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易安完整後續

2025-07-21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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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時,我喜歡過一個轉學生。

他人生地不熟,長得好看還鋒芒畢露,動不動就考年級第一。

一出校門就被男生們堵在暗巷裡狂扁。

那時候,我還是暴發戶家的千金大姐頭,每個月有 5000 塊的零花錢,手下跟班無數。

我一分不花,全給他花。

給他買最新款 iPhone,限量版 AJ。

告訴所有人,他是我罩著的。

他勉為其難地當了我的男朋友。

後來,我家破產了。

我在破產前把所有積蓄給了他,剪了身份證和電話卡,走得很瀟洒。

沒想到,再次相見,他開邁巴赫,我是滴滴代駕。

1

深夜一點過,我騎著摺疊單車守在高檔會所門口。

這裡的活兒多,客戶質量也不錯,運氣好的話能拿不少小費。

會所門口,一男一女一左一右地攙著中間喝醉的西裝男。

「怎麼是個女司機?」

看到我過來,左邊的男人皺了下眉。

「您放心,保證安全送達。」我揚起燦爛的笑容。這樣的疑問已經聽得多了,但伸手不打笑臉人。

他果然沒再多說什麼,遞過來邁巴赫的鑰匙。

我熟練地戴上鞋套,鋪好座椅墊,「請系好安全帶,我們準備出發。」

我平穩地駛上公路。

他們仨一起坐在後排,男人猛拍了一下座椅,「我真不明白,這筆單子梁小姐開個口不就能拿了嗎?何總幹嘛非得這麼拼?」

女人很淡定:「何總說過,憑關係拿下的單子,關係不在了,會虧得更多。我們信他就行,你別嘰嘰歪歪了,這些年哪次不是他沖在最前面,你也沒少分紅。」

「嘿,我這也是不想他太辛苦嘛……」男人乾笑兩聲,「我要有他這樣貌,梁小姐看得上我,我早走捷徑去了!」

我聽得有趣,從後視鏡里偷偷打量中間那個喝醉的西裝男。

他穿著一身灰色的西裝,襯衣最上面的扣子解開了三顆,露出半截鎖骨,喉結的線條很鋒利。

目光往上移,半張嘴唇的形狀是我喜歡的,挺直鼻樑的形狀也是我喜歡的。

他輕閉著眼睛,長睫毛掃下一片陰影,略微凌亂的頭髮搭下來遮住了弓形隆起的眉骨。

眼角眉梢全然是我熟悉的輪廓。

我心裡陡然一驚。

宋易安?

他是宋易安???

十年過去,那個已經被我關進心房暗室的名字又蹦了出來。

我的手心冒出了細密的汗珠,眼眶一陣發熱。

車繼續向前開,光線忽明忽暗,我越急越看不清後視鏡里的那個人。

是他嗎?

2

「何總,到了。」

車開進霄雲路豪宅的地下車庫,女人先一步下車打開車門。

何總?對了,他們一直叫他何總。

那不是宋易安。

西裝男揉著太陽穴下了車,另一個男人半扶著他,剛好擋住了我的視線。

「辛苦師傅,你回吧。」

我把車鑰匙交給女人,一邊答應,一邊以龜速移動到後備箱去拿我的摺疊自行車。

他們三人徑直走向電梯。

我騎上自行車,暗笑了一下,當然不是他。

但看到一個如此相像的成熟放大版宋易安,多看兩眼就當今日小費了!

西裝男喝得有點多,腳步不穩,在電梯口伸手扶了一下牆壁,露出小半截手腕。

他左手沒戴表,戴了一個半褪色的小熊紅繩手鍊。

隔著不到兩米的距離,我清清楚楚地看到,那歪歪扭扭的編法,正是高中時我編廢十米紅繩後,好不容易編出的成品。是我親手硬套在宋易安手上的。

我摸著自己的左手腕,那裡有個同款的紅繩手鍊。

他的是小熊,我的是三葉草。

手鍊變得滾燙,比我奔涌而出的眼淚還燙。

3

電梯到了,他們仨消失在我的視線里。

還是沒看清那人的正臉,但我肯定,那就是宋易安。

我想見他,哪怕只是看一眼也行。

我默默脫下代駕的衣服,換上外賣工裝。

在各個外賣騎手群里吆喝:【有接到霄雲路 1 棟「清湯麵」外賣單的弟兄,能不能把單子轉給我,我給 50 塊紅包。】

50 塊,是我一周的飯錢,有點肉疼,但現在顧不上那麼多了,只想賭一把。

半小時後,有騎手私聊我,轉給了我一個外賣單。

一看地址,就是剛才的那棟樓,我給騎手發了紅包,取了外賣就往回奔。

電梯上,我戴上了口罩和鴨舌帽,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

到了 1701 門口,我深吸一口氣,輕輕敲門:「您好,外賣到了。」

沒有回應。

我推了下門,竟然開了。

「您好,外賣幫你拿進來了……」我用蚊子大小的聲音說。

輕手輕腳走過玄關,轉頭看見他正閉著眼半躺在客廳大落地窗旁的沙發上。

我走近,暖色的燈光下,我終於看清了他的臉——

宋易安。

長大了的宋易安。

分別十年的宋易安。

我的……宋易安。

4

我蹲在沙發旁,隔空描摹他的臉。

他突然睜開了眼睛。

我嚇得往後一屁股坐在地毯上,連忙低下頭,「外賣……門沒關,我……」

話沒說完,我被擁入了一個寬闊的胸膛。

「齊越。」

我徹底噤了聲,不是,大哥,我都武裝成這樣了,你咋認出來的啊?

