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消息,我是被抱錯的假千金。
更壞的是,我從小囂張跋扈還不學無術,現在一事無成。
我覺得這都是我那寵妹狂魔哥的錯。
於是我連夜趕到他的大平層,死命抱住大腿。
「嗚嗚嗚,都怪你把我慣成這樣,你要是不管我,我就弔死在你家門口!」
我哥額角爆出青筋:
「......你先給我起來!」
1
我毫無形象地坐在地上死死抓著沈司珩的褲腿。
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往上面擦。
沈司珩忍無可忍。
「沈南婉!」
我淚眼婆娑地抬眼看他。
他頓時凶不下去了,深吸一口氣後軟下語氣。
「哥哥怎麼會不管你呢,你先跟我說說發生了什麼,嗯?」
事情還要從一天前說起。
臨近畢業,我不想實習,準備回家啃老給爸媽一個驚喜。
沒成想卻意外偷聽到我的身世之謎。
原來當年我爸要去國外出差好幾個月。
放心不下孕反嚴重的我媽就把她也帶著過去了。
離預產期還有一個多月時,她出門不小心摔了一跤,被緊急送往附近醫院。
好不容易生下來結果又趕上地震。
慌亂之下,兩個待在保溫箱裡的小孩就這麼水靈靈抱錯了。
爸媽正在書房商量怎麼聯繫和彌補親生女兒。
當他們語氣疲憊地提到我時,我不敢往下聽了。
腦子嗡嗡響了一整天。
從小就囂張跋扈還不學無術的我,天都塌了!
小時候,爸媽為了培養我的興趣愛好。
先後給我找了樂器、舞蹈、繪畫,甚至還有武術老師。
他們最後都被我氣走了。
無他,我太嘴碎和鬧騰了。
學習是不肯的,話是硬要拉著老師說的。
我媽一罵我,我就立馬躲到沈司珩身後,委屈癟嘴。
「哥哥,我不喜歡這些!」
他最吃這一套了,立馬護住我。
「妹妹不想學就不學,別逼她了。」
我媽氣得扶額。
「沈司珩你就慣吧,長大後什麼也不會,你養她啊?」
少年神情堅定。
「嗯,我養。」
這句話真貫穿了他的前半生。
我出生後,家裡生意做得越來越大,爸媽每天到處飛。
年僅六歲的沈司珩主動擔起養育我的責任。
可以說我是他一手帶大的。
但他的過度溺愛讓我養成了無法無天的性子。
不想上課,沒關係,玩得開心就行。
仗勢欺人,沒關係,他會幫我善後。
不學無術,沒關係,咱家不缺錢。
這就是我二十一年來養成的價值觀。
我都做好了後半生當個快樂米蟲的準備。
結果他們現在告訴我,我是假千金!
我接受不了!
2
一想到後半生的悲慘生活我就哭得真情實感。
「哥哥,我變成這樣你負主要責任。」
沈司珩:?
我義正詞嚴。
「俗話說,慣子如殺子。曾經有一個母親縱容她的兒子偷東西,小時偷針大時偷金,最後兒子被押上刑場,臨死前他要求見母親一面,你知道他乾了什麼嗎?他把母親一隻耳朵咬了下來!」
沈司珩猛地閉上眼,又深深吸了一口氣,咬著牙道:
「你到底想偷什麼?」
我急了:「哎呀你怎麼油鹽不進的,這是借事喻理懂不懂!」
沈司珩反倒詫異地看了我一眼。
「長進了,借事喻理都懂了?」
我哭得更厲害了。
「我真沒時間跟你鬧了,你以為我在跟你開玩笑嗎,我真不是你親妹!」
沈司珩一頓,伸手將我從地上提了起來。
「知道了,你是我養大的,就算不是親的我也會管你的。」
「真的嗎?」
「嗯。」
「我不信。」
「......」
萬一真千金覺得我占了她的富貴人生讓她苦了二十一年,她讓爸媽把我趕出去怎麼辦?
再說了我囂張跋扈的形象深入人心,要是我跟真千金起衝突,所有人都會站在她那邊譴責我。
我哥雖然疼我,但我畢竟不是他親妹妹,久而久之......
嗚嗚,細思極恐。
又不是我想被抱錯的!
