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笑,「在你眼裡,我就是個工具人?」
我耐心地說:「我們約定好的呀,趁著我們現在沒什麼感情,早離掉不好嗎?」
「沒什麼感情?」江凜延沉默許久,反問了這麼一句。
我遲疑,「也是有的……」
不過沒到恩愛夫妻的那種地步吧?
我察覺到他排斥的意思,我勸道:「江總,好聚好散嘛。咱們都說好了,也簽了協議。」
江凜延聽著稱呼,嗓音更陰沉幾分,「你在威脅我?」
15
但到底,江凜延不是不體面的人。
等三個月後,所有手續都辦妥,很順利地離婚。
消息放出去後,我的微信跟爆炸了似的。
薛闌桉:【你離婚了?】
江弋:【我哥欺負你了?】
【你在哪兒?我能來找你嗎?】
【跟我哥離婚是對的,他不會喜歡上人類的。】
慕容岷:【我這兩天替朋友在酒吧唱歌~沉妤姐,要不要來聽聽放鬆一下?】
溫鶴忱:【需要律師的話可以找我,不收錢。】
我:「……」
我動動手指,把他們拉黑。
我爸也給我打了許多電話,大致意思是,江凜延那麼好的一個男人我竟然把握不住,我還能把握住什麼,好好的女孩落了個離婚的名聲,給其他家看笑話。
還說我要是這樣的話,就把集團還給他,沒了江凜延的幫助我很難管理好集團。
真搞笑,真還給他的話,用不了多久季氏就要敗在他手上,喜迎破產。
我敷衍地應付著,他更生氣了,說我現在翅膀硬了。
確實硬了。
畢竟要不了多久,他身上僅剩的一點股份也會被我設計拿到手。
我懶洋洋地躺在沙灘上,推了下墨鏡。
難得給自己放了個離婚假,我已經在夏威夷了。
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愜意過了。
直到我身側有一道陰影打下,我下意識看過去。
手裡的果汁一歪,我驚愕,「你、你也給自己放假了?不工作了?」
「嗯。」江凜延抬手,讓幾個人在我旁邊擺上太陽傘和沙灘躺椅。
我還是不信,試探地問,「別騙我了,是有國外的客戶在這,跟客戶在這談生意呢吧?」
「追老婆。」簡單的三個字,讓我表情凝固。
我遲疑:「……不能是我吧?」
「能。」他言簡意賅。
咱們不是純潔的合作關係嗎?
我沉默良久:「你對我日久生情了。」
他不著痕跡地一停,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
「但是……」我斟酌著拒絕的措辭。
他低聲,「我不是在逼迫你,我在追你。」
我一愣,很難想像這是從江凜延這位高嶺之花嘴裡說出來的台詞。
就在這時,我又看到一道身影,站在不遠處和我對視。
薛闌桉。
江凜延聲音冷了冷:「他怎麼在這裡?」
我聳了聳肩,「只許你來,不許人家來?
「嗯。」身邊的男人不咸不淡道,「想來找你的確實很多。」
我轉頭,「什麼?」
「江弋過來的路上,我讓爸媽把他抓回去了。」江凜延嗤笑,「過幾天就把他扔出國。」
我頓住,「怎麼?」
「我從小讓給他太多東西。」他一雙沉沉的黑眸注視我,「現在不想讓了。」
我不由想起之前聽到的傳聞。
江凜延從小被當作繼承人嚴格培養,江弋則被寵得無法無天。
我誠懇地說:「你比江弋優秀很多。」
江凜延垂眸,嗓音微啞:「你這麼誇過我很多次了。」
我聳肩,「說的實話。」
風吹過,帶起海水一片漣漪。
薛闌桉沒有過來,只是遠遠地看著我。
16
天色將晚,我回到酒店,江凜延定了我對面的套房。
晚上睡覺時,我久違地做了個夢。
和幾年前不一樣,夢境中蔓延的不再是悲傷絕望的情緒,而是放鬆平靜。
夢裡我生活得很幸福,和現在一樣。
但是……我心底始終存在一個疑問,男主到底是誰,為什麼到現在也沒出現?