「齊越,我很想你。」他鼻音濃重。

嗯,但是你再抱這麼緊我肋骨會斷掉。我抽空趕緊呼吸,空氣里都是酒味。

「別亂動,齊越,最近太忙,很久沒夢到你了,讓我多抱一會兒。」

嗯……啊?大哥,敢情你酒沒醒啊。

他的頭抵在我頸彎磨蹭,像一隻毛茸茸的小熊。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客氣了。

「我也很想你,宋易安。」我回抱住他。

他的手臂收得更緊了一些,隔著薄薄的襯衫,我能聽見他快速的心跳聲。

廚房那邊傳來腳步聲,我連忙把人推開站起來。還好,他醉得不輕,並沒有醒。

出來的是剛才送他上樓的男人。

「咦,你怎麼進來了?」

「對不起!剛敲門沒人應,這是您的外賣,祝您用餐愉快!」

我把外賣遞過去,佝著腰退出房門才鬆了口氣。

宋易安胃不好,以前就愛吃清湯麵。剛看到他那麼多酒,按以往的習慣,很有可能點麵條吃,所以我賭了一把。

很幸運,賭贏了,見到了他,還附贈一個擁抱。

今晚的 50 塊花得值!

明早只吃饅頭就夠了!

5

凌晨三點,我心滿意足地騎著自行車回到出租屋。

才發現,手鍊丟了。

我返回去找。

沿途路上都沒有,而霄雲路的豪宅安保嚴格,沒有理由我根本進不去。

有些失落,但又鬆了一口氣。

其實,我沒有想和宋易安再有什麼糾葛,當初是我決定放棄他的。

他還記得齊越,就讓他永遠記得十七歲的齊越吧。

不要看到現在爛泥里的齊越。

我們之間最後一點牽絆也在今晚丟失了。

像多年後,在之前已經畫上的句號後面又添了個註腳。

6

終於躺在出租屋床上的時候已經是清晨六點。

我迷迷糊糊睡了一個多小時,鬧鐘又響了。

成年人可以沒有愛情,但不能沒有收入。

我洗了把冷水臉,用指尖提了提垂到蘋果肌的黑眼圈,開始去送外賣。

周一的交通特別堵,一上午超時了十單,掙錢的速度趕不上扣錢的速度快。

屋漏偏逢連夜雨,麻繩專挑細處斷。

中午的時候我接到了代駕平台的電話,我被客戶投訴了,說昨晚車裡丟了貴重物品,要我賠償。

一開口就是 10 萬塊!也不知道是哪個神經病!

賣了我也賠不起!

我掰頭了半天,才聯繫上客戶,當面協商解決。

地點約在鬧市區的一個咖啡廳,我剛到,就看到邁巴赫上邁出了一支修長的西裝褲腿。

我想都沒想,拔腿就跑。

這分開 10 小時都不到,人就追到跟前來了,就這行動力,宋易安真是做什麼都會成功的。

「齊越,齊越,你站住,跑什麼!」

嗯嗯,傻子才不跑。

7

我左突右竄,專往人多的巷子跑,藉助熟悉地圖的優勢,與後面的人拉開了距離。

還沒得意呢,轉身就撞進了一個堅硬中又帶點彈性的懷抱。

挺熟的,畢竟今天凌晨剛抱過。

我怎麼會忘了那人高中就是長跑冠軍,國家二級運動員,一雙腿又直又長又有勁兒。

「齊越!你還要跑哪兒去?!」他胸膛劇烈地起伏著,不知道是累的還是氣的。

我禮貌地推開他 10 厘米,「聽見了聽見了,別喊了,耳屎都震塌方了。」

他緊攥著我手腕。

我攤攤手:「說吧,我偷了你什麼東西,價值 10 萬?」

他全當沒聽見,上下打量著我。

「你為什麼在這裡,為什麼在……送外賣?」

「嗐,閒得無聊,體驗下生活嘍。」

我故作輕鬆地撩了下頭髮,心裡暗暗慶幸早上起來洗了頭,劉海還挺蓬鬆的。

「你為什麼一走了之,連聲招呼也不打?」

一瞬間,我有點恍惚,不知道他問的是十年前,還是昨晚。

「打招呼了啊,外賣送到了嗎?」我打著哈哈,「面好吃嗎,酒這麼快就醒了?你不是在做夢嗎,怎麼追到這裡來了?」

他稍微平復了下,恢復了驕傲的死樣,「我只是喝醉了,不是智障了。樓里到處都是高清監控,你以為你戴個口罩我就找不到你了?更何況,你是電梯坐一半才戴的口罩,臉拍得不要太清晰。」

哦,是我疏忽了,該死的處女座,他怎麼還跟之前一樣細節控。

他停頓了下,看著我,不知怎麼的,眼角有點泛紅。

「這些年,你都去哪兒了?你……還好嗎?」

「挺好。」

夏日的天說變就變,烏雲密布,劈了一道閃電。

不是吧老天,這麼善意的謊言,也要劈我?

