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談戀愛累嗎?
我是不累的。
直到我發現了一個秘密。
好友口中那對她死心塌地的初戀,是我的未婚夫。
1.
今天事務所的工作不多,我提前下班,開車去了商場。
顧逍是半個小時後來的。
當時我在糾結果茶的味道。
他突然出現,摟住我的腰:「選甜橙的吧。」
我嚇了一跳:「你怎麼走路沒聲音?」
「是你看得太專注了。」
「你要喝嗎?」點了杯橙汁,我扭頭問他。
「我喝你的就好。」
我撇撇嘴,換了大杯。
商場一層除了化妝品、護膚品之類,還有很多珠寶首飾的店面。
我和顧逍挑了一家進去。
「請問是想看什麼類型的戒指呢?」櫃前店員問道。
「婚戒。」顧逍說著,又指了指手機,「我出去接個電話。」
我回頭看他一眼,倒是習慣了他的忙碌。
戒指我已經提前在官網看過,直接就讓店員幫我找出來試戴。
可惜我的骨架小,手指頭太細,店裡沒有我的號碼,我只得鬆鬆垮垮地戴著,看上去效果不佳。
顧逍這電話打得有些久,我等了等,接著試戴了其他幾款,結果都不滿意。
最後等我又戴回第一個戒指,顧逍方才回來。
「怎麼那麼久?」
顧逍臉色沉沉,看上去有些陰鷙:「工作上的事。」
我很少會過問他這些,便讓他看看我的戒指:「好看嗎?」
他說:「好看,你戴什麼都好看。」
「就是太大了。」
「可以調貨的。」店員低聲提醒。
我剛要說話,顧逍的電話又來了。
梅開二度,這讓我一下失了興致。
幾分鐘後,我走出店面,顧逍看到我,微愣:「怎麼了這是?」
「如果你忙的話,我們可以改天再過來看。」
「淼淼……」
我習慣了壓抑自己糟糕的情緒,搖搖頭:「沒事的,我能理解。」
這時,我聽到旁邊有人叫我。
「薛淼?」
我看過去,是周希。
2.
周希是我的同事。
半年前她從分部調上來,因為年齡差不多,喜好也相近,我和她很快就成了好友。
「你也來這邊逛街啊?」我笑著迎上去,「不早說,早知道我就等你一塊兒了。」
「你走那麼快,我哪兒來得及說?我就是過來吃飯的。」
周希長得很漂亮,膚白長發,眼下有顆淚痣,笑起來柔情似水。
「一個人?」
「是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經常一個人吃飯看電影。」
「那你今天可不是一個人了。」
我扭頭看顧逍,卻見他神色淡淡,眉間還有一絲不耐和慍怒,看來還在為工作的事發愁。
「周希,上次我生日你們見過的。」我過去抱住他手臂,「你不介意她跟我們一塊吃飯吧?」
離得近了我才發覺顧逍肌肉緊繃,不禁小聲追問:「事情很棘手嗎?」
聞言,顧逍臉上的表情頓時柔和些許。攏著我的肩,他微側過身摸了摸我的臉,聲音低沉:「沒事。不過我可能不能陪你吃飯了。」
我抿唇,不說話。
他便用哄小孩兒的語氣跟我說:「你同事不是過來了麼?正好有人陪你,我也放心。吃完了就逛逛,我報銷。」
我是很吃他這一套的,心裡深知自己得知進退,作,也要有個度。
「當然你報銷了,你還想賴帳啊?」
他笑笑,抱了我一下,嘴唇在不經意間擦過我耳朵,我臉一紅,推他:「你趕緊走吧。」
等他走了,我轉身,才意識到自己讓周希看了笑話。
「不好意思,顧逍他還有事,不能跟我們一道兒了,一會兒我們吃頓貴的,狠狠敲他一筆。」
「沒事。」周希仍舊笑意溫婉,「你們感情真好。」
「當然啦,我和他都在一起三年了。」
「三年啊,那不是畢業後就在一起了?」
「嗯,本來今天是要挑戒指的……」提到這個我就有些煩,「算了,不說這個了。」
誰知周希卻停了下來。
「挑戒指?」
我疑惑地看她:「是啊,怎麼了嗎?」
只見她嘴角微僵,笑意不復往常那般和煦:「沒怎麼,我就是……我就是擔心我過來,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
我看了她一會兒。
然後笑了:「不關你的事,他就那樣,大忙人一個。」
3.
