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他天下無敵完整後續

2025-07-28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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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暘挽起袖子,看著堆了滿滿一流理台的食材,問我:「你晚上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我推著他往廚房外面走:「哎呀,你今天剛回來,好好歇著就行。讓你嘗嘗我的手藝!」

我把肖暘按到沙發上,打開了電視:「你先自己玩一會,煙灰缸我買好了哈。」

肖暘看了一眼茶几上卡通造型的煙灰缸:「蔚蔚,我不抽了。」

「哈?」不是吧,他不至於這麼嫌棄我買的東西吧?

肖暘一攤手:「我戒了。那東西,吸多了對身體沒好處,況且,有你在,我覺得我也不再需要用煙草來排解什麼了。」

呃,不是。這個是想戒就可以戒得這麼瀟洒的嗎?

58

我系上圍裙,把需要燉久一些的肉先架在火上,再慢慢處理其他的食材。

肖暘倚在流理台上,趁我不注意,拎起一片火腿丟在嘴裡。

我在他手背上打了一下:「讓我看看是誰在偷吃!」

肖暘訕訕一縮手:「最後一片,最後一片。」

我在購物袋裡翻了翻,嗷一嗓子喊出來:「肖暘,我忘買姜了!」

我指揮著他趕緊往外走:「你去我包里拿鑰匙,去樓下生活超市裡買塊姜,再帶兩根小米辣上來!」

刺啦一聲,蔥姜蒜下鍋,火熱的鍋氣騰空而起。接著肉片下鍋,鮮嫩的紅色在油溫的炙烤下漸漸變白,肥膘被煸成了焦黃色,爆出悅耳的小油花。

我其實在生活上是個相當隨意的人。單位上有食堂,平時就跟著同事們一起吃大鍋飯。周末自己在家的時候,就準備點速食或者點個外賣,怎麼省事怎麼來。

雖然有時聞見樓道里飄出來的飯香味,也會心裡一動,覺得自己過得太沒有煙火氣。但一想起來還要買菜洗菜刷鍋刷碗,又覺得實在過於麻煩,還是湊合一下算了。

像現在這樣如此大費周章地準備一桌晚飯,在這個廚房裡還是第一次發生。

窗戶上被做飯的熱氣蒸騰出了片片白霧。這個房子裡有了肖暘,也一下子有了人間煙火氣。

晚上我們喝了一點點酒。在酒精溫和的麻醉下,我和肖暘心滿意足地腆著肚子躺到床上,聊些有的沒的。

我窩在肖暘肩頭,聽他給我講這些年他出去拍照時路上的所見所聞。我的表情很乖巧,但是在被子下面,手指卻偷偷地往肖暘睡衣里鑽。

肖暘終於忍無可忍地揪住了我的手腕:「林蔚蔚,你做什麼?」

我可憐巴巴地看著他:「肖暘,其實我一直有個問題……」

肖暘的眉毛挑了起來。

「你有八塊腹肌嗎?」

肖暘沉吟片刻:「有啊……」

我攬住他的脖子,撒了個嬌:「那你給我摸一會唄?就一會。」

肖暘一臉被噎住的表情:「林蔚蔚,你怎麼這麼……」

流氓?

可誰讓他現在是在我的賊窩裡,躺在我的床上呢。

到最後,肖暘還是繳械投了降。

我歡天喜地地把手探進了他的睡衣里。

嘿嘿嘿,好好摸。

59

這一夜睡得及其安穩。

睜眼的時候,太陽已經曬屁股了。

我身邊躺人的地方已經空了,卻隱約聽見有叮叮噹噹的響聲從廚房裡傳來。

我不緊不慢地伸了個懶腰。

我的田螺男朋友在給我做早飯了。

摳一會手機再起床吧。

我把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摸過來,懶洋洋的點開了螢幕。

我盯著螢幕上的消息愣了會神。還沒到發工資的日子啊,怎麼有條入帳記錄?

收款金額打頭是個 1,後面跟著一二三四……六個零!

我噌地從床上彈了起來,連拖鞋都沒來得及穿,就跑到肖暘面前尖叫道:「肖暘肖暘,我是不是中彩票了!有人給我打了一百萬!!」

肖暘慢條斯理地把煎蛋盛到盤子裡,頭也沒抬:「噢,那是我打的。」

???