「這位老闆,你拉著我女朋友幹嘛?」

郝宇終於趕到了,他把我的手腕從宋易安手裡掰了出來。

宋易安愣了一下。

「是你要索賠 10 萬是嗎?證據有嗎?你當街騷擾我女朋友大家可都看見了。你小子,誣陷敲詐勒索是樣樣都來啊,我現在馬上報警!」

我摁下郝宇的手,「算了,走吧。」

宋易安的手還保持著原姿勢懸在半空中。

我跟著郝宇一起坐上路虎離開。

雨下起來,我看向後視鏡,宋易安 183 的大高個,就那麼站在雨里,一直盯著車離開的方向,像只被遺棄的小狗。

8

「關鍵時刻,還是我來得及時!你沒事吧?」郝宇把著方向盤,把音樂開得很大聲,有點小得意。

「沒事,謝了,哥們兒。不過,你也不用說我是你女朋友吧?」

「這你就不懂了,我這是給他心理施壓,讓他知道我代表的就是你,惹到就是鐵板一塊!」

他還在絮絮叨叨,我心思已經飛得很遠。

郝宇是我發小,也是我大小姐時期最忠心的小跟班。我們家出事後,他沒少幫我。

這次遇到這樣高額的索賠,我探不清深淺,提前跟他打了電話,開啟位置共享。他二話沒說就趕了過來,非常仗義。

「……你剛才幹嘛攔我!要我說就應該把那混蛋送進局子,敲詐一個女孩子,什麼傻逼啊?」

「他是宋易安。」

「什麼!」郝宇握方向盤的手滑了一下。

「好好開車,壓線了。」

「北京這麼大,這也能撞上?他公司也不在這個區啊……」郝宇皺著眉。

「你這麼清楚他情況?」我敏銳地抓到了信息點。

「這不你挺那啥他嘛……我就順帶打聽一下。」

郝宇難得地顯出了一絲不自在,說話吞吞吐吐。

「所以……當時你為什麼突然就出國了?你不是寶貝他寶貝得什麼似的嗎?那時候你們家也還好好的,我以為你會跟他一起去北京?以你的成績,怎麼也能上一個北京的 211 吧。」

「你是不知道,宋易安高考牛逼大發了,考了 725 分,載入校史了都!班主任老張的臉都笑成了一朵大菊花!」

「我知道……」我輕聲說,「當初走投無路的時候,我去找過他。」

「我知道他跟梁羽真一起去了北京。他上了清華,梁羽真去了北大。不怪他,是我自願離開的。還是千金大小姐更配他……」

「你不也是千金大小姐嗎?!」郝宇猛地一拍方向盤,忿忿不平。

我看著自己身上的黃色外賣騎手裝,嗤笑一聲,擺擺手,「我已經不做大小姐好多年了。」

9

十八歲前,我都是千金大小姐。

暴發戶養豬場老闆家的獨生女。

我爸從縣首富變成了市首富,把我送進了市裡最好的高中。

每個月給我 5000 塊零花錢。

但我不喜歡花錢,我只喜歡宋易安那花兒一樣的面孔。

又清冷,又倔強。

把我迷得找不著北。

他是從國外轉學來的,上英語課念課文操著一口地道倫敦腔。

在我們這座小城,簡直是前所未見的仙品。

我給老師送禮,死皮賴臉做了他的同桌。

打著請教英語語法的旗號,我去問他:

you be my boyfriend?

A.Can

B.Could

C.Will

D.Would

他冷冷地說:「書面正確答案選 B,考的是情態動詞的委婉語氣,顯示真誠和尊重。但是,」他把指尖的筆轉得飛快,「我不會當你男朋友。」

他看也不看我,低下頭,耳朵尖有點可疑的粉紅色。

「沒……沒關係哦。」

看起來,也沒拒絕得那麼強硬嘛。我早就做好了持久戰的準備。

我強壓著唇角裂開的弧度,「我下次再問。」

下次月考,宋易安考了年級第一。

其實他不是小說里的天才少年,除了英語以外,其他科目他並不占優勢,特別是語文和數學。

放學後,他總是很晚才離開教室。

戴著耳機,一個人坐在座位上刷題,刷完五三又刷試卷。

窗外路過一茬又一茬其他班的女生,三五成群,裝作互相聊天,眼神直往宋易安的座位上瞟。

看著夕陽下他那張招蜂引蝶的臉,我惡狠狠地拉上了窗簾!

看什麼看!

10

夏日的蟬鳴還在繼續。

班裡又來了一個轉學生,也是從國外回來的。

第一天上學,她坐的就是黑色車牌的奧迪。

「我叫梁羽真。」

她的自我介紹只有一句話,說完,徑直走到了距宋易安一個過道的位子上。

那個位子是三天前班主任就讓空出來的。

我緊盯著她,她的皮膚是冷白色的,五官很淡麗,身上的校服熨得一絲褶皺都沒有。

說不上多美麗,但很特別,跟一件櫥窗里的藝術品一樣。

班裡的同學,無論男女都被她迷住了,說迷不太準確,應該說是震懾住了。

她符合小說女主的一切刻板印象,烏黑長發,雪白肌膚,走路帶香風,聲音像銀鈴,家世深不可測。

中午午休的時候,我躍躍欲試想去掀開她眼皮看看,看她眼珠子是不是冰紫色的。

或許她的真名是梁·璃瑩殤·安潔莉娜·櫻雪羽晗靈·血麗魑·魅·J·Q·安塔利亞·傷夢薰魅·海瑟薇·薔薇玫瑰淚·羽真?