吃飯的時候,周希問起我和顧逍是怎麼認識的。
「朋友的朋友。」
當初認識顧逍,是因為朋友組織沙漠自駕游,兩男兩女,其中一對是情侶,剩下的,就是我和顧逍了。
那個時候,我朋友是抱著撮合我倆的心態去的。
我心裡門清,但興致缺缺。
沙漠裡晝夜溫差大,去的第一天我失策穿了裙子,風一刮,冷得我直哆嗦,頭一天晚上水土不服,第二天人都昏了,也沒法參加接下來的行程。
不想耽誤他們拍照,我讓他們去玩,別管我,說完我就躺下了。
醒來時卻看到顧逍陪在我身邊。
「醒了。」
「……」
他探向我,手背碰了碰我額頭:「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我眨眨眼,搖了頭。
人在生病的時候總是缺乏安全感。
顧逍當時的陪伴恰恰填補了這道縫隙。
我缺了一路的興致在那一刻福至心靈,突然就對他上了心。
之後我倆也不存在誰追誰,一來二去,水到渠成,便在一起了。
當然,戀愛是他提的。
那天我生日,他請我去他家吃飯,磕磕絆絆弄到好晚,才弄出一道淡得沒味的長壽麵。
他很不好意思地說他是第一次下廚。
我也很誠實,直說,我吃出來了。
他笑了笑,隨後凝神看我。
倏地,他幫我把頭髮挽到耳後,說,他以後會學著做飯,爭取明年給我做一道完美的長壽麵。
回憶終止到這裡,我笑了笑,說:「他這人說到做到,現在確實很會做飯了。我們一起生活,基本都是他來做飯。偶爾我也會下廚,只不過我在這方面沒什麼天賦,直到今天都還在被他笑我笨。」
周希陷入沉思,喝了口氣泡酒。
「真好。」
我見她神情黯淡,便問:「你是不是又想起你那個初戀了?」
「嗯?」周希勾唇,轉瞬即逝,「嗯。」
4.
周希的初戀男友是她上大學時談的。
高考後的那個暑假,學校錄取通知書剛下來,就有學長有組織性地把他們那屆同一個地方的學弟學妹給拉進了群。
開學前學長說約大家一起吃個飯,混個臉熟。
也就是那次,周希對她的初戀一見鍾情。
她不像我,做事瞻前顧後,聚會一結束就十分主動地向她初戀表達了自己的心意。
女追男,隔層紗。
他倆從開學就是模範情侶,羨煞旁人。
在一起四年,因為是一個地方的,連家長都見了。
而且周希初戀對她還特別好,甚至是好到沒有底線的那種。
所以就算是分開了,周希也還是對他念念不忘,到現在都不能從過去那段戀情中走出來。
按理說,這樣難忘,應該不至於走到分手這一步才對。
可這畢竟是別人的傷心事,周希沒跟我說他們的分手理由,我一個局外人,也不好追問,想著等哪天她想說了,總會說的。
只是我沒有想到她會在今天向我傾訴這個理由。
她說:「分手是我提的。可提完,我就後悔了。」
5.
