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材好得讓人想吹口哨。
「不用叫人送,這裡有衣服。」
「?」
我看著他不說話,等下文。
直到他帶著我走進主臥,最裡面是一個超大的衣帽間,掛得滿滿當當,從品牌、風格到尺碼,無一不是我常穿的,就連布局也幾乎是一比一復刻我在家的衣帽間。
回憶起這套房子的裝修設計,我有個奇怪的猜想划過腦海。
「是你想的那樣,這是我當初準備的婚房。」
裴硯無奈低笑,而後邀請:「要參觀一下我的初次設計嗎?」
我也笑了,「好啊。」
我換完衣服後。
他帶我在家裡轉了一圈,冷木的香調漸漸充斥整個空間,我的目光不由自主盯在他鬆鬆垮垮的腰帶上出神。
他說我肯定會喜歡主臥那張大床,是特意從澳洲空運回來的,據說能夠很好地緩解我失眠和落枕的毛病。
「檸檸要不要試一下?」
男人琉璃般的眸子彎起來,像是有無邊的瀲灩風情。
語氣直白又坦蕩。
嘖。
我乾脆利落地拽住他的腰帶,將人帶倒在床上,跨坐在腰間。
「那就試試這四百萬的床墊有多好用。」
喘息聲和親吻聲肆無忌憚地在空蕩的房間蔓延。
男人很快占據上風。
床上亂作一團。
我感覺腰間被什麼硌了一下,伸手去摸,發現是一疊資料。
封面寫著——男性結紮手術,簽名人裴硯。
而日期是兩個星期前。
我愣住。
裴硯平緩了下呼吸,紅唇透著艷麗的水潤。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不戴是什麼感覺嗎?」
說來話長,我那時候好奇心重,但又害怕中招。
而幾乎所有避孕手段都對女性身體有害,我是不會做的。
想讓對方去結紮,又擔心萬一出了點事,我還得搭上後半輩子,不值當。
於是只好將好奇心壓下。
沒想到裴硯竟然自己主動去做了。
更讓我震驚的是,他輕啞道:「檸檸,往後翻。」
我擦,埋珠手術?!
看清是什麼,我雙眼瞪得溜圓。
下意識往那裡看。
老天爺,他背地裡這麼豁得出去,我真有點憐愛他了。
裴硯耳垂通紅,握著我的手往下移,唇瓣貼到我的鎖骨上,輕咬了下。
「檸檸,雖然我大你幾歲,但我比他們更能取悅你。」
「我記得你以前不這樣的。」
「以前還是太要臉了,所以到現在沒老婆。」
老男人騷起來真的沒邊了。
我舔了舔唇,興奮感猶如岩漿滾遍全身,手上不自覺用力。
裴硯仰起白皙的脖頸,桃花眼裡水霧瀰漫。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
來電人——陳屹。
我才想起來,答應陳屹今天陪他去看音樂會的,以補償他這段時間輔導我爸這個差生的辛苦。
只不過票錢陳屹出,樂手也是我喜歡的。
電話接起,對面道:
「外面下雨了,要不要我去接你?」
「額,不用,要不然改天再約吧。」
褲子都脫一半了,哪有再穿回去的道理。
結果下一秒,小腹處湧出一股熱流。
我心裡咯噔一下,算了算經期,暗道他爹的不湊巧。
「謝檸!你答應我的!」
陳屹不樂意了。
我嘆了口氣,改口:
「那——」
話沒說完,裴硯急促地悶哼一聲。
陳屹沉默兩秒後。
語氣強硬又卑微。
「票買好了不能退,不去白虧兩萬,你也知道我是草根出身,窮怕了,從小過慣苦日子,捨不得浪費,我們還是按原計劃吧。你在哪,我現在去接你,好不好?」
裴硯挺腰抓著我的手往腹肌上按,無聲挽留。
我嘆了口氣。
眼神流露出抱歉。
真不是我狠心,而是我現在太監了。
留下來也只能看不能吃。
不過我不會告訴他沒留下來的真正原因,我只會讓他誤以為是我在他和陳屹之間選擇了後者,這樣才會讓他更有危機感和雄競欲。
「那你來接我吧。」
我起身整理好衣服,給陳屹發了個位置。
不知道他怎麼開的,半小時的車程,不到十分鐘就到了。