「你哪裡來的打錢做什麼?」

額,我本來想問的是,你哪裡來的那麼多錢以及給我打錢做什麼,但腦子一打結,連人話都不會說了。

好在肖暘的閱讀理解滿分。

「這些年部隊發的津貼,還有攝影投稿賺的稿費,攢了有這麼多。」肖暘扶我到餐桌邊坐下,真誠地看著我說,「蔚蔚,我好像一直沒有逮到個機會,跟你認真地表個白。我是個嘴有點笨的人,說不出來太深情的話。所以不知道用這種方式,能不能讓你感受到,你在我心裡的分量,比什麼都重要。」

我勾了勾他的手指:「我現在是感受到了……不過肖暘,感受一下就可以了吧?你要是把全部身家都給了我,就不怕我攜款潛逃了?」

肖暘笑彎了眼睛:「你要是攜款潛逃了,那肯定是因為我做的不夠好。那我追到外太空,也要把你這個小賊捉回來。」

他的嘴到底笨在哪了啊……

我捏住他的臉:「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你是怎麼知道我銀行卡號的?」

對方聳了下肩:「昨天不是從你包里拿鑰匙去買姜麼,順帶著看見你銀行卡了。」

我真是服了,心眼都用在這種地方了!

為了能和肖暘多待些時間,我也把年假都一股腦地請了。不過代價也是慘痛的,作為交換,年假結束後我又要去出個長差。

雖然但是,先好好享受假期比什麼都重要。

我和肖暘去逛街,去看電影,去喜歡的商場裡吃東西,去拍了兩個人的情侶照。

所有情侶在一起時應該做的事,我們通通都補上。

假期在我們飽滿的日程中嗖嗖過得飛快。

跟他在一起的這些天,我的腹肌都快笑出來了。

假期結束的時候,我和肖暘一起到了機場,一個往西飛,一個往南飛。

分別的時候,我們給了對方一個大大的擁抱。

接下來,珍藏著彼此的牽掛,繼續奔赴忙碌的人生旅程。

60

轉過年來的春天,有大型會議要在北京舉行,整個電視台都在為轉播而忙碌。

我自然也在現場採訪的記者行列中。

一整天的採訪結束後已經是深夜了。我站在信號車旁邊,跟同事商量著稿子該怎麼寫。

可能我剛好站在了駕駛員的視野盲區里,毫無徵兆的,信號車突然往後倒了一下。

我沒有任何防備的被頂了出去。只聽腳踝處清脆的一聲響,繼而鑽心的疼痛從那處涌了出來。

周圍的同事立刻亂做了一團。

「停車!撞到人了!」

「蔚蔚,你傷到哪裡了沒?

「救護車!快叫救護車!」

我的腳踝像吹氣球一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了起來。

太疼了,我真的從來沒經歷過這種程度的疼痛。

救護車嗚哇嗚哇地叫著,我坐在擔架上,疼得直哭。

急診室里,瑩瑩一直陪著我,給我遞紙巾。

「蔚蔚姐,要不給你男朋友打個電話吧?你這樣……」

對哦我有男朋友。

那就絕對不能讓男朋友知道!

我抽過紙巾來在臉上胡亂抹了一把,咬牙說:「老娘自己能行!」

最終以我的腳踝上打了一圈石膏而告終。

好在不需要住院。我沒敢驚動我爸媽,只給表姐打了個電話,讓她幫忙把我運回家。

畢竟是工傷,單位同事輪番到我家裡來探望,他們送來的壯骨顆粒大概能喝到我退休。

於是我默默打開了閒魚。嗯,副業創收。

人吶,一旦不上班,啥煩惱也沒了,吃啥都覺得香了。

養傷這段時間,我主要就做三件事。吃飯,睡覺以及倒賣壯骨顆粒。

順便還磨鍊了下演技。在和肖暘視頻的時候,不能讓他看出來我有任何異常。

一個月後,我已經學會熟練的使用拐杖了。雖然受傷的那隻腳還是不能用力,但拄著拐下樓透透氣還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又到了一年中春光最好的時候。樓下的桃花開得歡實,從遠處看去整個枝丫顯得毛茸茸的,在藍天的映襯下明艷動人。

