久,卻沒有了吃下去的慾望。

再去看我媽時,我們照舊只是聊了十幾分鐘的天。

臨走時乘著她不注意,我將貼著密碼的銀行卡塞進桌上的一本書里。

裡面是我大半的積蓄。

這是最後一次來看她了。

她送我到家門口,目光落在我臉上,又添上一句:「注意身體。」

「謝謝,您也是。」

我媽會過得很好。

她不愛爸爸,也不愛我,但她還是負起了母親的責任,將我健康地撫養長大。

後來大抵是報應,我爸破產了。

但是我媽的福氣來了,她嫁給了她喜歡的人,生下了弟弟,一家三口很和睦。

11

宋隨晚上回來得早,我做好飯時他正好回來。

菜肴在桌上冒著熱氣。

我們好久沒有這樣一起吃飯了。

從蘇唐回來,他就變得越來越忙。

宋隨教養很好,食不言寢不語。

從前我覺得,兩個人就這樣坐著,不說話就很美好。

宋隨慢條斯理地夾著菜,我簡單吃了兩口,就再沒有胃口,腹部又開始隱隱作痛。

恰好年年從樓上下來,一下鑽進餐桌下。

我放下碗筷,宋隨看我一眼,我解釋說:「我去給年年弄點狗糧。」

年年的房間在二樓,是我把原來的雜物間收拾出來給它做的窩。

碗里的狗糧已經一點不剩,我添了點兒,年年搖著尾巴悶頭吃。

我在旁邊看著,心情好了點。

腹部的疼痛陡然加劇,喉嚨湧上一股腥甜。

我用手捂住嘴巴,再拿開時,上面猩紅的血刺得我眼睛發痛。

年年忽然停了嘴,扭頭撲到我腳邊衝著我叫。

我扯了張紙將血擦去,又揉成一團丟進垃圾桶。

蹲下身子狠狠擼了一把它的狗頭,輕聲:「我沒事。」

它又叫了兩聲,飯也不吃了,就往我身上撲。

我把它抱起來,它就不叫了,一個勁地蹭我。

房間的門框被人叩響,宋隨站在門邊看著我倆,溫聲道:「先吃飯,念念。」

我實在沒胃口,強撐著吃完,宋隨去廚房洗碗。

等他出來,見我在沙發上抱著年年玩,便坐在我邊上。

「念念,我最近忙,過段時間閒下來了,我陪你去海島,好不好。」

我揉了揉年年的耳朵,應道:「好。」

和宋隨去海島度假,一直在我的願望清單上。

從前我們之間太陌生。

領了證之後也沒有度蜜月,只是照常生活,上班下班。

後來關係好了,我便一直想著,能夠和宋隨去一次海島,就當做,遲來的蜜月。

我沒有把這點小心思告訴宋隨,只是和他提了幾次去玩。

可工作狂的檔期排得太滿,只能一推再推。

如今倒是他提起來了。

餘光瞥見他在看我,鳳眼微彎。

我假裝沒看見。

他又開口:「下周三有個晚宴,你那天有空嗎,陪我一起去?」

我動作一滯,又迅速恢復平靜:「我不去了。」

宋隨也沒多問,只是點點頭。

我的目光一直落在年年身上,再沒有管宋隨。

蘇唐剛回國,人脈圈子小,這麼好的機會,她不會錯過的。

如果她和宋隨開口請求,宋隨也不會不管她。

趴在腿上的年年哼了兩聲,我摸了摸它的頭。

只是宋隨可能不會想到,我會出現在他背著我,帶蘇唐參加的宴會上。

12

我還是來了。

宴會上燈光璀璨,西裝革履的男人與金瓚玉珥的女人在廳中不斷移步,觥籌交錯,賓主盡歡。