彼時我們已經吃得差不多了,例湯上桌,周希向我娓娓聊起她同初戀的過往。
「我爸媽對我向來嚴加看管,從小到大,我的一切他們都會幫我安排得妥妥噹噹,而我只要聽話就好。
「所以遇到他之前我還沒談過什麼戀愛,像那種小打小鬧的暗戀就不必多說了,跟他在一起後早忘得乾乾淨淨。
「最開始我爸媽是不希望我戀愛的,他們總覺得校園時期的感情很不靠譜。不過在見了他以後,他們很快就改觀了,覺得我倆在一起也挺好的。」
我喝著湯,附和道:「那看來他這個人確實靠譜。」
「是啊,」周希臉上浮現追憶的笑容,「戀愛那幾年,他真的很疼我。我大概是從前被家裡管束太多,導致在他那裡完全釋放了天性。當時不覺得,現在回想,自己還真是不可理喻。」
我啼笑皆非:「你跟『不可理喻』這四個字可真搭不上邊。」
「以前太小了……說來你可能不信,大三那年,我因為他實習而沒空陪我,動不動就要跟他吵架。他很遷就我,從不跟我置氣。但我還是覺得不夠,有一回氣過頭了,跟他吵了以後自己出去逛街,一個人走路上越想越氣,乾脆把他送給我的情侶對戒脫了往旁邊的樹梢上一掛……」
我驚訝地看她:「然後呢?」
「他那天晚上來找我和好,沒看到戒指,很生氣。我猜他是誤會了什麼,又見他那麼凶,有點嚇到,下一秒就承認錯誤了。你猜,他聽完做了什麼?」
「他不會打你了吧?」
周希撲哧一笑,搖頭:「他第二天翹了一早上的課,沿著那條街,把每棵樹都翻遍了……那時候天好冷,為了找戒指,他手都凍傷了。」
「……果然是年輕人才會做的事,那最後他找到戒指了嗎?」
「找到了,但是他沒有再把戒指給我。我想,他也許就是那個時候開始對我冷了心的吧。」
我聽了大受震撼,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安慰她。
不過周希也只是想找個人傾訴一下而已,對我的反應倒是沒怎麼在意。
她告訴我,後來是她家裡不同意他們在一起了,當時鬧了很久,到底沒堅持住,兩人才分開的。
我口中稱道遺憾,心裡卻想,「家長不同意」這一原因看似淺薄,反抗的過程實則消磨了太多太多,加上先前的有恃無恐,一聲「不同意」,不過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罷了。
6.
晚上回了家,我在書房找到顧逍。
他戴了眼鏡,斯文清俊。
我繞到後邊伏上他的肩:「一直在忙?」
「差不多了。」
他捏了捏我的手:「買了什麼?」
「什麼都沒買,光吃飯了。」
他蹙眉:「吃了這麼久?」
「聊天啊,你也知道,女人一聊起天來就沒完沒了的。」
他往常對這些一向一笑置之,這時卻罕見地多問了一句:「聊了什麼?」
這回輪到我皺眉了:「什麼時候你對這些也感興趣了,是不是看周希好看才多問的?」
「瞎說什麼?」他板起臉,「我問是因為你的一切我都感興趣。當然,你要不想說,就算了。」
「也沒什麼,就是周希跟我聊起她的初戀了。」
顧逍默然,後腦勺對著我,我也看不清他什麼表情,只回憶著和周希的對話,沒什麼修飾地跟他複述了一遍,末了感慨:「那男人對她真挺好的。」
顧逍依舊不語,拉著我的手讓我坐在了他的腿上。
他的臉頰貼著我的脖頸:「我對你不好?」
我故意找茬:「你會為了我在零下十幾度的天氣滿大街地看樹找戒指嗎?」
顧逍一噎,好半天才冷嘲道:「我只能說那個人實在愚蠢,才會做這Ṫũ⁾種事。」
「天啊,你居然還會罵人!」
顧逍從來沒有在私下評論過誰的不是,更別提他連那個人是誰都不知道的情況了。
只見他扯扯嘴角,手探進我的衣領,半晌似乎不滿足,又橫抱起我往房間走去。
他說:「我再粗俗的樣子你也都見過,不是麼?」
我:「……」
7.
