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大年三十,我被親媽掃地出門。
她說,「你離婚了,身上帶著晦氣,怎麼能進家門呢?這樣,你先在外面找個賓館住一天,等明天我再過來接你。」
門裡,是她和妹妹的歡聲笑語。
門外,是我和一隻20寸的行李箱。
我不明白,同樣是從一個媽肚子裡生出來的,我媽為什麼能如此厭惡我?
我在樓下站了很久,直到凜冽的寒風吹得我臉頰生疼,我才回過神來。
我轉身往小區外面走去。
這個家,不要也罷。
可我沒想到,第二天我媽便跪在我腳邊求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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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我們一家人坐在了餐桌前。
「瑤瑤,快嘗嘗你姐做的糖醋排骨。」
我端著剛炒好的菜,從廚房出來,就聽見我媽對我妹說。
掃了一眼飯桌,除了那道清炒土豆絲,其餘全都是我妹和妹夫徐雅明喜歡吃的。
我忙活了三個小時,卻比不上我妹的一次撒嬌。
「媽,你真好。」
我妹十分自然地拿起筷子,夾著排骨咬了一口。
「雅明啊,你也吃。」
我默默地將手裡的菜放到飯桌上,然後拉開凳子坐下,看著我媽殷勤地給我妹夾菜,我有些晃神。
我原本以為,只要我足夠聽話,足夠懂事,媽媽就會喜歡我。
可是,無論我怎麼做,媽媽都更加偏愛妹妹。
就像現在,媽媽不停地給妹妹夾菜,卻連看都沒看我一眼。
看著妹妹碗里堆成小山的飯菜,我心裡一陣發酸。
或許察覺到我的眼神不對,我媽也夾了一塊兒排骨到我碗里。
我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我媽皺了皺眉頭,「對了映雪,這次過年你怎麼沒帶小潘一起回來啊?」
她嘴裡的小潘是我前夫,我剛和他辦完了離婚手續。
其實這次回來過年,我本來是想告訴爸媽,我和他已經離婚的消息。
可是話到嘴邊,我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畢竟,潘斌龍可是爸媽千挑萬選給我選的結婚對象。
在爸媽眼裡,潘斌龍不僅家庭條件好,而且人還踏實肯干,是結婚的不二人選。
當初我和他要結婚的時候,爸媽高興得合不攏嘴,逢人就誇我找到了一個好人家。
可是結婚之後我才發現,潘斌龍根本就不是他們想像中的那樣。
所以我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離婚。
離婚之後,我卻一直不敢把這個消息告訴爸媽。
我怕他們會失望,會傷心,會愧疚把我推進了火坑。
我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
這件事,瞞不下去了,還不如早點說出來。
思索再三,我還是開口說道,「媽,我跟潘斌龍其實已經離婚了……」
2
話音剛落,我就聽到了「哐當」一聲,我媽手中的水杯掉在了地上,水花四濺。
下一秒,我媽猛然地抬頭看向我,她那雙眼睛裡帶著幾分錯愕,幾分驚慌,但更多的是嫌棄。
就連我爸和我妹都愣住了。
我以為他們是擔心我,剛想開口,我媽卻猛地出聲打斷了我,「你離婚了你怎麼不早告訴我?」
我抿了抿唇,解釋道,「我這不是怕你們擔心嗎?」
「我們擔心什麼擔心?你離婚了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我媽一把拽起我,臉色難看到了極點,「離了婚的女人再回娘家就是自帶晦氣,你大過年的跑回來不就是害我們嗎!你趕緊走趕緊走。」
說著,我媽推搡著我,嘴裡還在不斷地罵著。
我爸坐在椅子上抽著煙,一言不發。
我妹低頭玩著手機,連看都沒看我一眼。
「你妹妹都還沒結婚,難道你想讓她也步你的後塵嗎?」