我知道她是衝著宋易安來的,且來勢洶洶。

什麼人吶,追人還可以從國外追到我們這個小城來?

這下可好,下課的時候我們教室門外擠都擠不下。

全校的男男女女都慕名涌過來,硬往窗戶上湊,看的看宋易安,看的看梁羽真,里三層外三層,跟追明星路演似的。

氣得我咬碎了兩塊巧克力脆香米。

競爭更激烈了是吧,我喜歡。

11

第二天我殷勤地給宋易安送上禮物。

上次看他打籃球穿的鞋子有點舊了。

我特意訂了限量版 AJ。

我捧著臉抿著嘴冒著星星眼,期待地看他開盒。

他打開盒子,梁羽真隔著過道瞥了一眼,「哦,宋易安你現在要穿這麼大 logo 的鞋了?」

他皺著眉關上了盒蓋,跟我說謝謝。

我的心沉入了酸澀的谷底。

接著就到了校慶。

梁羽真沒有參加彩排,報了個名,直接就內定了上台表演節目。

沒人知道她要表演什麼,開演前她讓卡車拉了一個巨大的箱子去禮堂。

她壓軸最後一個出場,穿著高定禮服,一身五彩斑斕的白,每走一步,都像是銀河流淌。

她在舞台中央落座,一束光打下來,照亮了她旁邊一人多高的白色描金邊的豎琴。

全場鴉雀無聲……

沒見過,實在是沒見過,我們這小城裡,彈鋼琴的都不多……更何況豎琴。

電視偶像劇估計都嫌成本太高,輕易不讓主角彈豎琴。

而這大小姐愣是把實物搬我們這小禮堂來了。

她彈了一首《Young and Beautiful》。

滿堂迴蕩著弦音的浮華破碎感。

彈畢,她沒走下舞台,而是示意教導主任把話筒遞過去。

主任屁顛屁顛地遞上去了。

梁羽真拿著話筒輕聲說:「這首曲子送給高三五班的宋易安同學。」

不等鼓掌,她轉身走下舞台。

台下的歡呼聲口哨聲差點把禮堂給掀翻。

校長上台做總結陳詞,衝著梁羽真的背影,帶頭鼓掌感謝她的精彩表演。

我轉頭看向旁邊的宋易安,他也在鼓掌,嘴角抿成一條直線。

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歡這份禮物。

12

千金彈豎琴獻禮的橋段一時間風頭無兩。

宋易安喜不喜歡暫且不表,看不慣他的男生倒是越來越多。

「裝什麼裝啊,不就是一個國外回來的香蕉人嗎?」

「真拿自己當少爺了?」

「全校校慶呢,就給他彈首曲子,多大臉吶?」

當天晚上,他走出校門的時候,被人堵在了暗巷。

小跟班匆匆來報,我帶人趕到的時候,現場正打得火熱。

以一對五,宋易安已經被扇成了豬頭,但拳頭還在一個勁兒地往別人身上招呼。

我帶了二十個人過來。

郝宇沖在最前面,一磚頭就把正在勒宋易安脖子的胖子給撂倒了。

三下五除二,我們這邊就結束了戰鬥。

「宋易安是我的人,再想找他麻煩,先來問問我齊越答不答應。」

我站在人群中間,學著電視里黑道大哥的樣子,冷冷地說。

底下沒人再吭聲,我攙著宋易安,徑直走出了人群。

剩下的都留給郝宇善後。

我把宋易安帶回了我家的別墅,翻出醫藥箱,半跪在地上,把碘伏不要錢一樣往他傷口上塗。

他一聲不吭。

直到看到鞋上的黑印子,他才皺起眉,用衣袖去擦,「該死,弄髒了。」

他穿的正是我送的那雙 AJ。

我心裡突然塌陷了一塊。

我挺身向前,輕輕吹了吹他嘴角的傷口。

他俯下身,撫上我的後腦勺,吻了過來。

這是我第一次接吻。

我瞪大了眼睛。

雖然此刻他的帥臉腫得根本看不出原型,但長睫毛忽閃忽閃,直往我心上的痒痒肉扇。

少年青草的氣息,混著一些血腥味,差點把我的天靈蓋整個掀翻。

我想,他需要的是一個「靠山」吧。

他可能並不喜歡我,但我自願當靠山。

我閉上眼睛,回吻過去,太激動且不熟練,牙齒撞到了他唇上的傷口。

他疼得一激靈,沒有放開,反而加深了這個吻。

等到兩人都氣喘吁吁,臉燙得可以煎熟雙黃蛋,這個吻才停下來。

他看著我的眼睛說:「Yes,I could be.」

我秒懂!

毫不猶豫又親了上去!

