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輕輕的說完最後一句告別,沈仲愷不甘又怨恨的閉上了眼睛。
樹倒猢猻散,沈仲愷倒後,兵部尚書林家滿門抄斬,大將軍府和戶部侍郎府無論男女皆被流放,而離縣縣令因告知窩藏兵器地點一事僅僅被撤職。
當年兵部與沈仲愷勾結,遲遲不調動援兵支援忠勇候沈伯淮,害沈伯淮為護百姓戰死。
大將軍府扣留軍報,讓消息不能上達聖聽。讓沈伯淮在等待的希望中毀滅。
戶部侍郎助紂為虐,用金銀為沈仲愷拉攏官員,那些貪心的官員力助沈仲愷在沈伯淮屍骨尚未找到之時令沈仲愷繼承候府。
一件件,一樁樁,他們!都該死!
7
「阿婉,別哭,此次歸來我定去鍾府提親。」
沈伯淮你這個傻子!你若去了,便回不來了。
我在心裡怒喊,但那個鐘婉說:「好,我等你。」
我感受到了那個鐘婉的悲傷卻又無法說出口的阻攔。她的少年是個真正的英雄,明知陷阱卻擁有一往無前的孤勇。
先帝病重,皇子凋零,還有在流放之地虎視眈眈的庶皇子梁朗。
百官重文,那年,看遍滿朝文武,能夠出征領兵的竟只剩下了沈伯淮。
敵國放話,即將屠城。
我無法阻攔沈伯淮,也說不出口。
大仇得報,我陷入夢魘遲遲醒不過來。
記得那一晚,我將小桃帶回來的藥下在了沈伯淮的碗里,我祈求能留下沈伯淮的血脈。
我是幸運的,每每看見初回,就像見到了那個青梅竹馬的少年郎。可同時我又是不幸的,明明知道此去無回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心愛之人踏入死局。
在鍾家落敗之時,我知道只能嫁給我恨極了也厭極了的沈仲愷。因為只有這樣,方能保住鍾家最後一絲血脈,還有我和伯淮的孩子。
多虧了沈仲愷的自以為是,給了我復仇的機會。
以保住鍾源為約,我草草嫁入鍾府,擋住了林瑩的道。
可笑,林瑩至今不知,沈仲愷對她從一開始就只是利用。
她恨我搶了她的位置,可明明就是沈仲愷不願受林家左右我只是一顆棋子罷了。
林瑩沒有孩子,也是沈仲愷做的手腳。
滿院的女人,不過都是沈仲愷手中的棋子罷了。
原本沈仲愷想用雲離試探林家的忠誠,可他沒想到在這期間就會被調離京都。
在試探的過程中,林瑩心死,給了沈仲愷最後一擊,皇宮宮變,林家最後沒有補足援兵,轉向帝王投誠,可生性多疑的梁朗如何會放過林家呢?
除了沈伯淮死後才投靠沈仲愷的離縣縣令,其他參與沈伯淮一事之人都吃到了惡果。
我該是開心的,可我的少年郎回不來了啊!
一幕幕的曾經在我腦海里走馬觀花,我知大限將近。
最後,我還是醒了。
我去見了被關在地牢擇日問斬的林瑩,她披頭散髮,瘦骨嶙峋,全然沒了往日風範。
見到我,她灰暗的眼眸中湧出恨意。「我根本沒想沈仲愷死!」
我愣了一下,事到如今她居然還念著沈仲愷,何其可悲。
我告訴了她沈仲愷這些年對林家的制約以及給她下藥無子一事,她聽後淚流滿面,渾渾噩噩。
我問她:「後悔了嗎?」
林瑩沒有回答我,只是又哭又笑的說:「你根本沒愛過人!沈仲愷給所有女人下了藥,唯獨你!憑什麼!他愛你!」
聽到林瑩之言,我的內心波瀾不驚。愛?怎麼可能?他只是想占有沈伯淮的一切罷了。
沈伯淮擔長兄之責,護沈仲愷長大,可他從未想過有一天那個一直在他羽翼之下的弟弟會如此恨他,算計他。僅僅因為有沈伯淮的地方,沒有人看得見他沈仲愷!
8
我的伯淮,文采斐然,清俊明朗。翩翩君子人如玉,動我心弦沈家郎。
因朝之危局,毅然棄文從武。
我至今仍記得他騎在高頭大馬上的英姿勃發。
我後悔了,若我挽留了沈伯淮,伯淮未死,如今又是何局面呢?
爹爹和兄長不會因諫言被眾多同僚汙衊,以死面聖。至少我們都活著。
而非僅僅剩下了鍾源,我兄長的孩子。
可同時我又知道,自私的只有我自己。
縱我挽留,伯淮也不會棄那麼多百姓於不顧。爹爹和兄長明知來不及依舊以死明志,他們都是心懷天下的英雄!
我時日無多,梁朗應我之請放我回了候府。
對了,如今我的三歲小兒沈初回繼承了候府,成為了最新的忠勇候。
抱著沈初回,我很珍惜這最後的時光。
可惜,我終歸只剩下了沈初回。
感受到了一道目光,我看見了站在門邊不肯進來的雲離。
她看向我的眼底已經沒了恨意,而是一種同病相憐的惋惜。
「我以為你忘了他。」
其實最後關頭,林瑩還是心軟了,她想去林家求救,她不希望沈仲愷死。是雲離帶著侍衛攔住了她。
「好久不見,蜀國小殿下。」
若非遇到再次見到雲離,或許我的復仇進程會再慢一些。畢竟在察覺到沈仲愷要試探林家忠心之時我就一直在找合適人選。
沒想到就在這時,雲離被帶了回來。
她果然是為了沈伯淮而來。
「蜀國早滅了,我只是雲離,不過,你就那麼相信我?」
「不,我只是相信沈伯淮。」
再一次光明正大提起這個名字時,我和雲離都愣了一下。
當年,蜀國被滅,是沈伯淮心軟救了這位從不被蜀國重視的公主,那一年,她才14歲。
雲離對沈伯淮芳心暗許,可沈伯淮只喜歡我。
後來,我獨自一人去尋沈伯淮屍骨,那是我第一次遇見雲離。
我們一起埋葬了沈伯淮,她對我說的第一句就是:「你就是他放在心上的那個女人?」
那時我才知道沈伯淮一直將我的畫像帶在身上,每每思念我時便拿出來看一看。
雲離要帶我走,只因我是沈伯淮心愛之人,她便要護著我。
我知道她是一個好姑娘,可我怎能做逃兵。我還是回了京都並嫁給了沈仲愷。
再次遇見雲離時便是在候府,我知她恨我嫁給了沈伯淮的仇人,可我也知道她和我有著共同的目標。
一見到她,我便想起了我們一起埋葬的伯淮,明明沒有幾年,卻仿佛過了很久。
林瑩質問我根本沒愛過人,她錯了,只是我之所愛,名為伯淮。
9
許是見我虛弱,雲離不再咄咄逼人,她知我無奈。
若我不吃林瑩的藥,當時的林瑩說不定會狗急跳牆,畢竟她是真的很愛沈仲愷。
可吃了,便是我放棄了初回。
「放心吧,我會照顧好初回。」
雲離聲音有些哽咽,她一向聰慧,更何況初回很像沈伯淮。
「不,對你來說一切都結束了,當惜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