我爸也跟著在一旁附和,「小潘那麼好的男人,你都不知足,我真不知道你想找個什麼樣的!」
爸媽的話每一句都化作了鋒利的刀片,狠狠地剜著我的心。
我強忍著眼淚,死死咬住牙,眼淚卻還是不爭氣地落了下來。
「媽,我可以走,但今年是大年三十,我就呆一晚上,我明天一早就走行不行?」
我哽咽著開口,語氣里滿是哀求。
可我媽卻絲毫不為所動,她瞪著我,眼神里滿是冷漠和疏離。
我爸狠狠地吸了一口煙,他抬頭看向我,「你別怪我們狠心,你如今離婚了,就是一隻破鞋,誰還會要你?你待在家裡,只會壞了我們家的名聲,你趕緊走!」
我渾身顫抖著,眼淚洶湧而出。
我媽推搡著將我趕了出去,最後「砰」得一聲關上了門。
留給我的,只有一個20寸的行李箱和一顆千瘡百孔的心。
我站在門口,手裡緊緊握著行李箱的把手,我想不明白,只因為一段失敗的婚姻,我就變成了他們口中的恥辱和累贅。
我拖著行李箱,最終還是離開了這個家。
既然他們這麼不歡迎我,那這個家不要也罷。
我隨便找了個酒店住了下來。
剛躺下,卻收到了潘斌龍的消息。
他說,【我猜你爸媽已經知道我們離婚的事,現在不出意外的話,你被他們趕出來了吧?】
3
我看著這條消息,微微晃了神。
原來,潘斌龍說的一切都是真的,他沒有騙我……
我沒有回覆他的消息,反而是想到了我跟他剛結婚時的事情。
我跟潘斌龍結婚一年。
這一年,我過得實在是太不容易了。
他是個家暴男,外表看起來忠厚老實,可實際上卻是心狠手辣,喜怒無常。
自從跟他結婚後,我沒過過幾天的安穩日子。
他一旦在工作或者生活上遇到不順心的事情,總會拿我撒氣。
剛開始的時候,我還以為他只是壓力大才會這樣。
這一年裡,我每天都生活得小心翼翼,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惹怒了他。
可就算是這樣,我還是沒能逃得過他的毒手。
最後一次,他把我推倒在地,一腳又一腳地踹著我的肚子。
我肚子傳來一陣劇痛,身下瞬間被血染紅。
當時我才意識到,我流產了。
看著身下的一片鮮紅,我徹底崩潰了。
這一年裡,我受夠了他的折磨和羞辱,如今,他又害得我失去了孩子。
我死死地盯著他,胸腔里迸發出無盡的恨意。
我衝進廚房,再出來時,手裡多了一把菜刀,揚起菜刀,狠狠地朝著他砍了下去。
當時我只有一個念頭,不讓我好過,那大家都別想好過了。
我不明白我什麼都沒做錯,他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屋子裡一片狼藉,到處都是我砍出來的痕跡,他也被我到了角落。
直到菜刀懸在了他的頭上,他終於崩潰了,涕淚橫飛地求饒,「我也不想這樣對你啊,都是你爸媽讓我這樣做的,我真的不想打你……不關我的事啊,求你了,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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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他的話,我瞬間愣住了。
什麼叫做是我爸媽讓他打我的?
我死死地盯著他,將菜刀橫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嚇得全身直哆嗦,這才把知道的一切全都告訴了我。
原來他家暴我,真的是我爸媽授意的。
他說,只要我被他打一次,我爸媽便會給他轉一次錢。
說到激動處,他拿出手機,翻出了和我爸媽的轉帳記錄。
短短一年時間,我爸媽給他轉帳的金額竟然高達5位數。
「你看,我沒騙你吧,真的是你爸媽讓我打你的!」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出的門。
我只知道,潘斌龍答應跟我離婚了。
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想他說的話,
我爸媽為什麼要讓他打我?