沈司珩見我又癟嘴,無奈半蹲在我面前,像往常一樣輕哄。
「那你想怎麼樣,哥哥都答應你,好不好?」
我猛地抬頭:「要不你送我去國外留學吧!」
沈司珩眸光微動,沒說話。
「不行,初高中我得罪了太多人,那些人現在都在國外,要是他們知道我鳳凰變麻雀,肯定會狠狠報復我,到時候說不定我會淪落到客死他鄉,慘死街頭的下場......」
我咬著手指自顧自地又否定了這個提議。
「要不你錄個視頻答應我每個月給我打點錢......嘶,不行,到時候你跟我反目成仇後會毫不猶豫地追回,還要告我敲詐勒索,最後我鋃鐺入獄,出來後過得渾渾噩噩,最後我被得罪過的人打擊報復,走投無路跳樓自——」
沈司珩聽得額角青筋直跳,他捂住我的嘴。
「夠了,我當初就該把你那些破小說全部燒掉。」
「嗚嗚嗚,還不都是你慣的,我現在都怕死了你還罵我!」
一直緊繃的弦終於在此刻斷了。
我抓著沙發邊緣,邊哭邊跺腳。
「哥哥,我該怎麼辦啊?」
大概是從沒見我哭這麼慘過,他一時間愣住了。
許久之後,沈司珩將我抱進懷裡。
「怕什麼,哥哥永遠不會不管你。」
不知道哭了多久,把我哥的高定手工黑襯衫都哭濕了一大片後沉沉睡去。
意識迷糊間,有人將我抱到柔軟的床上後又仔細地給我擦了臉才輕輕關上房門離開。
3
我睡得不知天地為何物。
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的黃昏了。
我揉著腫痛的眼睛打開房門,看到沈司珩靜默地佇立在陽台上。
他一動不動地盯著遠處的高樓,指尖夾著一隻快要燃盡的煙。
我心裡咯噔一下。
當初沈司珩剛接手集團,根基不穩,所做的決策經常被高層元老為難。
壓力最大的時候他開始抽煙。
我發現後又是咳嗽又是呼吸困難又是心口疼,無理取鬧加死纏爛打逼著他戒掉。
沈司珩拿我沒辦法,只能戒了。
現在為什麼又抽了呢?
是因為......我嗎?
「哥哥。」
我站在他身後輕輕喊了一聲。
沈司珩指尖一抖,條件反射地將煙掐滅。
他的頭髮有些亂了,散在額前,遮擋了刻意躲避的視線。
我注意到他的右臉微微紅腫,像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
頓時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扯了扯嘴角,嗓音有些啞。
「醒了?我去給你煮碗面填填肚子。」
他越過我徑直往廚房走,步伐透著匆忙,仿佛在逃避什麼洪水猛獸。
手機輕輕震動。
打開一看,是我爸發過來又迅速撤回的消息。
現在的情況已經很清晰了。
婉婉我呀,大概可能暫時要被永久性地趕出家門了。
我捂著嘴跑回房間,不敢讓自己哭得太大聲。
趁鍘刀落下前,我連忙清點了我帳戶上的剩餘的積蓄。
好在總共還有五百多萬。
我先給我資助多年的兩個女孩各自打了五十萬當做她們之後的學費和生活費。
很快那個三人小群里出現了兩個問號。
我簡要地說明了情況,委婉地表示我以後自身難保無法再定期資助她們了。
現在的我十分敏感多疑,杯弓蛇影,覺得任何人都有可能踩我一腳。
我不想袒露我的懦弱,剛想解散這個群,她們就發起了視頻通話。
蘇繆:「多大點事啊,以後我養你。」
林染染:「南婉姐,我也會養你的!」
我一秒破功,又忍不住掉了眼淚。
雖然很感動,但我還是拒絕了。
「嗚嗚嗚算了吧,你們那點錢還不夠我買個包。」
蘇繆和林染染:「......」
蘇繆跟我同屆,林染染比我們小一屆。
初高中那會,她們是貴族學校特招進來的貧困生。
這種貧困堅韌小白花的設定最吸引遊手好閒的有錢爛人了。
而我這種仗勢欺人的大小姐就喜歡找爛人的茬。
我保護並資助她們,她們給我補課,很公平。
於是這種關係持續到現在。
不知道算不算朋友,但她們確實很喜歡跟我分享生活,還挺有意思的。
見我婉拒了她們的包養邀請,她們就花一晚上時間為我的未來做規劃。
最後我們一致得出了最優解——
考西點師證書,到時候開個甜品店!
從青春期開始,每次惹事,我都會給我哥親手做一盒小餅乾。
再冷漠的人看到這樣的道歉禮物都會笑。
思來想去,我唯一的天賦和興趣大概就是烘焙了。
說干就干!