他在樓下鳴笛的時候,我和裴硯還在樓上擁吻。
等我坐上副駕駛,陳屹立馬把車門鎖了。
然後猛地鬆了口氣。
像打了場險勝的仗,神情難掩得意。
我有些好笑。
「你不會以為我沒留下來是因為你吧?」
「少自作多情了,去找個便利店,給我買包衛生巾。」
「......?」
陳屹怔住,陳屹破防,陳屹再次回歸自卑。
他開導航找便利店的同時憤懣不平。
「他們有我體貼嗎?有我時間久嗎?有我服務意識好嗎?」
「都有。」
「我不信!」
車停靠在路邊,陳屹解開安全帶,下車前狠狠啃了我一口,以示泄憤。
再回來時,不僅買了一大包衛生巾,還買了一大盒創可貼和藥膏。
他邊往我脖子上的紅痕塗抹,邊冷笑著自欺欺人:
「這死蚊子可真大!」
11
董事會裡蛀蟲太多,回收股份時,個個不是扯皮就是賣慘,明里暗裡地威脅鬧事。
還好這事是讓顧祁頂鍋的,但凡有人求情到我和我爸面前,我們都表示無奈,露出同樣深受其害的神情。
一個唱白臉,一個唱黑臉。
我和我爸是輕鬆了,顧祁天天被人堵在家門口。
這天,江淮終於順利畢業。
在他軟磨硬泡下,我答應參加他的畢業晚會,正好也藉機回去看看母校。
誰想顧祁也跟了上來。
江淮看到他後,臉黑得像鍋底。
「我又沒邀請你。」
顧祁:「那你這也太不像話了,這麼大的事情不通知你親小叔,還好我自己過來了。」
江淮:「......」
晚會放在學校最大的宴會廳舉辦,燈光璀璨,音樂悠揚。放眼望去,俊男美女都穿著禮服舉著酒杯,笑語盈盈。
江淮轉身端了兩杯香檳過來,遞了一杯給顧祁。
「小叔,我敬你,喝完了你自己去轉轉唄,好歹讓我和姐姐嘮嘮嗑。」
「行啊。」
顧祁掀起眼皮,嘴角泛起一絲玩味。
他晃了晃酒杯,笑著一飲而盡,然後問:
「味道不錯,還有嗎?」
江淮略微遲疑,隨即唇角抑制不住地上翹,「有的有的。」
轉身又端了一杯過來。
顧祁喝完後真就沒再跟上來。
江淮拉著我走了半個宴會廳,直至徹底看不見顧祁的身影,才找了個角落坐下來。
挑了盤精緻的甜點給我,意味深長地道:
「姐姐,你知道嗎,有的男人表面上人模狗樣,其實一點不自愛的。他們經不住一點誘惑,尤其是喝了點酒之後,就會原形畢露。」
「這種亂性的男人就是爛葉菜,堅決不能要的!」
「而我就不一樣了,我是整個晶市褲腰帶最緊的男人。」
我微微挑眉,總覺得越聽越不對勁。
十分鐘後,我和江淮路過一個休息室,猝不及防被拽了進去。
本該四處轉轉的顧祁,此時靠在牆上,呼吸很重,眼眸中墨色翻滾,額角青筋直跳,像是在用盡全力忍耐。
他貼著我手腕的皮膚滾燙得嚇人。
「嬌嬌,江淮給我下藥了。」
我下意識看向江淮。
他頭搖得像撥浪鼓。
「我不是我沒有,你少血口噴人!」
「他遞給我的香檳有問題,還好我意志力強,及時逃脫,不然清白就被他安排的人給毀了。」
「他下的藥很毒很重,好像是不做就會死的那種。我好難受,嬌嬌,你幫幫我好不好?」
顧祁聲音又沉又啞,語氣是罕見的脆弱。
眼睫和發梢都被冷汗打濕了。
我神色不忍。
只不過還沒來得及開口,江淮先怒了。
「放屁!我根本沒想下那麼多,是你自己非要喝兩杯的。」
「哦我知道了,你分明早就看出來了,然後故意中計,你個賤人!」
顧祁充耳不聞,只一味地盯著我,眼眶泛紅。
江淮冷笑。
「少裝了,我是不會讓你得逞的!!」
他迅速從兜里掏出剩下的一小包藥粉,拿起桌上的礦泉水,擰開就往裡面撒。還沒搖勻,仰著頭咕嚕咕嚕就喝完了。
兩分鐘後,潮紅爬滿江淮裸露的肌膚。
他控制不住地胡亂抓著領帶,破碎的嗚咽從喉間溢出。
「姐姐,我好難受嗚嗚嗚嗚,求你疼疼我。」
顧祁:「......」
我:「......」
被兩道炙熱渴望的視線盯著,有一瞬間我幻視自己是等著翻牌子的皇帝。
悶哼聲此起彼伏。
我嘆了口氣。