雖然我一直都知道,我和妹妹,爸媽更偏愛妹妹。
從小到大,妹妹想要什麼,他們都會盡力滿足。
而我只能穿妹妹不要的舊衣服。
玩她玩膩了的玩具。
就連讀書,爸媽也只供妹妹一個人讀。
這種對妹妹的偏愛,我自認為已經習慣了。
可是,他們為什麼要讓一個外人來磋磨我呢?
不管怎麼樣,我始終都是他們的女兒啊!
我一定是遺漏了什麼東西。
可無論我怎麼想,我始終都想不起來,我到底遺漏了什麼。
迷迷糊糊之間,我睡著了。
當我一覺睡醒的時候,已經是大年初一的早上了。
拿起手機,卻發現上面有20個未接來電。
無一例外,都是我爸媽給我打來的。
與此同時,我還收到了我媽發來的簡訊。
她說,「映雪,昨天是爸媽做的不對,你妹妹已經說過我們了,你別在外面了,趕緊回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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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也說,「是爸媽錯了,我們不應該把你趕出去,你始終是爸媽的寶貝女兒,爸爸跟你說一聲對不起。」
望著這些簡訊,我更加疑惑了。
為什麼短短一夜之間,爸媽的變化竟然會如此之大?
想起昨天被我爸媽趕出家門的時候,他們口口聲聲地說,我只會給家裡丟臉,怎麼現在他們又都跟我道歉了?
我呵呵冷笑,他們真當我是傻子嗎?
不過他們為什麼變化這麼大,我倒是有些好奇。
為了搞清楚這件事,我還是決定回去一探究竟。
剛回到家,我媽就迎了上來,她帶著哭腔的聲音說道,「映雪,昨天是爸媽太衝動了,你妹妹也罵過我們了,我們知道自己做錯了,你原諒爸媽吧。」
我沉默片刻,想直接問為什么爸媽要這樣對我,但我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過了片刻,我媽試探性地問我,「映雪,媽媽昨天只顧著說你了,都沒問你為什麼跟小潘離婚,小潘那孩子我們都是知根知底的,你們好端端的怎麼就離婚了呢?」
我看著我媽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因為他家暴我。」
我死死地盯著我媽的眼睛,想要從她眼裡看到一絲詫異或者心疼,可讓我失望的是,我什麼都沒看到。
她眼裡一片平靜,就仿佛,這件事她早就知道。
我笑了,笑出了眼淚。
我原本以為爸媽只是偏心,可現在看來,他們壓根兒就沒把我當人。
我媽看到我哭了,有些慌亂,她拉著我的手,「映雪,你別哭啊,媽媽不問了就是了。」
我爸錘了一下桌子,「這個潘斌龍,真是個人渣!映雪啊,你不會跟他再復婚了吧?」
我搖了搖頭,「當然不會了。」
話音剛落,爸媽臉上便浮現出一抹驚喜,就連我那妹妹臉上,也露出一絲微笑。
「那就好,那就好,不過映雪啊,你也別想太多,這天底下的好男人多的是,不缺他潘斌龍一個,這個不行的話,咱們就換另一個!」
不知道為什麼,我聽著我媽的這句話,總感覺她話裡有話。
「媽,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啊?」
我媽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我爸,我爸見狀,立刻清了清嗓子,「映雪啊,你媽的意思是說,你現在還年輕,得趕緊再找一個。」
「對對對,我就是這個意思,我覺得咱們村的那個徐雅明就不錯,你覺得呢?」
我媽這句話一出,像一記驚雷在我耳邊炸開。
徐雅明?
