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初中同學盛以熙糾纏了十年。
十年里她毫無邊界感,球場送水,冬夜送湯。
攪黃了我兩任女朋友不說,我身邊的同事、朋友甚至家人,也都被她所謂的「深情」打動。
勸我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比她更愛我,要我早點將她娶回家。
終於,在我不知道第多少次拒絕盛以熙的表白後。
她轉身就和我的好友喬逸清在一起了。
「鄧開,我不想再喜歡你了。」
朋友們打賭,我會多久認清自己的心意,開始追妻火葬場。
殊不知我快高興死了。
終於擺脫這個累贅了!
1
我和盛以熙是初中同學。
但我們不同級也不同班,原本是沒什麼接觸的。
但我初三那年放學回家,偶遇了被小混混欺負的盛以熙。
我繼承了我爸的高個子,初三就一米八了,往那兒一站就嚇退了幾個瘦條條的小混混。
那時候的盛以熙都不像是一個初中生,瘦瘦小小,頭髮還黃,活脫脫一個黃毛猴子。
我看她哭得站不住,索性直接送她回家。
後來盛以熙告訴我:「從來沒有人對我那麼好過。」
我也沒想過只是路見不平隨手幫了一把,就給我未來的生活埋下了一顆不定時不定次爆炸的炸彈。
自從那次後,我回家路上,每次回頭都能看見默不作聲跟著我的盛以熙。
好歹順路,我以為她是怕那些小混混再欺負她,於是就默認了她的跟隨,也為她趕走了幾次來騷擾的精神小伙。
升了高中後我成了住校生,以為和盛以熙再不會有交集。
但沒想到的是,高二剛開學,盛以熙就再次出現在了我的班級門口。
她長高了,也長開了,遞給我一封帶著香氣的粉色信封,然後掉頭就跑。
我在同學們的起鬨聲中追上去,將信還給她,告訴她我只想專注學習,不想談戀愛。
我以為我說得這樣清楚直白,再繾綣的心思都該被斬斷了才對。
可盛以熙沒有。
她總是見縫插針地出現在我的生活里。我打球她送水,我去食堂她占座,就連放假都要準時守在我班級門口,等我一起回家。
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訴她,我不需要她這麼做,她這樣會給我造成困擾。
她先是不說話,最後低著頭紅了眼眶,眼淚一顆一顆地砸在手背上。
「可是我喜歡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我願意為你做這些。」
可我不願意啊!
禮貌拒絕、嚴聲勸告都不成,我索性扔了她送的水,裝作看不見在食堂為我占座的她,又繞遠路甩掉她再回家。
可到家不過半個小時,摔得膝蓋流血的盛以熙又出現在了我家單元樓下。
她竟然連我住在哪個小區哪個單元樓都摸清了!
我爸領著她回來,將我一通狠批。
我媽給她洗了傷口上了藥,問我為什麼要欺負小姑娘。
我直喊冤枉:「我沒欺負她!」
「那人家為什麼摔成這樣來找你?這傷不是你弄的還能是誰?」
我簡直百口莫辯,見盛以熙就坐我家沙發上掉眼淚,任由我爸媽對我連番轟炸,一點要為我解釋的意願都沒有。
我也不再為她留情面,將所有真相全盤托出。
我爸哈哈大笑:「兒子,還是你有魅力啊。」
我媽很是無奈,她單獨和盛以熙說了幾句話,和我爸一道將人送回家。
回來就和我說,盛以熙答應過她,以後不會再做這樣危險的事了。
我大鬆一口氣,以為盛以熙不會再糾纏我了。
可沒想到的是,她只是不來我家裡了,在學校里,她依舊想方設法往我身邊湊。
很難形容我那時候的感受。
全校師生都知道盛以熙喜歡我,在追求我。
我的好友同學圍著我打趣,說人家小姑娘那麼深情,我打算什麼時候同意?
