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傅子硯奉子成婚後,我過了六年互不打擾的開放型婚姻。
家對他而言,好像只是一個過夜的地方。
雖然不待見我,但傅子硯也並未在外拈花惹草。
直到那個女人的出現。
六年前,她於他而言是特殊,六年後的今天亦然。
接著,他缺席了兒子最重要的畢業典禮。
兒子紅著眼告訴我,「媽媽,小朋友都說我是沒有爸爸的野孩子。」
看著他傷心欲絕的模樣,我只覺得心如刀絞。
「不是的,爸爸只是不喜歡媽媽,不是不喜歡小宇。」
「那小宇就不要爸爸了。」他抱著我給予安慰。
我眼下泛酸,「好,我們都不要他了。」
1.
「媽媽,我們不等爸爸了嗎?」小宇本該童真的臉上滿是落寞。
我將生日帽戴在他頭上,故作無事發生。
「爸爸有事,就不回來了。」
小宇仿佛感受到我的情緒,閉著眼許完願後。
再也沒有問過爸爸為什麼不回家陪他。
夜晚,將小宇哄睡後,我終於卸了力。
有些狼狽地坐在沙發上,看著餐桌上一動未動的蛋糕。
今天,不僅是小宇幼兒園畢業的日子。
也是他六歲的生日。
我曾不止一次告訴傅子硯,六歲生日在我們的習俗里叫做「半生歲」。
是童年中最重要的一天。
這天幸福了,往後餘生才能平安順遂。
可傅子硯好似忘了,又或者沒忘,只是不在意。
此時手機彈出了一條『可能認識的人』推送。
我心中仿佛有預感似的點開。
看著那女孩發的動態。
是一張摩天輪上的牽手照,配文。
「年少時的夢想終於成了真。」
而那雙屬於男人的手,虎口處的小小紅痣,我看了六年。
手機突然在靜逸的客廳響起。
「抱歉,今天有事,錢已經打到你卡上了,你帶小宇去買點禮物吧。」
還沒看完,另一條入帳一百萬的簡訊映入眼帘。
我勾起諷刺的笑。
這些年,傅子硯對待我和小宇的方式就是給錢。
可能對他這種人來說,能用錢解決的人和事,都是最不值當的東西。
想來,在他心裡,我和小宇同樣如此。
我像變態一樣不停翻著那女孩的動態。
最早關於傅子硯的,竟然可以追溯到五年前。
「我愛的人和別人有了孩子,可他告訴我,那只是權衡利弊下的家族妥協。」
我手指顫了顫,時間,剛好是小宇一傅歲生日那天。
只不過那天他告訴我,他要出差去m國。
而我當時還執著地追問他的行蹤。
只換來一句男人冷冽的警告。
「桑寧,擺正自己的位置,我們結婚的條件,就是開放型婚姻,你沒有資格過問我的私生活。」
此後,我再也沒有多嘴問過一句。
再網上翻,一條動態視頻讓我頓住。
片刻後手指落下,伴隨而來的,是出現在傅子硯臉上,我從未見過的柔和。
他吃她剩下的冰激凌。
他背著她在川流不息的紐約大道上肆意奔跑。
鮮活而明亮。
而我腦海中卻不禁浮現他淡漠的神色,「桑寧,作為我的妻子,要端莊一點。」
在我快要在悲傷中溺斃時,一隻小手突然拍了拍我的肩。
「媽媽,老師說,如果喜歡的蘋果已經爛掉了,就可以丟掉。」
我愣了愣,反應過來後抱緊他。
問出了那個對於小孩子來說,很殘忍的問題。
「那如果爸爸媽媽離婚了,小宇會選擇媽媽嗎?」
兒子臉上閃過一絲黯淡和難過,可還是開口說道。
「我會選擇和媽媽在一起,可是媽媽,以後,我就沒有爸爸了嗎?」
儘管小宇再懂事,可他仍然只是個六歲的孩子。
對於父親的崇拜和渴望,本就是天性。
我沒有直接回答,反而看著他呢喃。
「小宇還記得你五歲時,媽媽帶你去萬華寺寫下的心愿牌嗎?」
他點點頭。
「記得,小宇許的願望是,希望和爸爸媽媽永遠在一起。」
我看了看手機上,關於萬華寺將在三日後清理許願牆的新聞,半晌才艱難開口。
「嗯,如果三日後,爸爸還是不願意陪我們還願,媽媽就帶著你離開,好嗎?」
「好。」他乖乖點頭。
傅子硯,三天後是走是留。
我仿佛都提前知道了答案。
2.