夢境隨著這個疑問緩緩瓦解,然後變成另一幅畫面。
江凜延冷聲:「我送你出國。」
阮衿衿哭著搖頭:「他們會找到我的!求求你,救救我吧……他們不會放過我的。」
他緊緊皺眉,過了很久,「離開這裡,我會找保鏢保護你。」
沒過多久,江弋咬牙切齒地找到江凜延:「你把她藏哪兒了?」
江凜延平靜地反問:「季沉妤在哪?」
江弋詭異地停住,半晌道:「薛闌桉的懷裡吧。」
一片死寂。
江凜延扯唇,「當初是你說,你喜歡她,讓我離她遠點。你就是這麼對她的?」
江弋嗤笑,「哥,她當初不過把我從你手裡拿走的一個收藏品拿回去還給你了,至於這麼對她念念不忘?」
……
我猛地驚醒。
所以,所謂的金屋藏嬌只是阮衿衿想離開江弋他們,求江凜延幫忙,故而後者找人把阮衿衿藏起來了?
我看了眼時間,早上了。
我梳洗了一番,打開房門下去吃早餐。
沒想到在餐廳,看到了薛闌桉。
他在等我。
薛闌桉坐到我對面,就在這時,我身邊也坐了個人。
江凜延似笑非笑,「旁邊的空位置很多。」
薛闌桉嗯了一聲,「比起你賴著前妻,這倒也不算什麼。」
我:「……」
這劍拔弩張的氣氛沒錯嗎?
江凜延意有所指,嗓音微涼:「你那幾個朋友可不省心。」
「我找人攔住他們了。」薛闌桉漂亮的黑眸鎖定我。
誰?
溫鶴忱和慕容岷?
他們不會也要來找我吧?
不是,這群人瘋了嗎!
阮衿衿也鬧著要跟我一起來夏威夷,我好不容易才拒絕。
我無奈扶額。
就在這時,隔壁桌的一個金髮帥哥笑眯眯地用英語跟我打招呼,誇我好看,問可不可以加我個聯繫方式。
頂著旁邊兩道視線,我和金髮帥哥互換了聯繫方式。
我無辜地笑了笑。
好吧,雖然有的人煩了些,但……
我很滿意現在的生活。
【番外一·薛闌桉】
1
薛闌桉知道,這個世界沒有人會真心喜歡他。
出軌的父親,因為父親出軌而上吊的母親,還有父親外面各種各樣的情人。
從他三歲時,媽媽死了,就有許多女人表面上討好地喊他薛少爺,背地裡詛咒他趕緊死。
畢竟薛父到底沒允許那些女人留下孩子,還是把薛闌桉當作繼承人來培養。
薛闌桉除了沒感受過愛,一路上順得有些無趣。
沒處花的錢,次次第一的成績。
但是好像除了這兩樣,他又什麼也沒有。
直到他十五歲那年,在一場宴會上看到了一個姐姐。
她笑容明媚,裙擺帶風。
哦,又是一個幸福的富家女。
他心裡這麼想著,無趣地跑到宴會廳的後花園去。
那個姐姐沒多久,端著酒杯也來了。
神色疲倦,將酒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薛闌桉靜靜地在角落裡看著。
他是一個可惡的人。
如果世界是個童話故事,那他就是童話故事裡陰暗的惡魔,會被幸福刺痛,會被慘痛吸引。
直到那個姐姐發現他,摸了摸他的頭,「怎麼啦,你有心事嗎?一個人躲在這裡。」
他忍著想要逃離的衝動,只為欣賞她明明很累還強撐著對他微笑的表情。
「好吧。你不說話,那我自己說。我叫季沉妤。」她自顧自地伸出手指,在空中寫下這幾個字。
薛闌桉依舊沒說話。
季沉妤想了想,「你有看到一個哥哥嗎?他往這兒走了。」
他定定地看著她。
她那張臉上沒有對喜歡之人的羞澀,只有一種……對待滿意的商品的探尋?
他搖頭。
她失望地哦了一聲,「那我換一個吧。」
薛闌桉:「……?」
就在她要離開的時候,薛闌桉出聲,「換什麼?男人?」
「對啊。」季沉妤笑了笑,「優秀的男人。」
薛闌桉看著她重新往宴會廳走去。
一雙黑眸落在她纖細的背影上。
她把別人當作商品。
又何嘗不是把自己當作商品?