我只穿著居家的睡衣,單手拄著拐杖下樓扔垃圾,順便放放風。來往遛狗的大媽們對時常出現在小區樓下的瘸腿女子已經十分熟悉,熱情的跟個打招呼:「姑娘,又出來透氣啦?」

我十分瀟洒的把垃圾袋往垃圾桶里一扔,笑著回答道:「也出來溜溜自己。」

「挺好挺好,等你傷好了跟阿姨們一塊跳廣場舞啊!」

我正打算慢慢蹭回家去,手機恰好響了起來。

我單手把手機掏出來,見是肖暘來的電話。

「喂,肖暘?」

他的聲音傳來:「蔚蔚,你在哪呢?」

我背台詞一樣的說:「哦,上班呢,今天出外勤。」

肖暘沉默了兩秒鐘。

「垃圾桶旁邊的那個人,是你吧?」

61

我一個激靈差點把拐杖給扔了。

好傢夥,說謊話正好讓人給抓了個現行。

我定在原地,180°轉動腦袋掃視周圍。見肖暘手中提著一隻購物袋,從拐彎處走了過來。

我立刻一臉討好地笑道:「肖,肖暘哥哥,你怎麼回來了呀?」

他的臉陰沉得嚇人:「出差公幹。想給你個驚喜。」

得,驚喜變驚嚇了。

我捏著鼻子說:「哎呀,怎麼也不先跟人家說一聲呢~」

肖暘完全不吃我這一套:「林蔚蔚,你的腳是怎麼回事?」

我低頭,看向自己被石膏包裹著的腳。五個腳指頭頑皮地從石膏殼裡探出頭來圍觀我這瞎話還怎麼編。

我招了:「就上班的時候被車碰了一下。肖暘你別生氣,我不是故意瞞著你的……」

話沒說完,肖暘就直接把我打橫抱了起來。

「走,先回家。」

我從肖暘口袋裡摸出鑰匙把門捅開,這鑰匙是上回他走之前我給他配的。

肖暘很輕地把我放在床上,讓我把腳搭在他腿上,小心翼翼地看著我腳上的石膏殼子,生怕把我弄疼了。

「還疼嗎?」

我搖搖頭:「都快好了。」

肖暘低下頭,有些沮喪。

「蔚蔚,我覺得我不是個稱職的男朋友。」

我最怕他說這個了。

「肖暘,你別這樣。從我決定要跟你在一起的那一天起,我就做好了要面對什麼的準備了。你不用對我愧疚,我也沒覺得委屈,只是受了點小傷而已,會好起來的。」

肖暘掐了掐眉心,強顏歡笑道:「我買了菜和肉,我先去給你做點東西吃。」

肖暘做了紅燒排骨和清炒荷蘭豆。這是我養病這段時間吃過的最好吃的東西。

晚上,我和肖暘躺在床上,我要他讀故事給我聽。

他的聲音近在咫尺,我被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包裹著,很快睡意漸濃。

半夢半醒的時候,我聽見肖暘在我耳邊輕輕說道:「蔚蔚,如果我不當軍人了,回來陪你好不好?」

我以為自己是又做了什麼美夢,呷呷嘴說:「好呀。」

62

因為是出差公幹,肖暘只有一天自由活動的時間,第二天一早就好要返回去了。

我拄著拐杖把他送到門口。

其實只是一次很普通的分別,但了這根拐杖的存在,總帶了那麼點虐文女主的意思。

即便我在外面再堅強,再獨立,在這種場景下,要說一點都不難過,那肯定是假話。

我努力藏起來發紅的眼睛,挽著肖暘的手臂:「走,我送你到樓下。」

肖暘說什麼也不肯讓我下去。