因為顧逍的無節制,隔天我去上班,整個人都很萎靡。
去茶水間泡咖啡時,眼睛半閉,有人來了都不知道。
「怎麼了這是?沒睡好?」
我睜開眼,看到周希,嘆了一聲:「一言難盡。」
她笑了笑,眼神向下一落,笑容盡失。
「怎麼了?」我摸上她盯著的脖子。
「沒什麼。」
她仍舊沒什麼表情,只是把絲巾取了下來:「看你招蚊子,不嫌棄的話,用我的擋擋吧。」
我一愣,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什麼,臉登時就紅了。
接過她的絲巾,我戴上,打了個結:「謝謝,明天還你。」
她勾唇:「小事。」
為這事,我轉頭就把顧逍罵了一頓,但他估計在開會,並ṭü⁹沒有回我。
直到下班,他出現在我公司樓下。
我上車,把絲巾摘下,指著他造的孽:「看你乾的好事!」
顧逍摸了摸我的脖子,本來還在笑的,可見了我手裡的絲巾,卻失神多看了兩秒。
「什麼時候買的?」他問。
「不是我的,是周希的,」我把絲巾疊好,塞進包里,「今天我有客戶要見,幸好有她,不然就糗大了。」
顧逍握緊方向盤,聲音有些啞。
「我這就給你贖罪。」
「贖什麼罪?」
「去給你買幾條絲巾,讓你輪著戴,天天都不帶重樣的,羨慕死別人。」
「……」
我被他一本正經的語氣逗樂。
「開車吧你!」
顧逍捏捏我的臉,開了車。
我窩進座椅,在後視鏡看到從辦公樓走出來的周希。
左右張望,視線恰好停在我這個方向。
她因工作剛回這座城市,還沒有買車,平常我如果開車了,下班沒事的話一般都會捎她一程。
可這次不知為何,我從鏡子看她許久,破天荒地沒有產生送她一段的念頭。
8.
顧逍過來接我去他家吃飯。
去年才買的大平層,裝修還是我幫忙盯的。
顧母是個樸素親和的女人,對顧逍很嚴,對我卻很好。
在確認年底領證以後,我就已經改口叫她媽媽。
像別人會擔心的婆媳關係,在我這兒,倒是多餘。
因為我要過來,顧母給我做了我最喜歡吃的咕嚕肉,還幫我裝了罐她腌的黃瓜——上次我說好吃,她便記著了。
顧逍說她偏心。
我特得意:「那是因為我討喜。」
他笑笑,不置可否。
這次過來,我還想要拿上次落下來的手錶。
如果我沒記錯,應該是放在床頭櫃了。
家裡從來不請鐘點工,清潔全都經過顧母的手,家具地板不染一塵。
開始我以為是顧逍不懂事,還說過他。
他解釋:「我媽就那樣,閒不下來的,習慣就好。」
後來我就懂了。
顧逍小時候的生活過得並不好,父親去世後,是顧母獨自一人辛苦將他拉扯養大。
如今日子不說大富大貴,但實現了經濟自由,衣食無憂是肯定有保障的。
顧逍一直都是個能力很強的人,這點我深以為然。
來到房間,床頭柜上除了加濕器,再無其他。
我靠著門,揚聲問:「媽,我放柜子上的手錶你收起來了嗎?」
「哦,我怕弄丟,給鎖進衣櫃了。」
「知道啦。」
我從床頭櫃找出鑰匙,打開衣櫃里鎖上的抽屜,入眼就是我的手錶。
取出戴上,我被一個黑色的方形皮革盒子吸引了注意力。
因為這裡存放的都是顧逍以前的手錶證書之類,我幾乎沒打開看過。
這個皮革盒子的樣式偏小,不像是用來放表的。
我想了想,打開。
是一對戒指。
很特別的款式,有點 vintage 的味道。女款比男款要秀氣些,兩環相互纏繞,其中一環嵌了碎鑽。
我看了會兒,將其摘出來戴上。
正好。
我慢慢笑了。
又看了一會兒,才不舍地將它插回原位。
剛關上衣櫃,顧逍就進了房間。
他勾我鼻子:「偷笑什麼?」
「笑某人笨咯。」
連驚喜都不會藏。
他似乎有些不解,但也沒繼續問下去。
因為自己的意外發現,接下來的幾天,我的心情一直很好。
連周希都察覺到了。
衛生間裡,她問我是不是遇到了什麼好事。
我說:「我最近不是在選婚戒嗎?但一直沒找到喜歡的。不過顧逍好像早就給我準備好了,估計是想在過幾天的情人節給我個驚喜吧。」
說到這我又很懊惱:「早知道我就不偷看了,這下驚喜都變得不驚喜了。」
周希安靜了會兒,問:「你們計劃什麼時候領證?」
「年底。」
「那也沒幾個月了……」
「是啊。」
周希笑意淺淡:「真是恭喜你了。」
「謝謝。」
我對著鏡子抹唇膏,隨口問她:「七夕那天,你有什麼安排麼?」
「家裡給我安排了相親。」
「……」
9.