她不幸福。
薛闌桉這麼想著。
真好,這個世界上有人和他一樣,不幸福地活著。
2
再一次見到她,是在學校運動會上。
他的前桌,江家的小少爺哼哼唧唧地把她介紹給他們,「這是沉妤姐,你們跟我一樣喊就行了。」
然後江弋自然地拿過她手裡的礦泉水。
她驚訝地看了一圈,「我竟然都見過哎!」
什麼?
薛闌桉平靜地掃了一圈,除了江弋,還有那個偽君子溫鶴忱,兩面派慕容岷。
她都見過?那她還真活躍,在各個宴會上露面。
江弋僵住:「……什麼?」
季沉妤拍了下腦門,「你們都有比賽是吧?我再去多買幾瓶水哈!」
江弋急道:「你給他們買什麼,你們又不熟!」
隨著這句話,十幾歲少年的心思躍然顯現。
溫鶴忱溫和地笑了笑,「沒事,我可以自己去買。」
慕容岷玩味地在季沉妤和江弋之間掃了一圈,「嗯嗯,我也是。」
薛闌桉垂下眼帘。
無聊。
然後。
一個小時後。
薛闌桉中暑了,生平第一次。
他模糊的視線里看到一張白凈的臉焦急地晃了晃去,耳邊是什麼……
「校醫室在哪?」
「你們還愣著幹嘛,跟我一起扶他啊!」
「要不直接打 120 吧?嚴重了會出人命的!」
「……」
他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季沉妤坐在床邊認真地削蘋果。
見他醒來,她將削好的蘋果塞他手裡,「你渴嗎?餓嗎?身體還有不舒服嗎?你先別動,我幫你叫醫生。」
季沉妤走後。
薛闌桉和病房裡的另一個少年對視。
江弋冷笑一聲:「你別多想,她對誰都很好。」
哦,對誰都很好。
明明過得不幸福,為什麼還要向外界釋放善意?
3
江弋喜歡季沉妤,薛闌桉知道。
可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溫鶴忱和慕容岷也對季沉妤有意思了?
她魅力這麼大?
慕容岷好理解,愛玩,覺得有趣,就跟著江弋一起黏季沉妤了。
溫鶴忱呢?
想不明白。
後來季沉妤想聯姻,他跟著另外三個人攪黃了她許多場相親。
嗯。
她好沒眼光,相親的那些男人長得都沒他好看。
後來季沉妤要出國。
他平靜地想,她厭煩了他們吧?
他知道的,在她眼裡,他們就是一群幼稚的、頑劣的弟弟。
她包容,是因為她不在乎。
4
她在國外的每一天,薛闌桉都在想她。
他偷偷辦了簽證,就為了能隔三岔五去看她一眼。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
可能是想看看她在國外孤苦伶仃,一個人過得有多慘吧。
不能只有他一個人不幸福。
季沉妤要陪著他一起不幸福。
5
季沉妤回國的前兩個月,江弋他們找到了個有點像季沉妤的女孩。
沒意思。
無聊。
他看著那三個人的注意力放在阮衿衿比季沉妤身上長時,他詭異地想,這下季沉妤回國後不會經常被他們騷擾了吧?
畢竟他們有新的目標了。
6
如他所想,季沉妤回國後, 身邊的蒼蠅蚊子少了。
沒人去接機,他去。
沒人在她身邊,他在。
或許真的是他用錯了方式,也或許他在季沉妤眼裡一直是弟弟,季沉妤找了其他男人。
這一次,好像沒有什麼能夠阻止了。
直到這個消息後, 他徹夜未眠。
腦子裡過著千萬種方法, 讓季沉妤取消聯姻, 或者跟他薛闌桉聯姻。
骯髒的、強迫的、會令她厭惡的……
到最後。
薛闌桉側眸, 看著泛起魚肚白的天空。
他才發現。
只要她幸福就好。
【番外二·溫鶴忱】
1
溫鶴忱一直循規蹈矩地活著。
扮演所有人心目中的好兒子、好同學、好朋友。
禮貌的, 溫和的。
他擁有著強大的家世,優異的成績, 優越的外表。
一切都很完美。
直到有一天,一個人告訴他:你不需要那麼完美,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人是完美的。
他安靜地笑了笑,「我知道了,謝謝姐姐。」
但他內心嗤之以鼻。
一個要靠聯姻才能拿到集團控制權和股份的女人,憑什麼高高在上地這麼說。
可後來每一次,他離完美就差那麼一步的時候。
他總能想起這句話來。
你不需要那麼完美。
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人是完美的。
可是他必須完美, 才不會讓人失望。
好天真的女人,以為比他大了那麼幾歲,就活得很透徹嗎?