這都算是善意而友好的了。
盛以熙那邊,卻是遭到了更為嚴重的霸凌。
我收到消息將她從黑暗的器材室里救下來時,她抱著我哭得一塌糊塗。
我不想再叫她生出任何奢望,生生掰開她的手,不顧她的眼淚將她遠遠地隔開。
「盛以熙,別再喜歡我了,別再做這種損己不利人的事情,很丟臉,很難堪。」
「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學習上,好嗎?」
她好像永遠聽不懂我的話。
「等我好好學習了,和你考上同一所大學,你就答應和我在一起了,是嗎?」
我看著她淚眼朦朧、含羞帶怯又滿含期待的神情,氣得轉身就走。
走出去幾步又轉回來,惡狠狠地說:「你死心吧,我不會喜歡你的!」
「你做再多也沒用,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我也絕對不會和你在一起!」
「聽清楚了嗎?」
盛以熙滿是受傷地看著我,滑落在地嚎啕大哭。
我直接給教務處的老師打了電話,轉身就走。
高考填志願時我瞞得很緊。
我身邊的人終於意識到,我是真的不喜歡盛以熙。
離開家鄉來到帝都後,我才呼吸到自由的第一口空氣。
那一年我不知道過得有多快活。
但第二年,我的噩夢又開始了。
盛以熙竟然也考上了我的大學。
她甚至選擇了我的專業,成為了我的學妹。
開學典禮上,我作為優秀學生代表上台發言,典禮一散,盛以熙就從人群里竄出來攔住了我。
「鄧開學長!你以前答應過我,只要我能考上和你一樣的大學,就答應我的追求。」
「現在我來了,你是不是該做我的男朋友了?」
她笑得那麼開心肆意,滿眼都是我。
我如臨大敵,渾身緊繃,剛要和身邊人解釋。
我女朋友就黑著臉甩開了我的手,轉頭就走。
2
是的,我談戀愛了。
知道我已經有女朋友了之後,盛以熙哭得好像我辜負了她一樣。
「你明明答應過我的!你說過等我來到你的大學就和我在一起的!」
「我那麼喜歡你,你怎麼能這麼對我?」
天地良心!
我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話?
我一再否認,我沒說過這樣的話,更不可能說這樣的話。
可盛以熙不信。
「我就是靠著和你的約定才一鼓作氣考到這所大學來的,你怎麼能反悔呢?」
我耐下性子來問她,我是什麼時候、在哪裡、同她說的這樣的話。
既然說是我說的,那總得有個證據才是!
盛以熙又開始不說話了。
她抱著膝蓋蹲在地上,哭到身體都在抽搐。
我看著周圍人異樣的眼光,聽著他們的指指點點,有那麼一瞬間有些呼吸不過來。
我知道,美好自由的大學生活徹底離我遠去了。
當晚女友就向我提了分手。
我很喜歡她,不想讓初戀以這樣潦草的方式結尾,更不想讓盛以熙破壞我來之不易的平靜生活。
我同女友解釋我和盛以熙的關係,賭咒發誓我絕對沒說過等她考上大學就做她男朋友的話。
她表示相信我,但我們的關係還是沒持續多久。
「我只是想談個簡簡單單的戀愛,不想被牽扯進這麼複雜的糾葛里,我也不想被罵小三。」
她紅著眼眶和我說對不起,退還了我送給她的所有禮物。
我失魂落魄去酒吧買醉,醉得狠了的時候發現是盛以熙在包廂里照顧我。
我看著她痴迷愛戀的眼神,洶湧的惡意像開了閘的洪水,幾乎要將我的理智淹沒。
既然她這麼喜歡我,那我和她談個戀愛又有什麼不可以呢?
反正我在旁人口中已經成了始亂終棄的渣男,那我為什麼不趁機坐實這個名聲呢?
