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樁樁件件,比君硯辭這個只知享樂的帝王強了太多。
如今的天下百姓,只知幽王而不知皇帝。
民間傳得沸沸揚揚,擋也擋不住。
我有一種預感,面具男快要出現了。
此前禁絕五石散雖有一定作用,但在暗衛的刻意避開下,南郊還是有不少人在進行交易。
果真,沒過幾日,在朝堂更亂的時候,面具男出現在南郊。
我帶人趕到時,他正在與百姓交易。
有些人已經上癮,早已忍不住,如同餓狗搶食一般對著面具男諂媚。
他一臉得意,蹲下身子,仿佛在看搖尾乞憐的小狗。
「別急,本官這就給你們。」
「往後你們這些人將會成為大昭病夫,你們的妻女,你們的領土,你們大昭的一切都會歸我們南洋所有。」
「大昭這條展翅騰飛的龍,終究只配活在我們南洋的鐵騎之下!」
「是麼?」我幽幽出聲,帶兵將其包圍。
「這位大人,可知妄想兩個字如何寫?」
「南洋一個彈丸小國,也配有如此口氣?」
「諸位,都起來吧,辛苦你們了。」
我話音一落,方才還對著面具男乞求五石散的」百姓」立馬恢復正常,神色清明。
這些是我早就安排好的人,只為等待他落網。
他倏然渾身癱軟:」他……他塗了軟筋散?」
「卑鄙,你竟然使詐!」
我嘲弄一笑:」本宮若不使詐,怎能吸引你這南洋的使臣來此?」
「在我朝偷偷建立賭坊也就罷了,可竟還敢販賣五石散?你真當我們大昭無人麼?」
他歇斯底里吼道:」那又如何?三年前我朝皇子出使大昭。若非你這妖婦從中阻攔,大昭皇帝早已與我們南洋通商。」
「我朝百姓何苦被人販賣?我又何苦費這麼大力來報仇?」
9
我冷然道:」五石散若是正常商品,本宮自會同意。可它會麻痹人心,會危害百姓。」
「你們的百姓被販賣,難道不是掌權者德行有虧,治理無方?難道不是你們這些官員助紂為虐,腐敗無能?」
「你可憐你南洋百姓,那我大昭百姓又何其無辜?他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沒做,便要承受滅頂之災?」
我不願與他多說,直接將其一劍斬殺。
臨死之際,他仍不甘心大喊:」你們這是閉關自守,是故步自封!」
「你會後悔的!」
說完,便倒地不起。
看著一向狡猾的面具男死得如此輕易,我竟有些心緒不寧。
君硯辭的玄策軍找到我時,我頓時明白面具男說的後悔是什麼意思了——
有人在相府發現了阿爹私藏的龍袍和通敵叛國的」證據」。
君硯辭二話不說,便將我們父女打入監牢。
待所有人離開時,唯有江攬月滿含深意。
「獨孤凝,就算你知道我的秘密又有何用?如今還不是淪為階下囚?我捏死你就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她低聲道:」實話告訴你吧,那龍袍和叛國的書信,是我和幽王放進相府的。可惜,鈺昭只信任我。」
「如今只要抓住你的兄長,你們一家人很快就可以去地下團聚了!」
我不想與她多言:」夜路走多了,總會遇到鬼的。」
「希望到時候,你不要後悔才是!」
許是有急事,沒過多久江攬月便被人叫走了。
夜深人靜,四下無人時,暗衛出現在我身旁。
「主子,人已經準備好。」
「就委屈你先留在京都了。」
黑夜無聲,我與暗衛閃身消失在大牢里。
數日後,獨孤家通敵叛國,兄長在邊關造反的消息傳遍天下。
眼看著帝王逐日昏庸,朝臣只能將希望寄託於幽王身上。
他曾受傷的腿竟也奇蹟般的好起來。
君硯辭一點一點被奪權,到最後被架空。
後來他終是拗不過朝臣,便封幽王為攝政王。
如今的大昭,實權掌握在攝政王君硯離手中。
我收到京都傳來的消息時,人已在西南。
兄長沒有造反,這不過是君硯離與江攬月給獨孤家扣上的帽子而已。
但偏偏,帝王信了,天下人信了。
大昭所有朝臣也都信了。
因為有父親與」我」這個人質在手,他們只需要靜候佳音,等著兄長自投羅網便是。
兄長的確不負眾望,已經行至中途。
他日便可北上,直搗京師。
卻在西南被我攔截了。
原因無他,南洋因五石散發動了戰爭。
此刻大昭海關已經失守,沿海百姓紛紛遇難。