回家後,我給顧逍說了這件事。
顧逍本來還在翻著雜誌,突然停下,過了會兒才道:「人要相親,你總不能攔著不是?」
「就是有點可惜,我看得出來,她心裡還有那個初戀。」
「……那又如何?」
他頭也不ẗų₎抬,還在看雜誌。
我一個枕頭丟過去:「你們這種直男當然不懂啦。」
枕頭落在他腳邊,他這才抬起頭來看我:「那你想我什麼反應?」
「你那邊還有沒有認識不錯的單身漢?改天我把周希叫上,大家一起吃個飯?」
我笑嘻嘻地過去坐他腿上:「我們不就是朋友撮合認識的麼?」
顧逍順勢張開手抱我:「我的朋友你不都見過了,你覺得有哪些是適合的?」
我說了個名字。
他倒笑得陰陽怪氣:「你覺得他好?」
我笑得直顫:「這種醋你也要吃啊?」
他哼了哼,想起什麼,又正色道:「別太摻和別人的事,到時候人不領情,怪你怎麼辦?」
我努努嘴,算是聽進去了。
回頭看見放在桌上的雜誌,翻停在廣告頁,秀氣的女手戴著一隻精緻的鐲子。
我嘀咕:「還以為你在看什麼新聞,一個廣告都能讓你看那麼久……」
「……」
因為被抱著,我好似感受到顧逍的呼吸快了一拍。
他說:「給你看的,喜不喜歡?」
我靠著他,說不喜歡。
笑他品味之餘,卻想起被他藏起來的驚喜。
他挑的那對戒指,品味就挺好的。
……
情人節那天,顧逍在我最喜歡的餐廳訂了位置。
想到他準備的東西,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各種挑衣服,平時五分鐘搞定的妝,這次化了一個小時。
出門前,我換好裙子,裸色的弔帶,頸間的珍珠項鍊是前些天顧逍送我的生日禮物。
我站在顧逍面前,叉腰:「好不好看?」
他失神兩秒,然後捏著我的弔帶:「不冷?」
我打掉他的手:「又不是沒有外套。」
「餐廳有暖氣。」
我故意鑽空子:「那不就得了。」
他看了看我,終是妥協:「隨你吧,ţṻₗ你高興就好。」
情人節,一切的一切都很完美。
如果不是最後顧逍拿出來的盒子是深藍絲絨而非黑色皮革,我想,這一天,也許會成為我今年目前為止最喜歡的日子。
眼看著深藍色的盒子從桌子的另一端推過來,我意識到自己口乾舌燥,竟有些說不出話來。
我看向顧逍。
燭光中,顧逍笑得一往深情。
他說:「打開看看。」
絲絨材質不同於皮革的順滑,打開時還有很沉悶的一道阻力。
應該高興才對的。
可在看到盒子裡的手錶後,我卻感覺喉嚨好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給收緊了。
為什麼,不是戒指呢?
10.
顧逍送的手錶,是我先前看中了卻不捨得買的那款。
可收到了,我卻沒有想像中的喜悅。
怎麼會是手錶呢?
不應該是戒指嗎?
如果那個戒指不是情人節給我,我們的周年紀念日也早就過去了,總不能國慶節送我吧?難道還要等到年底領證時才給?