而我站在最邊緣,格格不入,就像一個闖入者。

宋隨很好找。

我在他身後追了十幾年,無數次從人群中搜尋他的身影。

他穿著剪裁得體的西裝,長身鶴立。

身邊挽著他手的女人,穿著一襲紅裙,明艷得像一朵玫瑰。

是蘇唐。

看他們穿梭在名利場,談笑風生。

像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

哪怕早就料到這樣的場景。

親眼見到時,仍舊像是被人重重甩了一巴掌。

心臟劇烈跳動,不安的藤蔓緊緊包裹,又不斷收緊,疼得像是要炸裂開來。

腦海中的線再次散成一團亂麻,額角青筋一下一下跳動。

可我什麼也沒做,只是站在這兒,看著他們挽著手,笑著和每個人打招呼。

我看見有人朝著宋隨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向他指了指我的方向。

宋隨偏頭看過來。

我沒有穿漂亮的禮服,也已經很瘦了,我很久不敢照鏡子,怕看見愈發突出的顴骨,和隱隱透露出骷髏面相的自己。

我知道他看見我了。

因為他的臉色一下就變了,很難看。

隔著攢動的人群,我們就這樣遙遙相望。

我只是靜靜地看著他,沒有笑也沒有哭。

看到他變了臉色,掙脫蘇唐的手,要過來找我,隔著人群,他的步伐顯得艱難。

我卻忽然沖他笑,然後轉身,離開了這個地方。

13

到家時我直奔自己原來的房間。

腦海中亂成一團的線相互糾纏,怎麼也解不開。

心臟處的藤蔓反而越纏越緊,好像下一秒,就要爆裂開來。

我終於再也無法保持冷靜。

書桌上所有的東西被我掃落在地,砸在地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還不夠。

擺在架子上的書,被我瘋狂地撕扯著,紛紛揚揚的紙片散落在地上,像一場不合時宜的雪。

還不夠。

架子上擺著的小擺件,化妝品護膚品,宋隨出差給我帶的精緻的工藝品,還有我和他一起拼的積木……

破壞欲與暴虐交織,情感衝動在腦中耀武揚威。

地上一片狼藉,混亂地,就像我殘破不堪的生活。

等我回過神來,剪刀已經抵上了手臂。

而年年,正在我的腿邊瘋狂叫喊。

小狗的叫聲尖利又急促,見我垂眸看它,忽又安靜下來,張開嘴巴,露出一個傻呵呵地笑。

手中的剪刀砸落在地,年年趕緊朝我身上撲,一邊撲一邊叫。

我木然地將它撈進懷裡,它便用毛茸茸的頭使勁蹭我,小小的身體溫熱。

我抱著它,忽然就掉了淚。

所有衝動褪去,破壞帶給我的並不是滿足,只在我心底留下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

如此折磨。

14

宋隨回家時,我已經把房間都收拾好了。

他想和我說話,我坐在沙發上看著他笑,我知道他想解釋,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我陪了他四年。