我故作輕鬆:「哎呀我沒事的,正好也下樓吹會風,天怪好的。」

「蔚蔚,你別送了。不然我就真走不了了。」

一句話破防。

我摟住他的脖子,深深把臉埋在他的頸窩裡:「肖暘,一路平安。我愛你。」

肖暘在我額頭上輕輕親了一下:「我也愛你,蔚蔚。」

肖暘走後,房子裡一下子空了下來。門一關上,我忽然就覺得特別委屈,兩行眼淚唰就落了下來。

別人連來個生理期都有男朋友噓寒問暖。就我,腳骨折了都沒人陪著。

等哭夠了,又覺得自己丟人。看著鏡子裡花貓一樣的自己,癟癟嘴又笑話自己起來。

幹嘛啊林蔚蔚,精神分裂。

又過了一個月,我基本恢復了正常走路的能力,正式返回了工作崗位。

我體內大概還是潛伏著一些社畜之魂的,不到一天時間,迅速找回了工作狀態。

忙起來,讓事情把生活填滿,才不會矯情,才不會在深夜想肖暘想得睡不著。

我和瑩瑩又搭伴出差了。

在我不在的這段日子裡,瑩瑩被迫扛起了直面主編的大任,能力突飛猛進地進步了起來。

我覺得這孩子有點跑偏。她好像把工作當成自己男朋友了。

又是一個加班的深夜,我在賓館房間裡整理白天採訪的素材,薅著頭髮想稿子應該怎麼寫。

肖暘的視頻電話這個時候打了進來。我掐指一算,上回我們視頻,都是半個月之前的事情了。

「肖暘。」我慘兮兮地叫了他一聲,讓他看看正在辛苦工作的我。

他的背景卻是在外面。昏黃的光亮照在他臉上,身後是無邊的黑夜。

「你在哪呢?」

他開門見山:「蔚蔚,我想跟你商量件事。」

我心裡忽然有些緊張。

「嗯,你說。」

「我決定退役了。」

63

這太突然了。

我說不清自己是什麼感覺。我每天做夢都想著,他的工作只是一個普通的上班族,我們每天下班都可以見面,每天晚上都可以抱在一起入睡。

可當他真的說出這個決定時,我卻又覺得有些太不真實。

我有很多想問的話,可到最後只問了一句:「你想清楚了嗎?」

肖暘一個人坐在路邊上,只有一根路燈陪著他。

他點了下頭:「嗯,想好了。蔚蔚,從跟你在一起的那天起,我其實就在想這件事了。我想給你一個正常的家,而不是讓你的另一半一直都活在電話線的那一邊。」

我的眼眶有點發燙。

「肖暘,我想讓你回來,特別想。但是我不希望你是因為我而不得不犧牲什麼,更不希望是因為我給你的不得已而讓你在將來某個時候後悔這個決定。」

肖暘微笑著搖了搖頭:「你放心,不會的。我已經考慮得很明白了。」

他深深呼了口氣,眼眶也有些發紅:「要是說沒有一點捨不得,那肯定是騙你的。但蔚蔚,你才是我更加嚮往的生活。只要一想到我和你的距離會從幾千公里縮短到每天都在一起,我就會義無反顧地奔向你。」

我沒忍住,哭了。

肖暘在那頭,眼睛也濕潤了。認識他這麼多年,我似乎是第一次看見他流淚。

「不過蔚蔚,還有件事,我想問問你的意思。」

我的心又一次被提了起來。他這樣嚴肅的口吻,總讓我覺得是天大的事。

「嗯,你說。」

肖暘抿了抿嘴:「我能不能,把墨嘰一塊帶回去?」

嚇死我了,我以為是啥事呢!