我開始上網查資料,連路硯深的消息都沒注意。
4
第二天,沈司珩似乎終於緩過神接受了我不是他親妹這個事實。
見我情緒穩定,他試探性地提起這個話題。
看來遭逢巨變的人是真的能在一夕之間長大的。
我甚至反思起了自己。
明明我哥對我已經夠好了,我卻還以此為由對他進行道德綁架,實屬不應該。
按照我以往嚴以待人,寬以待己的大小姐脾氣是絕對不會這麼想的。
但,我現在已經不是大小姐了。
人啊,還是得識時務。
我暗暗嘆了一口氣,強迫自己揚起微笑。
「爸媽找到親女兒是好事,她叫什麼啊,在哪裡上學?」
沈司珩看著我,目光深沉晦澀。
「她叫姜聆,目前在國外留學,跟路硯深是校友,貌似他們......關係還不錯。」
說到後半句,他停頓了一會兒,垂下眼,避開我的目光。
我微微愣住。
姜聆,我聽過這個名字。
第一次是跟路硯深打電話的時候,我聽到了一個女孩的聲音,當即醋意大發質問她是誰。
他沉默一瞬,不咸不淡地解釋:「姜聆,一個項目組的同學。」
第二次,是蘇繆爭取到了國外交換生的名額,恰好跟路硯深一個大學。
她知道我對路硯深的心思,主動去幫我查了下崗,打聽到他確實跟這個姜聆搭檔過好幾個項目。
第三次,沈司珩告訴我她就是被抱錯的真千金!
偽人小說還是太保守,我的生活比這狗血多了。
是不是現在我對著天比個中指它就會立馬降雷把我劈死啊?
我他爸的到底動了誰的蛋糕!
沈司珩見我像失了魂般,輕輕嘆了口氣。
「路硯深性格冷淡孤傲,哥哥當初不同意你追他也是怕你以後受委屈,如果你——」
我連忙搖頭,目光堅定。
「放心吧哥哥,我不會再追他了!」
路家跟我們沈家是世交,我跟路硯深青梅竹馬一起長大。
他成績優異,長相更是萬里挑一,對誰都拒之千里之外的清冷感完美符合我心目中高嶺之花男主角的形象。
所以我憑藉青梅的身份霸占他身邊的位置。
這麼多年來他身邊連個母蚊子都看不到。
他說喜歡勢均力敵的女生,我就咬牙努力了幾百個日夜跟他考到了同一個城市的重點大學。
路硯深雖然對誰都很冷淡,但對我各種暗戳戳的舉動卻是默許的態度。
我理解為這是不抗拒的意思,所以我追得更起勁了。
甚至兩家都有完成學業後讓我們聯姻的打算。
路硯深卻陰差陽錯認識了真千金姜聆,他口中的勢均力敵大概就是這樣吧。
沒辦法,老天都把緣分綁他們手上了。
我都不敢想要是我還認不清現狀繼續糾纏,未來得死得有多慘。
聽到我的回答,沈司珩眸光微閃,喉結滾了滾。
「真的?」
我悶聲點頭:「真的,異國這麼久,感情早就淡了,我似乎也沒多喜歡他。」
唉,這麼拙劣的說辭肯定騙不過我哥。
他一眼就能看出我是假裝洒脫。
剛想迎接他的安慰,一抬眼,懵了:
「不是,哥哥你笑什麼?」
沈司珩唇角的弧度還沒收完,右手虛握成拳抵在鼻尖輕咳一聲。
「挺好,回頭是岸。」
岸?
岸在哪?
我懷疑他在暗諷我,狐疑地盯了他好久。
沈司珩刷地起身,又恢復平時一本正經的模樣。
「我去上班了。」
5
蘇繆很快給我發來了開店相關流程和注意事項。
保姆級教程,十分詳盡有條理。
林染染剛好在本市的大學,自告奮勇要幫我跑圖,協助我新店選址。
而我的任務是專心考證!
我聯繫了一家知名烘焙培訓機構線下參觀了解。
運氣很好的是近期本市社保局要舉辦一場競賽活動。
趕上的話可以直接報考高級西點師,合格將獲得職業資格三級證書。
我當即簽訂協議報了最貴的 1V1 課程。
回到家查看課程表時,門鈴響了。
一開門,是一個金髮碧眼的大美女。
她看到我時明媚笑容微僵,隨即有些尷尬地跟我打招呼。
「嗨,這是沈司珩的家吧,請問你是他的妹妹嗎?」
她操著一口英倫腔。
我想起當時我媽拿了一堆適齡女孩的照片逼著我哥去相親。
其中就有她,唯一一個外國人讓人印象深刻。
據說她是國外一個大客戶的女兒,名叫安妮,對當時去談業務的沈司珩一見鍾情。
外國人舉動奔放大方,我哥似乎對她的追求很困擾。
我毫無疑問是向著我哥的,當然得幫他一把。
於是我微笑,同樣用流利的英語回答她:
「不,我是他女朋友。」
安妮表情變得難看。
「據我所知,他沒有女朋友。」
我勾了勾微卷的發尾,故作高傲姿態。
「不好意思,他追了我好久,我才答應的,不信你可以問他本人。」
「是的,她是我女朋友。」
沈司珩沉穩的聲音響起。
他越過震驚的安妮走到我旁邊,面色坦然地為我證明了這一點。
不愧是兄妹,就是有默契!