手裡一整瓶碘伏全倒在了他膝蓋的傷口上。

13

當晚,老齊回家的時候,距我把宋易安送走已經過去三小時了。

但我臉上的燒就沒褪下來過。

「誒,小齊,家裡這地怎麼這麼黃,你臉怎麼那麼紅?」老齊摸了摸我的額頭,「發燒了?」

「沒有!嘿嘿嘿……」我露出痴女的笑容,一把拍掉他的手。

老齊一臉擔心,「寶貝女兒別太累!不行我送你去國外念書。」

「不去不去,我要去北京!作業還多,我上樓看書了!」

徒留我爸一個人在客廳看著大片黃色地磚,風中凌亂:「紅的?黃的?努力讀書?今日黃曆難道寫的是諸事異常?」

嘿,宋易安想考清華,那我自然是要去北京。

我晚上不打算洗臉了!畢竟上面有很多宋易安的味道!

第二天上學的時候,剛到教室,我們倆都不敢直視對方,側著身,弓著腰,像兩個煮熟的蝦米。

他臉上青紅一片,倒看不出紅暈,班主任問是怎麼回事。

「騎車摔了一跤。」

謊言太拙劣,班主任都懶得拆穿,轉身問我:「那你又是咋的了,齊越?」

「老師,天氣太熱!我缺氧!」

熱是真的,缺氧也是真的,宋易安答應了做我的男朋友,真得不像真的。

梁羽真都追不到的人,跟我在一起了。

14

一模考試,宋易安全市第一,梁羽真全市第二。

我勉強進了前五十。

他倆儼然已經是老師們眼中的清北苗子。

但我毫不沮喪,滿心只有和宋易安一起去北京的期許。

考不上清華又怎樣?我男朋友是清華的不就行了。

平日裡我可攢了不少零花錢,足以在清華旁邊租個房子,到時候就可以把宋易安醬醬釀釀吃干抹凈嘿嘿嘿。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考試越近,宋易安顯得越猶豫不安。

我讓他放寬心,考不上清華可以跟我一起上個 211,再不濟,我包養他。

他揉著我的頭髮沒有說話。

15

後來,我時常懷念那時候的齊越。

十七歲的齊越,天空沒有一點陰霾,愛的人都在身邊。

而我去北京的時候,什麼都沒有了,只有自己一個人。

我知道宋易安在,梁羽真也在。

但北京那麼大,我們是各有地盤的螞蟻。

輕易不會相遇,除非老天想看戲。

所以,我做代駕接到邁巴赫的訂單,車主會是他。

陰差陽錯獲贈一個擁抱。

沒想過再見。

當他敲開我出租屋的房門時,我說不清是期待還是想逃,臉上表情幾經變換,臉都差點抽筋。

「老闆現在勢力這麼大嗎?我住這麼偏僻的地兒也能找到?」

「你東西丟了。」他拿出了三葉草紅繩手鍊,作勢要給我戴上。

「不用了不用了,你喜歡就留著玩吧,我這裡多的是。」

我退後半步,從包里掏出一把紅繩手鍊,熊的草的十二生肖的,應有盡有。

「都是我自己編的。我現在手藝很不錯,出去擺攤的時候,一晚上能賣十幾條呢。墜子是沙金的,也不值什麼錢。你要喜歡的話,給你優惠價,28 塊就行!你看是現金還是掃碼?」

他看著自己手腕上半褪色的小熊紅繩手鍊,臉色越來越難看。

「你那個不是啊!」我趕緊找補,指著他左手腕,「你那個是黃金的,值錢!」

他皺著眉問:「那你的呢?」

「早賣了,我那個也是黃金的,值錢。」

「齊!越!」他的臉徹底黑成了鍋底,「什麼都可以丟,都可以賣是吧!那你當初是拿了多少錢,把我賣了?」

「試不考了,畢業典禮不來了,電話不通,信息不回,直接消失!」他狠狠拽住了我手腕,眼底猩紅一片,「齊越,為什麼??」

呃……

說到多少錢把他賣了的話……

負 50 萬算嗎?

16

高考前夕,宋易安的媽媽突然約我見面。

我們約在學校旁邊的一個包間裡。

我穿了條藍色百褶裙,把總打卷的頭髮燙成了清湯掛麵,顯得很乖巧。

「齊越是吧,總聽易安提起你。」

「阿姨好。」

眼前的女人看起來像三十出頭,穿一身真絲裙,裹著輕薄的羊絨披肩,頭髮鬆鬆地綰了一個髮髻,面容和宋易安有七分相似。

果然美人生出來的兒子就是美人胚子啊。

「來,坐阿姨身邊。」

她帶了很多相冊過來,我看到了從小到大的宋易安。

我一邊如饑似渴地看著照片,一邊猜測她此行的真實目的。

現在見家長好像是早了些。

果然,鋪墊了一個小時之後,她進入了正題。

「齊越,我希望你離開我的兒子。」

我搖頭:「阿姨,要不你開個價吧,多少錢,我才能和他在一起?」

他媽媽明顯愣了一下。

「我有錢,阿姨,我有錢。」

我翻開包,掏出了儲蓄卡、信用卡、打折卡、校園卡、食堂卡、肯德基卡、金拱門卡、星巴克卡、優惠券、代金券、貴賓券。堆得像小山似的,推到她面前。

她眼睛突然紅了,伸手抱住我:「對不起,齊越,你是個好孩子,對不起。是阿姨有私心,對不起。」

她的懷抱跟宋易安一樣暖,連身上的味道也是相似的。她的眼淚落在了我的肩膀上,暈開一片潮濕。

「是阿姨對不起你們……可是這是易安的機會,只有這樣,他才能回到宋家……在他 18 歲之前,正式成為宋家人。」

「這種暗無天日的日子,我過就算了,我不希望易安一輩子都是私生子。」

私生子?

