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宋美人沒風光幾日就被一道白綾賜死了。
原因很簡單,他想給聖上戴綠帽子。
行事不端,妄想輕薄宮女。
我就是那個差點被他輕薄的宮女。
聖上來到的時候,他正把我按在床上。
「朕怕是來得不巧,差點誤了宋美人的好事。」
宋回的藥效未過,但僅存的理智還是讓他滾下床:「陛下,陛下您聽我說……」
「不必了。」聖上抬手,「宋美人既認不清自己的身份,賜自盡。」
「陛下!」
任憑宋美人如何求饒,聖上多一個眼神都不願意給他。
白綾纏繞,宋美人「自盡」了。
處理完宋美人,聖上看著衣冠不整的我:「效率倒快。」
「但方法還是那麼不顧自己死活。」
她似乎是在關心我:「以後這種手段,安排別人就是。」
「你那幾個掖庭的姐妹呢?我給你調動她們的權利。」
「下次再有這種事,你可以讓她們……
你畢竟還要保留名聲。」
「陛下,我不是心疼我那幾個姐妹。」我咧著嘴將衣服理整齊:「我只是覺得,名聲是個屁。」
就算我今日沒把握好時機。
我一個奴婢睡了皇帝的男寵也是我賺了。
只要我能往上爬,誰敢說贏家的不是。
聖上愣了很久,也不怪罪我大不敬:「好。」
「好啊。」
「明日你便來朕身邊吧。」
20.
我成了聖上的貼身宮女。
短短几月,我從一個刷恭桶的奴婢一躍成為聖上的貼身宮女。
再回掖庭時,嬤嬤待我的態度可不同了。
「姑姑來了,您那些姐妹已經在屋裡等著您了。」
聽說她們沾了我的光,不必再刷恭桶,每日只需做些輕活。
說是輕活,我看也算是養在掖庭的小貴人們了。
「三姐還記得我們吶。」
四妹坐在桌前,斜眼瞧著我。
「我要是沒記錯,這攀高枝的機會可是我送給你的。」
「哎,也不見你來報答我。」
四妹是這樣,六妹更是對我吹鼻子瞪眼。
大有我飛黃騰達了不帶著她們,要怪罪我的架勢。
我轉頭對嬤嬤說:「聖上公私分明,想來也不想看見有人因為我徇私。」
「這兩個人,還是接著刷恭桶吧。」
四妹臉色變了:「你這個野種說什麼?!」
不需要我動手,嬤嬤身邊的人立刻把四妹按著跪在地上。
六妹也想罵來著,但看見這架勢愣是把話憋住了。
「這麼長時間了,還是沒長進。」
我很失望:「你應該知道,就憑我們的姐妹情分,你們死了我都不帶給你們收屍的。」
「此一時彼一時了,收斂些脾氣吧,四妹、六妹。」
發落完這兩個討人厭的,我屏退身邊的人,屋裡只剩下我和二姐。
二姐從我進門那刻起就一直注視著我。
現在她起身向我一拜:「瑩兒恭喜姑姑。」
二姐很通人情世故。
這樣的二姐,我給她安排了一個好去處。
「柳枝也恭喜二姐了。」
「聖上有意讓二姐以琴師的身份入端王府。」
二姐的臉上並未有欣喜之意:「為何?」
「端王只是個孩子。」
二姐是聰明人。
我毫不避諱地承認:「端王只是個孩子。」
「但據聖上眼線所說,有些懷揣異心之人妄想擁端王為帝,挾幼子令天下,其心可誅。」
「而端王只要還活著,這異心之人就會層出不窮。」
「你要我如何做?」
「二姐不必做什麼,你只需要好好地在端王府,無事時彈彈琴即可。」
「事成之後,聖上許你擺脫奴籍,從此離京城越遠越好。」
21.
最近宮裡宮外都發生了不少事情。
先是兩月前,有黑衣人趁著月色火燒掖庭,而後在掖庭服役的丞相家二小姐不知所蹤。
三日前,大理寺在辦案過程中意外發現失蹤的柳二小姐以琴師的身份藏於端王府。
端王包藏禍黨,意圖謀反的證據一個個浮出水面。
那些有意擁立端王的大臣接二連三地下獄。
今天,是端王的死期。
聖上親自給端王送行。
她穿著龍袍站在端王面前,伸手摸了摸端王稚嫩的臉蛋:「啟兒,別怪姑姑狠心。」
「要怪就怪,你生在這帝王家。」
端王年紀雖小,卻很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命運。
他將毒酒飲盡:「啟兒祝姑姑萬壽無疆,福壽綿長。」
端王去了,恍惚間,我好像看見聖上流了一滴淚。
22.