又到了二選一的時刻。
放棄誰都很難做。
「別怕,我想到辦法了。」
見我掀起裙擺,兩人臉上飛速閃過四分茫然、三分恍悟、兩分震驚和一分不知所措。
「該不會是要……三人?」
下一秒,我從裙擺底下的安全褲褲兜里,掏出手機,果斷撥號。
「喂,120 嗎?」
六分鐘後,兩人同時進了急診。
又是抽血,又是洗胃,最後還得輸液。
折騰半夜。
究其原因,江淮買錯了藥。
他倆喝的是給母豬催情用的獸藥。
隔天,江淮的罪行就被顧祁告到了江家,江淮喜提禁閉。
沒關兩天,被他偷跑了出來。
彼時我和顧祁正在辦公室討論怎麼把最後一個老頑固剷除。
江淮怨氣滿滿地控訴:
「姐姐,雖然我這件事做得不道德,但他顧祁才是最缺德的那個!」
「這幾天我突然回想明白好多事,才發現他很早就對你心懷不軌了。我那時候不懂事,經常在家族群里秀恩愛,有一次手滑不小心把我們兩個的合照發給了小叔,誰知對誰都冷冰冰的小叔竟然回了我,他說,女朋友很漂亮。我當時以為他只是單純地誇讚!後來我每次發朋友圈只要是關於你的,他都會點贊,甚至漸漸主動找我搭話,讓我以後有什麼感情問題都可以去找他請教。」
「他說男人要自愛,不要太快把自己交出去,不然就不值錢了,於是我聽他的一忍再忍,對姐姐再三拒絕。知道我打算把自己給出去的那晚,他生了好大的氣,罵我又賤又騷。得知我求婚失敗,他又從黑名單把我拉了出來,以開導我的藉口,問了我很多關於姐姐的事情,我以為他是想幫我復合,一股腦全說了。從我這裡聽了一個星期的故事,結果他轉頭就勸我想開點,不要做無謂的糾纏。得知陳屹求婚也被甩,原本對顧家產業毫不在意的他突然就感興趣了,不顧一切手段也要上位當繼承人……後來的後來,突然有一天我愛而不得的前女友就變成了我小叔天天炫耀的現女友!!!」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早有預謀!」
「他有怪癖!」
「他就喜歡撬牆角!」
「他心理變態!」
「他是當代曹賊!」
「放開我,我還沒罵完——」江淮被匆匆趕到的家裡保鏢迅速拖了出去。
信息量挺大。
我不由得回憶起我和顧祁的初遇。
12
和裴硯分手後,我終於脫離了被束縛的枯燥乏味的生活。
於是我去挑戰了惦記已久的K2,世界第二高峰。
在沒有領隊的情況下獨自登山。
我頂著暴風雪在夜幕降臨之前幸運地攀上了頂峰,不幸的是雪山之巔並沒有傳說中神靈的存在。素白皚皚的一片中,只有刀削般凌厲的冰川和凜冽稀薄的氧氣。
以及,一個奇怪的人。
他靜靜地躺在雪地里,任由積雪將他掩埋。甚至雪崩來了,也一動不動。
情急之下我踢了他兩腳。
「想死嗎?逃命了。」
他狹長漂亮的眼眸微動,扯出一抹笑。
「你不想我死嗎?」
「你死了對我有什麼好處?」起碼多個人多點活下去的可能吧。
他盯著我似笑非笑道:
「哦,那你拉我一把。」
就在我著急伸出手的瞬間,男人翻身而躍,拽住我的手臂猶如山林獵豹般飛奔。
我們躲進了一個山洞。
由於氧氣和裝備都丟了,夜晚氣溫驟降,我凍得發抖,不得不湊在他身邊取暖。
他嘖了聲,然後拉開拉鏈,粗魯地把我塞進懷裡。
我順勢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厚著臉皮叮囑他。
「喂,我睡會,你先別死啊。」
第二天太陽穿過雲層的時候,雪停了,雪山恢復了平靜。
他也沒死。
但我們如何安全下山仍舊是個問題。
他漆黑的眼眸從我臉上划過。
「你真的不想和我一起死在這裡嗎?」
「你有病吧,我還沒活夠。」我的人生這麼美好。
「好吧,真是可惜了。」
隨後他把我拎到一邊,脫下外套抖了抖,從後背處掏出了一個滑翔傘。
我:「......?」
就知道你不簡單!