「我明天,不我馬上就去下單狗窩!」

64

一個月後,肖暘辦好了所有的手續,訂好了回來的機票。

他這次回來,是徹底地回來了。

當一個退伍的老兵,牽著一條英姿猶存的大黑狗出現在我面前時,我覺得,我下半輩子的幸福就在他們倆身上了。

墨嘰大概是從出生起就從來沒有見過城市是什麼模樣,回家的路上,兩隻爪子一直扒在車窗上,新奇的看著外面的車流和高架橋。

對於樓房裡的新家,它還是有些陌生,剛進門的時候顯得有些拘謹。不過很快,它就喜歡上了我新給他買的狗窩。

我在廚房裡洗菜,肖暘給我打下手。我隨口與他聊道:「肖暘,那你之後有什麼打算嗎?要不去當攝影師吧,你喜歡,時間也比較自由。」

肖暘沉默了一會,才說:「蔚蔚,我其實,有想接著讀書的念頭。」

我放下手中的菜:「啊?」

肖暘攤了牌:「蔚蔚,我想試試考研。」

他想考哪個學校,我不用問也知道。果然,人永遠忠實與自己最初的理想,無論時間過去多久,總會要去嘗試的。

既然這樣,那我願意無條件地支持他。

為了心無旁騖的複習,肖暘搬去了次臥。很快,我就被他可怕的作息震驚了。

每天早上五點,肖暘準時起床,出門遛狗。

帶著墨嘰從樓下跑兩圈後,他上來背一輪的書。等我起床的時候,熱騰騰的早飯已經做好擺在桌上了。

我看著他的複習資料漸漸記滿了密密麻麻的筆記,做的模擬試題堆滿了厚厚的一沓。

他考的是理工科的專業,大概也是與軍工方向相關的,上面的符號我看都看不懂。

我端了杯熱牛奶給他,坐在寫字檯旁邊的床上,看著桌上滿匝匝的卷子,恍然回到了我們還在上學的時候。

我托著下巴看他:「有點想念咱們上學時候一起刷題的時候了,那個時候活得多簡單啊。」

肖暘喝了牛奶,笑道:「誰能想到,過了十多年,我還能坐在你旁邊刷題。」

是啊,誰能想到。我與他就像從南北兩面攀爬同一座山的登山者,相識于山腳,重逢於頂峰。

隨著考試的日期越來越近,肖暘的壓力也越來越大了起來。

有天我睡了一覺起來喝水,聽見衛生間裡有水聲。

推門進去,看見肖暘正在洗澡,可浴室里卻一點水汽都沒有。

「呀,你怎麼沖涼水澡呢!」

我趕緊扯下浴巾去裹住他的身子。

肖暘頭髮上滴著水,胸肌上滿是晶瑩的水珠,瀟洒地擦了把頭髮。

「醒個神,一會準備接著看書了。」

我把浴室的暖風打開:「那也不能這麼折騰自己啊!感冒了怎麼辦!」

他笑了下:「沒事,我之前也老用這種方法提神,身體好著呢。」

我板起臉對他說:「肖暘,考不考得上那都是次要的,但你不能拿自己身體開玩笑啊!」

肖暘也嚴肅了起來:「蔚蔚,我這次真的不想再辜負我自己了。」

65

肖暘以初試成績第三的排名進了複試的名單。

複試那天,我開車送肖暘去清華。時隔多年,這是他第一次踏進這所學校的校門。他穿了一件白襯衣,簡單而乾淨,環顧這所學校的眼神,依然如他最開始的那樣,清澈而熱烈。

複試結束後,肖暘回家倒頭睡了一整天。仿佛是放下了一件很重的心事。

錄取結果公示的那天,我陪著肖暘一起在電腦上查詢。

螢幕上清晰的顯示著,他面試成績第一,總分第二,成功拿到了錄取的號碼牌。

我激動得尖叫了出來:「肖暘,考上了,咱們考上了!」

肖暘只是盯著螢幕看了一會,一言不發地轉身走去了客廳。

我沉了片晌,才走出去看他。

肖暘坐在沙發上,墨嘰安靜地臥在他腳邊。我想,如果肖暘現在還抽煙的話,他一定很想狠狠吸上一大口。

我走過去摸摸他的頭:「怎麼了,考上了反而卻不開心了呢。」

肖暘抱住我,把頭埋在我的懷裡。

他的聲音有些發悶:「蔚蔚,我等這一天,多等了十年。」

十年。當真正用心算的時候,才知道這個長度是多麼觸目驚心。

十年,可以讓一個男孩成長為男人,讓無憂無慮的學生變為疲於奔命的打工人,讓一腔熱血的少年在社會的毒打下浮浮沉沉。

我拍拍他的肩膀:「還好,一輩子還有很長,還可以有很多個十年去做你想做的事。」

肖暘跟我講起高考後的那個暑假。或者叫做,他本應高考後的暑假。

從他高二的時候起,他媽媽的身體就不太好了。

除了需要大筆昂貴的治療費用,還需要有人不間斷的陪護。

他背著媽媽把家裡的房子租了出去,每天就支一張簡易床睡在醫院裡。可即便這樣,錢還是不夠。

他沒辦法,只能大段大段地缺課,為了帶著他媽媽在各個科室間奔走,甚至忘記了月考的時間。

因為他的缺考,拉低了實驗班整個班級的平均分,班主任在課堂上對他冷嘲熱諷,拿他當做反面教材。

對於一個一貫優秀的學生而言,那些簡直是誅心之言。

他坐在教室的最後一排,低著頭不說話。班主任以為他是一身反骨,拍著講台咆哮,讓他滾出去。

於是他就真的走了。

他不再去上課,到快遞公司找了份臨時工的工作,草草混了個高中文憑了事。

那個暑假,隨著各大高校錄取通知書的發放,他的業務量也越來越重,滿車的快遞里,總是夾雜著幾份來自各個方向的通知書。

有一次,一份清華的通知書派到了他手上。接收人是個個子不高的男孩子,他把通知書接過來時,很有禮貌地對肖暘說了一句:「謝謝你把我的夢想送到我手上。」

肖暘幾乎是落荒而逃。

他把快遞車拐進沒人的角落裡,蹲在車子旁邊,無聲地哭到撕心裂肺。

羨慕,嫉妒,痛恨到面目全非。

痛恨他自己的無力,痛恨這個世界對他的不公。

「那個時候,我覺得自己就像塊垃圾一樣,被丟在臭氣熏天的垃圾場,無人問津。就連我媽……我媽都不能為了我,多留上個一時半刻。」肖暘抬起濕漉漉的眼睛看著我,「還好蔚蔚,還好有你,願意要我。」