天台的風很大,我高舉著手看錶,越看頭越疼,身後有人來了都不知道。
周希遞來一杯咖啡,沖我揮了揮手:「不去吃午飯在這兒發什麼呆?」
我回過神,胸口堵著一口氣,看她一眼後搖了搖頭,問她昨天的相親怎麼樣。
「不怎麼樣。我忘不掉那個人,沒辦法毫髮無損地開始一段新的戀情。」
她自嘲地笑笑:「我最近總是在想,如果當年我再堅定一點,試著為他考慮,今天會不會就不是這樣的局面了?可惜,世上根本沒有後悔藥。」
我終於忍不住問道:「你不是說最開始你家裡對他是很滿意的嗎?怎麼後來又不喜歡了,他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周希搖頭。
「他什麼也沒做錯,只是……
「我跟你說過的,從小我爸媽管我很多,什麼事都習慣給我最好,就算我成年了,也還是覺得我一個人去了外地上學,會照顧不好自己。
「大一開學那年,他們特地買了機票,要陪我一起飛,說是順道去旅遊,說白了就是不放心我。
「我和我初戀剛在一起,哪裡想到爸媽會跟著,早就約好了要一塊兒去學校。
「所以,我乾脆攤牌了。
「我爸媽聽了本來是不開心的,但後來去學校的時候,他們Ṫű̂ₒ看到他很照顧我,凡事親力親為,連包包都不用我來提,也就同意了。」
我隱隱感到不對勁,欲言又止。
周希看我,點了點頭:「你想得沒錯,他們就是想給我找個能在大學四年照顧我的『保姆』。」
我一時啞然。
「他們說他安靜,老實,一看就不會有什麼歪心思,在一起的話,也能替他們好好照顧我,是再合適不過的人選。」
周希眼眶微濕:「其實我早就看出了他們的心思,但心裡又抱著僥倖,大學四年呢,那麼長,誰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
「結果你們在一起了四年。」我接話。
「嗯。分分合合四年,他始終順著我。可我沒想到我爸媽會那麼現實,一畢業就讓我們分手,還在私下約他出來說了那些難聽的話……」
「難聽的話?」
「我爸媽看不起他家……他是單親家庭,媽媽以前是給人做保姆的。我爸媽不知怎麼知道的,竟拿這事來挖苦他。任何事他都能忍,唯有他媽媽的事,他忍不了。」
我腦海中猛地閃過什麼,太快,沒能抓住,就聽到周希又說:
「他是個很能吃苦的人。
「為了和我在一起,他一直很努力,還沒畢業就有了不少存款。
「我早看出他的能耐,也知道他將來一定會成功。
「但我習慣了他以前圍著我轉的日子,他一忙起來,我就愛多想,不懂體諒他辛苦就算了,還總是借題發揮,跟他吵架。
「包括後來也是,哪怕我爸媽那樣說他,也沒試著為他爭取一下。
「他那時候,應該只是希望我能夠站在他那邊,支持他一下吧……我真是太懦弱了,沒能堅持住,現在後悔都來不及。」
我消化了一番周希說的話。
作為旁觀者,又是她的同事兼朋友,我沒辦法評價這件事誰對誰錯,只能問:「你們現在還有聯繫嗎?」
她搖搖頭,又點頭。
「我之前忍不住,給他打過一次電話。那天很晚了,我在他家樓下等他,他卻告訴我,他在他女朋友家。」
「……他有女朋友了?」
「跟我分開一年後有的。」
周希直直看向我,目光異常地清明:「但是前幾天,他約我見了一面。」
我看著她,心裡愈發覺得奇怪。
「找你做什麼?這是對你還有感情?」
周希笑了笑,卻沒有告訴我她和她初戀再見面以後聊了什麼。
她只是說:「其實跟他分手的時候,我就是想像之前那樣對他鬧個脾氣而已,他一般都會哄我的,我根本沒想到他會當真。所以後來,我曾低頭找他復合過。」
「那他答應了嗎?」
「沒有。」
「為什麼?」
「那一次,我們又吵架了。他說我對他只是占有欲作祟。我受不了他這樣說我,整個人都變得尖酸刻薄。」
我皺眉:「尖酸刻薄?」
「我說,那還不是因為你愛我。」
周希模仿著當時的口吻,帶著很濃的輕蔑和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