我身體不自覺地顫了一下。

對了,剛剛看的所有照片里,都沒有出現過宋易安的爸爸。

宋易安從小到大,都是跟媽媽在一起的。

阿姨穩了穩情緒,給我講了事情原委。

17

宋易安是宋家養在國外的私生子。

轉回國讀書,是宋家老爺子的意思。特意選在一個小城市裡,不想引人注目。

沒想到,梁家長房長孫的梁羽真也跟過來了。

梁家家世顯赫,梁羽真的父親更是位高權重。宋家雖說也是世家,說到底還是攀附著梁家起來的。

即使利益相關,多年過去,兩家也難免有些摩擦齟齬。

宋易安本來只是個無足輕重的私生子,沒想到成績好,又與梁羽真相交。

宋家有意攀這門親家,只等兩人一起考進清華,宋家老爺子就讓宋易安認祖歸宗,也讓阿姨正式進門。

老實說,這個故事俗套又狗血。

但我突然明白了,為什麼宋易安眼裡總有化不開的陰鬱,為什麼他那麼努力讀書,為什麼臨近高考他卻猶疑不安。

與此同時,我突然覺得……宋易安可能真的有一點喜歡我?

他是驕傲的,堅定的,帶著一些不太為人察覺的狠厲,活得很用力,很清醒。

梁羽真是他的最優解。他一定知道。

但他因為我,偏離了青雲直上的人生正軌。

所以今天阿姨才會來找我。

想到這裡,我笑了,又哭了。

我看過那麼多言情小說,到今天才知道,為什麼那些遺憾寫到深處,只剩四個字——天意弄人。

我深吸一口氣:「對不起,阿姨。我不能答應你的要求。」

其實我腦袋已經亂成了一團漿糊,完全沒有辦法權衡利弊。

我心裡只有一個名字——宋易安。

那不是權衡的利弊,不是掂量的輕重,不是計較的得失。

那是我喜歡的人。

獨自走出店的時候,夕陽灑在我藍色百褶裙上,非常美,美到哀傷。

18

回家後,我大病一場,高燒燒到 42 度。

老齊急瘋了。

當天晚上就找了全市最好的醫生,全部聚在家裡給我看診。

直到凌晨,我的燒還是退不下來。

老齊問醫生怎麼辦。

醫生說該打的針都打了,不能過度治療,要等我自己把溫度降下來。

老齊拉著我的手說:「小齊,你別怕,爸去想辦法。」

我模模糊糊地應下了,心想也沒多大事啊,只是有點冷。

過了會兒,我聽見樓下客廳特別吵,又唱又跳,還有嗩吶聲。

而老齊一臉土灰地守在我床邊。

「老齊,樓下咋了?」

老齊摸著我的頭說:「都安排上了,跳大神的、道士師傅、和尚師傅,我全把他們拉回來了。就在樓下呢,給你驅邪祈福。你看你溫度都降下去一度了,有效果。放心吧,小齊,你睡一覺就沒事了。」