聖上這幾日心情不好。
也不知是不是端王死前的話讓她動搖了信念,她居然問我:「若你為帝,當如何?」
那種久違的恐懼感又來了,我咚的一聲跪在地上:「陛下,奴婢惶恐。」
聖上笑了:「別那麼緊張,朕這次不是在試探你。」
「朕只是覺得,這朝堂啊,缺了點什麼。」
跟著聖上時間久了,我也能猜中她心中所想之一二:「陛下為女帝,這朝中缺的自然是女官。」
聖上坐在案前,支著頭,頗有深意地看著我:「還說你惶恐,怕是早就想好了吧。」
「不錯,朕前幾日想立女學,封女官,卻被那些老東西你一句我一句地堵了回去。」
她冷笑一聲:「這些老東西,由著你稱帝,想著左右公主也是皇室血脈。
由著你選男妃,不過是送一兩個家中存在感不強的兒子。」
現在真真涉及到他們的利益了,就一個個叫得比狗都歡。」
是啊,聖上稱帝也好,選男寵也好,在他們看來都動搖不了世家大族,動搖不了朝政核心。
女帝執政彈指幾十年,百年後,這皇位遲早還是傳給她的兒子。
可現在不同了,立了女學,選了女官,這將徹底顛覆千百年來男尊女卑的傳統。
那些大臣能樂意就有鬼了。
「柳枝,你說我當如何?」
我心裡一咯噔,這是這麼長時間以來她第一次叫我的全名。
「陛下是君,他們是臣。」
「陛下若真想開創這個先河,何必和他們商量。」
「直接選一兩個有才華的女子封了官,若這些女子本事足夠,日後自然能立足。」
「若有大臣越了界,忘了君臣本分,殺了就算。」
聖上頗為滿意:「不錯,殺一儆百,就挑那幾個先出頭的殺。」
「柳太守,朕已經替你殺了那幾個反對你的大臣。」
「朕給你三年的時間,等你走到這權力的中心,不要辜負朕對你的期望。」
這是我第一次直視她的眼睛:「臣,遵旨。」
「哦對了,離京前去看看你的父親吧。」
「畢竟三年後,他的屍身都不知在何處了。」
23.
初夏的天,牢房裡的味道實在不怎麼好聞。
我帶著聖上的恩典,特許父親去見見兄長。
「兄長在清風倌忙得很,不得空來看父親。」
「只好勞煩父親挪挪身子,親自去瞧瞧了。」
我走在前頭,後頭有侍衛押著帶著鐐銬的父親。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進了清風倌。
這裡的小倌不多,兄長又是這裡頭家世最好,模樣最俊俏的。
管事的說,這會兒兄長怕是還沒從周大人的房裡出來呢。
父親臉色慘白:「不見了,不見了。」
他想走,我豈能如他所願。
「父親來都來了,還是見見吧。」
24.
我們與周大人擦肩而過。
兄長躺在帷帳內,尚未來得及穿好衣服。
見到父親,他愣了神,隨之而來的是無法言說的羞恥與絕望。
「你還是人嗎!」
他以為我帶著父親來嫖他呢。
「放肆,怎麼和大人說話呢!」
兄長仿佛聽到什麼天大的笑話:「大人?她一個賤婢,你們叫她大人?」
侍衛踹了他一腳:「這是聖上新封的柳太守!」
兄長瞳孔驟縮:「女子為帝,男子為娼,現在還要女子為官,反了,反了天了!」
「大膽!」
「兄長還是別那麼多廢話了。」我走近了些,聞到一股難聞的氣味,嫌棄地捂住口鼻。
「父親出來的時間不多,你們還是好好敘敘父子情吧。」
我退了出去,不打擾他們父子敘舊。
屋裡兩人抱作一團,痛哭流涕。
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的,這不哭得挺好?
25.
將父親送回大牢,我也該啟程去往我任職的地方了。
「父親,你死的那日我就不來給你送行了。」
「三年後,如果我還記得你,就回來替你收屍。」
說是這麼說,可三年後亂葬崗的屍體都不知道換了幾波,誰能找得到呢。
26.
聖上給我的時間很緊迫。
三年,我要從一個小小的太守爬到政治中心。
我幾乎不分晝夜地處理我管轄區域內的政務。
地方官也不好當,水深程度不比京城淺。
好在我是個不怕死不要命的,就這麼橫衝直撞,竟也混到大理寺少卿的職位。
聖上真是一點水都不給我放啊。
我伏在案桌上苦笑。
「三年了,膽子倒是越來越大。」
「都敢趴在朕的案桌上打盹了。」
她輕輕戳了戳我的頭。
三年不見,聖上的殺氣更柔和了。
柔和到,我迷迷糊糊中錯把她當成了娘。
「娘...你說的那個人我見到了...她好兇。」
聖上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兒,似乎在確認我是真睡還是裝的。
「和你娘一樣,真沒用。」
27.
等我醒的時候,天色已是黃昏。
聖上也是有耐心,就搬了把椅子坐在我身邊:「醒了?」
「嗯...嗯?!」
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我趕緊扶正烏紗帽:「臣御前失儀,還望聖上恕罪。」
聖上沒有怪罪我:「罷了,今日朕不是皇帝。」
「勉強……算是你的姨母吧。」
見多了聖上的威嚴,她這樣,我竟不知道該怎麼辦。
「很困?」
我尷尬地撓頭:「三年就沒睡過一個完整覺。」
「這都是你應該經歷的。」
「是。」
氣氛有些尷尬。
聖上嘆了口氣:「我和你說說,我與你娘的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