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媽媽今天身體覺得好多了,你別再給媽媽透析付費啦,小雨,錢自己存著自己用。」
騙子。
媽媽是騙子,聲音都疼得在發抖。
我深吸一口氣,狠狠掐著手心,穩住聲音。
「媽,我現在在肯德基避雨呢,我還點了一個蛋撻,我第一次吃這麼好吃的東西。」
「那就好,我生病了以後,家裡積蓄都用完了,還要我的寶貝這麼辛苦,是媽媽沒用。」
我眼睛發酸,我是單親家庭的孩子,媽媽一個人把我帶大,我得到的愛不比任何一個孩子少。
我揚起笑臉說:「媽,你就是愛瞎想,等湊齊手術費你就病好了。」
我繼續喋喋不休交代著:「還有啊,醫生說你這個病一定要控制飲水啊,之前給你買的杯子保溫效果不好,我今天給你買了個帶刻度的保溫杯,以後咱們就照著刻度喝。」
媽媽在電話那頭笑著說:「傻丫頭,現在這麼嘮叨了。媽媽要被你煩死了。」
「不准嫌我煩,我可要管你一輩子呢!」
電話很快掛斷。
我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
【我好難過啊,現實生活中,媽媽聽到女兒遇害的消息該有多難過。】
【我不想外賣員死了,求求在虛構的故事裡給她個好結局。】
【每個受害者都是無辜的,殺人犯應該被千刀萬剮!】
【我怎麼覺得這個假警察人還挺好的,還讓外賣員接電話。】
【共情殺人犯的,我祝你遲早一天遇到他。】
樓上的彈幕,睜開眼睛看看啊,他在笑啊!他不阻止,是想欣賞受害者求饒的姿態。
假警察放下了槍。
我只覺得腰間一麻,身體緩緩倒下,徹底失去了意識。
最後一眼看到的是被狠狠碾過的手機,孤零零躺在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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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來的時候,我雙手雙腳被綁住,扔在行進的車后座。
我第一時間低頭看腰間。
我腰間的小包還在,沒有被扔掉,手剛好可以夠到包。
我抬起身子,儘量不發出聲音,扭頭看向車窗,窗簾擋得嚴嚴實實,什麼都看不見。
司機和副駕駛座上的人沒發現我醒來,兩人在聊天。
「達哥,還是你本事大,趁著暴雨天,提前炸了路,造成塌方。那女人就算報警,警察也過不來。」
副駕駛座上的人冷冷開口,「張彪,你個廢物,居然讓警察在發現了女屍,害得我們被盯上,不然我何必這麼麻煩。」
張彪討好道:「都他媽的怪那個死女人不聽話,我想教教她規矩,沒想到被她跑了。」
達哥接著說:「別做多餘的事,等到了肉聯廠,就把車上這個解決掉。」
張彪答應,「放心吧哥,我都做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我被綁的位置,側過頭來,能看到副駕駛的人。
達哥就是先前假扮警察劫持我的人。
他挽起袖子,手臂上能看到一大片駭人的燒傷痕跡。
他對張彪態度輕蔑。
「這女人身上的東西你都檢查過了嗎?」
張彪啐了一口,「她身上什麼值錢的玩意都沒有,就一破包裡面有個口紅和水杯,跟我那賠錢貨女兒一樣,塗脂抹粉亂花錢。」
達哥一邊欣賞手機里的視頻,一邊敲著窗戶,態度鄙夷道,「你女兒被撞死,賠你50萬封口費,你可不虧。那段時間去a城賭爽了吧」
張彪嘿嘿一笑,沒再說話。
【我靠,他還挺驕傲的!】
【某些彈幕還共情殺人犯嗎?】
【我看得毛骨悚然,已經分不清現實還是故事了。】
【這是真相的話,那網上說張彪因為失去女兒精神失常是為了逃脫制裁瞎編的嗎?】
我不知道真相是什麼。
我也不關心殺人犯的動機是什麼。
我只想活。
有一點彈幕說得沒錯。
從達哥假扮警察現身以後,我就一直在觀察他。
他肩上的是在錄製中的攝像頭。
說明他喜歡看受害者痛苦求饒,為此還要留下視頻記錄。
這樣的人,我越放低姿態示弱,越能讓他們放下戒備。
他喜歡欣賞我的痛哭流涕,我就能多給自己爭取一點生存的時間。
更重要的是,通過他手臂上的傷口,我已經認出了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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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經常送外賣到一家醫院。
醫院不讓外賣電瓶車進,送到指定科室全靠兩條腿跑。
偶爾倒霉電梯遲遲不來,還會超時三五分鐘。
大部分客戶,只要好好解釋,不會給差評。
但有一個人叫王達,每點一次外賣就給一次差評,要求退款或賠償。
理由五花八門,要麼是外賣員態度不好,要麼是送餐遲到,或者飯里吃出蟲子。
久而久之,騎手們都把王達拉黑了,群里還扒出這人喜歡虐貓,拿鞭炮炸貓,結果炸傷自己。
但是平台強制派單,總有新騎手遭罪。
有一天,我在醫院,看到一個騎手等不到電梯,氣喘吁吁跑上十樓,經過電梯門口不小心撞到人。
湯從袋子口灑出,濺到那人的袖口。
那人帶著口罩帽子,看不清臉,氣急敗壞聊起袖子,露出左手手臂上燒傷的痕跡,一把搶過外賣,把騎手推倒。
開口就是髒話,「你他媽找死啊,送外賣遲到,還他媽撞老子身上,老子搞死你。」
騎手嚇得連連道歉。
在騎手走後,那人得意洋洋地對周圍人說:「多虧我聰明按著電梯,不讓電梯下去,送餐遲到又能白嫖到一頓午餐,這次還弄髒了我衣服,我高低讓那騎手賠我幾百塊。」
後來,聽騎手群里說,當晚王達向平台投訴了,這次平台收到一段匿名的視頻,清楚拍下了現場情況,才沒讓投訴成功。
再後來,王達不再叫外賣了,聽說是醫院出了醫療事故,王達被開除了。