「他不是已經跟妹妹訂婚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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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眼神躲閃,有些不敢看我。
「他一個殘疾……你妹妹如今是咱們村的大學生,他哪裡能配得上你妹妹啊,我看著你倆就挺合適。」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爸媽,「可是他殘疾,也是因為妹妹啊!跟我有什麼關係?」
這是我6歲那年發生的事情。
我6歲那年,妹妹五歲,那年過年,爸媽為了哄妹妹開心,所以給她買了很多爆竹和煙花。
那些爆竹威力很大,我和村裡的孩子們從來不敢玩太過分的把戲,頂多是炸炸路邊的牛糞,或者趁著村裡的惡犬吃飯時,把爆竹丟進它的狗碗里。
看著那些見人就咬的惡犬被嚇得上躥下跳,我們笑得前仰後合。
可這些把戲,妹妹很快就玩膩了。
在她的帶領下,他們一行人把鞭炮塞到了徐雅明的褲子裡。
一瞬間,火光四濺,伴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徐雅明整個人都被掀翻在地。
他痛苦地捂住自己的下體,蜷縮成一團,鮮血透過他厚厚的棉褲,緩緩流了出來,染紅了周圍的雪地。
徐雅明被送往醫院時,被醫生告知,他這輩子都無法再做男人,也無法擁有自己的孩子。
當時這件事,在我們村裡鬧得沸沸揚揚,所有人都知道,徐雅明成了一個廢人。
徐家三代單傳,如今最寶貝的兒子竟然變成了太監,相當於斷了徐家的香火,他們當然不肯罷休,要讓我妹妹對他們兒子負責。
徐家人當然不肯罷休,他們要讓妹妹對徐雅明負責。
爸媽一口便答應下來,就在那時,徐雅明和妹妹便定了娃娃親。
直到現在我才恍然大悟。
為什么爸媽同意讓妹妹跟徐雅明定娃娃親。
原來早在那時,他們就已經把主意打到我的頭上。
他們先答應讓妹妹跟徐雅明定娃娃親穩住徐家,平息徐家的怒火。
然後再說服,又或者是威逼利誘我跟徐雅明結婚。
這樣一來,妹妹就不用嫁給徐雅明這個廢人了。
只是為什麼……爸媽又會多此一舉讓我先跟潘斌龍結婚呢?
第2章 2
但很快,我就知道了整件事情的真相。
7
「你不同意也得同意,你是姐姐,你就得幫襯著你妹妹!難道你要看著你妹妹跳進這個火坑嗎?」
我爸怒氣沖沖地瞪著我,一副不容置喙的架勢。
「你這條命都是我們給的,現在就到了你要報答爸媽的時候了!」
我緊緊握著拳頭,渾身氣得發抖。
我妹見勢,趕緊出來打著圓場。
她拉了拉我媽的衣袖,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樣。
她說,「爸媽,你們別逼姐姐了,如果徐家人還是不願意原諒我,那我去死就好了!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姐姐,等我死後,你一定要替我照顧好爸爸媽媽。」
妹妹說完,還假裝抹淚。
我看著她那副假惺惺的模樣,只覺得噁心至極。
明明是她自己惹的事,現在卻裝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樣,還真是會演。
我媽頓時有些著急了,她拍了拍我妹的手,一臉心疼地說,「瑤瑤,這大過年的,你說什麼傻話呢!我不許你再說這樣的話了!這件事你就不要再管了,交給爸媽就行了,你安心做你自己的事情。」
我爸也安慰她,「瑤瑤,你媽說得對,有爸媽在,你不要擔心。」
「行了行了,這件事就這麼定了,映雪,你長這麼大,爸媽從沒要求你做什麼,就這麼一件事,你就答應了吧!」
「憑什麼?憑什麼我要答應?憑什麼要拿我的前途去給她鋪路?我剛從一個火坑爬出來,你們就又要把我推進另一個火坑啊?謝瑤瑤是你們的女兒,難道我就不是了嗎?」
我聲嘶力竭地怒吼著,可我得不到任何的回應。
爸媽只是冷冷地看著我,仿佛是在看一個不相干的陌生人。
我媽不耐煩地開口,「徐雅明那個殘廢怎沒能配得上你妹妹?可是你不一樣啊!你已經是離過婚的女人了!你跟徐雅明正好合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