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引魂術不是只能在人死後第七日才能生效嗎?」發問的是勾欄的那位說書先生,一把老身子骨了,為了搜羅故事還親自湊這個熱鬧,倒是敬業。
「先生知識淵博,一般的引魂術確實只能在人死後第七日施法。但是,我玄門的秘傳之術卻能在十日之內任何時間牽引到魂魄,只待著符篆燃盡之時,晚娘的魂魄即可入體,指認真兇!」
此話一出,在場的人臉色皆是一變,驚嘆的、好奇的,還有……害怕的。
「不過,在此之前,我得先問幾個問題。」我緩緩走到獵戶牛大的面前,「牛大,劉二說你屋裡有晚娘的肚兜,聽說晚娘跟你也有私情?」
話音剛落,那符篆掉下一縷紙灰,恰好落在白布之上,晚娘的手臂忽而從木板邊滑落,引得眾人驚呼。
牛大更是嚇得不行,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流下,雙手不停地揮動著:「沒有沒有,晚娘和我清清白白,是我貪圖晚娘的身子,她又是一個寡婦,我想……她寧死不從,我們沒成!」
「那你肚兜是哪來的?!」尹成顯然聽不得這樣欺負人的事,疾言厲色地問道。
「是……偷,偷的……」牛大低著頭,喃喃道。
「咦~」眾人發出吁聲,一位大姐忍不住出聲,「你個殺千刀的牛大!平時就愛調戲村婦,現在還偷肚兜去敗壞人晚娘的名聲!晚娘這麼個能幹的姑娘,被你傳的那些騷話落了個蕩婦的名頭,真是沒天理啊!」
說著說著,這位大姐竟氣不過,準備上手收拾牛大。
牛大也毛了,憤憤道:「我就那麼隨口一說,是你們愛嚼舌根,嘴皮子跟驢一樣快!我也沒說錯,那晚娘就是放蕩!她還跟劉土根有一腿呢!」
「什麼?!」眾人頓時議論紛紛。
「這劉土根可是她公公啊!」
「唉咦……真是不害臊啊,兒子死了和兒媳搞在一起……」
10
「你瞎說什麼!」晚娘的婆婆潑婦似的從人群中擠出來,對著牛大破口大罵。我久居深山,這些話我也聽不大懂,無非是指責牛大胡說。
督查司的人都聽不下去了,出聲制止了晚娘婆婆。
「大娘,你在這衝鋒陷陣,那土根咋沒臉出來對峙?」人群中一道聲音傳出,大家都齊刷刷的看向被督查司攔住的劉土根。
「還想跑?!」一位正義大漢直接上手拉著劉土根的衣領,將其拉到堂內。
「我沒殺她,我沒殺她!小年夜那晚,我和方四他們玩筒子牌呢,督查司都查過的。」劉土根倒是有些機靈勁,把話題往命案方向引。
「那小年夜前一天呢?你去找過晚娘嗎?」
「前一天?」他回想片刻,「我沒去過。牛大!牛大去過!他玩牌的時候還吹牛,說弄到手了!」劉土根矛頭直指牛大。
「你胡說什麼?!我是吹牛,我可啥也沒幹!」牛大生怕自己牽扯到命案,急忙跪下磕頭,「仙姑啊,我光棍一個,什麼好日子都還沒享受過呢,我不敢撒謊。那天我是去了晚娘家裡,見她傷心得很,我好心安慰,還被她打出來了。我真的沒殺她呀!」
「你這牛大!竟呈些口舌之快,看你今後還吹不吹牛了!」一人嘲諷牛大,引得眾人發笑。
「那晚娘究竟是誰殺的呀?」一出出鬧劇結束,尹成忍不住問出了晚娘的死因。
我娓娓道來,「來之前,督查司給我看了晚娘的籍冊,晚娘本是關外人,是被歹人拐賣到京城,又經人介紹嫁給了劉家長子。」
「晚娘生得美麗又勤勞能幹,自然引來不少人的注目。村裡的男人開始眼饞她,女人開始嫉妒她,慢慢地,她在你們村子就成了一個風騷浪蕩的蕩婦。」
「本來她還有丈夫可以依靠,可奈何嫁過來不到一年丈夫也死於意外。之後,公公逼迫她交合,她求助於婆婆,婆婆置若罔聞,甚至還將她與公公鎖在同一間房!事後,她婆婆竟嫌她髒了,一紙休書將她趕出家門。」
尹成聽得怒火中燒,「太可惡了!」
「後來,晚娘見書生飽讀詩書,也從不像他人一樣詆毀她,便日日與他交心,和他一起讀書寫字。可就是這樣,也免不了受到村裡人的辱罵。小年夜那天,她本已和徐進約好離開村子生活,可卻被人謀殺於家中。」
聽我講到這,徐進放聲大哭,「晚娘……我的晚娘……」
呵!我輕笑一聲,真的見不得這樣的表演。
11
「所以,兇手到底是誰?」
加上劉二,有嫌疑的四人表現都很正常,那麼兇手便只有一人。
符篆已全部燃盡,我緩緩開口:「是你,余氏。」
話音剛落,晚娘屍體的手抬起,和我的視線一同指向了人群中那個不起眼的村婦。
「什麼?竟是劉家二媳婦余翠?」
「什麼?不會吧!」
眾人皆是議論紛紛,余翠倒是平靜,「仙姑,小年夜那天我從沒見過晚娘,這些都是督查司查證過的。」
「是。小年夜那天你確實沒見過她,但是小年夜前一天呢?」
「什麼意思?」
「書生報案後,督查司知曉晚娘在小年當天去書生家為其做過飯,所以自然而然地以為晚娘是死於小年夜。
可是,晚娘是關外人,關外是農曆二十三過小年,京城則是農曆二十四。所以,晚娘是二十三來到書生家中,二十四死於毒害。
而書生與晚娘一別之後,去尹家的抄書房昏天黑地地抄了一天兩夜的書,他在書房中醒來時,還以為自己只是過了一晚上而已。」
「哼!你說了這麼一大堆,可有證據?督查司拿人不能只靠這些莫須有的妖術吧!」余氏依舊反駁,可眉眼卻不似方才平靜。
「證據?你衣服上沾染的就是證據!是你給牛大送伸筋草讓他治傷吧?也是你故意跟他透漏二十三那晚晚娘一個人在家,只要牛大去了晚娘家裡就能得手,而只要他去了,你的毒就製成了。」
眾人驚呼,「什麼?下毒?」
「諸位請看。」我示意督查司的人撕下她衣服的一角,放入陶罐中,隨後我拿出懷中的藥草,「這是伸筋草,將其放入這陶罐中搗碎,再給活雞聞,這雞立馬中毒而亡。而這衣服上沾染的,正是蒼芥。
這東西發源於西域,可以在黑市賣到高價。京中這一帶都是沒有的,除非是有人刻意種植。」
那天我去劉家調查,晚娘婆婆澆水的正是這蒼芥。
「那日,余氏見我們重新調查晚娘的案件,怕事情敗露,特意讓劉二來客棧詆毀晚娘。各位如若不信,督查司可帶領各位去劉家院子裡看看,是否種有此種藥材。」
「種了又如何!能采蒼芥的不止我一人,他們都能採用院子裡的蒼芥!」余氏強弩之末,指向她的公婆和丈夫,還想拉其他人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