可攝政王君硯離料定了兄長一心為國,會去收復海關,竟未派出一兵一卒,絲毫不顧百姓死活。
「南洋我去抵禦,兄長給我五萬兵馬。而後你先去幽州,繼續北上便是。」
兄長也被我的話驚到了:」阿凝,你確定只要五萬兵馬?」
「若是需要,兄長手中的三十萬皆可給你。你沒必要冒這麼大的險。」
「兄長放心,五萬兵馬足夠!」我負手而立。
這一戰,是買賣之戰,亦是領土之戰,必須揚我國威。
我與他分工明確,大軍各自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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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率軍到達沿海之時,威海已被占領。
那首領輕蔑道:」大昭如今都成了病夫了麼?領軍的人居然是個女人。還真是稀奇!」
另幾人也嘲諷道:」就憑你們這些落後的武器還想與我們南洋新的武器相比?一會兒可別哭著求爺爺告奶奶!」
幾人在城門上哈哈大笑。
我冷聲道:」那就讓我這個女流之輩瞧瞧你們南洋的武器究竟有多厲害!」
我足尖輕點,借著馬背三箭齊發。
首領旁邊的幾人笑聲戛然而止,胸前被小型火箭炮穿透,到死時都是震驚無比的神情。
「大昭怎會有如此威力的武器?」那首領終於慌了。
我冷肅一笑:」昔日你們笑我大昭都是自詡風流的文士,弱不禁風,甚至利用五石散來毒害我朝百姓。」
「可你們忘了,多年前是誰教你們文化,教你們禮義廉恥,更是誰世世代代將先進武器運送到你們南洋的。」
「你們研製的大炮的確不容小覷,但煙花爆竹源自我大昭。這小型火箭炮,不過是我中原武器世家的九牛一毛而已!」
祖宗永遠是祖宗。
後輩要想超越,完全可以。
但若是心術不正,想要僭越或是取代,那恐怕沒這麼容易。
我不再與之多言,一聲令下,所有人開始衝鋒陷陣。
此戰,漫天殷紅;此戰,細數風流;此戰,屍山血海。
待殘陽如血時,只剩下寂靜無聲。
南洋戰敗了。
奪回威海後,我軍趁勢追擊,連奪三城,收復海關。
南洋軍隊首領換了一茬又一茬,最後實在受不了,便簽訂了《龍津條約》,協定每年向大昭進貢。
這位新首領倒是個聽話的。
「我已經全部按照將軍的要求籤字畫押,請問今日可否放了我朝將士,讓我帶他們回家?」
我一目十行,確認條約的確無誤後,便讓人放了那幾個重要的俘虜。
「回去告訴你們的國主,若是再敢聽信扶桑那卑鄙之國的讒言,犯我大昭,我大昭世世代代等著你們!」
「不死不休!」
沒錯,這戰役有些特殊。
大戰到中途時,我查清了一切。
此次五石散戰爭,南洋國主被人當了槍使。
真正的罪魁禍首其實是陰狠奸詐的扶桑國。
他們正想讓大昭和南洋鷸蚌相爭,最後漁人得利。
那南洋使臣面具男也是被扶桑挑唆,所以才敢來大昭挑事。
可天下哪有那麼好的事情?
要爭也該是他們自己爭才是。
聽聞扶桑國王子還在出使南洋,是以,我此刻停戰是最佳時機。
「將士們,回京!」
我率軍回京,一路北上。
可回京之路並不平靜,想來是留在監牢里的分身被人發現了。
於是,我一路遭遇了無數刺客。
不論男女,不論皇家暗衛或是江湖殺手,都輪了個遍。
我日夜提防,卻沒想到路過徽州時,遇見了個奇怪的人將我擄走。
那人面貌醜陋,滿身傷痕,武功卻在我之上。
多日後,京中傳出消息:皇后獨孤凝於監牢」畏罪潛逃」,死於刺殺。
此刻,君硯離不再滿足於攝政王的頭銜,終於露出自己的野心。
兄長與之抗衡時,卻被其用京都全城百姓和所有文武大臣的命來威脅。
全軍跪地,兄長無奈,便選擇了暫時妥協。
二十五萬大軍盡數歸到君硯離手中。
11
副將深知我不會死,便將剩下的四萬多兵馬駐紮在京郊。
我帶著那奇怪的人回京之日,正趕上君硯離逼著君硯辭退位的光景。
聽傳令的太監所言,得知我沒死的消息時,君硯離大發雷霆,而江攬月滿目錯愕。
可我沒想到的是,君硯離為了羞辱君硯辭,竟連退位詔書也不急著要了。
大抵是覺得萬無一失,他帶著一行人將君硯辭挾持到第三道城門上,讓其親手將我射殺。
多日未見,君硯辭早已沒了最初的風骨。