自己都沒活明白吧。
溫鶴忱經常在宴會上看到她,他會無聲地躲開她。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
可能是不想跟這種自大的女人聊天吧。
2
哦。
她就是江弋天天掛在嘴邊念叨的那個女人。
真是什麼鍋配什麼蓋。
3
直到那天運動會, 薛闌桉中暑。
溫鶴忱站在一邊的樹蔭下, 冷眼旁觀。
看季沉妤為薛闌桉焦急。
他腦海中突然划過一個念頭。
如果他不完美,所有人都唾棄他。
她會嗎?
她會不會溫柔堅定地抓住他的手, 說:「不需要對自己那麼苛刻。就算世界上所有人都對你失望, 我也只會關心你開不開心。」
4
好期待這個畫面。
5
會有這麼一天嗎?
6
不會。
當溫鶴忱意識到這個答案時,已經是很久以後了。
在季沉妤眼裡, 他們都只是小弟弟。
季沉妤根本沒把他們放在眼底, 又何談真心?
都怪江弋,是他給了季沉妤這麼一個刻板印象。
他溫鶴忱明明很成熟。
7
季沉妤不會和他在一起。
他很早就知道了。
所以在季沉妤出國後, 當江弋把阮衿衿帶到他們面前的時候。
溫鶴忱接受了。
這輩子季沉妤不會為他哭,不會對他有真心,那就換一個吧。
換一個比季沉妤好掌控的。
可以牢牢在他手心的,而不是像季沉妤這樣被那麼多人惦記的。
8
可是。
為什麼。
他後悔了。
從小到大的自尊讓他做不到像其他人一樣發瘋, 他必須是時刻鎮定的,從容不迫的溫家繼承人。
這決定了他只能像個旁觀者平靜地圍觀。
圍觀他們的崩潰,圍觀季沉妤的無動於衷。
直到他坐在宴席上,望著台上穿著潔白婚紗的季沉妤, 他才恍然地意識到。
他內心的波濤洶湧從未停歇。
【番外三·慕容岷】
1
好玩好玩好玩好玩好玩好玩好玩好玩好玩好玩。
搶別人東西真好玩。
慕容岷永遠喜歡掛著友善無辜的笑容, 搶走其他人的東西。
小時候搶別人的玩具是。
長大後搶朋友喜歡的人也是。
沒辦法啦, 誰讓他爸媽互為小三呢?簡直是豪門裡一大醜聞。
所以他這樣也是沒有辦法的啦。
誒。
為什麼江弋喜歡的那個人, 會常常被溫鶴忱和薛闌桉的目光所注視?
好奇怪哦。
那他也注視看看。
嗯, 如果她喜歡他的話。
想想就好爽。
2
這個女人對誰都一樣。
不對,她對其他人比對他更好。
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
不可以。
他要努力地、費盡心思地把她搶過來。
畢竟被那麼多人覬覦的玩具一定是很好的。
必須成為他的玩具。
3
他的笑不好看嗎?他今天噴的香水刺鼻嗎?他有哪句話說錯了嗎?
為什麼她今天停留在他身上的視線時間不是最長的?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好狠心的玩具,好薄情的玩具, 好難討好的玩具。
4
玩具走了。
所以他換了個新玩具,聽話的、好擺弄的新玩具。
沒有之前的玩具可愛。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5
啊。
到底誰是玩具啊。
原來他才是玩具,一個自作多情的、被不在意的、被討厭被厭煩的、只能肆意發瘋的玩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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