順利下山後,我禮貌性地問他:「你下一站去哪?」
他反問:「你去哪?」
「去神農架找野人。」
「然後呢?」
「去羅布泊找樓蘭古國,崑崙山探險死亡谷,羅威納追海豚,非洲看動物大遷徙……」
他挑眉輕哂,「好巧,我也是。」
視線交纏間,是成年男女都懂的欲蓋彌彰。
後面的發展就自然而然了。
那時我以為是單純的偶遇,現在看來是他的處心積慮。
江淮的話就像往沸水裡加了碗冷水,讓辦公室里曖昧的氛圍歸於平靜。
我問:「是他說的那樣嗎?」
顧祁瞥了眼我的臉色,斟酌片刻解釋道:
「我可以保證,我沒有撬牆角的癖好,我心理很正常。」
也就是說,除此之外,剩下的都不是汙衊。
我不太喜歡這種。
我更喜歡坦坦蕩蕩的相識相遇,看對眼後明目張胆地拉扯,以及勢均力敵下的水到渠成。
兩個人能走到一起可以是對外貌的一見鍾情,也可以是被相處過程中所展現的性格、特長和人格魅力吸引。
但如果是一方早就對另一方了如指掌,有著充分的信息差優勢,那他所展現出來的到底是真實的自己,還是向對方喜好靠攏後的自己?
蓄謀已久下產生的荷爾蒙和情愫,到底有幾分真假。
總歸有種被算計了的膈應感。
我算計別人可以,被別人算計不行。
我晾了顧祁三天。
無論他做什麼,我都不會給超出界限的回應。
這天,終於把董事會最後一個老頑固的股份收購完。
從他家拿著簽完字的合同出來,上了車。
顧祁看了我一眼:「咳,回去我就讓財務匯款。」
為了求和,這次收購顧祁主動提出費用由他來出。
一次性白送幾個億,也是大手筆。
「是哪個卡號來著,5568 還是 3277?」
他佯裝思考。
我終於開口搭理他:「別白費力氣了,退出吧,我這樣的人你把握不住的。」
誰知他眸光轉動,微微一笑。
「一隻手不行,但兩隻手可以。」
「......」
話音剛落,顧祁餘光掃到後視鏡,眼神突然凜冽。
「嬌嬌,坐穩。」
我察覺到不對勁,下意識抓緊安全帶。
顧祁沉下嘴角,握緊方向盤,油門踩到底。
身後兩輛黑車迅速從側面包抄上來,司機面容狠厲,帶著同歸於盡的決絕。
車尾和車腰處同時傳來猛烈撞擊,輪胎與地面發出刺耳的摩擦聲,車頭控制不住地偏了方向。
一路追逐到高架橋上,顧祁故意把車往橋邊逼近。
他說:「我承認我的手段不光彩,但我對你的愛是真的。」
就在兩輛車即將撞上,千鈞一髮之際,顧祁快速打開車門,抱著我滾了出去,而另外兩輛車因為慣性原因紛紛撞開圍欄,從橋上墜了下去。
因為我被牢牢護在懷裡,有人肉墊底,毫髮無損。
而顧祁由於中度腦震盪、右臂骨折,全身多處擦傷,光榮住院。
事情很快查清楚,是最後一個老頑固動的手,他因股份被收購懷恨在心。當天就因為故意買兇殺人進監獄了。
13
私人醫院的 VIP 病房裡。
顧祁從昏迷中轉醒。
視線相撞,無聲對視很久。我率先將目光移開,落在他纏著繃帶依稀能看出血肉模糊的手臂上。
如果不是他當時擋了一下,開了瓢的大概就是我的腦袋。
我神色微妙。
「沒想到你這麼愛我,都願意捨命救我。」
「那你可不可以原諒我?」
顧祁的聲音還帶著沙啞。
「好,就當翻篇了。」
我答應得爽快,他先是一愣,繼而眉眼舒展開,忍不住笑得胸腔震動,幅度太大,扯到了傷口。
他嘶了聲。
「你慢點。」
「可我想抱抱你。」