和他在名利場中周旋,宋隨不善言辭,但條理清晰,所有話從他嘴裡說出來,都冷冰冰的。

是我,一點點教他如何處事,如何和那些老油條打交道。

他如今在這種場合遊刃有餘,只是出了這名利場時仍舊惜字如金。

從前覺得他什麼樣我都愛,現在想來,或許不過是和我沒什麼話說。

我笑著開口,將他所有的話都堵了回去。

「沒關係,我知道蘇唐剛剛回國,沒有人脈圈子,你想幫幫她,就帶她去了晚宴。」

宋隨的臉色變了變:「是……」

「沒關係,」我看著他,聲音溫柔,「我不介意的。」

宋隨看著我不說話。

四目相對。

我始終溫柔地望著他。

好半天,他終於錯開眼。

卻忽然抱住了我,摟得很緊,像是要將我嵌進他身體里,讓我有些喘不過氣。

男人溫熱的呼吸落在我的耳畔。

「念念。」

親密無間。

「你瘦了。」

我笑了笑,沒有回答。

檀香味混著梔子花香圍繞,我硬生生克制住了自己想吐的慾望。

15

第二天早上起來,我照例送他去上班。

本以為他要走,宋隨卻忽然在客廳停了腳步:「念念。」

他溫聲道,「我忘記系領帶了。」

我有些無奈,上樓隨手給他拿了一條,遞給他。

宋隨沒有接,低下頭:「幫我,念念。」

我依言幫他系,宋隨低著頭,乖乖的,等我扯好:「好了。」

腰身卻忽然被人禁錮住,往前帶著與人貼在一塊,我抬頭看他:「宋……」

所有的話被堵了回去,唇上一片溫熱。

宋隨掐著我的腰吻我,很兇。

攻城掠地,像是撕破了偽裝的獸,帶著兇狠的慾望。

分開時男人的眼尾氤氳出一片薄紅。

我看著他,沒有說話。

宋隨又在我額頭上落下一吻,唇角微揚:「我走了,念念。」

我笑著道別。

16

我約了蘇唐。

時間定在上午十點。

我如約而至,在咖啡廳里又等了她半個小時,她才姍姍來遲。

蘇唐很漂亮,早年爸爸沒破產時,就過得養尊處優。

後來爸爸破產了,她還是命好,嫁到國外,如今離婚回國了,又有宋隨處處幫她。

多幸運。

蘇唐在我對面坐下,妝容精緻,笑容甜美。

而我,眼下黑眼圈濃重,消瘦,氣色極差。

「念念,怎麼突然約我出來?」

我們之間的交集算不上多深厚,頂多算是同校校友,也不知她怎麼能這麼親近地喊我。

桌上點的果茶我一口沒喝,冰涼的觸感讓我理智回籠。

「你已經點好了呀,」蘇唐的眼神落在桌上,又笑著喚了服務生,「一杯冰美式。」

末了撐著下巴看著我笑:「你家宋總也愛喝冰美式,我原來不愛喝,最近倒是喜歡上了。」

我抿了一口果茶,沒有接她的話。

蘇唐的笑容乖覺又無辜。

一開始,告訴我她離婚回國消息的人,也是她。

多年不見的人忽然加上我的微信。

語氣禮貌,卻又擋不住的得意揚揚。

像是迫不及待地要告訴我:我回來搶你的丈夫了。

果茶的香味散盡後嘴中只空留苦味,蘇唐的冰美式還沒有上,她的目光一直放在我身上。

見我抬眸看她,嘴角笑意加深:「說起來,還要謝謝你家……」

突兀又響亮的聲音在大廳傳開。

三兩坐著的客人伸長了脖子往我們這邊瞟。

蘇唐的臉偏向一邊,白皙的臉頰上暈開一片紅。

像是被我突然的巴掌打蒙了。

她捂著臉轉頭看我:「念……」

我不想聽她喊我名字,一巴掌也不夠解氣。

拿起桌上的果茶,舉在她頭上,果茶一下澆了她滿頭。

深色的液體順著她的頭髮落下,滴滴答答打在桌面,還有部分在她白色的襯衫上暈開。

杯底的檸檬,桃子,果粒,粘在她的頭髮、衣服和包上。

她的妝防水效果不好。

眼影暈開一片。

看上去滑稽又可笑。

她愣了一下,咖啡廳里無數雙眼睛緊緊盯著我們,關注著我們的一舉一動。

她忽然紅了眼眶,泫然欲泣,惹人憐愛:「念念,你這是……」

「蘇唐。」

我冷冷地打斷她的表演。

「你自己知道。」

「別在我面前耍什麼綠茶把戲。」

她眼中淚光閃閃,半落不落。

「你回來就是為了宋隨。你知道宋隨會對你好,你想把他搶過去。」

「對嗎?」

我好整以暇地看著,聲音平靜。

她的臉色煞白一瞬,又立馬冷靜下來,從包中抽出濕巾,慢慢擦去臉上的污漬。

「是呀。」

蘇唐看著我,慢慢勾起一抹勢在必得的笑容,聲音壓低,「念念,感情的事情,強求不來的。」

已經撕破臉皮了。

我看著她,卻忽然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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