他告訴我,在大學校園裡與我再次相遇的那天,對他來說是如此的重要。我像一束光照進了他的生命里,讓他還有勇氣,保持與這個世界的聯繫。

我輕輕撫摸著他的頭:「肖暘,你也是我的一束光。因為你,我願意把自己變成更好的我。」

66

肖暘的錄取通知書到啦。

我和肖暘一路小跑著到小區門口,把厚厚的一隻信封從快遞員的手裡接了回來。

肖暘愛惜的用雙手捧著信封,虔誠地放在了寫字檯上。

我打開了手機攝像頭,要記錄下這對於他里程碑式的一刻。

「來,肖暘同學,我來給你拍個開箱視頻!」

一面對鏡頭,他就變得很靦腆,嘴角微微揚起,可歡喜都從眼睛裡溢了出來。

他取出通知書,打開看了看,在我的鏡頭前晃了一下,淺淺笑道:「這上面寫了我的名字。」

我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

「那,肖暘同學,請你來發表一下獲獎感言吧!」

肖暘把雙手搭在通知書上,安靜地想了一會,轉過頭來對鏡頭說:「我肖暘,天下無敵啊。」

說完他又覺得不好意思,紅著臉笑彎了眼睛,再也不肯把剛才錄的視頻再看一遍。

但我卻尤其喜歡他說這句話時的樣子。

當他再一次在我面前說出這句話時,沒有了年少時候的中二,沒有了逆境中的自我安慰,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閱盡千帆後的從容,和遊戲人生的豁達。

很久之後,肖暘告訴我,這句話是他爸爸教給他的。

他的父親是位刑警。

在肖暘很小的時候,他們一家去看燈會,他騎在爸爸的脖子上。

人山人海里,一個女人忽然尖叫道:「抓小偷!他搶我錢包了!」

混亂騷動的人群中,所有人都避之不及,肖爸爸把脖子上的小肖暘一拎,一個健步就沖了上去。

從業十多年的老刑警,一隻手裡還拎著個孩子,跑起來時卻依舊腳下生風。

最後肖爸爸把小偷堵進了死胡同里。他將兒子往巷口一放,摸出手銬把犯人一拷,交給匆匆趕來的轄區片警。

那時候的肖暘還不曉得危險是什麼,只覺得好玩,在紅藍閃爍的警燈中咯咯直笑。

肖爸爸整了整領口,重新把兒子往脖子上一架,笑道:「小子,看你爹身手怎麼樣?你爹我,天下無敵啊!」

後來,爸爸的工作越來越忙。肖暘總是搬個小板凳坐在門口,等爸爸回來。

久遠的記憶交融在一起,只記得那個穿警服的男人每次推門進來,家屬樓里都是媽媽在廚房煮麵的香氣。

肖暘眨巴著眼問他:「爸爸怎麼總是這麼晚回家?」

肖爸爸挽起袖口,幫著把碗筷擺在桌上,樂著摸肖暘的頭:「爸爸去拯救世界了呀。你爹我,天下無敵啊!」

再後來,他因公殉職。

那個天天喊著自己天下無敵的人,再也不會醒過來了。可肖暘卻永遠記得,他說過,他兒子有一天也會長成天下無敵的男人。

但是哪有人能天下無敵呢。

生活不順遂時,點外賣灑個湯,都能崩潰地大哭一場。

在與這個操蛋的世界互毆之後,我們卻得以擁有了更有厚度的人生和更自由的靈魂。

67

兩年後。

肖暘讀書讀上了癮,讀完碩士還不夠,還想接著讀博士。

肖暘研究生的畢業典禮上,他邀請參加的親屬不只有我和墨嘰,還有我爸媽。

去年過年的時候,我把肖暘領回了家。這些年老兩口擔心我嫁不出去,天天去公園相親角蹲點。當聽說我找了個在清華讀書的對象時,他倆恨不得立時出去買兩掛大地紅,原地宣布我結婚。