我無奈地看他一眼,俯身抱了抱他,下一秒,被他抓住手腕摁進懷裡。他攬著我的腰肢,將我整個人托到他身上。下頜抵在我的鎖骨上,就這樣靜靜且用力地抱著我,仿佛要將我揉進骨髓。
受了傷的顧祁少了平時的稜角和鋒銳,多了點江淮的粘人。
我給他喂粥,他都得抓著我另一隻手不放。
得知他醒來,另外三人或許出於人道主義,紛紛過來探望。
最先到的是江淮。
一進門眼睛就盯在我和顧祁緊握的手指上。
冷哼道:
「姐姐,小叔他練過,八成受傷也是他故意的!」
「心機男,故技重施!」
顧祁臉色頓時黑了,撈過身旁的枕頭就往他身上砸。
「你給我滾出去!」
出場不過兩秒,江淮又被抓了回去。
裴硯到的時候,正好和我在病房外撞見。
他認真觀察完我的神色,試探地問:
「檸檸,現在不流行救命之恩以身相許了,是吧?」
「當然。」
他鬆了口氣,轉而面帶微笑。
「那我就不進去了,主要也沒帶果籃。」
然後神清氣爽,大步轉身離開。
陳屹是唯一一個沒有空手來的,他帶了個黑色背包。
坐在凳子上默不作聲地看了顧祁五分鐘。
看到他忍不住開口:
「你有話快說行嗎?」
陳屹:「喝水都要人喂,你看起來好像行動不便。」
顧祁以為他是嫉妒,幽幽道:
「是有些不太方便,多虧了檸檸在這照顧我。」
陳屹點點頭,二話沒說打開背包,把自己的洗漱用品、睡衣、拖鞋找地方放好。
「謝檸嬌生慣養的,哪有我這種底層出生的會照顧人。尤其她還是女孩子,吃喝搭把手還好說,拉撒那就太不方便了。以後就由我住在這裡照顧你吧。」
顧祁:「?」
就見陳屹接了盆水,徑直走過來,伸手就要脫顧祁褲子。
「來,我給你洗洗屁股,躺了兩天了,別再睡出褥瘡。」
熟稔的語氣讓我下意識想起來,陳屹上大學前,有個癱瘓在床需要他伺候的爺爺。
我咬了口蘋果,邊看戲邊在心裡默默感嘆。
這畫面,還有點像。
顧祁驚得目瞪口呆,他邊躲邊罵。
「你惡不噁心?神經病啊。」
陳屹出乎意料地執著,兩人就差在床上打起來。
最後顧祁拔了輸液針,捂著褲腰逃命似的跳下床,按下響鈴叫來護士才逃脫魔爪。
陳屹咦了聲,語氣遲疑又無辜:
「你現在不是行動挺方便的嗎?怎麼剛才喝水吃飯都要人喂?」
「操,你也給我滾!」
被陳屹這麼一鬧,顧祁第二天就安排了兩個保安站在病房門口守著。
除了我,誰來都不肯見。
說是害怕再有神經病。
14
有這四人的出力,謝氏公司內部幾乎煥然一新,我爸也不是以前的我爸了。
顧祁出院沒幾天,就趕上了我的生日宴。
辦得空前盛大,明面上是生日宴,實則大家都知道是選夫宴,尤其是謝家情況好轉後,一時間能來的都來了。
當看到圈裡四個公認的優質女婿也同時到場後,眾人才意識到近來四男爭一女的傳聞原來是真的。
看不慣我的魅力太大,有女兒的人家找到我爸說酸話。
「你這搞得有點不好了吧,哪有這樣的?古代公主選駙馬也沒這陣仗吧。」
我爸:「那咋啦?一家好女百家求,如果你有我這樣的閨女,你也一定會為她感到驕傲的。你敢發誓自己不會嗎?」
對方:「......」
話題的主人公們此時正將我圍在化妝間。
東南西北角各坐了一個人,目光不肯從我身上移開半秒。
等我做完妝造,就到了宣布結果的時刻。
我會拉著我選中的那位,陪著我一起切蛋糕,然後當眾宣布和他訂婚。
我面露糾結,直勾勾的眼神在四人中間流連。
明晃晃寫著——選誰好呢?