和盛以熙談戀愛,然後借著男女朋友的身份,將她從前給我造成的傷害統統還回去。
等到她徹底被傷了心,說不定就不會再糾纏我了。
可這個念頭很快就被我打消下去。
我不清楚盛以熙對我的喜歡究竟是從何而來。
如果是因為初中時期的那一次英雄救美,那之後很多次我為了擺脫她態度那樣冷淡,她也應該認清真相併死心了才對。
我只知道盛以熙是個十分固執的人。
哪怕我拒絕了百次千次,她還是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一廂情願地為我付出。
我態度這樣惡劣她都窮追不捨,真要是有了男女朋友的身份,那豈不是更方便她得寸進尺?
一想到日後要和一個我非常厭惡的人共度餘生,我就覺得往後的人生都是黑暗的。
酒醒後我認真和盛以熙談了一次。
我不喜歡她,也不會喜歡她,希望她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
這些話我在過去說了不知道多少次,盛以熙的反應還是和從前一樣。
默不作聲地坐在原地,一雙又大又圓的眼睛無比幽怨悲傷地看著我,眼淚一顆一顆往下掉。
「你為什麼就不能喜歡我呢?」
「明明我這麼努力,這麼多年,我為了你做了那麼多事,你為什麼、就是不能喜歡我一下呢?」
「哪怕是一點點也好呀。」
她哭得好可憐。
可我只覺得身體里好似有一團火在橫衝直撞,想將她這副可憐模樣生生撕碎。
哪有什麼為什麼?
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感情這種事情根本就不是努力可以得來的。
可盛以熙不懂。
她在追求我這件事上,好像生來就有無窮的精力。
無論被我拒絕多少次,她傷心失望過後,都會哄著自己一次又一次往上撲。
我不再試圖和她講道理,權當她是個透明人。
學校里有關於我是渣男的傳聞也在前女友的解釋下漸漸消弭。
盛以熙在學校里的名聲也在變化。
從一開始被渣男欺騙的可憐人,到沒臉沒皮的舔狗,她只用了不到半年的時間。
「她很可憐,她是值得被人喜歡的女孩子,鄧開,你就算不喜歡她,也不該這樣糟蹋她的心意。」
喬逸清不止一次這樣和我說。
作為我在高中時期最好的朋友,他從一開始理解我,到後來被盛以熙的「痴情」打動。
好幾次勸我不該對盛以熙那樣冷漠,畢竟是個女孩子。
為了這件事,我在高中時期就已經和他疏遠。
但我沒想到的是,他會特地為了替盛以熙說和,跑來我的學校。
我看著他臉上不贊成的神色和眼底壓抑著深深的煩躁和嫌惡,忽然福至心靈。
「喬逸清,你喜歡盛以熙,對吧?」
他並未有多驚慌,不過遲疑一瞬,就坦率地承認了:「是,我喜歡她,她是個好姑娘,她——」
「和她說我答應她等她考上大學就做他男朋友的人也是你,是嗎?」
喬逸清滿面嚴肅:「她為了你被那些人霸凌,成績一落千丈,我只是想讓她振作起來。」
我一拳頭就揮了上去。
「你讓她振作,你自己上啊!為什麼要扯我的名號?」
「知不知道就是因為你的這番話,害得我和我前女友分手了!」
喬逸清不甘示弱和我對打:「那又怎麼樣?是你欠熙熙的!」
盛以熙趕來分開我們,她抓住喬逸清的時候,我趁機往他臉上打了好幾拳。
喬逸清氣不過要打回來,盛以熙就擋在我面前:「喬逸清!我不許你打鄧開!」
我看著喬逸清受傷的眼神,一下子就笑出了聲。
這叫什麼事兒?
我推開盛以熙,直言不諱:「我從來沒說過等你考上大學就做你男朋友的話,這話是喬逸清打著我的名號在鼓勵你。」
盛以熙愣住了,我又笑:「盛以熙,喬逸清喜歡你,你還看不明白嗎?」
「我祝福你們早日在一起,別來禍害我了,真的,祝福你們。」
我轉身就走。
盛以熙哭著喊我:「鄧開!你混蛋!」
喬逸清的聲音痛苦極了:「熙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