「獨孤凝,你不過是皇兄不要的棄婦罷了。既然有幸逃了一命,就該夾緊尾巴苟活。」
「可今日竟想憑四萬大軍抵禦本王的幾十萬大軍。簡直是痴人說夢!」
我未與他多言,只是定定看著上方的君硯辭。
君硯離冷笑著將箭遞給他。
「皇兄,你可要想好了。」
「今日,你和獨孤凝只能活一個!」
一旁的江攬月也已露出真面目:」鈺昭若是下不了手,那今日死的只能是你了。」
她又轉身對著我:」獨孤凝,往日我羨慕你,嫉妒你。可是如今才發現我錯了,因為你根本沒什麼值得我嫉妒的地方。」
「你勞累半生,付出半生,最終只會落得個被夫君屠盡滿門的下場!」
我挑眉一笑:」你可知,過早得意忘形,會不得善終的!」
君硯辭回望了一眼下方的我,終於下定決心。
接過箭的那一瞬間,他渾身氣息一變。
整個人爆發出一股強烈的殺氣,仿佛又恢復了往日殺伐果斷的帝王。
在眾人震驚錯愕的目光下,他大喝一聲:」誅殺亂臣賊子,還我大昭山河!」
而後調轉方向,微微側身,將箭羽準確無誤的射入君硯離胸膛。
「出言侮辱阿凝,你該死!」
「無數次陷害阿凝,你也該死!」
「來人,將這兩個亂臣賊子給朕拿下!」
場面一度反轉,兄長的兵早早等待。
君硯離反應過來。
「君硯辭,你這麼久以來都是在騙我?」
「現在反應過來,晚了!」
君硯辭並未理會上方,而是走下城門。
他目光灼灼,一步一步,終於走到我跟前。
「阿凝,你終於回來了。」
「是啊,我回來了。」
沒有眾人所想的相愛相殺,沒有世人以為的兵刃相見。
有的是多年以來培養的默契。
是每次無論他出征還是我出征歸來,都會等待彼此的默契。
我將手放入他的掌心,翻身下馬。
倏然,只聽見」錚」的一聲,君硯離二人被擒獲。
之前那位奇怪的人也從士兵中走出。
江攬月看到來人時,滿目不可置信,樣子瘋癲。
「你……你怎麼可能還活著?」
「我當時明明親眼看著你沒氣了的,為什麼會這樣?」
他嘶啞開口:」你愛過我麼?」
江攬月搖搖頭:」我只是曾經感激你,可後來你阻止我奔赴大好前程,所以我開始恨你,才不得已而殺了你。」
「我明白了。」他苦笑一聲,頭也不回地離開。
12
「那不是御劍山莊之子麼?」
在場有人認出了那人。
我想起玉佩的畫面中提到過,江攬月死了的夫君的確是江湖人士,便大致明白了這場愛恨糾葛。
她重生後,為了改變與人私奔的命運,便禍害了這御劍山莊的公子。
可沒想到,一人用了心,一人只為復仇。
而後,江攬月惦記君硯辭,所以才設計謀害這人,變成了寡婦。
只是沒想到,他還活著。
怪不得這麼久以來她的夫家沒來過任何消息,原來是因為有這人護著。
果然,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江攬月忽然大笑幾聲,亦流出眼淚。
「獨孤凝,你憑什麼這麼看我?」
「若不是你爹害我江家被貶,若不是為了他君硯辭,我怎會隨意嫁給一個江湖人士,怎會落得今日境地?」
我冷笑一聲:」機關算盡,最後還是慘敗,就將錯誤推到別人身上?」
「若今日我為階下囚,恐怕又是另一種說法了吧!」
「獨孤凝,你遲早會被他屠盡滿門,被逼著自縊!」她瘋癲道。
君硯離也極其不甘,各種挑撥。
君硯辭二話不說,將二人挑斷全身經脈,幽居掖廷宮,終身不得出。
戰亂終止,天下安寧。
當場便天降異象,五彩霞光,出現了彩虹。
我感受到玉佩隱隱發燙,瞬間出現一道只有我能看見的屏障。
「凰命已改,此後一生太平,長命百歲!」
我伸手摸了摸玉佩,與君硯辭相攜而去。
次日,君硯辭肅清朝堂,為獨孤家澄清,真正通敵叛國的是君硯離與江家。
江家與幽王舊部被捉拿歸案,斬草除根。
是了,這一切,都是我和君硯辭的計策。
當日我發覺玉佩的奇異之處後,便與他協商。
君硯辭倒是一直都信我,信任方面並沒有什麼疑慮。
但我們發覺一個最大的問題:江攬月重生復仇只是個影子,真正的根源是江家和君硯離。
江家原本是百年世家,卻因貪污受賄,挪用軍餉,草菅人命而被先帝貶到徽州,永世不得為官。
恰巧當時捅破這事的人是我阿爹。
是以,他們對獨孤家懷恨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