他們不自覺緊繃,神情難掩期待。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說話聲。
先開口的女孩子語氣羨慕。
「謝檸命可真好,有這麼多好男人愛她,搶著想跟她結婚,家裡出事了也爭著幫她。」
另一個女孩子嗤笑了聲。
「你真以為他們愛她嗎?」
「什麼意思?」
「明明這四人其中任意一個,只要稍微出手就可以幫謝家完全渡過危機,但偏偏沒有一個人這樣做。反而像逗弄玩物一樣,看似追得猛,實際上就給點小恩小惠。都說愛是無私是奉獻是不求回報,到他們這卻是不做賠本的買賣,拿結婚當條件,不結婚就不出手。這和你不是我女朋友我怎麼對你好的自私邏輯有什麼區別?要我看啊,心不誠,愛也假,只不過是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罷了,得到了肯定就不珍惜了。」
「啊,原來是這樣,那謝檸挺慘的。」
兩人的聲音漸漸走遠。
化妝間內卻陷入寂靜。
我拚命壓抑著自己的呼吸,眼眶通紅,看上去憂傷又痛苦至極。
「原來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我很想告訴自己,不是她說的那樣。但我又沒辦法否認她說的確實有一部分是事實。」
「即使相處這麼久,我也一直覺得我們之間仿佛隔著一層看不見的厚障壁,我以為是我的錯覺,現在想來是我缺乏安全感的表現。從前我沒有答應你們的求婚,是因為我害怕婚姻,不信任婚姻,我家出事後,這種感覺更強烈了。我們不再是平等的身份,也不再站在同等的位置,低位給我帶來了無盡的痛苦。一方面,我不再是自由的,我總是會被客觀現實所困擾,我再也聽不到自己內心真實的聲音了。我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因為愛而選擇,還是因為誰能有能力,誰更能幫我渡過難關,誰更捨得為我付出……」
「另一方面,我害怕結婚後,你們就會變了模樣,或是毀約,或是以此威脅我、掣肘我,讓我成為一隻被關在籠子裡任人操控的金絲雀,和被包養沒什麼區別。我的尊嚴,我美好的品格都會因此喪失。萬一你們對我失去了興趣和新鮮感,開始移情別戀,我也只能眼睜睜看著,再難受也干涉不了你們半分,甚至都不能選擇離開,因為身處低位,我只能依附你們而活,我被剝奪了獨立生存的能力。」
「即便你們發誓自己不會那樣做,但所有毫無根據的承諾都會讓我越發沒有安全感。」
我很少哭,現在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珍珠。
幾人手忙腳亂地過來哄我。
「那我們要怎麼做你才能有安全感?」
我淚眼朦朧地看著他們。
「你們愛我嗎?」
「當然愛。」
「那我希望我們是平等的,我是完全自由的,有著不用考慮後果的勇氣,不用害怕被背叛的底氣,不用畏懼任何現實的風險因素,選擇一個我真正愛的人。他不會被說是趁人之危,我也沒有後顧之憂,我們一起走進婚姻的殿堂,在潔白神聖的儀式下說出那句——我願意。」
「我想,最好的辦法就是先把我家的問題解決,然後我們五家簽個協議,成為牢固的合作夥伴,永久的利益共同體。」
又稱四對一精準幫扶協議。
一旦簽下,就等於他們親手把擱淺的船隻修繕好,再給它加固上銅牆鐵壁,準備好過冬的口糧,最後把縴繩解開,親眼看著它回歸大海去遠航。而它會不會回來,什麼時候回來,他們都不確定。只能被動地站在岸邊翹首以盼,提心弔膽地等待。