我哭笑不得:「我本來是睡著的,又被他們吵醒了好吧。」

看著他熬得通紅的眼睛,讓大師們離開的話,我囫圇全咽了下去。

「老齊,你抱抱我吧。」

老齊抹了把臉,脫了外套,像小時候那樣,把我橫抱在懷裡。

「你怎麼長那麼長了?」

「那是高好吧,我 165 了。」

「老齊,我想我媽了。」

我媽去世得早,老齊又當爹又當媽地把我帶大。

他辭了單位的工作下海去養豬,就是想多掙點錢,讓我過得好點。

「嗯,我也想她。再過幾十年,我跟她就要在地下相見了。就是有點捨不得你這個小崽子。」

「等你什麼時候找個好男人照顧你了,我也就放心了。話說你那個早戀對象挺不錯的啊,啥時候帶回家來吃個飯。」

「你怎麼知道我早戀?」

「上次家裡地磚黃成那樣,我不得查查怎麼個事啊?」

「呃……」

「老齊,你說,有一個完整的家是不是很幸福啊?」

「……對不起啊小齊……但你以後會有自己完整的小家的……」

「不,老齊,你在我身邊,我就是最幸福的。」

……

我迷迷糊糊地睡著了,臉上的眼淚乾了又濕,濕了又干。

不知道是老齊的,還是我自己的。

我做了個夢,夢見小時候,我們一家三口在小院裡吃晚飯。吃著吃著,家裡的母豬又下崽了。

老齊和我媽放下飯碗,就去給豬接生。

我媽把新生的小豬崽捧出來給我看。

豬崽又嫩又軟,我媽笑得像粉色的百合花一樣。

老齊把我、我媽和八個小豬崽全摟在懷裡,怎麼抱都抱不下。

19

早上醒來,我的燒退了。

老齊縮在我的床腳邊睡著了。

他總是早出晚歸,好久沒仔細看他了,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長了這麼多的白頭髮。

我把他移到床中央,搭上被子,蜷在他懷裡又睡了過去。

在老齊的精心照顧下,我在家躺了三天,才回到學校。

開始我還在奇怪,為什麼宋易安一次也沒聯繫過我。

到了班裡才知道,他也沒來上課。

我給他打電話沒打通。

放學的時候,我直接衝到他家樓下,啞著嗓子大喊:「宋易安,宋易安,你下來!」

他在窗邊探出了毛茸茸的腦袋,很快就下來了。

才幾天不見,他瘦了一圈,眼裡都是紅血絲,黑眼圈大得跟年輪蛋糕一樣,下巴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你怎麼不去上課!你這樣還怎麼考清華!」我用破碎女巫的干啞嗓音狠狠質問他。

他走近,把我拉進懷裡,頭摁在他肩膀上,側臉輕輕磨蹭著我的頭髮。

我瞬間沒了女巫的氣勢。

「沒事,齊越,少上這幾天課,我也能考上。我媽病了,我在家陪她幾天。明天就回學校了。」

如果只是陪他媽媽,至於電話不通,信息不回嗎?

但我沒有再追問,大概已經猜到了他的處境。

而且,在高燒不退那晚,我已經做好了決定。

「宋易安,你想要什麼生日禮物?」

「嗯?幹嘛突然說這個,不是還早嗎?9 月已經開學了,到時候我們在北京一起慶祝吧。」

「嗐,看你這蔫吧死樣,提前給你送個禮,沖沖喜。」

「只要是你送的就行。」

「很沒有創意的回答誒。」

那個稀鬆平常的傍晚,我們繞著小區人工湖走了一圈又一圈,說著些稀鬆平常的對白。

如果人生可以選擇停在某段循環里。

我想就停在這晚的湖邊軌跡。和他一直走,走到華燈初上,披星戴月,天光乍破,又沉入另一個星軌。

20

六月六號,他如約回到了學校。

班主任在做高三總動員,同學在做考前誓師,梁羽真在旁邊漫不經心地翻筆記本。

我在課桌下偷偷牽住他的手,把一張銀行卡放進了他掌心。

「生日快樂,宋易安!」我湊到他耳邊小聲說,「密碼是你的生日,考不考得上清華都沒關係,別忘了你可是本大小姐罩著的人!」

他可能沒想到我準備的禮物竟是這麼樸實無華,愣了一下,隨即回握住我的手。

「謝謝大小姐!卡我先收著!齊越,你也要加油,我們北京見!」

我笑得眯起了眼睛,沒有回答。

我不會跟他一起去北京了。也等不到九月和他一起慶祝生日。

我沒有在一個完整的家庭長大,但我希望我沒有的他都有。

我認真想了很久,要送他一份怎樣的十八歲生日禮物。

之前女生間突然流行起編紅繩,我興沖沖地編情侶手鍊送他。結果,前後折騰了一個月,編廢了十米紅繩,才編出兩條歪歪扭扭的成品。

我特意用黃金打了小熊和三葉草的配飾掛上面。不知道他滿不滿意,反正我挺滿意的。

我美滋滋地戴上了三葉草,把小熊紅繩硬套在了他手腕上。

但校規嚴格,才戴了半天就被班主任發現了,勒令取掉。

後面再沒見他戴過,估計已經不知道扔哪兒了。

所以送什麼禮物好呢?

我沒去過北京,更想像不出「宋家世家」是怎樣的一個大家庭。

我身無長物,手又不巧,唯獨蒙老爹寵愛,給了我很多錢,很多愛。

卡里有 50 萬,是我從小到大攢的所有零花錢和壓歲錢,也是我能給的全部。

我絕對相信宋易安是塊金子,但北京金碧輝煌。

如果這張卡能為他鋪一段路,讓他少踩一個坑,少濺一身泥,讓他繼續錚錚,繼續昂揚。

那就是我送給他最後的,最好的禮物。

21

那天放學很早。

我跟宋易安沒有說太多的話,互相加油後就分別了,準備迎戰明天的高考。

但我沒有回家,而是約見了宋易安的媽媽。

她有幾分憔悴,還是很美。

看著那張跟宋易安有七分像的臉,我說不出一句重話。

「阿姨,我媽媽去世得早,我不知道父母都在身邊是種什麼感受。」

「我沒法擁有的圓滿家庭,宋易安還有機會。我能理解你為什麼來找我,為什麼要求我離開他。」

「但是,阿姨,我不會答應你的要求。」我毫不迴避地直視著她的眼睛,「你愛他,我也是。」

「你的愛沒有比我高出一等。」

我控制著微微顫抖的手,從包里掏出了剪刀。

「你要幹什麼?!」她一把按住我的手,指尖冰涼。

我笑笑:「阿姨,我不是你要求才離開的。我是自己選擇離開的。」

我用蠻力甩開她,拿著身份證和電話卡,剪了個稀巴爛。

「我不會參加明天的高考,不會跟他去北京,也不會跟他再聯繫。」

卡片的碎屑紛紛揚揚地散落在地上,像一場無聲的葬禮。

我沒有低頭看一眼,但我知道,此刻齊越的某一部分正在死去。

我起身離開,快到門口的時候,我回過頭跟她說:

「我不擅長告別。所以,阿姨,麻煩您幫我編個好一點的理由,告訴他,本大小姐吃香喝辣瀟洒去了,讓他好好加油,趁早飛黃騰達。他日若有機會,我們頂峰再見。」

說完,我昂首挺胸地走了。

長馬尾在空中甩出一道利落的弧線。

只給她留下一道青春逼人的美少女背影。

非常出息!一滴眼淚也沒掉。

這是我第一次喜歡一個人,也不知道該怎麼喜歡才好。

喜歡他,竟然勝過喜歡和他在一起。

我真是太笨了,跟我那七扭八繞編不好紅繩的手指一樣笨。

下次。

如果還有下次。

再喜歡人的話,我一定要自私自利,強取豪奪,完全占有,一根腿毛都不放過。

那麼,宋易安,再見啦。

祝我們都有光明的未來。

22

二十七歲的宋易安。

清華畢業,工作不詳(看起來是個老闆),開邁巴赫。

二十七歲的齊越。

高中畢業,沒上過大學,努力攢錢,在北京一天打四份工還兼職擺地攤。

何嘗不是另一種一語成讖的光明未來呢。

他還在追問我為什麼離開。

我沉默著,抬頭仔細看了看他。

他的五官沒變,眼神冷了一些,穿著考究的棉麻西裝,連褶皺都是漫不經心又富貴逼人的鬆弛模樣。

身上有好聞的胡椒薄荷香。

全身上下最突兀的就是那條舊手鍊。

而我跑了一天外賣剛回來,臉上又是泥又是汗,頭髮也一縷一縷貼在額前。

手裡還拿著一沓紅繩手鍊。

我的手指變粗了,指尖也磨出了薄繭,身上都是汗味。

不過,我靠自己已經攢下六位數的積蓄了。

所以,送出去的禮物,沒想讓他還過來。

這麼想著,我挺直了腰板,「哪有那麼多為什麼!是我要走的,我認了,我不後悔!」

我從他和門縫間擠了出去,「借過啊~我還要去上班!」

我戴上頭盔,去倉庫推出摺疊自行車,開始代駕接單。

23

他沒有阻攔我。

也沒有離開。

而是開車不緊不慢地跟在我的自行車後面。

一晚上,我被取消了好幾個訂單。

不怪客戶。

誰看到一輛邁巴赫跟在代駕後面不懵圈呢。

再次經過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剛變綠燈,後面等了一排車。

他還是不緊不慢地跟在我後面。

後面一個比亞迪司機憤然從右邊壓線超了上去,對著他的車窗豎中指,大罵:

「邁巴赫開 20 邁?炫耀什麼啊,傻逼!」

我憋笑憋得差點岔氣。

今晚眼見接單艱難,我索性收工回家。

他又跟到了我家樓下。

我無奈,把自行車放好,繞回去敲了敲他的車窗。

他放下窗戶,又露出那種大狗的表情,好像期待我誇他。

「大哥,你別耽誤我打工好嗎。」

「知道了。」他臉垮了下去,「我下次注意。」

還有下次?我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別看他話不多,以前吵架我一次也沒贏過。

算了,愛跟跟吧。

這遊戲玩不了幾天他也該膩了。

24

但宋易安總是不按常理出牌。像是他之前解數學題,總會研究非常規解法一樣。

第二天,下午 5 點,他就等在了我樓下,騎了一輛一看就是剛買的粉色電瓶車,連頭盔也是粉色的。

「不是,大哥,你不用上班的嗎?」

「下班了過來的。」

「這才 5 點!」

「我是老闆,沒人查我考勤。」

我就多嘴問!

……

「那為什麼是粉色電瓶車?」

「助理以為我送人,給買錯了……」

「也沒錯,挺適合你悶騷的氣質。」

一時沒忍住又開始跟他鬥嘴。

盛夏的太陽,直到落山前都很耀眼。

明晃晃地照在身上,皮膚都被烤得快要融化。

我騎著電瓶車出發,他跟在後面。

倆人的影子一前一後被拉得好長,重疊在一起,像從未分開過一樣。

我用力往前騎,淚水飛出眼眶,落在他看不到的地方。

為什麼偏偏又要遇見呢。

我明明已經習慣自己往前走了。

而過去的那麼多年,我的眼淚都落在了他看不到的地方。

25

當同級的高考大軍踏上征程的時候,我坐上了飛往英國的飛機。

得知我不參加高考的決定,老齊從震驚到不解到狂怒到心疼,最後委屈巴巴地妥協了。

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是這世界上我唯一確定最愛我的男人。

我走得很匆忙,因為多待一天我都怕自己會反悔。

在離家上萬公里的陌生城市。

沒了手下的跟班,沒了老齊,也沒了宋易安。

這邊學校的常規申請差不多已經截止了,我準備 GAP 一年。

一邊讀語言,一邊申請學校。

我學著一個人生活,忙著上課、練口語、做飯、防小偷。

忙得不可開交。

很充實,很孤獨。

偶爾經過牛津街某個轉角的時候,覺得熟悉,好像在宋易安小時候的照片里看到過。

突然就覺得沒那麼孤獨了。

那句「他日頂峰相見」也不知道阿姨有沒有轉達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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