安妮狐疑的目光依舊在我們之間逡巡。
我乾脆親昵地挽住沈司珩的胳膊,嗓音甜膩。
「哈尼,你今天辛苦了,我們晚上吃牛排怎麼樣?」
沈司珩身體霎時緊繃,僵成了一座石雕似的。
我不滿地擰了他一把。
好在他很快反應過來,神情自然地接了我的話,轉頭問安妮有什麼事。
安妮冷著臉說了一句打擾了就踏著高跟鞋離開。
我呼出一口氣,邀功似地看向沈司珩。
「我演得好吧?」
他沒說話,微微側著頭,喉結一滾吐出略帶沙啞的話語。
「把衣服穿好,家裡冷氣這麼足也不怕感冒。」
我低頭一看,一件真絲弔帶裙,胸前溝壑隱現。
也是,女大避父。
住我哥這確實不太方便,我得租個房子搬出去了。
6
幾天後,我物色到了滿意的房子。
晚上,保姆上門準備做飯時,沈司珩加班還沒回來。
我靈光一動,決定親手給他做一頓。
於是當他回來後,看到的是一桌黑乎乎的東西和旁邊笑容熱情的我。
沈司珩:「......」
我夾了一筷子看不出形狀的紅燒肉給他。
「哥哥,餓了吧,都是你愛吃的菜。」
「還有這個糖醋排骨......」
「油燜大蝦,多吃點補充優質蛋白......」
一頓飯的時間,我喋喋不休,一張嘴就沒停下過。
難道我會不知道我做得色香味棄權嗎?
但不能浪費糧食。
我多說一點,就能少吃一點。
沈司珩艱難地咽下嘴裡的菜,下一秒,碗里又滿了。
他抬眼想說些什麼,看到我近乎討好的笑容時,怔住。
眼神複雜晦暗,震驚、愧疚、心疼交織變換。
他不知道腦補了什麼,擋住我的筷子。
「婉婉,你永遠不用擔心未來,哥哥承諾過會養你一輩子,就絕不會食言。」
「你戴著珠寶鑽石的手,不該用來做飯幹活,明白嗎?」
我很感動,順勢又給他夾了一筷子。
「哥哥,我只是想報答你這麼多年的養育之恩而已。」
「......養育之恩?」
沈司珩唇角微微抽動,這幾個字說得艱難,像是咬住了後槽牙。
我不明所以,繼續道:「況且以後也沒機會了,我要搬出去了。」
簡單說明緣由後,他突然變得十分沉默。
甚至主動開始夾菜,像被機器人接管了身體一樣程序化進食。
沒一會,全部空盤。
我緊張地盯著他,捏著手機默默思考應該先請神婆還是先請醫生。
沈司珩倏然抬頭,語氣平板正經,像上了談判桌一樣給我分析利弊。
「我認真思考了一下,覺得你還是繼續住在這裡更好。理由如下,第一,你的烘焙培訓學校離這裡比較近,第二,安妮很可能不相信你是我女朋友這件事,之後她再過來還是需要你應付一下——」
我小聲嘟囔:「之前還說養我一輩子呢,現在就要提條件了,男人的嘴真會騙人,呵呵。」
沈司珩按住眉心:「......第三,你愛吃的那家私人烘焙的甜品師,我可以請過來給你授課。」
我瞬間換了副嘴臉:「真的嗎哥哥,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我愛你一輩子!」
沈司珩薄薄的耳尖在暖燈下有些發紅,他避開我灼熱的視線,聲線淡淡。
「還搬出去嗎?」
我頭搖成撥浪鼓,用十分誇張的語氣拍彩虹屁。
「不搬了,哥哥你知道的,我只是怕你嫌棄我才會想著搬出去,不然你以為我會捨得離開女人看了發神經,男人看了來月經的全天下最偉大的哥哥嗎,我願意跟你住在一起,哪怕是以蟑螂的身份——」
沈司珩唇角勾了一瞬,起身端盤子進廚房一氣呵成。
「好了,回你房間,我要洗碗了。」
「好的呢,哥哥!」
7
我大概這輩子沒這麼忙過。
白天上烘焙課,下課去看甜品店裝修進度,晚上跟著私房甜品師繼續學。
哦,還得改畢業論文。
已經習慣累到在沙發上睡著再被沈司珩搬回房間的流程了。
被路硯深的電話吵醒時,我看了眼時間,早上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