聽完,四人同時噤聲,神色浮現出複雜和沉思。
我面露失望。
「你們不是說愛我嗎,難道這都做不到嗎?」
江淮撓了撓臉頰,語氣為難:
「姐姐,就算我懂得不多,我也知道這是一份違背祖宗的協議。你讓我好好考慮一下行嘛?」
其餘三人沒說話,但也表明了是同樣的意思。
「好吧,那今天就單純慶祝我的二十五歲。」
我藉口要換衣服,把他們都趕了出去。
隨後拿起手機。
上面顯示未讀消息。
「台詞按你要求說完了,尾款快打來,我要提桶跑路了,怕被他們暗鯊。」
我把錢轉了過去,又發了個乾得漂亮。
15
生日宴過後的兩天,他們還沒有考慮出結果。
我在家等得無聊。
正巧保姆在整理雜物間,她掏出一條織了半截的圍巾,問我這個還要不要。
我看著那條圍巾,突然想起來這好像是我高中織的。
那時候學校里的小情侶流行互相織這個。
我沒對象,就織給了我爸。
剛好那段時間我和我爸因為一點小事吵完架在冷戰,看到我給他織圍巾,我爸頓時被感動得熱淚盈眶,不僅主動給我道歉,還額外提高了我副卡額度。
此後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擁有了一塊免死金牌。
直到我爸發現自己等啊等,等了三四年也沒等到圍巾完工,直呼我是個大騙子。
看著眼前這條圍巾,我心思動了。
把上面的灰塵撣了撣,精心擺拍了幾張照片。
然後分別群發給四個人。
配文:
「突然發現認識這麼久,我好像都沒給你送過什麼禮物。轉眼快到寒冷的季節,我打算送你一條我親手織的圍巾,希望它能替你擋風的同時,代替我默默陪伴著你。」
「織一條手就已經很酸啦,所以我只送了你一個人,不要和他們說哦。」
偶爾的糖衣炮彈不亞於靈丹妙藥。
當晚,圈子裡傳出小道消息。
據說。
一向沉穩的裴家掌權人被裴老爺子當眾怒罵昏了頭。
江家最受寵的小兒子因為偷公章被家法伺候了一頓。
顧家那位私生子上位的繼承人不知道又發什麼瘋,被他爸打了一耳光。
年輕有為的壹寧集團陳總和董事會破天荒地吵得不可開交。
......
第二天。
顧祁第一個出現在我的辦公室。
他骨節分明的手指捏著簽完字的協議書,臉上還有未消的紅痕,幽深的狹眸緊盯著我,涌動的是無法掩飾的占有欲。
「嬌嬌,你要是敢騙我,就完了。」
我淡定地環住他的腰,不退反進。
「我不會騙你,因為我愛你。」
他定定看著我,沉默了好一會兒,伸手將我緊緊抱進懷裡。
「我也愛你。別騙我。」
......
「姐姐,你不會騙我的,對嗎?」
「對,姐姐愛你。」
江淮烏黑明亮的眼睛彎了彎,碎發輕柔地蓋在額頭上,他把頭埋進我脖頸間,像個小孩子般歡喜。
......
「謝檸,我求你別騙我。」
「不騙你,我還愛你。」
陳屹愣住,有些呆呆地看向我,眼眸中迅速盛滿了星河。
他:「其實我每次說恨你,都是在說我愛你。」
......
「檸檸,我相信你。」
「我也相信我和他們是不一樣的。」
裴硯嘴角帶著淺笑,幽潭般深邃的眼眸似乎洞悉了一切。
批發的假話頓時很難說出口。
「對,你和他們是不一樣的。」
結紮又埋珠,你是獨一份。
......
前所未有的五家聯盟,著實震驚了整個圈子。
有人開玩笑道,這下就算整個晶市的豪門都破產了,也輪不到謝家。
還有人說,生一百個兒子都不如生一個謝檸,果然不會用人就只能幹到死,
我爸得意洋洋道,我就說你們要有我這樣的閨女,也一定會為她感到驕傲的,這下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