還有人說是醫院發現王達虐殺動物,還將視頻發上網,才將他開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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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機還在繼續。
我感覺到車停了下來,這是我最後的逃生機會了。
我得先想辦法支走一個人。
車門被打開,我被人拽著頭髮,粗暴地拖下了車。
這裡是個廢舊廠子,門口寫著肉聯廠。
我緊緊捏著手裡的東西,剛剛在車上,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從腰包里取出了報警器。
報警器是口紅造型的,按動後可以定時發出警車的聲音,我設定了5分鐘。
是媽媽買給我的。
萬幸張彪沒有發現。
我假借掙扎的動靜,趁人不注意,將警報器踢到車底下。
王達拽著我一路拖行,我被迫背朝下,下半身貼地,雙腿不斷地擦地面,被地上的石頭咯得鑽心地疼。
我一邊叫救命,一邊拚命蹬腿。
王達見我喊叫,反手一個巴掌甩到我臉上,罵道「死女人,給老子閉嘴。」
我半邊臉被打腫,血腥味瀰漫在口腔。
很快我被帶到一間冷颼颼的房間。
周圍都是大型的冰櫃。
角落裡幾個台子血跡斑斑。
像是剛剛宰過豬肉。
張彪眼神滴溜溜的轉,給王達點了一根煙,笑嘻嘻說「達哥,這女人交給我吧,您在外面等這就行。」
王達接過煙,深吸一口,煙吐在張彪臉上:「動作快一點,別弄出太大動靜。」
我縮在角落,儘量減少存在感。
五分鐘很快過去,警車聲音從外面響起。
「他媽的,警察來的那麼快。」
王達指著我,吩咐張彪:「我去外面看看,你看好這個女人,千萬不能讓她鬧出動靜。」
說罷,便急匆匆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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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彪找了塊布,用力掐住我的嘴。
我低頭髮狠咬向張彪手腕,他吃痛,鬆開手,接著又狠狠打了我一巴掌,將我扇倒在地。
張彪再次蹲下靠近,我壓低聲音說:「王達他想要出賣你!他出去根本不是跟警察周旋,是要自己跑。」
張彪惡狠狠地瞪著我:「死女人,死到臨頭了還要挑撥離間。」
手上的動作卻停了下來。
「王達以前是X院醫生,被開除才會離開醫院的。我聽說他是虐殺動物發上網才被開除的。他就是個變態。」
張彪不接茬,我接著說:「這次警察發現了屍體,早晚會查到你們頭上,他當然要跑。」
七分真,三分假的話,才更容易讓人相信。
我把騎手群里關於王達的情況倒豆子一樣說出來:「我真是倒霉,接了個外賣單小命不保,我死了,你也跑不了。」
「放屁。」張彪怒罵。
這個小團體,王達是主導者,冷靜兇狠。張彪是打手,色厲內荏。
有好處拿,張彪就聽王達的,出了事,張彪不會高尚到一個人承擔,除非王達捏住張彪的把柄。
張彪背對我,打開門向外面張望,警車聲還在持續不斷地響。
只要張彪走遠,我就有機會逃跑。
進來時,我從地上抓了塊尖銳的石子,已經將綁著我的繩子磨穿了,現在故意裝作被綁不能動彈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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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彪離開了房間,將門鎖上。
我掙脫開繩子,用手撐地站起來,環顧四周,尋找躲藏或逃脫的辦法。
這是個冷庫,看起來像冷凍肉類的。
我凍得渾身發抖,牙齒止不住地打顫,只能不停搓手向手心哈氣,白色的熱氣凝成霧。
我向冷櫃後面跑去,頭頂的日光燈管發出嗡鳴,當我看清角落的情況時,我的胃裡一陣翻湧。那裡有一具開膛破肚的屍體!
我差點就要吐出來,只能死死咬住嘴唇,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我忍著噁心打開冷櫃,裡面放著一個個透明的容器。
容器里混著的液體泡著的分明是器官。
有的是心臟,有的是腎臟,有的是肝臟。
密密麻麻,讓人作嘔。
周圍還有很多抓痕。
這哪裡是肉聯廠,分明是器官買賣。
張彪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腳步聲越來越近。
他的皮鞋踩在地面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像是死神的鐮刀拖過地面。
我蜷縮在冷庫角落,寒意從地面滲入骨髓。
我的視線落在包里的保溫杯上,那是我新買的想給媽媽喝水的。
媽媽做透析時需要嚴格控制飲水量,我特意買了這個帶刻度的保溫杯,每天細心地為母親準備溫水。
現在,杯子裡還殘留著小半杯水,在零下二十度的環境中,杯壁已經結了冰。
冷庫的門緩緩打開,刺眼的光線照了進來。
張彪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的手裡握著一把鋒利的解剖刀,刀尖在燈光下泛著冷光。
「死女人,別躲了,你跑不掉的,別以為你可以支開我。」
我的手指觸碰到保溫杯,寒意刺入指尖,卻讓我無比清醒。
我想起母親做透析時的痛苦,想起自己為了籌錢接下的這個跑腿訂單,想起那些彈幕里對我的嘲諷和謾罵。
不,我不能死在這裡,我不能讓母親一個人面對這一切。
張彪的腳步聲停在了冷庫門口。
我屏住呼吸,握緊了保溫杯。
手心已經被凍得發麻,我的心跳卻快得像要跳出胸腔。
「找到你了。」
他露出一個殘忍的笑容,邁步向我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