次日早晨,傅子硯回來。
看著桌上殘餘的蛋糕,也沒什麼反應。
「你下午有事嗎?」我看著他那張永遠淡漠的臉,險些失去了開口的勇氣。
傅子硯上樓的腳步一頓,微微側過身。
「什麼事?」
我垂下眸,在他冷漠的眼神中,我總是潰不成軍那一個。
「萬華寺的許願牆要清走了,你可以陪我們去還願嗎?」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響起。
在靜逸的環境中,我輕而易舉就聽到了那頭獨屬於女孩的撒嬌聲。
傅子硯方才還冷淡的表情瞬間宛如清風,整個人柔和下來。
只在看我的一剎那隨口敷衍,「知道了。」
便轉身離去。
看著他進了三樓臥室,我有些自嘲。
說來可笑,結婚後,他住三樓,我和小宇住二樓。
甚至沒有同床共枕過。
六年前,在一個投資商會。
我作為舞團首席,被灌了許多酒。
是傅子硯宛如天神降臨般,把我從那群肥得流油的煤老闆手上帶走。
起初,他對我態度還不似現在這樣冷淡。
那時我們甚至可以天馬行空地聊天。
可是後來,在一次聚會中,我發現傅子硯被仇家暗算下了藥。
並塞了一個有髒病的女人給他。
想藉此毀了他。
是我將那女人打暈,心甘情願為他解了藥。
但同時,醒來後的傅子硯以為是我用了這種卑劣的手段。
在得知我懷孕,迫於父親的壓力將我娶進門後。
卻再也沒有半分好臉色。
而我,在自己想像的愛人喜悅里。
將自己活成了一個笑話。
想到這裡,我給律師朋友打了電話。
「幫我準備一份離婚協議,財產可以不要,但兒子的撫養權,必須在我這。」
「好,我儘量幫你爭取。」她嘆了口氣,「但是一般在孩子歸屬權問題上,法院都會傾向判給經濟能力好的一方。」
我手指微微收緊。
「我知道,我會回舞團繼續我放棄的事業。」
掛斷電話後,我給昔日的舞團團長發去郵件。
詢問她我是否還能加入,即使是伴舞。
「桑寧,你發的郵件是真的?」
我沒想到這麼快就接到了團長的電話。
「嗯。」
「那好,三天後,巴黎舞劇院報道。」
我反應過來後瞬間熱淚盈眶,「謝謝老師。」
下午,我帶著小宇站在萬華寺門口。
第三次撥打了那個無人接聽的電話。
「媽媽,爸爸他,是不是不來了?」小宇低著頭,最初欣喜的表情早已消失不見。
天邊的落日一點點隱匿於高山中。
照在臉上的陽光也漸漸被寒意取代。
我們坐在寺廟門口,看著人來人往。
卻無人為我們停留。
不知過了多久。
「這位施主,」一個小和尚走過來,「十分鐘後我們就要關門了。」
我這才動了動麻木的腿,看著身旁熟睡的兒子,「抱歉,我們這就走。」
電話突然響起。
小宇一下驚醒,臉上揚起笑,帶著期盼,「是爸爸要來了嗎?」
我摁下手機,對面傳來熱鬧的音樂聲。
「今天去不了了,下次吧。」他的聲音很冷,以至於我都能想像到他的不耐煩。
我張了張嘴,還沒說話便被掛斷。
「沒事媽媽,明天也可以的!」小宇故作輕鬆,笑著開口。
這時,軟體又彈出了『經常訪問人員』的主頁。
我下意識點進去。
只見那女孩更新了動態,是演唱會的現場。
「喜歡的人在台上,愛的人在身邊。」
視頻里,西裝革履的傅子硯和傅圍吵鬧的環境格格不入。
可他沒有絲毫不耐,反而看著揮舞著螢光棒的人,眉眼帶笑。
剛剛好,天邊最後一點夕陽的餘暉消失不見。
伴隨而來的,只有山間刺骨的寒意。
只是那帶著寒意的微風,終究是吹紅了我的眼。
傅子硯,還剩兩天。
3.
晚上,我和小宇坐在餐桌前,爸爸打來電話。
「寧寧,自從你結婚後,也不讓我們去看你,甚至連子硯也不曾給我這個老丈人打過一聲招呼,你覺得合適嗎?」
爸爸應該是喝醉了酒,聲音有些飄惚。
可我清楚,這些積壓已久的不滿都是真的。
「鄰居甚至都在問我,你是不是真的嫁人了!明天我預約了一個全家福,不管如何,你都得把子硯和小宇帶過來,不然那群長舌婦還不知道把你編排成什麼樣子!」
說著,也不管我的意見,徑直掛斷了電話。
我嘆了口氣,胸腔那股鬱氣越攢越多。
就好像有千斤巨石壓在胸口,讓人得不到片刻喘息。
剛想著,傅子硯回來了。
我下意識望過去,只見素日面無表情的男人此刻臉色有些陰沉。
心裡頓時咯噔一下,看來明天,又要被爸爸數落一頓。
「爸爸!」小宇看了我一眼,開口叫住了傅子硯上樓的步伐。
傅子硯停頓下來,轉過身淡淡詢問,「什麼事?」
「外公說,明天讓你和我們一起拍全家福,行嗎?然後再陪我和媽媽去萬華寺。」
我剛想出聲阻止。
卻見傅子硯拿起手機看了一眼,隨後散發的溫度更加寒冷。
「你不方便就……」
「好。」傅子硯開口,打斷了我的話,卻也讓我不可置信抬起頭。
「地址和時間給我,我會去。」
說著,淡淡掃了我們一眼後轉身離去。
半晌,小宇才突然抱住我的腿,臉上終於有了屬於孩子純真的快樂。
「媽媽!」他跳起來,「爸爸答應我們了!」
我同樣感到驚喜,但更多的,是縈繞在心頭一股莫名的不安。
房間裡,小宇興奮得手舞足蹈。
只要一想到會和爸爸一起拍全家福,就激動得睡不著。
跑進衣櫃翻來覆去換衣服。
直到選了一套自己不是很喜歡的小西服。
不過沒關係,爸爸一定會喜歡,他這樣想著。
次日,翎華照相館。
我帶著小宇到達時,爸媽已經準備好了。
見我身後無人,爸爸皺著眉詢問。
「子硯呢?怎麼沒和你一起來?」他語氣有些恨鐵不成鋼。
剛想開口,卻被小宇搶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