直到他們見到了肖暘。

我媽沾著滿手的麵粉,我爸手裡握著半根沒摘完的芹菜,齊齊愣在了原地。

肖暘把兩瓶茅台放在門口,很禮貌地打了招呼:「叔叔阿姨過年好,我是肖暘。」

二臉蒙圈。

我咳嗽了兩聲打破沉寂:「那個,既然都是熟人,我就直說了啊。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我高低就認準這一個了,行不行的反正都是他了。」

好好的一場女婿見面會,被我家給演成了一場默劇。

吃完飯,我和肖暘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我爸媽關上門在臥室里,不知道嘰嘰咕咕的說些什麼呢。

忽然臥室門被拉開,我爸一臉悲壯地走了出來。

「那個,暘暘啊,你阿姨有些話不好意思說,叔叔跟你說。」

肖暘立刻站起身來:「叔叔您太客氣了。」

我媽緊跟著從臥室走了出來,把我爸扒拉到一邊。

「我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暘暘,阿姨有幾句話想跟你說。」

我媽與肖暘對坐在沙發上。

「暘暘,阿姨其實今天可以什麼都不說,樂樂呵呵的把今天混過去。但是日後咱們要相處的話,有些話我覺得還是要說清楚。」

肖暘把帽子摘了下來,一頭短髮被汗水浸成了刺蝟,有些靦腆地對我笑了笑:「還是被你認出來了。」

「「陽」「暘暘, 阿姨先跟你道個歉吧。很久之前咱們打的那通電話,我可能是說了一些比較傷人的話。如果我有什麼冒犯你的地方, 還請你諒解。」

肖暘忙說:「沒關係的阿姨,我都理解。」

我媽點點頭,接著說:「但我也希望你能體諒, 我們做父母的心情。我和她爸爸,只有蔚蔚這麼一個姑娘,從小沒讓她受過什麼委屈。那回是我第一次,見我女兒難過成那個樣子。做母親的, 一定會為自己女兒的幸福負責, 所以我當時, 坦白講,有些怨你。我從來都不捨得讓她哭的孩子,憑什麼為你傷心成那樣。」

我坐在她身邊,拍拍她的肩膀, 不說話。

「但是過了那麼多年,你們還能走到一起, 阿姨也是非常意外的。我和她爸爸,無非就是想讓蔚蔚下半輩子開心幸福, 順順噹噹的。既然你們為了能在一起做了那麼多努力, 我們也十分感動。但我只有一條要求, 你一定不能辜負了我女兒。」

肖暘堅定地點了下頭:「叔叔阿姨,請你們放心。我怎麼捨得, 讓蔚蔚因為我受一點委屈呢。」

68

畢業典禮上,我和爸媽坐在台下, 看著院長把肖暘學院帽的帽穗撥到另一邊,把畢業證書交到他手中。

典禮結束後,爸媽遞給我一樣信封包著的東西。

「閨女,這個東西是我們從家裡找出來的。我覺得你和暘暘可能會想要。」

我抽出來, 那是我和肖暘的初中畢業照。

照片上,我站在第二排,肖暘在第三排,他正好站在我身後。

照片上的我們還都沒有長開,青澀懵懂地望著鏡頭,眼神中充滿了想要探索未知世界的好奇。

我和肖暘坐在草坪上, 拿出那張泛黃的老照片給他看。可不知道他是想到了什麼,嘴角忽然泛起了一絲遐想的憨笑。

我卻敏銳地捕捉到了他表情的變化。

「你想什麼呢?」

肖暘「啊」了一聲, 立馬搖搖頭:「沒事, 沒事。」

那就肯定是有事。

我捏住他的下巴:「你,從實招來, 到底還有什麼事是我不知道的?」

在我的逼問下,肖暘終於吞吞吐吐地說了實話。

「那天拍完照片後,其實原本是想找你說兩句話的。結果看你被幾個女同學拉走了,就沒好意思過去。」

嗯?我揚了下眉。

十五歲的肖暘站在拍畢業照的台子上, 看著自己下首穿校服的女生, 感覺有些緊張。

有句話他已經在自己心裡反覆默念了很多遍了。

「林蔚蔚,雖然我們可能不會上同一所高中,但是你願不願意和我約定,高考後一起去北京上大學?」

陽光明麗的草坪上, 我倚著身邊穿學士服的男生,笑得一臉燦爛。

「嗯,我願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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