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當年我提出分手,其實很多人不理解。
畢竟盛年為了我連繼承人的位置都可以不要。
他們說富貴之家出情種,盛年愛慘了我。
過去的那些記憶已經有些模糊,我想了很久,說:
「因為那頓飯。」
盛年生日時,我攢了很久,請他去吃了那家高級餐廳。
為上次帶他吃麻辣燙賠罪。
也為了自尊,想給男朋友最好的東西。
服務員拿出菜單時,我就心中一跳。
全法文的菜單,我一個單詞都看不懂。
小聲喊盛年名字時,他在打電話,沒有聽到。
最後我硬著頭皮隨便點了兩道菜。
等了很久,菜都沒上。
我問服務員後,才知道原來我指的其實是兩首鋼琴曲。
服務員疑惑:「已經演奏完了,您沒聽到嗎?」
我窘迫地重新點了菜。
那頓飯花超了我的預算,後面兩個月,我只能啃饅頭泡麵。
盛年不可思議:「就因為這頓飯?」
我認真地點了點頭。
回到學校後,我把這件事當笑話講給大家聽:
「我被這家餐廳做局了。」
「城裡人欺負我,我到底動了誰的奶酪?」
大家都被我逗得捧腹大笑。
只有閨蜜轉過了頭,我看到了她悄悄落下的眼淚。
那天,我從餐廳出來,在街角買了個手抓餅。
吃到一半,就突然蹲下,沒忍住哭了出來。
那天的眼淚和閨蜜眼底的濕潤重合在了一起。
我難過我努力攢錢故作大方的樣子像個小丑。
而閨蜜的眼淚,很久之後,我才知道那叫心疼。
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我以為我早就忘了。
可現在,再提起來,服務員打量的目光,周圍疑惑的低語。
原來依舊那樣清晰,那樣刺耳。
抬頭時,盛年正愣怔地看著我。
我語氣很輕:
「其實,當時你聽到了我的求救,對不對?」
17.
那頓飯確實讓我難受了許久。
我安慰自己,不關別人的事,是我沒做好攻略。
直到我聽到盛年和朋友的談話。
盛年敲著手指,漫不經心:
「我不喜歡她把錢花在這些東西上,一頓飯四千塊,她需要兼職很久, 太辛苦了。」
朋友語氣調笑:
「所以你就故意裝沒聽見,讓她尷尬,你就不怕她害怕了,真跟你分手?」
分手這兩個字刺激了盛年,他冷笑一聲:
「我們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她一個貧困生, 就算請我, 吃點便宜的飯就算了, 非得兼職這麼辛苦, 請我吃幾塊早就吃膩的鵝肝?」
那人笑:
「你可真夠凡爾賽的, 還不是愛你,你上次吃麻辣燙進醫院, 把人嚇得臉都白了,這不是為了遷就你的生活水準?」
盛年沉默了一會兒,語氣冷淡:
「我不需要,林思思什麼都好,就是太清高,花男朋友的錢不是很正常嗎?別人都這樣,就她非得去打那一小時十幾塊錢的破工。」
「盛年, 你也別嘴硬了,不就是心疼嗎?不想她給你花錢,畢竟小姑娘攢點錢不容易。」
盛年沒有否認:
「反正,以後別請我去吃高級餐廳了, 進醫院又怎麼了, 我願意陪她吃麻辣燙。」
他的朋友說盛年是嘴硬,是心疼我。
可我感覺不到一點開心, 我只能記得那天的窘迫, 和口袋拮据的羞愧。
盛年演了一齣戲,讓我知難而退, 不要妄想遷就他的生活水平。
我也確實被警告到了。
不再試圖攢錢送盛年禮物, 不再試圖拚命打工只為請盛年吃一頓飯。
直到最後。
不再試圖堅持這份感情。
18.
盛年走的時候,我將那條手鍊還給了他。
上面刻著俗氣的四個字母:snls。
我們的名字縮寫。
有人告訴我, 不要刻字,會不保值。
可我從來沒想過賣掉這條手鍊。
這是我們當初愛的證明,現在也是了卻一切的信物。
剛分手那幾年,實在難受的時候, 我握著手鍊才能睡著。
後來一天天,一年年,這條手鍊慢慢就被隨意放在了桌邊。
我愛的時候刻骨銘心,不愛的時候, 發現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盛年嘴唇顫抖, 還想說什麼。
我笑了笑:「我確實有男朋友了, 只是他現在在外面學習, 下個月才回來。」
是派到我們村的選調生, 認真嚴謹。
是第一個幫助我建立大棚的人,也是因為他努力爭取,村裡馬上就要修路。
「不送了, 以後也不要再見了。」
盛年紅著眼眶,一滴滴落在他的手腕。
很久,他啞聲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